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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头到老, 多么不容易。
何况, 她们还是同为女子。
苏筠心头上布满的阴霾, 被温长青这番话吹个干净。
她熟练地替温长青梳成发髻, 戴上玉冠,俯身将下巴搁在温长青肩膀上, 望着铜镜中映出来的彼此, 望着铜镜那个陪伴自己二十年的人, 苏筠倏尔笑了:“长青, 我们一起白头偕老吧。”
“好啊, 我巴不得呢。”温长青眉开眼笑, 侧过头撅起嘴就要亲苏筠脸上, 却被苏筠用手掌挡住, 亲她手心去了, “王妃,本王就亲一下嘛。”
“没漱牙, 不许亲。”苏筠直起身,掰正温长青的脑袋。
“不亲就不亲, 本王漱牙再亲!”温长青轻哼一声。
“你也老大不小了, 就不能正经一点么?”苏筠望着温长青在极快洗漱, 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奸王真是越活越回去, 在外人面前就端起王爷架子,沉稳内敛, 在她面前简直跟个讨糖吃的孩子似的, 孩子撒娇都没她勤快呢。
温长青却不以为意, 她边净面边道:“王妃,在你面前不需正经,反正王妃就喜欢本王的不正经。”
苏筠额间的青筋剧烈跳了跳:“赶紧的,卯时都快过去了,要是耽误了早朝的时辰,看你怎么办。”
“哎呀,来得及,本王才起床多久,王妃就一直催催催。”
苏筠边收拾床铺,边道:“我能不催吗!你忘了上次你早朝迟了些去,被皇帝打了十大板子的事了?”
温长青扭头看她:“本王挨板子,还不是因为王妃”
她话还没说完,她家王妃一个枕头扔过来:“因为我什么!”
“没,没什么。”温长青嬉皮笑脸接住枕头,还不是因为王妃太好吃,让她欲罢不能,结果睡个日上三竿,这才耽误时辰,迟了早朝。
“老不正经!”
苏筠瞪了温长青一眼,手脚麻利,把凌乱的被褥重新铺好。
“王妃也有老不正经的时候嘛”温长青小声嘀咕,她家王妃一个冷眼扫过来,她立马抿紧唇。
穿戴洗漱完,温长青没有出门,反而走到苏筠身后,戳了戳她的背,笑嘻嘻地说道:“王妃,我好了。”
“好了就去啊。”
“王妃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苏筠转过身,斜睨着她:“还站着不走,找打是吗?”
二十年不要脸,温长青的脸皮已经厚比城墙。她摇了摇苏筠手臂,将脸凑出去:“王妃,亲一下。”
望着温长青近在唇边的脸,苏筠又气又想笑,倾身往她脸上吻了一下:“好了吧,满意了吧。”
温长青心满意足摸着脸,表情十分浮夸:“哇,王妃亲一下,本王觉得自己又年轻二十岁,容光焕发,神清气爽,斗志昂扬,意气风发”
“行了,行了,别变着法子吹嘘自个了。”苏筠急忙打断温长青的滔滔不绝,她抬手理顺温长青衣襟上的皱褶,又没好气戳了戳她的额头,“再不走真的要迟了,早去早回,中午我亲自下厨,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好,王妃你要等我回来再吃啊。”温长青顿时心花怒放,她方才转身要走,立马又转身在她家王妃脸上吻了一下,再次转身出门而去,她边走边笑,“哼哼哈,今日又有红烧肉吃咯!”
