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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浔心中翻江倒海。想起北静王当年对她的各种照拂之恩,想起南宫适和她的患难与共……没有保护好南宫清歌, 她愧疚万分。只是现在到了这个份上, 再多的愧疚也无济于事。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 迅速把小郡主从虎狼之穴里救出来。
她整个心都揪了起来。最后将所有复杂情绪化为满满的仇恨, 直喷赵炳。她加重了脚上的力度, 死死揣着赵炳的胸脯。赵炳无力还击, 只得咬牙切齿、眼睛猩红、恨意滔天, 直直瞪着段浔。舌尖顺着嘴唇舔到了后槽牙,把嘴边上的所有血迹都舔噬干净了。
即便是被段浔狠狠踹在脚下,赵炳身上的那种傲气也没有消散半分。他头发散乱,身上满是灰尘, 双目猩红,高高昂起脖子。像一头狮子, 一头随时要发疯的狮子。
赵斌看着段浔这副恼怒至极的模样, 他开心笑了, 笑得肆无忌惮,边笑边咳着:“是不是很担心北静王的小郡主?南宫清歌也算是个美人胚子,只是现在深重蛊虫之毒,恐怕要香消玉殒了。”
段浔更加恼怒, 脚迅速移开部位,狠狠踩在赵炳的下巴上:“赵炳,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小郡主和慕斯公主到底关在哪里?你要是不老实交代, 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把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刮下来!”
段浔声音凌厉, 顺着夜风贯穿在丛林中,听得人胆颤心惊。
若换做一般人恐怕会吓得双腿发抖,然而赵炳就是块又硬又难啃的骨头,他根本毫不畏惧,更别说有恐惧之感了。
赵炳笑得更加张狂:“我,赵炳不过是一个臣子。南宫清歌可是北静王的爱女,又是皇族血脉。至于慕斯公主,她是阿亚国王的掌上明珠。两人的身份比我高贵多了!我死之前,能拉上她们做垫背,很值!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哈哈!”
段浔:“你以为你紧咬牙根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告诉你,就算你不肯招供,我们也能把清河侯府一锅端!不可能救不出人!”
赵炳目光微微呆滞了下,显然没想到段浔会这么激进。
段浔也不想过多浪费时间,她脚从赵炳的下巴上移开,直接狠狠踩在对方的小拇指上。片刻功夫,只听咔嚓一声,赵炳的小拇指粉碎了。
风声、手指断裂的声音,伴随着赵炳的厮吼声混杂在一起,格外刺耳。把赵炳打晕了后,给江无拓留出□□的时间。
江无拓动作麻利,全神贯注,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来画面具。他立刻蹲下,撩起手腕袖口,一只腿弓在地面,拿出率先准备好的模具印在赵炳的脸上。他小心翼翼抚摸着天蚕丝皮,生怕留下一丁点褶皱,以致引起赵泰怀疑。
月亮西偏,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总算把这张□□全都惟妙惟肖地描绘好了。江无拓起身,他腿已经麻木了,伸直不起来,还没站稳,险些又倒下。段浔赶紧去搀扶着他。
江少宗主揉着发晕的眼睛后,长长松了口气:“可把小爷我,累坏了。赶紧让张来过来吧。这面具得立刻贴到他脸上去,再耽搁些功夫,效果就不那么好了。”
张来闻言,赶紧走到江无拓身旁,然后朝江无拓深深鞠躬,表达他的谢意。
江无拓朝他摆摆手:“我们大家都是自己人,用不着那么客气。再把面具贴到你脸上后,我有一些要紧的话得讲。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这个面具不是用一般材料做的,是由天蚕丝做的,特别光滑,不容易看出破绽。就算赵泰站在你面前,恐怕也看不出端倪,但同时也有一个致命弱点,千万不能靠近温度过高的东西,比如烛火,不然的话,天蚕丝会融化。记住了吗?”
江少宗主虽然疲惫不堪,可他告诫张来时说的这番话特别流利,中途半口气也没喘。
张来果断点点头:“好!”
“好样的,兄弟!”江无拓重重拍着张来的肩膀,“来吧!”
