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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殷承祉整个人都懵了般,恍恍惚惚的,“你……你说什么?”没听错吗?
应该是听错了。
就算没听错也应该……应该不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
殷承祉你疯了吗?
你就算再大逆不道也不能这样!
“我说,你可以留下。”冯殃说的很是认真严肃,似乎这是一件极为重大的事情,实际上也的确是重大,重大到了她都觉得自己疯了,估计是昏睡了十六年将脑子也给睡坏了,“你不是想要这具……”看着眼前这孩子生无可恋的脸色,觉得自己应该是吓到他了,在字句上面也更加的斟酌,身体两个字到底没说出来,而是换了应该听起来更加顺耳的话,“你不是想要我吗?”
殷承祉一双眼珠子都快惊的瞪出来了。
“我给你。”冯殃继续说道。
噗通噗通噗通……
殷承祉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不是他听错,也不是他自己起了邪念想歪了,师父的确说了,也的确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
可是……
可是——
殷承祉逃了,忽然转身便往外跑,明明一直渴望着的可等真的得到了,却逃了。
便好像是有时候圆球跟他说过的一个那个关于叶公好龙的故事,明明爱龙爱到了极致,可真的见到了真龙了,却吓死了。
他吓死了吗?
不。
他才不是叶公了!
他怎么会被师父吓到了?
他只是……只是太激动了,只是怕真的留下来便会控制不住自己伤害她!
那是他师父啊!
是他这辈子最爱也是最敬重的人!
他怎么能够如此荒唐便……他甚至醉的都有些站不稳了,他怎么能够就这样留下来?
还有……
他真的……真的没有听错吗?
是真的吗?
哪怕已经千真万确了,可殷承祉心里还是始终留着一个忧虑,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梦想成真了。
他会是这般幸运之人吗?
这些日子他虽然一直千方百计地缠着她,手段百出地想要让她转变他是个孩子是她徒弟的念头,可他知道,始终没有成功过,哪怕是方才……方才她说出那一句你可以留下来,眼里都没有他认为应该有的热度。
那般的冷静,甚至有种慎重,像是在处理一件极为棘手的问题。
殷承祉火热的心忽然间被泼了一盆冷水,而且还是自己泼的,冷进了骨子里。
可他第二日还是来了。
一张脸憔悴的比几天几夜没睡觉还要难看。
冯殃见了,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你……”
“师父!”殷承祉握着拳头,不等她说完便道,“昨晚上你说的……说的是真的吗?”
“那你想听什么?”冯殃反问,说要她的是他,可给他了转身跑的也是他,现在一副死了老爹老娘模样的也是他,“你到底……”
“是真的吗?!”殷承祉急促地继续问,眼睛都快红出血来了,“是真的吗?师父,是真的吗?不是我做梦,也不是我心生邪念?”
冯殃忽然间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昨晚喝醉了?”
“我没有!”殷承祉用力摇头否认,“我没有喝醉!师父,我很清醒,我真的听到了!我听得清清楚楚的!师父,你说我可以留下,你说你给我!你说的!你说的!你不能反悔!你也不能骗我……”
“我何曾骗过你?”冯殃打断了他的话,“我说出的话亦从不收回!”
“真的吗?”殷承祉锲而不舍地追问。
冯殃吸了口气,“殷承祉,你给我听清楚了,我说你若是想要我,我便给你!”
殷承祉笑了,梦想成真的大笑起来,然后扑上前用力抱住了她,“我要!我要!”
他怎么会不要?
他怎么就害怕了?
他怎么就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了?
他怎么就……
都是真的!
真的!
“师父!我要!我要!”然后就松开了她,转身又跑了。
冯殃愣怔了许久,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不成这张脸这两天变形了?不然那熊孩子之前明明稀罕的厉害,现在到手了却跑了又跑?
都说过了她比他老了不知多少倍了!
现在终于害怕了吧?
殷承祉是害怕吗?
当然不是。
是高兴傻了?
有点。
不过更多还是迫不及待。
冯殃很快就知道自己猜错了,那熊孩子之所以转头就跑夺门而出跟逃命似得,不是吓怕了,更不是意识到她是个老不死而觉得倒胃口,而是——
“成亲?!”
“是!”殷承祉笑着点头,眼睛里的光都能在夜晚当灯用了,“当然要成亲了!”
冯殃有些懵了。
殷承祉心头一惊,连忙抓着她的手不放,“师父你说了绝不反悔的!你还说你不会骗我,更不会……”
“你等一下!”冯殃被他这一轮嘴的话说的有些头疼,“我没反悔,只是这跟……”
“既然师父答应了,自然是要成亲的,难不成师父根本就没想过要和我好好地过一辈子,而只是想玩弄我?”殷承祉脸色严肃的不能再严肃,而说着说着又是惊愕又是悲伤,一副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的表情。
冯殃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人当渣女一样盯着看,“我不是……我只是……”更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连话都说不稳了,这死孩子都把他师父给逼到什么地步了?
“既然师父没有,那自然是要成亲的!”殷承祉暗暗地松了口气,十分庆幸自己没有一时昏头,他原本只是不希望这般委屈她,他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得到她,他要给她世间最尊崇的对待,可没想到自己这一时的坚持,竟然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哪怕有些苦涩,但他不得不承认,她并没有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动了情,而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或许只是心疼他,又或许只是不想再受他花样百出地纠缠了,总而言之便是压根儿不是对他动了情!不过这又如何了?她只是不懂而已,就像小球说的那样,冷心冷肺无情无义,只是这样罢了,又不是真的针对他一个人的,反正以后他们成了亲了,便是世间最亲密之人了!
他们是师徒,更是夫妻!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与她更亲近的人了!哪怕不动情又如何?她还是他的!还是永远都会在他身边!只要他活着一日,她便都在他身边,都是他的妻子!
他不贪心,他很满足了!原本只是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如今竟然得以实现了,他还贪心不足岂不是会惹来天谴了?
“没关系!没关系的!”
往后长长久久的日子,或许他还有希望等到她懂的那一日!至少现在她都愿意为了他让了这么一大步了!能让一步,便能让第二步,第三步!
“反正我就是要成亲,你不能反悔便是!”
冯殃还能如何了?
他想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吧!
燕王殿下终于抱得美人归,要成亲了!
