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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设施有限,每天的名额就只有这么多,有的人为了抓住这个难得看病机会, 不惜抱着棉被从前一天医院下班就跑到门口来通宵排队。
这架势几乎跟春运买票、新楼盘开盘排号相差无几。
秦司漫一直生活在大城市,就算见识过大医院人流量的高峰期,在看见县医院门口的长队排到第二条街街口的时候, 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她顺着长队, 步步走进门诊大厅, 从别人的三言两语中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
政府发出的公告上清楚明了的写着这次主要针对疑难杂症,可这些排队的——
有感冒的、伤口包扎的、术后换药的, 甚至还有几个妇女凑一堆,说是来讨个吃了能生男孩的药方。
荒唐至极。
这种搁一个小诊所都能解决的问题,在今天被无限放大,敢情人人都成了重症患者。
秦司漫走到二楼的眼科科室, 走廊的椅子上坐满了人, 陪同的家属差不多把过道给霸占干净, 几个护士推着车艰难的穿梭在其中。
说话的、催号的、小孩的哭闹混成一起,整个科室乱成了一锅粥。
莫新刚换完衣服从办公室里出来, 看见秦司漫站在门口,眉头紧蹙得看着周围的环境,丝毫没有进去的意思,出声唤她:“秦大夫你好些了吗?”
秦司漫回过神来, 对她点点头, “好多了, 昨天谢谢你了。”
莫新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厚重的刘海,“没什么,大家都是同事。”
“我去换衣服。”秦司漫向前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回头叫住她,展颜一笑,“你可以叫我名字,莫新。”
莫新闻言一愣,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后,傻兮兮的咧嘴笑开,拼命的点着头。
傻气十足。
秦司漫换完衣服出来,顺着三个门诊室一个个找,最后看见了沈琰的身影,伸手敲了敲门。
正在埋头开处方的沈琰抬起头,看见是她,招手让她进去。
秦司漫走进去,规矩的站在一旁,问:“门诊室都满了,我去哪?”
“等等。”沈琰将打印机里刚吐出来的处方单交到病人手上,简单嘱咐了两句,见他离开,自己站起身来,跟秦司漫说道:“你来接我的班,后面还有好几十个号。”
“那你呢?”
“我去手术室,有两台白内障。”
“带上我啊,我做一助。”
“你不用做助手了。”
秦司漫心里一凉,以为这人又要赶她走,准备好好理论一番,又听见:“这边的三个医生技术不行,借这个机会正好看看,你比他们好,就别来凑热闹了,待这里帮忙分担点。”
啧,原来是夸奖。
秦司漫轻咳一声,“你怎么不叫莫新?”
“心理素质不行,对了,你叫她过来做你助手,你俩互补。”
一个爱搞事,一个怕担事,正好凑一起。
沈琰看了眼腕表,时间已经不早,不放心的还想交代几句。
秦司漫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信誓旦旦的保证:“我对谁都如春风般温暖,五星级服务,这样你可满意?”
“但愿如此。”
沈琰心里清楚这话有几分真假,也没时间细究,便离开了门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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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司漫连续看了十多个假性近视,用眼疲劳导致发炎,术后换药等等一系列小病小灾过后,面色不耐的转着笔杆子,嘀咕了句:“能不能来点有技术含量的。”
莫新站在她身边,闻之一笑,“没大病不也是件好事吗?”
秦司漫想到刚才来上班时候医院门口的盛况,难掩嘲讽接了句:“怕是怕真正有病的,根本排不上号。”
“还有一周多呢,总会排到的。”
秦司漫暗自感叹莫新的天真,趁下一个病人还没进来前,跟她简单的解释了下:“你以为今天来了眼科的,明天不会去心外、骨科、五官科什么的再挂号吗,趁着免费做个全身检查顺便还能得到一些平时买不起的药,在这个穷苦山区,看病难像上天一样,谁会不稀罕这个机会,没有哪个是傻子。”
莫新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她弱弱的反驳了句:“可政府那边,应该会管吧。”
秦司漫指了指刚才看过的十多张挂号单,“管得过来吗,病人说自己难受,你还能让人忍着不给看?”
