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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千离城府不深,道行不高,尽管是沈听檀的师弟,但各方面远不如沈听檀。
由纪千离的表现可知,纪千离并未对他起疑心。
宋若素知晓原身喜爱甜食,不过并不清楚原身最爱的是否龙井酥。
这纪千离应该不会借由龙井酥试探于他,那么原身最爱的想来便是龙井酥。
他倘若拒绝食用龙井酥,会令纪千离起疑心么?
一旦纪千离起了疑心,纪千离会如何做?会向沈听檀告发他么?
他踟蹰间,龙井酥业已抵上了他的唇瓣。
龙井酥的香气更甚,这香气似乎化作了一缕又一缕的丝线,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颈,死死地堵住了他的七窍,教他几近窒息。
若翡,他惟一的弟弟,他尚是胚胎之时,便陪伴着他,与他血脉相连的弟弟因为三块龙井酥被活生生地打死了!
虽然归根结底是爹爹的过错,但龙井酥是帮凶!
宋若素下意识地恶狠狠地拍开了纪千离的手。
纪千离猝不及防,右手大拇指与食指一松,整块龙井酥便掉落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样貌了。
然而,龙井酥的香气却是因此愈发强烈了。
宋若素沉浸于目睹弟弟身死,却爱莫能助的痛苦当中,潸然泪下。
纪千离见状,疑惑地道:“若素,你哪里不舒服么?”
宋若素被纪千离的话拉回了神来,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方能合情合理,索性顺着纪千离的话茬道:“师叔,对不住,我不太舒服,不想用龙井酥,劳烦师叔费心了。”
纪千离心下不快,但他尚未得到宋若素,自当赔笑道:“你不太舒服,师叔却逼你用龙井酥,是师叔的不是,该由师叔向你赔礼道歉才是。”
宋若素摇首道:“这世间哪有长辈向晚辈赔礼道歉的道理,师叔客气了。”
既然龙井酥不得宋若素的心,纪千离只能道:“若素,你想用些甚么?师叔命厨子去做。”
宋若素婉拒道:“不必了,师叔,我想再歇息一会儿。”
“好罢。”纪千离端起了余下的龙井酥,往房门走了两步。
宋若素堪堪放下心来,赫然闻得纪千离道:“若素,瀚海是因你而死的罢?你在师兄面前乖巧得很,仿若一情窦未开的少年,暗地里却将瀚海玩弄于鼓掌之中。师兄是否知晓他的大徒儿是被他的小徒儿害死的?”
他心脏一紧,状若无辜地望向纪千离:“师叔何出此言?”
纪千离不答,只是道:“师兄是否知晓此事?”
宋若素认为沈听檀大约不知晓此事,关于原身与周瀚海之事,纪千离到底了解多少?纪千离这般问,是想在沈听檀面前揭穿原身的真面目么?
原身表面上循规蹈矩,骨子里却放浪形骸。
在原话本接近结尾的时候,原身甚至好几次同时与两名以上的男子交/合。
如若沈听檀知晓了原身的真面目,他会被如何对待?
很是温柔的沈听檀会一去不复返么?
他思索着该如何应付纪千离,一阵足音忽而没入了他的耳蜗,紧接着,一把熟悉的嗓音响起:“千离,本尊是否知晓何事?”
“师尊。”宋若素战战兢兢地唤了一声。
“为师在。”沈听檀见纪千离不答,反而向宋若素望去,复又问道,“本尊是否知晓何事?”
纪千离依然望着宋若素。
宋若素心一横,正打算向沈听檀坦白是他撺掇周瀚海去取“往生镜”,致使周瀚海丧命的。
但他的唇瓣却不听使唤,纵然他仅与沈听檀相识了短短一日,他却有些贪恋沈听檀的温柔,以及沈听檀细瘦的腰肢,沈听檀的腰肢抱起来很舒服,沈听檀是除了弟弟之外,第一个他主动想亲近之人。
纪千离不怀好意地注视着宋若素:“若素,你且说说看,师兄须得知晓何事?”
沈听檀转而问宋若素:“究竟是何事?”