这可以说是这十几年来锦东最大也是最让人惊讶的一桩喜事了,哪怕早有传闻,可真传出喜讯了,大家还是着实吓了一跳,吓的事后都觉得对不住燕王殿下了。
崔怀开始听到消息的时候只有惊完全没喜,倒不是不想燕王殿下梦想成真,可从他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那位对燕王殿下纵容是真的纵容,心疼也是真的心疼,可这也完全是因为师徒之情,是因为护犊子!现在突然间便说要成亲,这还了得?除了燕王殿下发疯了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之外,他完全想不到两人成亲的理由。
没错,他就是认为这成亲是燕王殿下一头热一手导致甚至可能是不择手段得来的,而这样得来的会有好吗?别说那一位未必会配合走完这成亲的流程,即便走完了,被自己护在掌心的徒弟这般亵渎逼迫,还能继续纵容心疼?怕是不清理门户已经算好的了!
这两人往后哪里能好好过?
燕王殿下最终又能落得个什么好?
崔怀也没没头没脑地直接找上殷承祉,而是耐心地过了几日,没那么惹眼了,这才登门,他如今是燕王大婚的主要筹办人,见见未来的新娘问问意见,怎么说都过得去。
只是……
“您是自愿的?”
崔怀此时的心情单单只用震惊两个字来形容压根儿便不够,真怀疑自己不是担忧过度生出了幻觉,便是瞎眼了居然看不出她不自愿的神色!
“你有意见?”冯殃挑眉,自己愿不愿意别不别扭奇不奇怪那都是自己的事情,她再怎么嫌弃那熊孩子也都是她的事情,轮不到外人置喙,更轮不到外人嫌弃!
崔怀知道自己没有幻觉也没有眼瞎,是他低估了燕王的本事,也低估了眼前这一位护犊子的程度,“您并未对殿下动情,是吗?”
冯殃皱眉。
“那您可知道,夫妻之间若是没有情的话,是绝技长久不得的。”崔怀继续说道,语重心长地劝说,“您可以容他一日,可却容不了永远,而殿下可以一日不计较,可却不可能永远都不计较,冯姑娘,他是您徒儿,可也是男人!一个男人绝对容忍不了自己的妻子,还是心心念念爱到了骨子里的妻子,心里却压根儿没有将他当丈夫对待,甚至不曾动情!您不能因为心疼便……”
“闭嘴!”殷承祉冷声喝道,大步走了进来,原本一听到崔怀来找冯殃的时候他便有些不好的预感,所以急急忙忙赶来了,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是这样,“崔怀,你……”
“那又如何?”冯殃却抢先了他一步,直视崔怀,说道:“我给他想要的,而他不后悔,我亦不反悔,以后也都会这样,怎么就不成了?”
什么情?
她是不懂。
可她知道往后可能不剩下多少的日子都给了他了。
她也愿意给。
有何不可?
“叽叽歪歪那么多做什么?”随后又道,“我一直奇怪我养出来的孩子怎么就成了如今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的,原来跟你们这些在他身边的人有关系啊。”
崔怀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冯姑娘……”
“你闭嘴!”殷承祉喝道。
冯殃喝他,“你先闭嘴吧!”
“师父……”
冯殃没理会。
“阿央……”
冯殃又觉得头疼了,“行了!不就是成个亲吗?这点小事也值得你们这般上蹿下跳的!闲的没事干是不是?”
“阿央……”
“滚吧!”冯殃转身便入内室去,“都给我滚!”
她不就是头脑一昏觉得这孩子实在可怜,而她也没剩多少时间了,既然他非得想要,就给他就是了,再如何这也应该是她养的最后一个娃娃了。
既然偏心了半辈子了,也不妨把下半辈子也一起偏了便是,怎么就成了欺骗人家纯情少男感情的渣女了?!
殷承祉又急又恼火,眼神都想将没事来找事的崔怀给宰了,可理智克制了他,“崔怀,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殿下……”
“没有动情又如何?我还是她最喜欢的徒弟!她还是将我放在心上第一位!”殷承祉一字一字地道,“这还不够吗?!说什么没有动情便无法过好日子?你敢说你当日娶你夫人的时候便动情了?你敢说你现在就有多爱你夫人?”
崔怀被质问的哑口无言。
“我等了十六年才等到了她醒来,而她呢?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在出事之前还被我给吓了一跳!即便她没说我也能猜到当时她有多生气,有多失望!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千方百计地救我,哪怕豁出去了性命也要保我平安!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情分更深更重吗?!”殷承祉正色道:“崔怀,我与她和其他的男女夫妻都不一样,我从小就和她在一起,她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若不是我心生妄念,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任何偏离师徒关系的想法!如今她能纵容我到这个地步已然是很不错了,我很满足了!从前我不奢求她如同那些痴男怨女一般深情款款待我,现在亦不奢求,往后同样如此!我们只要一直这样就好了!”
崔怀深深地吸了口气,或许他真的不懂吧,但他也无法否认,如今的殿下比之前有人气多了,而他也不完全是昏了脑袋,“既然殿下心中有数,那下官便只好祝福了。”
“你不仅仅是下官。”殷承祉还道:“你还是我表兄!”
“殿下……”
“我所剩的亲人不多了。”殷承祉继续说道,“所以,你真心祝福也好,不得也罢,这场婚礼你都必须好好操持下去,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我的妻子!”
“是。”崔怀长长作揖,应道。
反对这桩婚事的也不仅仅是崔怀,当然,也不是殷承祉身边其他知道内情的人,如果张华还活着的话,他或许也会是第二个,不过他死了。
那谁还反对?
自然是沉浸在为冯殃送血的连辛了,本来每隔一段时间送盆血来,让她知道自己在为他报仇,让害她的人生不如死,怎么也能够软化她对自己厌恶的态度吧,可谁曾想——
“你要跟那小崽子成亲?!”一直不肯露面的人直接杀到了冯殃面前,原来想要以最完美姿态出现的计划彻底破灭了。
冯殃也惊讶,自然也不会惶恐了,只是漫不经心地睨了他一眼,“我还想着你还能躲多久了。”
“所以你不是真的要和那小崽子成亲,而只是为了引我出来?”连辛大喜说道。
冯殃看着他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似得,“多年未见,阁下怎么还多了个自作多情的毛病?难不成是当年伤重的后遗症?”