当江无拓把天蚕丝面具完完全全贴到张来脸上,抹得没有一点痕迹时,他才重重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递给张来:“看看吧。”
张来忙拿着镜子,仔仔细细把自己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虽然他知道江无拓的易容手艺高超,可当看到自己顶着一张和赵炳一模一样的脸时,不由大吃一惊,万分感叹,对着江无拓连连称是:“像,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江少宗主的手艺堪称□□无缝!”
江无拓很是凝重的目光中露出一些笑容来:“我的手艺确实不错,不过,你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好。赵泰毕竟是只老狐狸。”
“江少宗主,我一定会不辱使命!先带你们进入密室,成功救出人,我再去会会赵泰!”
张来把镜子还给江无拓后,又换上了赵炳的衣服,整理衣摆后,和段浔窃窃私语了一会儿。段浔没有多加犹豫,立刻先去查看死者的情况,随即和南宫洛璃商量了下,命令大家都换上死士们的衣服。
段浔用剑刺穿了几个死人的胸膛,挤出了不少血之后,拿着一个重重的血浆,拍了拍,微微晃两下,一股血腥味在夜色中蔓延开来:“这么多血应该够用了。”
众人跟随着张来走进密室。拐过崎岖蜿蜒的密道,又挡过无数次飞扑而来的箭,最后总算来到密室最深层。出乎段浔之外的,密室这里分为很多个监狱,环境极其恶劣。刚走进去便闻到一阵又一阵的血腥味,这血腥味因为不同于一般的腥味,是一种十足的恶臭,还带着些腐烂的味道。闻了之后,体内翻江倒海,好像浑身都被这种味道传染。
南宫清歌好歹是个郡主,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没想到现在居然被关押在这种地方。
此时此刻,段浔还只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然而不久后,当她真正见到被关押在劳中,手腕脚腕被层层铁链锁着的南宫清歌时,心里如同被万根针扎了一样,疼痛的厉害。这种感觉并不亚于当初在塞外时,所受的万箭穿心之痛。
张来伪装成赵炳的模样后,果然一切都顺利。监狱中的守卫见了后,毕恭毕敬:“公子。”
张来也没多说话,点点头,朝身旁的两个守卫人员道:“拿出钥匙打开监狱里的牢门!”
守卫互相看了一眼后,不明所以,略有惶恐:“公子,这恐怕不行吧,侯爷交代过,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可轻易把人放出来。这要是侯爷知道了,我们可担待不起!求公子替小的们考虑考虑。”
张来直视他们,冷冷道:“我又不是不放人出去,你们害怕什么?快点把牢门打开,我是奉了侯爷的意思,带她们两个去其它地方。现在外面局势如此紧张,北静王带着很多人包围了清河侯府。万一他们找到密室来,可就大事不妙。侯爷正是有此顾虑,这才命我前来办这事。”
之前赵泰来这密室中,三令五申和守卫人交代,要他们务必守好,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居然就那样放人出去了,不免和之前交代的有矛盾之处。可是守卫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应该过分担忧,赵炳是清河侯的侄子,绝对不可能站在敌方那边。
张来显然不耐烦,冲着手下人大吼两声:“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磨磨唧唧的,要是耽搁了正事,承担得起吗?”