宋若素咬了咬唇瓣,艰难无比地道:“是……是……”
沈听檀见宋若素吞吞吐吐,显然难以启齿,又见宋若素面上犹有泪痕,遂温言道:“不想说便不说,毋庸勉强自己。”
“师尊,弟子……”宋若素头颅低垂,绞紧了自己的手指。
纪千离方要开口,却是被沈听檀阻止了:“千离,你出去罢。”
纪千离暗道:这沈听檀莫不是亦被宋若素的美色迷了双眼?应该不会罢。据闻师尊认为沈听檀是个闷葫芦,怕沈听檀寂寞,曾打算为其寻觅一道侣,被其矢口拒绝了。当年,沈听檀声称自己已心有所属,但沈听檀所谓的意中人未曾现身过,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千年来,沈听檀一直孤身一人,从不拈花惹草,或许真有其事罢?又或许沈听檀不能人道,生怕大白于天下?
他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欣赏着宋若素紧张的样子,确定了宋若素实在不想让沈听檀知晓其本质上是个荡/妇。
便暂时放过宋若素罢?毕竟他可是个疼爱师侄的好师叔。
是以,他拱了拱手,道:“师兄,千离告退了。”
宋若素闻言,松了口气,随即竟有一股子热流侵入了他的理智。
——与昨夜一模一样。
他强忍着不作声,却见纪千离去而复返,到了他面前,和颜悦色地道:“若素,你好好歇息,师叔明日再来探望你。”
纪千离的吐息形成了一张密密的网,将他整副身体罩住了。
他觉得恶心,一点都不想与纪千离有任何亲昵,但他的身体却逼迫他靠近纪千离。
不要,他讨厌纪千离。
他攥紧了拳头,十枚指甲齐齐地刺破肌肤,钻入了血肉。
沈听檀觉察到了宋若素的异常,催促道:“千离,你不是要告退了么?”
纪千离似有所觉,端详着宋若素,由于宋若素垂着首,他只能看到宋若素的一截后颈。
这后颈白腻非常,眼下染了桃花,美得不可方物。
宋若素的面孔红得很,后颈发红并无任何不妥。
他又深深地瞧了宋若素一眼,便道:“千离告退。”
便在纪千离阖上房门的那一刹那,宋若素下了床榻,跌跌撞撞地跑到沈听檀跟前,进而不管不顾地扑入了沈听檀怀中,并抱紧了沈听檀的腰肢。
沈听檀由着宋若素抱着,继而以指尖挑起了宋若素的下颌。
宋若素面含春色,与昨夜一般模样。
沈听檀发问道:“若素,你难不成又中了合欢散?”
宋若素仰着首,含着热气回道:“弟子目前的症状与昨夜无异,但弟子今日不曾用过膳食,且滴水未进,理当中不了合欢散。”
“如此看来,要么你并未中合欢散,要么你中的并非寻常的合欢散。”沈听檀松开宋若素的下颌,“若素莫怕,为师在。”
他与昨夜一样,变出了凉水来,并剥尽宋若素的衣衫,将其抱入了凉水当中。
宋若素周身战栗,忍耐着将沈听檀拖入凉水的念头,不看沈听檀。
些许血色倏然浮上了水面,沈听檀质问道:“若素,你受伤了?”
宋若素神志混沌,恍若未闻。
“莫非是千离伤了你?”沈听檀见宋若素迟迟不作声,索性将宋若素从凉水中捞了出来,放上了床榻,一寸一寸地检查。
“师尊……”宋若素甚是害羞,却忍不住用自己的面颊蹭了蹭沈听檀的手臂,继而抬手勾住了沈听檀的后颈。
沈听檀将宋若素的身体检查了一番,其上只有前夜因坠崖而生出的擦伤,皆已长了血痂子,不该淌血。
而后,他拨下了宋若素的双手,果然,伤口便在掌心。
伤口新鲜得很,不算深,但还沁着血液。
他一面为宋若素包扎,一面了然地道:“若素,你是因为难受才自残的罢?”