“你——”连辛脸扭曲起来,然后大步上前张牙舞爪,“你是真的要与那小崽子成亲?!”
一把长剑搁顶在了他咽喉处。
张牙舞爪顿时停了。
冯殃冷下了脸,“我不介意让你再昏迷个几年。”
小崽子是他叫的吗?!
她都没叫过!
“你——”连辛脸庞扭曲的更加恐怖,随后便又僵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昏迷了几年?”
“自然是亲眼见过。”冯殃道。
连辛忽然又大喜过望,“你找过我?你……”
“你想多了。”冯殃打断了他的话,“我的确找过你,不过是觉得当初下手太过轻了,打算再补几刀,你来的正好,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在极端的情况下我们可以以昏迷来抵御死亡,那若是尸骨无存,又该如何?还能继续活下去吗?又或者,伤重的太厉害了,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连辛大怒,“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冯殃失笑,“虽然我睡了十几年,但也不至于睡的胆子都没了。”
“你——”
冯殃收回了剑,态度也缓和了不少,“好了,既然来了,便谈个交易如何?”
连辛简直是被她给折腾疯了,前一刻冷脸杀气腾腾,转眼便又说谈合作,她以前是这样的吗?她冯殃何曾这样过?这还不是睡昏了脑袋吗?!“都是那小崽子害的!”
“谈不谈直接说,费什么话!”冯殃一杯热茶砸了过去。
连辛自然躲开了,咬牙切齿:“什么交易?!”
“活到现在还从未吃过那么大的亏。”冯殃冷下了声音,“自然得去讨回了。”
“这与我有何干系?”连辛冷笑,“难不成你想让我帮你不成?”
“比起折腾一个女人。”冯殃笑了笑,便像是等鱼上钩般,“你不觉得整一个皇帝更来的有意思?”
“那可不是普通女人!”连辛也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怎么也算是你养的,折腾不了那小崽子,折腾这个也不错!”
“去不去直接说便是!”冯殃的耐性没有维持多久。
连辛也恼火了,“你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吗?!”
“那你想要什么态度?”
“既然是交易,那自然该双方都给出筹码!”连辛冷笑,“我倒不是不能帮,只是帮了你我能得到什么?”
“那你要什么?”
“你!”
一个问的直截了当,一个答的干净利落。
冯殃也没生气,“你说晚了。”
“你——”连辛火冒三丈,抬手便把她面前的桌子砸了,至于为何闹出这般大动静居然都没人进来,自然是因为她早就将人调走了,也便是说,她早算准了他会来,也便是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了!“我看你是真睡昏头了!那小崽子再好又能活多久?他死了之后,你还不是一个人?费什么心神?!你居然要和他成亲?你疯了不成?当年那个姓木的你都没做到这个地步!”
冯殃淡淡回道:“与你何干。”
连辛狠狠地压下了怒火,“你不是在求我吗?!”
“不过是交易罢了。”
连辛大笑两声,“你若有本事自己搞得定,怎么不自己动手?怎么?伤的太重有后遗症了?!”
拿她之前的话堵她了。
冯殃神色不动,“或许吧。”
“你——”
“而且,有人上赶着送上门来当抢手,我做什么要自己辛苦?”冯殃继续说道,“毕竟我还是个重伤初愈的人。”
“人?”连辛更觉得可笑,“你装人装上瘾了?以为和跟一样披着相同的皮囊,在人类中混迹了千百年就真当自己是人了?冯殃,我看你不是睡昏头了,而是一开始脑子就坏掉了!”
冯殃也没反驳,就听着,一脸平淡坦然。
连辛火气更盛,尤其是在他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更是恨不得烧死眼前的女人,“你是怕你自己亲自动手了,你那小崽子恨你吧?!冯殃,你就这般在乎那小崽子!”
冯殃还是沉默。
“那如果我弄死他呢?!”连辛发狠地说道。
冯殃平淡的神色陡然变了,“你敢!”
我怎么不敢!
连辛这话本该脱口而出才是,他有什么不敢了?这世上还有他不敢做的事情?别说弄死一个小崽子了,就算让她在这世上消失他都敢!再说了,他又不是没做过!当年他设局弄死那姓木的,不也好好的?再弄死一个,她还能怎么着他了?!
可是——
他说不出来!
他竟然说不出来!
他怎么说不出来了?!
“他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人类,你养着玩不就好了?玩什么成亲?你还真的以为自己能跟寻常女人一般嫁人?你就不怕把他给吓死?还有,你明明知道那小崽子对您有多深情,虽然我挺恶心的,但也不得不承认那小崽子的确是个痴心的,你这般任由他予取予夺的,便不怕养大了他的心?你就不怕他得寸进尺,最后为了能跟你长相厮守而对你下手?!还是你真想让他长生不死陪你玩下去!?”
她若说敢,他现在就弄死她!
冯殃又沉默了,而这次沉默与先前的还不一样。
连辛像是长久被困在黑暗中的人终于见到了曙光一般,立即乘胜追击,“冯殃,我们都不是寻常人,平日里装装人也就算了,人类的那些爱恨情仇,玩玩也可以,但绝不能上心!否则便是害人害己!你忍心看着那小崽子后半辈子沉浸在逐渐失去的痛苦之中?你忍心让他每一日都在担心自己变老死去而不得不离开你?你忍心让他在长生不死永远拥有你和伤害你之间做抉择?你舍得吗?你不是为了他连命都不要吗?你既然找到了昏迷中的我便知道我们并不是真的不会死的,你却还那样子救他,便是真的很重视他,你忍心吗?冯殃,我们终归与正常人类不一样,陷入的太深只会害了你用命保下来的小崽子!”
为了说服她,连对那小崽子的不屑和怨怒都放下了,真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若是再执迷不悟,他便……
“你真想要我?”冯殃忽然问道。
连辛一怔,旋即咬牙道:“你原本就是我的!若不是……”
“行了。”冯殃打断了他的话,“我没兴趣与你话当年,也没兴趣去听那些我根本不记得也不知是否是真实的所谓过往。”
“你——”连辛觉得若是有朝一日他真死了,那一定是被她给气死的!
冯殃看着他,“我答应你。”
连辛又怔住了,“你……你说什么?”
