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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蓉昏迷了三天，这才苏醒过来。
醒来时，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头昏昏沉沉的，仿佛压了千万斤重的石头，她连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手背上插着针头，还在不断的滴透明液体。
“我妈还没醒过来，怎么办？都三天了，是不是不会醒了？”
门口隐隐约约响起一道刻意压低但满是焦急担忧的声音，还透着一股哭腔，鼻音浓重。
“别瞎想，医生都说了没事了，会醒的。”
男声低低哑哑的，十分温柔。
江蓉浑噩又恍惚，那道女声轻飘飘的传进了耳朵，如梦似醒。
反应迟钝了好长一段时间，江蓉这才张开嘴巴气若游丝的喊了一声：“....慢慢。”
声音弱如蚊音，连自己都听不到。
江蓉吞了吞唾沫，又用了点力气喊了一声。
“咔哒”
恰好这时，病房门打开。
唐词轻拍着于慢慢的背，于慢慢擦着眼角的眼泪，啜泣着。
两人肩并肩缓缓走进病床。
江蓉垂着眼帘，半虚着眼睛无力的看于慢慢。
于慢慢往病床的方向看了看，跟江蓉的目光猝不及防相撞。
四目相对，于慢慢怔愣了片刻，而后铺天盖地的喜悦砸了下来，她眼里的忧愁瞬间一扫而空，染上如释重负的狂喜，她跑了过去，坐在床边，抓住江蓉的手，“妈，你终于醒了！”
江蓉的头晕地厉害，视线都模糊不清。
特别是左脸颊，疼得钻心。
“我这是怎么了？”江蓉闭上了眼睛，晃了晃脑袋。
“轻微脑震荡。”于慢慢紧紧握着江蓉的手，江蓉的手冰凉，她试图又自己的温度暖化她的冰凉。
脑子空白了半响，而后那天发生的画面，放电影般一幕幕回归脑海。
出狱那天，她等了于慢慢很久，可迟迟没等来，在狱警的催促下她只能自己出狱。
不过是隔了一堵墙，外面的世界千变万化。
这个她最熟悉的城市，陌生，繁华。
她无处可去，站在公交站，连公交车的走向路线，她都茫然不知。
正在无措之际，于志海来了。
坐牢这五年间，于志海从来没来看过她，她也从没希望过他来看她。
他们两人之间的夫妻情分，早在五年前就断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了。
见到于志海的那一霎那，情绪十分复杂，恐惧痛恨失望中但又夹杂着心酸和怅惘。
他也老了。
记忆里的他，高大魁梧得好似能顶天立地。
可如今，虎背熊腰，胡子都头发像是好久都没打理过，邋遢又凌乱。
本以为于志海见到她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算账，她比谁都清楚，他这个人有家暴倾向，把她按在监狱门口毒打一顿也不是不可能。
但让她惊愕的是，他没有。
他很和善的对她笑了笑，跟她说慢慢在家里等他们。
他的笑很纯粹很柔和，有那么一刹那，她恍然觉得好似回到了曾经的曾经，他们还年轻，他们还相爱。
也就是因为他的笑，她信了，跟他回了家。
哪想，回到家，锁上门的那一刻，他撕破了所有善良的伪装，虐打她，谩骂她，折磨她。
她怎么就被蛊惑了呢？魔鬼终究是魔鬼，哪怕时过境迁，物是人已非，性格也永远不会改变。
想到于志海，江蓉就心有余悸，她焦急的上下打量于慢慢，“你没受伤吧？”
于慢慢摇了摇头：“我没事。”
于志海的事，还有他们决定离开的事，这些都有必要跟江蓉交代。
可江蓉这种虚弱的状态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刺激到她怎么办？但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天，于志海的事情说不定很快就要暴露，他们必须要离开了。
正在纠结之际，唐词轻轻拍了拍于慢慢的肩膀，低声说：“我去给阿姨买水。”
然后离开，病房只剩江蓉和于慢慢两人。
于慢慢知道唐词是在给她们独处的机会，让她把这件事说清楚。
“妈，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既然事已至此，反正迟早都要说，于慢慢心一横，咬牙开口。
“什么事？”于慢慢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江蓉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叫嚣得越发厉害。
于慢慢抓紧了江蓉的手，她的手心也开始渗出冷汗，“于志海...死了。”
江蓉瞬间瞪大了眼睛，错愕震惊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
听到这个消息时，心情很复杂，复杂得难以言喻。
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痛快，可其中又夹杂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死了？
死了....