“可他们,不像是这种……”
贪小便宜的人。
“并不是每个穷苦地方都是民风淳朴,这世界上什么都有人。”
点到为止,秦司漫自己都觉得她今天话说点多了。
大概是被气的。
这个能让那个男人每年都死心塌地过来受罪一个月的地方,摊上的竟然全是这么一群人。
当真是不值当。
真不知道他在图个什么,秦司漫完全不能理解。
”下一个,杨晓军。”
听见叫号声,秦司漫收回思绪,只见一位老阿姨牵着一位青年男人走进来,应该就是这个叫杨晓军的。
秦司漫见他自己四处摸了摸,才摸到椅背,有些不确定的缓慢坐下,短袖下□□的皮肤上,出现了不多不少的皮疹子。
心存疑虑,却也没过多表现出来。
杨母把手里的挂号递过去,面容堪忧的说着他的病症: “大夫,我儿子这几天老说眼睛出现黑影,视力减退,你给看看这是怎么搞的。”
秦司漫接过看了看,放在一边,拿起桌上的小电筒,起身走到杨晓军身边,“有光感你就吱一声,我逐步增加亮度。”
杨晓军不安的搓了搓手,“好。”
接触到杨晓军额头皮肤的那一刻,有些发烫。
秦司漫缩回手,仔细的打量了几眼他身上的皮疹,不经意问了句:“感冒了?”
”有点发烧,全身无力,哪都疼。”
听起来就是发烧的正常症状。
可秦司漫总觉得看着这些皮疹,心里毛毛的,又问了句:“这些疹子是因为过敏吗?”
杨晓军看了眼,有点烦躁的回答:“我不过敏,这疹子你能看吗,长好几天了,我懒得去挂皮肤科的号。”
皮疹,也不是过敏。
发烧、关节酸痛、眼部出现黑影,明显的视力衰退。
秦司漫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但没有检测结果不能妄下断论。
“莫新,拿两副手套过来。”
光感检查用什么手套,莫新刚想反问,被秦司漫的眼神一震,给咽了回去,只好照做不误。
秦司漫自己戴上后,瞥见莫新手上有个小小的刮口,“你也戴上,无菌操作。“
这话给不懂医的病人听听还能唬住人,以为医生够专业,可在内行人听起来却觉得奇怪。
不见血不开刀的,哪里上升得到无菌操作这个层次。
杨母没有觉得丝毫的不对劲,反而夸赞:“你们这些大城市来的医生就是不一样,问个诊都比咱们这里的专业。”
秦司漫盯着莫新戴好手套后,才重新打开手电筒,为杨晓军做常规检查。
待手电筒的光调整倒数第三个亮度的时候,杨晓军终于感受到了一些轻微的光感。
情况并不乐观,比起之前看的十多个小病小灾,这个确实算得上有技术含量。
秦司漫放下工具,思忖片刻,给他开了几张血常规、尿常规的检查单,“你先去检查一下,然后拿着检查结果再来找我。”
“好,辛苦了大夫。”
“应该的。”
送走病人及其家属后,莫新终于将刚才憋在肚子里的不解问出了口:“你刚才好反常,这不像你。”
秦司漫脑子想着怎么处理这事儿才算符合规定,一时没来得及搭话。
莫新还是第一次看见秦司漫纠结成这样的表情,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又说了句: “你想什么呢,不就是个视弱吗?”
“我怀疑是hiv引起的葡萄膜炎。”
“你说什么!?”
“棠县没有做hiv抗体检测的设施,得转移到辽西去,不出结果我没法确诊。”
艾滋病至今还是一个不治之症的存在,只能在最大程度上得到控制,想要完全治愈几乎不可能。
秦司漫和莫新一样吃惊,她无法肯定的说杨晓军就是hiv携带者,但也不能完全否认这个可能性。
毕竟他的症状,和之前在一次专业课上老师讲过一个病例太相似。
”可你因为一个猜测贸然让他转移去辽州做hiv检测,病人怕是会闹翻天……”
“我知道,所以在发愁。”
秦司漫哪会不知道她说的这层利弊。
没人不怕艾滋病。
人人惧之避之,堪比古代的瘟疫。
传播途径就三个,可人害怕起来,哪里还有什么理智。
病人自己闹翻天都还是小事,在这个面积不大的小县城,八卦消息传播得尤其快,到时候炸开了锅,弄出大新闻来都不是没可能。
秦司漫顶的是沈琰的班,她不能往他身上扣屎盆子。
想到这,秦司漫站起身,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对莫新说:“我去趟县政府,这儿你盯着,沈大夫下了手术台给我打个电话。”
莫新忙摆手,一脸无措:“可我……我不行……”
事态紧急,秦司漫哪有时间跟她磨磨唧唧灌鸡汤,近乎命令道:“你是医生,哪有不治病的道理,出了问题甩我头上,你尽管开处方,别他妈这么怂。”
秦司漫说完就快走了出去,丝毫没给莫新留一丝犹豫的空间。
莫新愣在原地,看着被她随手扔在椅子上的白大褂,不由得攥紧了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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