“交易的筹码。”冯殃继续说道,“你帮我整皇帝,而我把自己给你。”
“你……”这次是真傻眼了。
“不过……”冯殃继续说。
连辛当即冷笑,他就知道她不会这般顺从!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冯殃说下去,“我既已应了殷承祉的,自然该先履行这个承诺。”
连辛怒道:“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他活不长吗?”冯殃继续说道,“哪怕当年他喝了我不少的血,比寻常人老的慢,可最多也不过百年,等百年之后他死了,我便兑现与你的约定。”
连辛一时间愣住了。
“怎么样?”冯殃也不着急,“不过百年罢了,千百年你都荒废了,还等不了这百年?”
“你——”连辛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我这是为了你好!”
“我说了我对那些不记得的事情没兴趣。”冯殃真没兴趣,“你便说你应不应便是。”
“若我不应呢?!”连辛冷笑。
冯殃笑了笑,“我能如何?自然是自己辛苦一下了,还能真杀了你不成?”
“你又不是没做过!”连辛咬牙。
冯殃笑道:“那是阁下当年太惹人恨了,这昏迷几年过后倒是还成,虽说当年你没把我直接弄走是想看你痛恨的小崽子如何痛不欲生,但到底是没伤我的小娃娃,这份情我领了,再者,这几个月每月一盆的血的人情,我也得还了不是?”
连辛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了,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小崽子,那小崽子到底有什么好的?从她捡到他开始可曾做过一件妥当的事情?不全都是她跟在后面擦屁股的吗?当年若不是他将那女人弄走,那小崽子早就被她给弄死了!就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崽子,她便袒护到这个地步?!
他狠狠地咬着牙,几乎把一口牙给咬碎了,“好!我答应你!等那小崽子死了之后,你便是我的!”
“成交。”冯殃点头微笑,“哦,对了,别动手脚,我的小娃娃若是有除了老死之外其他任何的死因,哪怕不是你动的手,我也一样算你头上!”
“你——”他都退到了这一步了,她还得寸进尺!“你还想我给那小崽子当保镖不成?!”
“你又不是没当过。”
“三日后这个时间,我在城门口等你,你若不来,交易便作废!”连辛直接搁下话便甩手走了,若是再待下去不是他弄死她,便是她气死自己!
不过,到底是进一步了。
最起码,他们再也不是争锋相对的敌人!
她虽然还是在算计他,但至少在需要人帮忙的时候,能够想起了他!
想到这,连辛满心满肺都是苦涩。
当年丢下她一个人便是希望她能独自学会如何生存,希望她能变的强大,不需要他时时刻刻护着,能够与他比肩一起站在巅峰。
她做到了!
可却又不再需要他了,不再愿意与他同行,更甚者,将他彻底忘了!
“冯殃——”
不过百年而已。
百年罢了!
他就纵容她最后一次!
她连他都能忘了,还能记住那小崽子多久!
他就纵容她最后一次!
……
燕王大婚一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估计不会比燕王宣布要在锦东自立为王的阵仗差,不知晓内情的人,还真的会以为燕王殿下要自立为王了,就算知晓内情的,也都有这个怀疑,燕王殿下身子好了,好抱得美人归,再进一步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当初那个宣告不过是因为他身体和尊严的问题罢了,如今都好了,自然可以不作数!
就算燕王殿下没这个心思,可也总得为未来的燕王妃考虑吧?更别说将来的孩子什么的,皇帝能放过他们吗?
前不久不才派人刺杀还没定名分的未来燕王妃,不就是怕燕王殿下成婚有了子嗣,对他威胁更大吗?
所以说,燕王和皇帝这一战迟早是要打的!
对于结果,锦东的文臣武将都十分的乐观,皇帝虽说将丞相府的势力都给铲除干净,终于又大权在握了,可一个连收拾个臣子都花了十几年,还搭上了所有的皇子皇女,连对付个奄奄一息的齐王都没成功的皇帝,有什么好惧怕的?
皇帝现在和明州可斗的厉害了,先是皇帝利用齐王妃对齐王下毒,差点害死了齐王,虽说最后捡回了一条命,但据说损伤很大,多年前病歪歪的状态又回来了,只是不知道这一回大概率是真的的!然后便是齐王的生母,在先帝十年大忌的时候,自封为太后的懿和太后,展开了对皇帝的报复,那手段简直层出不穷,充分展现了一位浸淫后宫数十年横跨两朝的势力人脉深厚的后妃形象,皇帝半年之内,便遭到了无数次暗杀,暗杀的方式还全都不同,连皇帝贴身的宫女也都是懿和太后的钉子,这能活过来,皇帝也算是得了他们殷氏列祖列宗的保佑了。
自然,皇帝也不会没有反击,很快,针对明州的军事行动便开始了,这一打便是大半年,胜负都有,两方进入胶着状态。
明州那边也给锦东送来了求援信,可燕王殿下拒了,理由也是十分站得住脚,救齐王,可以,毕竟大家都是盟友,各种的珍贵药材,解毒圣药,乃至大夫,都给明州送过去,但出兵助他们对抗皇帝?
不行!
燕王殿下当年立下此生绝不出锦东的誓言,不会因为齐王的一封求援信便摧毁的。
齐王还没这个分量!
对此,哪怕崔家很担心身在明州的崔莹,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锦东一出兵,便绝无回头之余地,到那时候,敌人除了是皇帝之外,还有齐王!若真到了那个地步,对崔莹来说未必是好事。
只是……
崔怀又来见冯殃了,这回说的并不是男男女女的那些事情,而是大局,是天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燕王殿下当年为何坐下那个宣告,可如今她已经醒了,燕王无需再继续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应该走向更广阔的天下,尤其是现在,他要成家了。
成家便也该立业!
身为燕王,他的立业不应该局限于锦东!
这一次的会面很顺利,虽然最后还是受了燕王一顿杀人的眼光,但也总算是将压在心里的事情都说了,至于结果,他相信只要冯殃真心为殷承祉考虑,便知道该如何做的!
殷承祉很是恼火,这一次次的他想做什么?虽说这一次没惹恼了阿央,可这样的见面还是能少就少!
于是,燕王殿下又开始严防死守了,然后就又把他师父给惹恼火了,不但不见他,周边盯梢的也都全都赶走了,还放话说谁再敢把她当猴子一样盯着的,便别怪她不客气了!
