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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即阖上双目,并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可惜只是徒劳,沈听檀的气息仍是势如破竹地贯穿了他的指缝,进而逼入了他的鼻腔。
他索性屏住了吐息,直到整张面孔涨得通红,才不得不允许沈听檀的气息畅通无阻地进入鼻腔。
沈听檀突然觉察到宋若素吐息有异,赶忙放下《太平经》,到了宋若素床畔。
宋若素乍然见得沈听檀,下意识地扯过锦被,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住了。
然而,这般做适得其反地使得沈听檀的气息将他团团围住了。
沈听檀不明所以,轻拍着锦被道:“若素,合欢散又发作了么?”
对,定是合欢散又发作了,自己才会对沈听檀及其气息过于敏感。
宋若素想了通透,整副身体堪堪放松下来,脑中却猛然浮现出了自己适才调戏沈听檀的话:
“师尊的身体好凉。”
“师尊的腰肢好细。”
“师尊的蝴蝶骨很是精致。”
沈听檀见宋若素不作声,心生担忧,遂一把扯开了锦被。
猝不及防间,沈听檀的腰肢刷地窜入了宋若素的眼帘,果然细得很,蜂腰便是如此罢?
沈听檀被宋若素盯着腰肢,一本正经地道:“若素,为师并非女子,你不该夸为师的腰肢细。”
宋若素不解地道:“为何师尊并非女子,弟子便不该夸师尊腰肢细?”
沈听檀霎时被问住了,世人大多只关注女子的容貌,至于才情,仅是锦上添花,而男子则相反,更看中才情,容貌才是锦上添花。
因为女子最重要的事是能否得到夫君的宠爱,而男子最重要的事则是能否拜相封侯。
男子的容貌如若远胜于才情,便会被视作草包。
但这仅是世俗偏见,他早已超脱世俗,距羽化成仙不过一步之遥,不应怀有偏见。
是以,他改口道:“你作为弟子,不该夸为师的腰肢细。”
宋若素认真地道:“其实算不上夸,弟子只是将事实讲出来罢了,师尊的腰肢确实细得很。”
定然是中了合欢散的缘故,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口吐以下犯上的妄言。
沈听檀不知该当如何应对,鬼使神差地道:“你的腰肢亦细得很。”
宋若素脑子发昏,口不择言地道:“师尊是否要用手丈量丈量弟子的腰肢究竟如何细?”
要不是宋若素先前一直谨守作为弟子的本分,要不是宋若素眼下中了合欢散,沈听檀定会以为宋若素是在勾引自己。
“不必了。”沈听檀矢口拒绝。
宋若素先是松了口气,紧接而来的却是失望,矛盾非常。
“师尊……”他呢喃了一声,继而忍不住拈了沈听檀的一缕霜发,放于鼻尖轻嗅,“师尊天生便是霜发么?”
沈听檀摇首道:“当然不是。”
宋若素好奇地道:“所以师尊为何会变作霜发?”
——关于这一点,原话本中并未提及过。
“为师曾身受重伤,功力散尽,一夕间,墨发便成了霜发。”这重伤重得直到今日都未痊愈,故而,沈听檀才不得不总是闭关,才会教那妄图侵/犯宋若素的魔修逃出生天。
宋若素敏锐地觉得自己不该再往下问,遂沉默不语。
片晌,沈听檀出言道:“若素,歇息罢。”
若素,若素,他实在是很喜欢这个名字,若素,若素,想必取自“安之若素”罢?
宋若素见沈听檀有些发怔,问道:“师尊,你在想甚么?”
在想与你同名同姓的少年。
但沈听檀并不打算将此事告诉宋若素,眼前的宋若素仅仅与他记忆中的少年同名同姓,又有六七分相似罢了,归根结底,宋若素与那少年没有丁点儿关系。
于是,沈听檀答道:“为师在想你为何还不歇息?”
宋若素乖乖地松开沈听檀的那缕霜发,又乖乖地阖上了双目,但他却怎么都睡不着。
不知多久后,他睁开双目,望向沈听檀:“师尊要上榻同弟子一道歇息么?”
沈听檀失笑道:“哪有师徒同榻共眠的道理?你毋庸管为师,自去睡罢。”
宋若素只得又阖上了双目,他辗转难眠,直觉得自己一身的皮肉已然被沈听檀的气息浸透了。
我若是远离师尊,是否会好些?
