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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德公主不想,干脆说了出来,陶回一条一条听着,也不管她说的这些有没有关联,等沉香奉了茶果点心来,拿银签子挑了一个蜜渍过的海棠果送到广德公主手里。
广德公主把这些都说完了,扫一扫沉香,沉香领着宫人们退到远处,她这才咬了一口果子,舌尖先尝着甜,跟着又尝着酸味:“秦昱知道的,我看见了。”
陶回看她皱眉,怕她吃酸了,还想给她添些蜜茶,先是蹙眉,跟着薄唇微抿,目色一时冷峻起来。秦昱刚刚十五岁,失母之后哀恸太过,如今已经在用人参补气血了,这回回来,陶回还带了些南边的玩意儿,哥哥弟弟们都少,不能落了秦昱的,因他失母,还又厚添了一份。
他心中隐隐猜测,先是猜杨家,可跟着杨家就出了昏招,若真是杨家做的,此时卖惨还不及,哪里会摆出气势汹汹的样子来质问皇后。
跟着他又猜到了永初帝的身上,古成也许比相像中的透露得更多,可这又不是古成的一贯行事,知道这样的阴私事,他瞒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捅到永初帝跟前去,表忠心用的可不是这么个法子。
总有哪一环节出了错,待听了广德公主这短短两句,这才恍悟,这事是秦昱一个人干的,但凡心中尚有人伦之念,都不会想到他会出手。
秦昱一年多前还跟杨家走得很近,杨思齐和杨思召是怎么玩弄女童的,他心里明白,可能还曾看过碰过,知道母亲不是杨云越的亲妹,再逼迫杨云翘说出身世……心中震动可以想见,可他仅仅因为疑心永初帝会因此而厌弃他,就能这般狠毒,实是生平未见。
广德公主把咬过的半颗海棠果搁在小碟子里,这时候想起来都指尖发凉,她忘不掉秦昱盯着水面,等待杨云翘再也不能浮出水面的样子。
陶回伸手捏过那个银签,一口把那半颗海棠果给吃了,小时候都不知吃了多少善儿的剩饭碗剩糕饼,她爱吃的就多吃两口,不爱的就只咬一点儿,全落进他的肚子里,那时不觉得有异,此时这半颗果子在唇齿间滚过一回,舌尖一碰,甜得发腻。
“我知道了。”陶回把那银签子放下,落进碟中轻响一声,跟着抬手拂一拂广德公主额前的碎发:“善儿不必担心。”知道她还要换衣裳,让她回飞霞阁去:“我要先去见大哥,放里再送你。”
衣裳首饰都是预备好了的,既是赴宴,虽是家宴也不能太简薄了,陶回回来了,太子请的是小妹也是弟媳,广德公主重梳过头发,簪上粉碧玺金簪,腕间两个扣镯儿,通嵌了粉红碧玺,手腕上悬的那一块红得更艳些,配着碧绿的珠串儿,松松套在腕上。
广德公主到时,太子妃身边的宫人等在殿门前,迎她进去,初晴看见同兰舟打了个眼色,宴席就摆在水阁边,太子妃已经笑着,笑道:“他们兄弟在书房里,咱们坐一会儿,说说话。”
广德公主还带了一篮子飞霞殿前种的芙蓉花鸡冠花来,正是花时,一莹白一浓艳,搁在巧手细编的花蓝里,看着也添几分秋色。
广德公主点一点花篮子:“随手剪了几朵,开得正好,给嫂嫂插瓶。”各殿之中都少不了花卉,既来赴宴便不能空手,拿这个作礼。
太子妃便让宫人水仙去插瓶来,又说她最爱芙蓉花,若是红的就更好,跟着又说知道晋王爱吃虾蟹,皇后娘娘又赐了两尾鲥鱼来,正叫人烹制。
广德公主便也陪着说些花果,知道太子妃正跟着徐淑妃学如何安排宴会,张口就告诉她几个妃子的喜好,各人是喜欢甜的还是咸的,心里得有一笔帐。