这才有了连辛前来大闹,都没惊动任何人这事。
殷承祉一如既往地忙活着大婚的事情,然后再小心翼翼地赔不是,生怕阿央返回不嫁了,而且也不知道怎么的,越是临近大婚的日子,心里便越是不安定,之前的严防死守,崔怀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真正还是因为他心中的不安。
时不时的大半夜跑来,也是常事了。
这一晚上,又偷偷溜了了,确定人还好好待在屋子里,才安心,原本打算就这么看看就回去的,可是这次被抓包了。
“我……我吵醒你了?”
冯殃坐起身来,也没生气,“老毛病又犯了?”
老毛病?
殷承祉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摇头,“不是!只是……我……我就是……就是想见见你……”不但结巴,还越说声音越小了,头都压到了胸口了,跟小时候做犯错时候一个样,不过现在人高马大的做起这事来,总还是有些别扭。
“过来。”冯殃没发作。
殷承祉有些惊喜,抬起头看着她,“师父?”
不生气还让他过去?
“不过来……”
殷承祉没等她说完便过去了,而且还是扑过去的,把人都给扑倒了,双手紧紧抱着,“阿央……”
“睡觉。”冯殃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殷承祉一愣。
“你若是猝死了,别想让我跟一个牌位成亲。”冯殃继续说道。
殷承祉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了,“我没事!我很好,我……”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又道:“可你当初把你的名字刻在了叶扬的墓碑上!”说的咬牙切齿的,“还刻上了……”吾妻二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若叶扬当初没有死的话,还会不会有他现在的事了?“师父你不能这般偏心!”
“你这是要跟我算旧账了?”冯殃挑眉。
殷承祉没回答,而是直接低下了头,狠狠地吻了上去,唇齿交加之间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情愫差一点便克制不住了,“你不许生气!不许生气!你说过不许反悔的!”他死死地抱着,把头埋在了她的肩颈之中,努力地让自己遗忘方才那一刻她眼里的震惊以及……无措,他是没有成过亲,也没有喜欢过其他的姑娘,可他还是知道,作为一个答应了与他成亲的女子,面对他的亲近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那样的眼神的!不过也没生气!没生气便是说并不是抗拒的!她只是不懂,哪怕她活的再长也还是不懂这些!这对于他来说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哪怕是圆球提过的那个让她很重视的男人,也都未曾让她懂过这些!他该高兴!更不应该贪念太重!贪念太重是要折福的!“阿央……”
那语气哪里还有先前恶狠狠的兴师问罪?
别说是冯殃这么个宠了他这般多年的,哪怕只是个陌生人,听了此时他那语气,怕也会动容,你说这孩子怎么便成这样子了?“好了,说了不反悔便不反悔。”
“也不许喜欢别人!”殷承祉蛮横地道,“哪怕不喜欢我,也不许喜欢别人!你是我的,心里眼里都只能是我!只要我活着你都要心里眼里都是我!”
“好。”冯殃应道。
殷承祉焦灼的心慢慢地被安抚下来了,没有再有任何冒犯的举动,但也没松手,换了个姿势将人搂入怀中,“我要在这里,不走了!”
冯殃本也没想让他走,“睡吧。”
“我不喜欢这样的语气!”殷承祉盯着她,“像是在哄娃娃!”
“那我不说话了,总成了吧?”冯殃真拿他没法子了,想着之后的事情,便更是纵容了,“要不你继续?”
继续什么?
殷承祉眼睛都红了起来了,没吃过猪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再说了这原本便是男人的本能!“阿央你就是故意折腾我的!不过我喜欢,你越是这样便越是开始习惯我们再也不仅仅是师徒关系了!不过我才不会上你的当了!我要的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我才不会让你以后有机会找借口不要我了!”
“行,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她还能如何了?
殷承祉心满意足了,多日来的不安在这一次似乎也被安抚下去了,将人紧紧地搂在怀中,“嗯,睡觉。”
睡意,很快便涌上来了。
来日方长,不急的。
不着急的。
这一刻,冯殃有些犹豫了,可也就是一会儿罢了,崔怀虽说也有私心,但的确说的没错,这孩子不应该被困在她身边,也更不应该只是围着她转,若是从前,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正她能护他一辈子,他怎么高兴怎么来便是,哪怕天塌下来,她也能为他顶着,可如今……
“可别又吓傻了,我养出来的娃娃可不能这般没用……”
她轻声低喃,慢慢地也睡了。
有了这么相互偎依的一夜,殷承祉的心情瞬间晴朗了,燕王府每一个人都看的出来燕王殿下心情更好了,做起事情来也更加的卖力,一定要将不日到来的大婚给办的妥妥帖帖热热闹闹!
三日之后的约定时间。
连辛早早便在城门口等着了,为何定在三日之后?既然决定要走了,早走不是更好?为何偏偏要留三日时间给她?
为了让她能好好准备?
为了给她时间与那小崽子培养感情诉衷肠?
当然不是!
他是给她反悔的机会!
只要她反悔了,便也还是有的救!也便证明那小崽子在她心里其实也没真的很重要,至少没重要到需要她如此劳心劳力!
为什么去找皇帝麻烦?
只是为了报当日被他算计的仇?
不!
她只不过是为那小崽子未来铺路罢了!
是个人都清楚皇帝不会放过那小崽子,锦东越是繁华稳定,皇帝便越不会放过,如今皇帝势弱,那小崽子自然安全了,可若皇帝熬过了这一段日子,局势便会逆转!到那时候,小崽子哪怕还能保存自身,怕也是麻烦不断!
她这是在为那小崽子未来肃清最大的隐患!
所以,她来了,他有什么好高兴的?
完全没有!
恨不得立即去把那小崽子给宰了!
“还不走?”冯殃骑在马上,冷眼看着满脸阴沉的连辛,“想反悔了?”
是!
他想反悔!
他凭什么便宜了那小崽子!
“你这么一走便不怕那小崽子……”
“我养大的孩子,没你想的那般脆弱!”冯殃冷笑,随即便策马往前了。
连辛还能如何?
当日他将她一个人丢下便注定了今日被她遗弃的结果!
百年而已!
百年罢了!
甚至可能还不需要百年!
那小崽子如今都已经三十好几了,总不至于能活到一百三十多!
……
殷承祉看到那留书的时候,差一点疯了!
想成亲,来京城找我吧,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来找我。
就一句话!
像是跟他开玩笑似的,他真的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了,可当他将燕王府翻了个遍,又让人将闾州城给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人的时候,彻底慌了。
她走了!