他们这辈子相爱相杀，本以为会一直这么纠缠下去，没想到...他就这么死了。
于慢慢长长叹了口气，继续说：“唐词哥为了保护我，失手杀了他。”
“就是刚刚那个孩子？”噩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蓉只觉头顶炸开来一道晴天霹雳。
“嗯。”于慢慢点头，声音越来越弱：“所以，为了不让他坐牢，我决定跟他一起离开这里，妈，等你好一点，我们就走。”
江蓉的眼睛刹那间湿润，滚出晶莹的泪珠，哽咽着声音：“慢慢，都是我害了你们。”
她知道，因为这件事，于慢慢到底放弃了多少，无疑是她的全世界。
虽然没见过温之遇，但于慢慢每次探监都会提起，她比谁都清楚于慢慢有多在乎他。
可现在....
“该死的人是我才对。”江蓉哭得泪流满面。
“妈！”于慢慢心里难受得像刀绞一样，江蓉再这么说，她就更绝望了。
病房门再次被打开，唐词提着塑料袋走了进来。
于慢慢立马低头，擦去眼角的泪水，吸了吸鼻子，快速调整情绪。
倒是江蓉，看到唐词，哭得更厉害了，泪眼模糊，连带着声音都哽咽得不成声：“孩子，阿姨对不起你....”
这时候才仔仔细细看清了唐词的模样，面容俊朗，阳光朝气。
多好一孩子，被搅进他们家的破事儿中，抽不出身。
唐词将塑料袋放在一旁，走到病床边，站在于慢慢身旁，手轻轻的揽住她的肩膀，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满含笑意，丝毫没有半点埋怨的意思，甚至是庆幸。
“阿姨，你不用自责，多亏了这件事，我才有机会跟慢慢在一起。”
于慢慢垂着头，没吭声。
江蓉怎会不懂，只觉得心里更加愧疚。
“商量好去哪里没有？”江蓉问。
“打算去个小镇，人少的地方。”唐词回答。
江蓉思考了一阵，然后说：“去我的老家吧，那里地方小，人少。”她的手撑着病床，艰难的坐起身：“我好多了，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不然我这心里头老是不踏实。”
“妈，你确定你好多了吗？还是再住院观察一天。”
江蓉着急，“哎呀，就别再耽搁了，要是真不舒服，到了镇上再去找老郎中看看，我小时候不管什么大病小病都是找老郎中看，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阿姨，慢慢说的对，还是得再观察一天，你昏迷了三天了，也不差这一天。”唐词接着于慢慢的话说。
最后江蓉实在拗不过唐词和于慢慢两人，又只好再住了一天院。
*
温之遇到达苏城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找于慢慢，而是回了公寓。
发现没有人住过的迹象，那就说明于慢慢没回来过。
难道她真的跟唐词在一起了？住他家去了？
这一认知将他刚建立起来的冷静再一次击打得支离破碎，只有被背叛的愤怒。
本来拉下脸来给她打个电话，可现在，愤怒气恼的憋闷感甚至刺激得他想立马飞回波士顿去，失去理智的那一刹那，他无所谓的想，分就分了，他温之遇难不成离了于慢慢就活不了了？他什么样儿的找不着？
可TM赌气归赌气，真要他马上就另找一个给于慢慢看，他还真做不到。
好几次都差点拨了于慢慢的号码，想问问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可好强心又阻止了他，让他始终都迈不过那道坎儿，甭管是不是真的出事了，万一她真和唐词在一起了呢？到时候再像那天一样跟唐词来挑衅他，那他温之遇可真就成他妈个天大的笑话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于慢慢的电话没有等来，倒等来了严轻舟的电话。
严轻舟什么都没多说，只说了一句：“我在于慢慢家等你。”
虽然疑惑，可温之遇还是去了。
严轻舟就站在于慢慢家门口，似乎是专门在等他。
“你找我来这儿做什么？”
温之遇的黑眸眯了眯，闪过防备之色。
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他身后的防盗门上，门虚掩着，最醒目的就是门把手上还有血迹。
他绕过严轻舟，几个大步走到防盗门前，伸手碰了碰血迹，已经干了。
目光下滑，看向地面，从门口到楼梯口，都有浅浅淡淡的血脚印，脚印到楼梯口的那段距离已经越来越浅，浅到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血？
严轻舟打开了门，门打开，视野更开阔，目光飘进了屋内中，温之遇的眉瞬间紧皱。
疾步走进屋子，屋子里一片狼藉，满地的血迹，也如同门把手上的血迹那般，已经干涸。
整个屋子都好似被鲜血染红，触目惊心。
尤其是沙发旁的那滩血迹，令人心底发憷，好似空气中都弥漫着浓稠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脚印便是从那滩血迹开始的，一直蔓延到了楼梯口。
脚印很长很大，一看就是男人的脚。
温之遇突然灵光一闪，眼前的雾好似被瞬间拨开，恍然大悟过来。
虽然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也猜到了大概，肯定是跟于志海发生了争执。
从这屋子里的打斗痕迹来看，以于慢慢和江蓉那手无缚鸡之力的身板来说，根本做不到这般的摧毁程度。
那就只能说明...还有别人，而这个人就是唐词。
而这个脚印，不是唐词的，就是于志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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