“真是老不正经!”苏筠低声嘟囔句,快步走出门外,伫立在台阶上,目光眺望着温长青的身影渐渐远去,良久之后,看了看梨花遍地的堂台,低声喃道,“嗯又是一年春季了呢。”
梨树花开了又谢,周而复始。
她都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奸王每日晨起总是向她索吻,不亲就不出房门,寻常百姓家哪对夫妻像老奸王这般粘人,她记得老奸王说是王妃亲了心情爽,处理政务也有用不完的干劲。
携手二十年,她也算是明白了,世间哪个女子不希望得到伴侣的关怀与宠爱呢,而老奸王也是女子,她同样需要这份关怀与宠爱呢。
德正殿,一片寂寂。
温长青站在首位,微微垂下头,与其他大臣们等待着。
约摸一柱香的时辰,侍从倏地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半个月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皇帝,他缓步而来,文武大臣纷纷跪拜,皇帝声音沙哑说了句“平身”。
温长青行礼之后,便抬头瞧了瞧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只见他面色枯黄,看上去精神萎靡。
本来俊朗的面容,此时却眼眶深陷,双颊削瘦,即使满脸憔悴,亦遮掩不住的天子威严。
感受到皇帝投来的目光,温长青却垂下眼眸,听着大臣们一一奏报,以及时不时响起来的咳嗽声。
平时早朝议事至少两个时辰,约摸半个时辰之后,皇帝咳嗽越来越频繁,不得不提前退朝。
散朝之后,大臣们忧心忡忡出了德正殿,他们三两成群,讨论着皇帝的身子骨,怕是不行了。
温长青方才踏出德正殿,皇帝的贴身侍从急色匆匆拦住她的去路,皇帝宣她在后花园觐见。
待她进入后花园,便见身穿明黄色袍子的皇帝,正坐在亭子里,她还未走近,皇帝仿佛晓得她到来,抬起头笑着向她招了招手:“明王,这里没别人,便不必行礼,过来陪朕下一盘棋。”
“皇上气色不错,想来不日便可痊愈。”温长青笑了笑,走进亭子,撩了撩衣袍,坐于皇帝对面。
“朕的身体,朕最清楚。”皇帝说着,一只手捂嘴咳嗽,另只手夹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他抬眼望着温长青,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惊异光芒,感叹道,“岁月真是催人老,一眨眼就过去二十年,朕如今老态龙钟,满脸皱纹,明王竟如当初那般,未曾老去半分。”
温长青笑着摇了摇头:“未曾老去半分有点夸张,皇上你瞅瞅,臣眼角的皱纹,也不比您少呢。”
皇帝当真凑近了一点,瞅了瞅温长青眼角的皱纹,轻笑道:“不仔细点看,还真是看不出来,这都是明王妃的功劳吧,把明王照顾得这么好。”
温长青诚挚道:“臣多谢皇上的隆恩,若不是皇上当年赐婚,臣又怎么会娶到如此多娇的王妃呢。”
“朕倒是做了一回月老。”皇帝挼着下巴的胡须,眯眼笑了,“过去这么多年,明王与明王妃依旧如胶似漆,实在是让朕羡慕得紧,朕时常在想,若朕与明王一样,不是皇帝而是一个亲王,会不会也同明王这般,过神仙眷侣的日子。”
“每个人有自己注定的路要走。”温长青夹起一枚白子,落于棋盘,“皇上治理天下,平定外患,造福百姓,此乃功在社稷,名垂千古,而臣只是世间普通人之中的一人罢了。”
“老狐狸,真狡猾。”皇帝笑出声来,“就会拍朕的马屁。”
温长青笑道:“皇上还不了解臣么,臣向来是实话实话。”
“是啊,朕了解你,”皇帝叹了叹,“明王,朕时日不多了,朕知道一旦朕驾崩,你便不会留在朝堂。”
温长青沉默半响,轻声道:“臣已经老了,精力不比年轻的时候,只想了无牵挂过完剩下的日子。”
皇帝了然地点了点头,他笑道:“朕已经强留你二十多年了,明王且耐心再等等,待朕驾崩之后,明王又高一个辈分,想必太子也不敢为难你。”
温长青动容:“皇上”
“不必多说了。”皇帝罢了罢手,枯黄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朕对明王愧疚的很,当年赐婚是朕太自私,虽然明王与王妃这些年过得很幸福,能稍微减轻朕心里的羞愧,可明王年过半百,至今无子,朕心里着实又羞愧又难过。”
无子便无子,温长青本打算孤独终老,将明王这代终止。
上天垂怜,让她遇到苏筠。
即便是无儿无女,她与王妃互相扶持也过来了。
王妃口上从来不会提孩子,她却是发现,有时候陪着王妃出去逛街时,遇到别人抱着小小的孩子,王妃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吸引过去。
温长青不禁苦笑一声。
而皇帝望着她笑得这般苦涩,以为正为无后代发愁,他咬了咬牙,似下了什么决心,抬手握住温长青放在棋盘上的手腕,皇帝道:“朕的慧妃前几日不幸难产去世,万幸皇子与公主安然无恙,朕想,把皇子与公主,过继明王府。”
温长青惊愕,她慌忙抽出手,站起身拱手道:“万万不可,皇子与公主身份尊贵,怎能过继给臣!”