走了!
她不要他了!
“殿下,您冷静点!”欧阳三制止了燕王殿下自己把自己打入地狱的行为,“夫人没有不要您,她只是去京城等您!”
“对!对!”殷承祉喃喃自语,状若癫狂,“她只是去了京城!去了京城而已……都怪我!都怪我!皇帝那般算计她伤害她,她岂能不报仇?她那性子岂能不报仇?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去京城,去京城找她……”说完,便疯狂地往外冲。
“殿下!”欧阳三大急。
崔怀拦在了前边。
殷承祉满脸狰狞,“滚开——”
“她是为了你去的京城!”崔怀一步也没退让,神色十分严肃,“阿承,她是为了你才去的京城!”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为我去报仇——她……”
“你师父是这般格局小的人吗?”崔怀冷声打断他的话,“若你真这般想,那就真的是配不上她了!”
殷承祉浑身一颤。
配不上……
他的确配不上!
这已然成了他的死穴!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自己强求而来的,是他利用她对自己的纵容以及十几年来的疼爱强求而来的!
崔怀大步上前,扬手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殷承祉没闪躲的过来,整个人都处在了极度的失魂状态。
“崔大人!”欧阳三大怒,就算要劝说也不该动手!当他这个亲卫长是死的吗?“你若再动手便被怪我不客气了!”
“你家夫人特许的。”崔怀冷笑,一把推开了他走过去将殷承祉又给揪起,“她跟我说,如果你又脑子糊涂了,便给你一拳,让你痛一下好醒醒脑子!”
“你见过她?!”殷承祉双目欲裂。
崔怀嗤笑,“你觉得我比你重要,她瞒着你做这事却私底下与我和盘托出?”
你当然没有!
殷承祉脸狰狞的更加可怕。
崔怀继续道:“她给我留了信!”
“给我!”殷承祉反手抓住了他,吼道。
“那你脑子清醒了吗?”崔怀也不惧。
殷承祉杀了他的心都起来了,可为了能够看到信,为了能够知道她都写了什么,还是压住了,“清醒了!清醒了!”
然后,得到了想要的。
比起留给他的,给崔怀的信长多了,前因后果,良苦用心,全都清清楚楚,可是这不是他要的,真的不是他要的,她怎么就这么傻?她不知道京城多危险吗?当年她便是在京城……“我得去找她!得去找她……”
“你若这样去了,辜负了她一份心血。”崔怀冷声警告,“她或许就真的不要你了。”
殷承祉的眼睛血红了起来。
“阿承。”崔怀语重心长,“她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便是真的不得不这般做了!难道你希望往后的日子里,时时刻刻地防着京城那边对你们不利吗?你不是说要保护她,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吗?京城的隐患一日不除,她岂能真正地平安?”
殷承祉浑身颤抖,却再也没有发狂了。
“我已对外宣布,未来燕王妃被皇帝的人掳走了,虽说对她名声有些损伤,但却也让你出师有名。”崔怀继续说道,“这也是她的主意。”
殷承祉哭了,哪怕再强硬的心在这一刻都碎了,她哪里是对他无情?哪里是对他无心?这样的殚精竭虑,这样的用心良苦,这样的不惜一切,怎么可能心里没有他?!“师父……阿央……”
崔怀的心,终于定下来了。
果然,最了解他的人,还是那一位。
而最能为他考虑的,也是那一位。
都做到这地步了,是不是男女之情又有什么关系了?这样的情分,怕是世上最缠绵悱恻动人心魄的男女之情都及不上!
未来燕王妃失踪一事将整个闾州城都给惊呆了,尔后,又传出是皇帝将掳走的,惊愕瞬间转为愤怒了。
他们殿下都已经步步退让了,皇帝竟然还要赶尽杀绝?
他们殿下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要成亲,皇帝居然也来搞破坏?
是可忍孰不可忍!
永乐二十二年,就在皇帝和齐王战事僵持之际,锦东的燕王以皇帝掳走其未婚妻为名,从锦东出兵,而这一出兵,便是势如破竹。
京城还是那个京城,哪怕死了无数人,哪怕血染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如同尘封中的古物一般,伫立在那里。
“怎么?是不是想起了当年血流尽的痛苦了?”连辛极尽嘲讽地说道,尔后,便又像是在弥补什么似得,将她带到了一处院落,然后,将一份礼物送到她面前,递给了她一把刀,“来吧,好好报仇。”
冯殃几乎认不出酒坛中的人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旁边一脸鼓励的男人,“你的趣味挺特别的。”
将人弄成了个……人彘,这东西应该叫人彘吧?还是骨醉?
亏他想得出来。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连辛也没生气。
“你喜欢就好。”冯殃道。
连辛还是恼了,“为了替你解恨,我可是想尽了法子的!你知道这东西为何一直活着吗?那是我拿血喂出来的!”
“你高兴就好。”冯殃还是道。
连辛真想把手里的刀砍她身上了,是不是除了那小崽子便再也没有人能触动她的情绪了?
“冯——殃——”披头散发,四肢被砍,头发剃光,做成了传说中的人彘,还浸泡到了酒坛子里面,多了个骨醉的名,一熬便是十几年,最近更是被频繁放血,可即便如此,却仍没有疯,仍然能说话,仍然还能恨。
楚心眼中除了恨意还是恨意,“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不是求死,也不是求饶,而是威胁!
到了这个地步都还能如此坚定地恨她,冯殃也不能不多看一眼。
“哎呀,忘了把舌头割了眼睛也给挖了。”连辛拍拍脑袋,说完当即就下手了,手起刀落,鲜血飞溅,两个眼珠子和一根舌头,飞了出来,他也才终于满意了,“嗯,这才是真正的人彘。”
冯殃:“……”
见过残忍的,没见过变态的。
这两人其实也是听相配的。
“啊……啊……啊——”楚心疯狂地叫喊中,哪怕不能再说出一个字,那深深的嘶吼中还是恨意满满。
“你是那群老头手底下的人吧。”冯殃忽然间说道。
楚心也停下了嚎叫。
“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妄想利用自己的异能称霸世界的那伙人。”冯殃继续说道,“当日做出决定之前,我给过所有应该有资格继续活下去的人机会,你既然恨我毁了基地,便是没有事得到活命的机会,也便是说你是那群老头子阵营中的。”
“啊……啊——啊啊啊——”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这就该死吗?