守卫被张来这一吼,顿时六神无主,连忙点头,唯唯诺诺,忙向他道歉:“公子,对不住。我们这就给你打开。”
张来转过头,吩咐靠他最近的段浔:和南宫洛璃:“你们两个去把人押出来。”
段浔和南宫洛璃整个人都包裹在黑色的披风中,她们把头深深埋起,尽量不让自己露出端倪来,点点头后,跟随着两个守卫走进劳中。
段浔每走一步,都觉得脚有千斤重,内心受到了极大煎熬。从他脚下到牢房中的路其实不远,可好像走了一个世纪,越走一步,他对赵泰的恨就越深,内心翻江倒海,心绪极其复杂。好在她是蒙面的,就算表情再复杂,也不至于让人看出端倪。
走到南宫清歌面前,看着这个身材瘦弱嘴唇发白,奄奄一息的小郡主时,她眼眶不觉有些湿润。遥想起从前那个活泼可爱古灵精怪的小郡主,段浔简直接受不了,现实带给她的这种截然相反的差距。
只见南宫清歌紧紧闭着眼睛,整个人宛如暴瘦了几十斤,形如枯稿,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看上去就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人相差无几。
段浔紧紧握着手指,掌心已被捏的一片新红盘,怒火中烧,真想立刻杀了这些守卫。南宫洛璃同她站的最近,能感受到段浔呼出的那急促而又愤怒的气息,赶紧捏着段浔的手肘,生怕她一时冲动坏了大事。
感受到来自心上人的手腕力量时,段浔回过头看了南宫洛璃一眼后,朝她使了个眼神,示意长公主殿下,不要担心她会乱了分寸。
南宫又怎么会不担心呢?她以往性格寡淡,同南宫清歌之间也并不是特别亲近,可这不意味着她们姐妹之间的这份恩情渐渐疏离。相反,随着南宫清歌的不断成长,南宫洛璃把这个妹妹看得越发重要。平时虽寡言少语,可很多贵重的东西总是赐给南宫清歌。现在看到以往那个活泼的女孩,此时如同个形如枯稿的人摊在自己面前,南宫洛璃的心又怎么会好受呢?她和段浔一样,也在遭受着锥心之痛,恨不得跑过去替南宫清歌承受这一切。
两个人心中各有想法,只不过她们都是理智之人,也都见过大风大浪的世面,绝不会因为自己的一些个人复杂心绪,而扰乱了铲除奸臣的首要任务。
稍稍过后,两人心绪皆以平复下来,分别搀扶着南宫清歌以及慕斯公主离开监狱。
段浔离开之际,又蹲下脚步,侧过眼眸,朝着易容的张来望了一眼,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张来这次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祈祷一会之后,也没有犹豫,迅速带着人出去,对于现在的她们而言,时间比生命还宝贵。
段浔、南宫洛璃等一行人可以离去,然而张来却不能走,他身负着要铲除赵泰的重任,在关键时刻万不可以脱身。望着段浔等人离开的身影后,张来也在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能救出人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成功了大半。至于接下来,他自己能不能活着从清河侯府走出,这些已不在张来考虑范围之内。
张来收回目光,冷声吩咐着守卫:“那些蛊虫应该都饿了,我特意采了许多人血来投喂他们,你们随我一同去分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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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沉,万籁俱静,天空中只有一勾残月斜斜照着,分外寂寥。此时此刻,赵烟黛和王显一行人已经成功抵达清河侯府。
赵泰接到消息后,秘密让手下迎人进去。赵烟黛和王显脱了披风后,露出风尘朴朴的脸庞,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晓行夜宿,一路上马不停蹄赶路,就是为了争分夺秒。
如今把南宫康押解到宣京,赵烟黛心头的包袱总算卸下,终于不辱使命。赵泰见了他们二人后,心喜万分:“你们一路辛苦了,南宫康现在何处?”
赵烟黛徐徐回答:“我让人扶南宫康在偏院休息了。他身子骨实在太孱弱了,这一路的颠簸早就吃不消。”
赵泰身材魁梧,是个武将,体质十分健壮,闻声后摇摇头:“实在太不中用了,要不是看他于我们有用,本侯是绝不会多看南宫康一眼。去把他叫过来!”
片刻功夫,赵燕黛把南宫康带至赵泰书房前,掩上房门后,独自而去,给两人留下单独谈话时间。
皎洁月光从窗户透射出洒在光滑的地面上。南宫康身着一袭月白长衫,双手拢于袖口中,即使面对这威严无比的赵泰,他依旧从容淡定。这个年轻的男人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王爷的傲慢之气,看上去,就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身材瘦弱,眉清目秀,仿佛从山水画中走出来的。
赵泰眼眸定定,看着这个离他近在咫尺的年轻男人后,目光流转一番,颇有赞叹之色:“没想到你看上去如此弱不禁风,到也有一番胆色,见了本侯面不改色,从容有余。”
南宫康淡淡一笑:“难道我见了侯爷应该俯首贴地吗?我虽然是个闲散王爷,可再怎么没用,可也是皇族子弟。身份比起你来自然高贵许多,难道不是你见了本王后,该行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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