“咳咳咳咳咳咳”皇帝倏地剧烈一番咳嗽,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他喘着粗气道:“皇子与公主的母妃已经去世了,朕也时日不多,她们才出生几日。”皇帝满目哀伤地望着温长青,“明王,你可知皇宫是什么地方,当年朕在皇宫吃了多少苦头,她们还这么小,朕宁愿送她们出宫,至少有人疼有人爱”
至少,明王这脉可以延续下去。
“臣,臣,臣”
温长青仿佛如鲠在喉,只觉头顶有雷声炸响,炸得她眼冒金星,她从来没准备当一个父亲的角色。
“明王,朕求你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望着皇帝那张憔悴的脸,依稀仿佛,温长青又看到那个倔强的少年,被自己的同足手袍欺负,却挺直背脊,傲然而立。
皇宫是什么地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皇帝一生儿女无数,儿女有的年幼,至少身后还有依靠,而这对龙凤胎,出生仅仅五日,母妃不幸去世,父皇亦病入膏肓,将来可想而知。
温长青心软了。
回到明王府,苏筠在正厅等着,见她走来了,便道:“方才青媚还同我说呢,今日早朝下得早,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快洗洗手吃饭,菜凉了。”
“皇上留我在后花园,谈了点事。”温长青洗了手,坐在苏筠身旁,瞧着色香俱全的红烧肉,迫不及待夹了放入嘴中,双眼发亮,“嗯,好吃,好吃,不肥不腻,王妃的手艺又见涨了。”
“好吃就多吃点。”苏筠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温长青碗中,“对了,青媚还送了一张喜帖过来,何芥这个臭小子,下个月要成亲了呢。”
她倏尔笑了:“说起来,青媚与何贤还是我俩做的媒呢,这一晃就是二十年,何贤家的小兔崽子都长大了,噢,还有温枟他们的孩子们都十岁了,你啊,整天被孩子们围着叫皇太爷。”
温长青夹筷子的手指一滞,她捧起碗,扒了几口饭,弱弱出声:“王妃,我能跟你商量一个事吗?”
苏筠随口道:“嗯,你说。”
“皇帝要把小皇子与小公主,过继给明王府。”
“噼啪”一声,筷子应声而断。
“王妃,皇帝时日不多了,小皇子还有小公主才生下来,不能没有爹娘,而我们又没有孩子,所以皇帝想过继给我们,你要是觉得不妥,我明日便入宫拒绝皇帝。”温长青小声说道,她抬眼瞅着苏筠手中断成两截的筷子,她觉得自己脖子凉嗖嗖的。
“王妃不说,我也知道,王妃其实是喜欢孩子的。”温长青放下碗筷,可怜兮兮望着苏筠,“王妃,小皇子与小公主很可怜,我们就养了吧。”
苏筠换了一双筷子,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在温长青碗中,缓声问道:“真的有这么可怜吗?”
“真的!真的!”温长青狂点头,“没有娘很可怜的!”
“那就养吧。”
温长青愣了愣,狂喜:“啊,王妃你同意了啊!!”她兴奋地搂住苏筠的脖子,就是一阵狂亲。
“油嘴巴离我远点!”
她家王妃点头,温长青便没了后顾之忧,孩子很快抱来明王府,王妃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俩个小家伙。
是一对龙凤胎。
过继给明王府,意味着,这是她与王妃的孩子,是明王府的小王爷与郡主,而不再是皇子与公主。
皇帝没有给孩子取名字,为了给孩子取名字,可把温长青与苏筠给愁坏了,你翻典籍,我翻史籍,你争我吵,都嫌弃彼此取的字难听。
吵了一个月,孩子的名字总算是定下来了,小王爷名唤温民,小郡主名唤温丹,民之百姓也,丹之一片忠心也。其实,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明王爷与明王妃争执不下,还是何贤想出办法,写了一堆字,让俩个小家伙自己抓取。
所以,名字是孩子自己取的。
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天下的爹娘,养孩子不容易。
她家王妃,总算是圆了自己当母亲的梦。累得够呛倒是是真的,孩子哭闹起来没休没停,她俩哄啊哄啊,总算是把孩子给哄到了一岁。
俩个小家伙刚满周岁,会走会跑,会喊爹娘,顽皮极了。
也就是这一年,皇帝抱病在床,太子监国,明王爷辞官。
眨眼间,堂台的梨树再次开满枝头,一颗梨花树下,温长青与何贤在喝酒闲聊,另一颗梨花树下,苏筠与青媚也不知在低语些什么,时不时发出笑声,笑得弯下腰,而在围绕在她们身旁的,是俩个追追闹闹的小家伙。
或许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又或许因为是血缘关系,俩个小家伙乍一看,竟长得似温长青几分。
微风吹来,吹落枝头的梨花,在空中翩翩起舞,宛似一阵梨花雨。时过境迁,何贤望着这番艳景,擎着酒杯站起身来,他颇为感慨,道:“明王爷,你可还记得二十二前,你就在这里对我说,一边喝酒一边漫步梨花雨中,是人生一件很惬意的事。”
温长青亦站起身来,笑道:“我还记得你说,一个人算不得惬意,要与喜欢的人,或者朋友,饮酒作乐,那才是惬意人生,我记得没错吧?”
“没错。”何贤点了点头。
温长青对另一颗黎树下的俩女子努了努嘴,道:“感觉怎么样,媳妇有了,儿子也成家了,惬意吗?”