她凭什么决定他们的生死?凭什么?!
“就凭女娲基地是我一手创建的!”冯殃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似得,“因为是我一手将你们这一群鬼魅养出来的!既然是我的错,那就该亲手改正!”
“啊——”
她没有资格!
没有——
女娲基地若没有他们这些人,早就消失了!他们在基地中所享受的所有一切,都是他们这些人拼命挣来的!
他们原本就该高人一等!
他们的能力足以让所有人人臣服脚下,为何就不能称霸世界?!
他们生来就该站在所有人之上!
更何况那些人不容他们,将他们视作异类,不择手段地将他们弄到实验室里面,将他们不当人看!
这样的人,凭什么活着!
还有那些干吃饭不干事的,就算异能强大又如何?他们为基地做出什么了?除了吃喝玩乐,除了惹是生非,他们都做了什么了?
凭什么他们这些为基地劳心劳力的就该死,而那些什么都没做过的确能活?
凭什么?!
她以为她是神吗?!
女娲基地是她创立出来,可之所以能够存活下来,是他们这些人努力得来的!
她凭什么将他们打入地狱,让那些废物活下去?
凭什么?!
他们都错了!
错了!
他们就不应该让她活下去,就不应该还让她在基地中!哪怕不杀她,也该将她赶走!女娲基地从来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可再后悔又如何?
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再也没有了!
这些话,这些恨,并未用言语表达出来,可那张脸上的每一个神情,都足够表达清楚了,她的恨,她的怨,她的悔恨,全都在那里了。
冯殃叹了口气,“杀了她吧。”
这是她唯一可以给她的怜悯。
“你确定?”连辛挑眉,有些不太乐意似得。
冯殃没回他的话,而是直接夺过了他手里的刀,一挥。
疯狂嚎叫戛然而止。
大量的血从大动脉处涌出,而这种情况她已经经历了无数次了,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机会活下来。
死了,于她而言,或许也是最大的福报了。
连辛啧啧两声,有些可惜,不过还是宠溺地说道:“你高兴便好。”
下一刻,还染着血的刀便搁在了他的脖子上了。
“再不说人话,便也不要当人了。”冯殃冷声警告。
“我原本便不是人。”连辛抬手隔开了那刀,“这么脏的血你也弄我身上,就是这么对待合作伙伴的?”
冯殃将刀丢了,直接离开,懒得再和他多说一句。
连辛也没生气,拍手喊来了人,“将这坛子东西送去给燕王殿下吧,天气热,记得多方冰块。”
“是!”
殷承祉接到了这份大礼的同时,也接到了冯殃的信,还是简简单单的一行字,不,比之前的还要简短,就几个字。
我很好,等你来。
“这……这是那妖后?!”崔钰几乎吓的脸隔夜饭都吐出来了,“她怎么能这般……”
“没脑子就少说话,免得别人以为我们锦东的大将都跟你一样没脑子!”燕王怒斥道,一点也没给崔大将军面子,“这样的人也配让我师父动手?”
崔钰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师父师父,他是一点也不担心别人知道他大逆不道娶之师父是不是?他还要不要脸?!
比起崔怀,崔钰接受能力显然没这般强。
最多也就是不反对不坏事便是了!
让他真心祝福……
那他才真的没脑子了!
一个比他年长那么多,亲手把他养大的,能当他母亲的女人,他也下得去手,还时不时地毫无顾忌地嚷嚷,他殷承祉还要不要脸?!
让人不怀疑他是不是冲着那长生不死去的,都不成了!
“那是谁?”
虽说满肚子的牢骚,但崔大将军还是忍了,怎么说也算是一起经过生死,这些年他也的确可怜,而且,也的确为了锦东做了不少事情。
还有,再怎么这也是他们崔家的外孙!
当然,现在他们打的那个也是!
不过比起皇帝,他还是觉得眼前的燕王顺眼点,虽说对自己的师父生出了龌龊的心思而且还付之行动,实在让人难忍,可至少也能说明他重情义,十几年了,一个男人守着一个活死人十几年,还守身如玉的,连那不能人道的借口都说出来了,总比那两面三刀随时随地翻脸的皇帝要好多了!
“连辛!”殷承祉咬牙说出这个字。
能够让燕王殿下不好受的,连辛岂会不做?就算不能真对他下手,可将自己和冯殃合作的事情告诉他,并且还说现在她就跟自己在一起,就足够让他睡不好觉了,至于会不会让他一时冲动把自己给玩完了,那就和他没关系了。
所以,殷承祉知道现在他师父他的阿央跟谁在一起!
起初的确要疯了,可最终要是克制住了,他连她屡次开口都能忍住自己的欲望,岂会被那个该死的白光男几句挑拨便失去理智?!
不就是想让他发疯,然后作死吗?
不就是想让他师父看看他到底有多没用吗?
他做梦!
“就地休整三日,攻打单州!”
锦东大军一路攻城略地,皇帝不得不从明州那边调回军队前来抵抗,自然也便缓解了明州那边的压力了。
然而,明州却仍然没有半分的喜气。
因为齐王殿下病情又严重了。
“佑儿,你不能丢下母后!佑儿……”懿和皇太后已经三天三夜没睡了,这大半年来简直是老了十岁都不止,连头发都白了许多。
可不管她如何的报复,如何的求佛祖保佑,当年的事情还是再次发生了,那些让她吃不下睡不着日日担心时时不安的日子,又回来了。
三天三夜,齐王才算是缓过来。
“佑儿!佑儿……”
“他需要休息!”叶晨曦冷清的声音说道。
懿和皇太后杀人的眼光剐向了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似得,若不是她,那个贱人岂会对佑儿下毒手?若不是这个贱人,她的佑儿岂会落得这般下场?她恨不得将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可偏偏却不能!
因为只有她能救佑儿!
当日所有大夫都没有法子,她也只能将她从地牢里放出来,让她来救,而她竟然做到了!这个罪魁祸首却成了她儿子的救命恩人,又成了救命恩人——
杀不得,还骂不得!
除了需要她救儿子之外,更因为——
“晨儿……”
懿和太后恨的牙齿都快要碎了,这个罪魁祸首之所以活到现在除了她那一身医术能救她儿子之外,更因为她儿子护着她!