他如是想着,可他的身体却一点都不想离开。
沈听檀自然知晓宋若素失眠了,不过他并未作声,兀自看着《太平经》。
中了合欢散并不好受,但他相信宋若素定能熬过去。
破晓时分,宋若素方才倦极而眠。
尚未睡上一个时辰,他发了噩梦,噩梦中,周瀚海皮开肉绽,浑身是血,一面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一面冲着他笑道:“若素,亲大师兄一下好不好?”
他连连后退,周瀚海步步紧逼。
少时,他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周瀚海模糊不清的面孔一寸一寸地压了下来,他几欲作呕,抬手去推周瀚海,双手居然没入了周瀚海的血肉当中。
“滴答,滴答,滴答……”
鲜血滴坠的声音不绝于耳。
伴随着“滴答”声,周瀚海循环往复地道:“若素,亲大师兄一下好不好?”
弹指间,勉强能看出人形的周瀚海碎成了一堆肉块,而他的双手尚在半空,指甲内嵌满肉末子。
“啊……”他惊醒了过来,近乎于本能地求救道,“师尊,师尊……”
可惜无人回应他,他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吐息以及失序的心跳。
他突地坐起身来,一手撑着床面,一手去抹自己额上的热汗,与此同时,他环顾四周,果然并未见到沈听檀,沈听檀去了何处?
他定了定神,下一息,他想起了弟弟。
弟弟被爹爹打得遍体鳞伤,较噩梦中的周瀚海好不了多少,而他却爱莫能助。
他对弟弟不起。
眼眶霎时发烫了,他低声道:“若翡,你过得好不好?你是否已投胎了?或是在地府等待投胎?抑或是与阿兄一样穿入了话本中?是阿兄没用,连惟一的弟弟都保护不了。”
为了排遣悲伤,他不由自主地抓了一截锦被,埋首于其中。
他陡然发现沈听檀残留于锦被上头的气息远不如昨夜馥郁。
昨夜,单单沈听檀的气息便对他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更遑论是沈听檀本身了,但是而今,若不是特意去嗅,他几乎嗅不到沈听檀的气息了。
是由于合欢散已失效了?还是由于昨夜沈听檀并未就寝,气息自然散去了?
他已毫无睡意,索性下了床榻。
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妥当后,他方要回房梳洗,却见桌案上摆着沈听檀为他准备的梳洗所需之物。
他心脏一暖,忽而思及自己昨夜轻薄了沈听檀,甚觉羞愧。
生前,他连女子都不曾多看过一眼,岂料,死后,他竟成了登徒子,还是对师尊,对一名同性动手动脚的登徒子。
他莫不是被合欢散变作了断袖罢?
不对,当时只有师尊在他左右,他别无选择。
他豁然开朗,随即感到庆幸:所幸被我轻薄之人乃是师尊,我没有毁了无辜女子的名节。
但师尊并不乐意被我轻薄罢?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才开始梳洗,梳洗间,他隐约闻到了一股子烛火味,梳洗罢,他便循着香烛味而去了。
周瀚海的灵堂设在偏厅,他一踏入灵堂,立即被二师兄谭霄斜了一眼。
谭霄似乎在生他的气,他何处得罪谭霄了?
难不成谭霄得知了他昨夜夜宿于沈听檀房中?
一念及此,他不禁一阵心虚。
既然谭霄并未挑明,他亦不想向谭霄解释是因为他中了合欢散,沈听檀放心不下他,才将他带回房中照看的。
纪千离掠过谭霄,行至宋若素跟前,满面关心地道:“若素,你不是受了惊吓么?躺着便是了,何必起身?瀚海定不会责怪你的。”
“我已无事了,多谢师叔费心。”宋若素不喜纪千离的眼神,但只能不闪不避,佯作并未发现纪千离的心思。
纪千离故意挨近了宋若素:“若素,勿要逞强,你的面色太差了,定是一夜未眠罢?是因为瀚海之死么?”
这纪千离在试探他是否垂青于周瀚海。
宋若素只与周瀚海见了一面,周瀚海企图强吻他,尽管大抵是原身撩拨在先,但他至多只能做到不讨厌周瀚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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