这些倒是徐淑妃不曾说过的,太子妃点头记下:“谢妹妹提点我,我心里总是没着没落,又怕办错了事,娘娘的面上不好看。”
广德公主听了,宽慰她两句,两人坐下还未饮一杯茶,腊梅就急匆匆的来报:“才刚送鲥鱼去姜良娣屋中,姜良娣接过谢恩,竹箩还没接到手上人就吐了,炊雪正去寻太医。”
鲥鱼是进贡上来的时鲜物,因着是鲜物保存不易,离得近些还能拿冰湃着送来,离得远了,送上来的也已经臭了,前朝还有妃子因吃了烂臭的鲥鱼而亡。
到了本朝,虽也进贡,却不似前朝要的那样多,永初帝不爱这一口,猪羊肉炖起来才更香,还说这些个东西是南边江王宁那个白面软脚郎吃的。
果品江鲜须得一层一层的进贡,鱼肉不比旁的,更不易保存,广德公主送回来那两篓,就因为省去这一层层的公文查检,所以才快。
因着输送保存不易,干脆下旨让厨子做了红糟的再送上来,鲜鱼送得极少,各宫得的也就极少,永初帝那儿干脆不要,每年送来的,都蒸上一条摆着看看样子,送上去了,他再赐给臣子,做个体面。
太子的宫中,是再不会有臭了烂了的鱼的,底下人也没这个胆子送上去,前一日已经得了些,今日新安公主容再赐下来,说是赐给东宫的,实是赐给陶回的。
各殿之中,你得些什么,我得些什么,都有互赠的礼节,譬如徐淑妃拾翠殿里的石榴,年年都开好花,结红果,年年都要给各殿分送。
鲥鱼难得,既多出来了,太子妃便想着给姜良娣送去半尾,拿青叶托着鱼搁在竹箩里,谁知道鱼才送过去,人竟吐起来。
太子妃顾不得广德公主还坐在身侧,立时问道:“是当真吐了?还是犯恶心?”两句话都不在一个调上,若是吐了会不会是有了?跟着又想久病的人脾胃都虚,她连凉寒些的水果都不能吃,日日清粥小菜,闻见鲜味儿犯恶心也是寻常。
腊梅一直低着头,此时微微抬起,拿眼儿觑着太子妃的脸色,飞快瞥了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姜良娣确是吐了,都吐到素鹃姐姐的裙摆上了。”
炊雪立时就要去报给秦显,被饮冰拉住,几个宫人面面相觑,这难道是怀了身孕,贸然把太子请来,听见说是接鱼才吐的,只怕又有一通要发作,赶紧把人安置在榻上,这才急急去请太医。
太子妃立起来就往偏殿去,才迈出一步,就又顿时住脚步,回身对广德公主笑一笑:“妹妹要不要跟我一并去看一看。”
鲥鱼早早就送来了,却偏偏等到太子议完事才赐到偏殿中,其中有些什么官司广德公主并不想管,心知太子妃这是要拉着自己正名的,可她心中挂念,去看一看才能安心。
去了偏殿便知碧微该有的良娣规格还是有的,就跟她在东宫里的偏殿一样,按着品格给东西,她分明有陪嫁,也并不曾摆出来,只怕比宓宝林房中还差着些,空落不摆几样金银,宽口瓶里插了两枝粉荷花,一个水晶盂中养了两条指长的小红鱼。
屋子里已经散过味道,她久病吃粥,吐出来的东西也没甚异味,烧了两块梅花香饼,坐在靠水的窗边,病恹恹的躺着,听见太子妃来,还要扶着饮冰给她行礼。
太子妃赶紧住:“妹妹躺下罢,可是身上又有哪儿不好?”她的脸倒快跟姜碧微的一样白,心里发抖,就怕她有了身孕。
碧微摇摇头:“还是老样子,坐了车来颠了一路,有些受不住。”良娣坐的车轿和公主坐的大辇怎能相同,可她一路从蜀地来到京城,坐的也是青绸小车,只是病久了身上没有力气,更受不住颠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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