她的儿子心心念念都是她!
这么多年了,这个贱人既不应她儿子,也不肯离开,就这么吊着她儿子,让她儿子求而不得陷的更深,最终导致夫妻失和!
方氏那个贱人该死,叶晨曦更该死!
“晨儿……晨儿——”齐王喊得更加急切了,明明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可还是心心念念着她,“你别走——”
懿和太后心都碎了,“佑儿……”
齐王开始痉挛。
“贱人,你还不过来——”懿和太后大怒。
叶晨曦面色依旧冷清,仿佛眼前之人再如何情深厚谊都与自己无关,而她之所以不走,完全只是因为医者本责,所以,她还是走了上前,伸手为他把脉。
而齐王要的,也只不过是握住她的手。
这么一握,似乎知道她没走了,也便安心了,慢慢地平稳下来。
懿和太后再也看不下去了,哭着离开,这就是她的儿子,她的好儿子!为了个完全没把他当回事的贱人,他竟然将自己害到这个地步!
好好的孙子死了,好好的一个家没了!
如今,连命也岌岌可危!
皇帝趁火打劫,燕王背信弃义!
全都是叶晨曦这个扫把星害的!
可她还不能动她!
“崔莹还在我们手中,崔家兄弟要是敢轻举妄动,本宫便让他们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齐王病危,懿和太后便成了明州的掌权者了,虽说也就是指手画脚,并无实际用处,可信国公还是很敬重她的,不说千依百顺,但她的话还是认真听。
只是……
“太后,崔氏是我平家的媳妇。”信国公很满意这个媳妇,虽说是为了结盟而达成的婚事,但这十几年来,崔氏无论为人妻为人母还是为人儿媳,都做的很好,虽说为了锦东而嫁到明州,平日里也是念着锦东,但却从未为了锦东做出过对明州不利的事情来,这一点,让他更加的满意了,更别说他还未平家生下了三子两女,不管将来明州与锦东走到哪一步,都不该将责任归咎到一个女子身上,“况且,燕王未必会对我们下手。”
“他还说此生不出锦东了!”懿和太后大怒,“可这才多久便带大军打出来了!一路上几乎没有人是他的敌手,这样的强悍军队,若没有长久的训练如何能练成?若他不是早便想争天下,怎么会练出这样的军队?蛮族早死光了,他要这样的军队来做什么?养着好看吗?!什么未婚妻被皇帝掳走了,皇帝若是能这般轻易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抓走他的未婚妻,还会这么些年拿他没法子吗?!不是说不能人道吗?怎么突然间就冒出了个未婚妻,怎么突然就迫不及待地要成亲了?!平峰,你是老糊涂了还是被那崔氏给蛊惑了?!”
信国公也没与她争辩下去,“太后说的是。”
“你念着崔氏为平家生儿育女本宫能理解。”懿和太后也缓和了语气,“可真走到兵戎相见的那一步,崔氏会向着谁还两说!方氏那贱人能毒杀亲夫,崔氏便不能?”说完又软了些语气,“本宫也不是要你现在就做什么,只是暂且将人看管起来,免得她做出一些伤害明州的事情来,等真的到了那一步了,也不是真的要她的命,毕竟她的命可值钱了,到那时候,我们便拿她与燕王谈判,我们也不要整个江山,原本是我们的还是我们的就够了!”
信国公简单地应了一声是,不是真的赞同,而是不愿浪费口舌罢了,原本属于他们的继续是他们的就够了?怎么可能?明州以南土地肥沃,气候温和,乃整个大殷最不可能放弃的福地,燕王连锦东那犄角格拉都护的那般死,连远东那蛮族旧地都认真治理,如何会放弃南边的肥沃土地?再说了,既然起来争夺之意,岂会半途而废?兄弟之情?兄妹之谊?这些在江山权柄面前,算得了什么?再说,若他们真杀了崔氏,被口诛笔伐的还是他们!女子嫁了便生是夫家人死是夫家鬼,唯有那些心术不正卑鄙龌龊的才会利用自家的媳妇来谋取利益!
太后,她想的太简单了!
可又能如何了?
信国公也无能为力了,若齐王能好起来,或许还能博一搏,可齐王这样子怕是真的不成了!明州一旦失去了齐王,如何还能与燕王相争?
凭他们信国公府吗?
来家还能夺了殷家的江山?
明州,气数已尽了。
或者,从来就没有过气数!
天命终究不在齐王身上!
永乐二十二年冬,朝廷军队节节败退,锦东大军长驱直入,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便将大半疆域揽入旗下了,而燕王殿下之所以这般顺利,除了锦东军骁勇善战之外,更多的还是出自人心。
皇帝这些年所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得人心的,更别说之前的十几年,他纵容丞相府权倾朝野,哪怕最后还是他亲手给收拾了,这十几年来丞相府及其党羽所做的一切恶事,全都算在了皇帝身上!还有那心狠手辣赶尽杀绝的手段,更是让大家胆寒,这份胆寒不仅仅是在文臣之中,更是蔓延到了军中。
还有便是皇帝没有子嗣,还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对劲的没有!
当年皇帝不能生的事情在和齐王的交战的时候又给翻出来了,既然能将丞相府一网打尽,怎么就给皇贵妃有机会对一众皇子皇女下手?分明是故意的!为什么故意?除了那些皇子皇女全都是野种之外,还能因为什么?
虎毒不食子啊,若真是皇帝自己的孩子,哪里舍得下手?
一个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自己戴绿帽子,还祸害了那么多的好人家的女儿,更是残杀那些无辜的孩子,这样的皇帝,谁能安心效忠?
这样的皇帝,不就是一个笑话吗?
当然,燕王之所以能如此顺利,更因为先帝的一封遗诏!
先帝留有遗诏一事在当初聂荣背叛皇帝投到了燕王麾下便已经有所传闻了,但皇帝没澄清,燕王也没承认,也便不了了之了,而如今,锦东正式对外公布这事,自然掀起了轩然大波了,聂家唯一活着的男丁聂之涯站出来说这便是当年他祖父与燕王合作对抗蛮族的原因,哪怕皇帝对聂家不义,但他祖父也没有对朝廷不忠,只是他效忠的是真正的天子罢了!
其后,更有传出皇帝弑君夺位的消息!
人心向背,皇帝明显落了下风了。
燕王再进取一些,哪里还能不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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