何贤:“十分惬意。”
梨花雨不停在下,那一片片的花瓣,飘荡在空中,翩翩起舞,美不胜收。温丹抬起小脑袋瞅了瞅梨花树,跑过去抱着苏筠的大腿,小手指着梨花树,软声:“娘,我要花,我要花~”
“要花啊?”苏筠慈祥地笑了,抬手摸了摸温丹的小脑袋,“娘跟你说,你爹最会爬树了,去找你爹。”
青媚笑道:“王妃,明王爷都快五十岁了,爬不动了。”
苏筠望着女儿向温长青跑去,一把抱住她的腿就要花,她笑眯眯道:“没关系,她精神着呢。”
女儿要花,儿子也跑来要花,温长青都一把年纪,她当然不会再爬树,便蹲下身子,一手抱一个,笑道:“爹抱着你们,你们喜欢哪朵花,就摘哪朵花,好不好?”
“好~”
女儿与儿子欢天喜地,各自摘了喜欢的花。
温长青方才转身,从皇宫那方,蓦然传来苍凉而肃穆的钟声,一声未落一声又起,响彻在温长青耳边。
她怔愣住,心头像是被利锐的刀剑狠狠割了一下。
角落的梨树下,依稀间,温长青看到一个少年伫立在那儿,对她笑了笑,再眨眼间,梨树下空荡荡。
仿佛能感受老爹的心情,温民与温丹紧紧抱着温长青的脖颈,而钟声依旧在敲,久久未平,温民小脸贴着温长青的脸,软声道:“爹,那是什么声音,是不是吵到爹了,好响啊~”
儿子问什么声音,温长青唇角微微颤抖,良久才开口:“没有吵到爹呢,那是祝福的声音。”
皇帝终究是去了,没熬过她。
她温长青,又熬死一代帝王。
之后温长青便忙了起来,先帝入殓,葬入帝陵,太子登基,一切尘埃落定,已经半年过去了。
新帝请温长青再入朝堂,她婉拒了,她之所以还留在朝堂,那是因为与先帝还有情分在。
她年轻时答应过先帝,离开朝堂,除非先帝死或者她死。
如今先帝已去,她一心只想抚养孩子长大,等孩子们长大之后,再陪王妃游山玩水,走遍天下。
岁月流逝,十年后,温民与温丹皆已十二岁,而明王爷与明王妃,已经五十八岁。
京城人人都羡慕明王爷与明王妃,不仅是羡慕她俩一双儿女文武双全,更羡慕这俩人不老的容颜。
明明都快六十岁的老人,白发苍苍,却腰板硬朗,满面红光,岁月虽在她们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比起同年数之人来说,更为年轻,仿佛她们容颜竟停留在了中年时期,不曾老去。
明王府,今日阳光明媚,温长青携王妃出来晒太阳,她坐在梨树下,苏筠则躺在她的双腿上。
“王妃啊,你看你头发,同我一样,都白了。”温长青左手与苏筠相扣,右手摩挲苏筠的白发。
“嗯。”苏筠抬眼望着温长青没有束起来,披在肩膀的白发,她唇角弯弯,“长青,我们白头到老了。”
“头发白了,我们可还没老呢。”温长青笑了笑,她倾身吻在苏筠唇上,末了在苏筠耳边轻语,“王妃,本王决定了,本王带你游山玩水去。”
于是,六十岁高龄的明王爷,留下一封家书,携她家王妃,游山玩水去了。她们去了许多地方,江南、北方、边塞,最喜欢的还是江南水乡。
直到五年后,明王爷收到一封来自儿子的书信,儿子在信中说,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想跟把女孩子娶回家,希望她能回去为他提亲。
明王爷携明王妃当即打道回府,刚给儿子娶了媳妇,女儿的心上人又开提亲,她俩风风火火又开始准备,经过数月的忙碌,女儿终于风风光光嫁出去了,还不等老俩口歇口气,孙子又来了。
于是,明王爷与明王妃便再未出过远门,她们也觉得一把年纪了,不再折腾了,便待在王府,带带孙子,出去逛逛街,串串老友们的门。
当时,京城中时常能看到这么一幕,白发苍苍的明王爷,手牵着同样白发苍苍的明王妃,旁若无人,悠闲自在地逛着京城的风景。
皇帝还没明王爷活得久呢,在明王爷九十五岁那年,皇帝驾崩,新帝继位,新帝每逢过年过节,都要上明王府跪拜老祖宗,顺便沾沾老祖宗长寿的喜气。
明王爷年轻时就有人骂老不死,这下还真成了老不死,就她这个岁数,每年过年聚在一起的子孙后辈,五六十张桌子都摆放不下。
过完一百岁大寿,是在春天,梨花树又开满了枝头。
明王爷宠了明王妃一辈子,明王妃陪了明王爷一辈子。
直至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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