宋若素失去了作答的余力,抬首向沈听檀的唇瓣覆去。
沈听檀不曾接过吻,亦不想同眼前这个宋若素接吻,遂偏过了首去。
下一息,宋若素吻上了沈听檀的耳根,唇瓣好似被烫伤了。
沈听檀毫不犹豫地推开宋若素,再度将宋若素抱入了凉水当中。
宋若素可怜兮兮地看着沈听檀,突地被沈听檀泼了一脸的凉水。
“若素,你清醒些了么?”沈听檀居高临下地道。
“我……”宋若素良久才答道,“弟子清醒些了,弟子又轻薄了师尊,望师尊恕罪。”
沈听檀叹了口气:“若素,撑住,你定能熬过去。”
“嗯,我定能熬过去。”宋若素勉强笑道。
“莫怕,为师陪着你。”沈听檀如是说着,却是拉开了自己与宋若素间的距离。
宋若素钻进了凉水中,待身体的温度降下来了,才探出首来,忐忑地道:“师尊讨厌弟子了么?”
沈听檀否认道:“为师并不讨厌若素,但为师亦不想与若素接吻。”
宋若素被合欢散驱使着在心里呐喊道:可我想与师尊接吻。
幸好没有脱口而出。
沈听檀禁欲律己,原话本中,涉及沈听檀的篇幅不少,从未提到过沈听檀有甚么红颜知己,亦未提到过沈听檀曾为甚么人神魂颠倒。
连原身这般的天下第一美人都不能让沈听檀多看两眼。
原身被仙尊变成炉鼎后,拥有了一副至阴至柔的躯体,经过无数回的采补后,媚骨无双,风情万种,宜颦宜笑,远胜从前。
一日,原身侥幸从仙尊手中逃脱,跪在沈听檀面前,乞求沈听檀赏赐他一夜春宵,沈听檀当时不知原身已被变成了炉鼎,只以为原身在外头乐不思蜀,才久不回玄心宗,竟是一言不发地拂袖而去了。
他并不想乞求沈听檀赏赐他一夜春/宵,他只想与沈听檀接吻,不过纵使他与原身一般,跪在沈听檀面前,沈听檀亦不会允许罢?
沈听檀强调道:“为师知晓若素不是故意的,若素是中了合欢散,才会变成这样的,所以为师不会讨厌若素。”
宋若素扯了扯唇角,然后,从凉水中探出右手来,问沈听檀:“师尊,牵我的手好不好?”
这右手柔若无骨,正簌簌地滴着水。
沈听檀当即牵了宋若素的右手。
宋若素回握了沈听檀的左手,感受着从相贴的肌肤中渡过来的体温,不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听檀发现宋若素睡着了,生怕宋若素呛水,目不转睛地盯着宋若素。
不过一盏茶,宋若素便惊醒了。
宋若素双目通红,低喃着道:“我讨厌爹爹,我讨厌娘亲,我讨厌龙井酥。”
沈听檀知晓宋若素的娘亲曾对其百般虐待,而宋若素的爹爹对其关心不够,远不及原配与小妾所生的儿女,宋若素这样说无可厚非,但宋若素为何讨厌龙井酥?
宋若素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沈听檀奇怪地道:“若素不是最喜欢龙井酥么?”
原身果然喜欢龙井酥。
宋若素扯谎道:“我适才梦到龙井酥化作了巨大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要将我整个儿吞下。”
“原来如此。”沈听檀信以为真。
宋若素起誓道:“我讨厌龙井酥,我以后再也不吃龙井酥了。”
“不吃龙井酥便不吃罢,你还可吃红豆酥、糖酥饼、豆酥糖、桂花糕、状元糕之类的。”沈听檀记得宋若素爱吃甜食,与少年不同,少年是从不碰甜食的,少年的弟弟却是嗜甜如命。
状元糕……
状元糕因形似状元帽而得名,乃是江南水乡的特产。
弟弟距离状元不过一步之遥。
小时候,一个冬日的午后,宋若素正在书房埋首苦读,窗枢陡地被叩响了。
他打开窗枢一瞧,仅瞧见了一只手。
他向下一望,才见到了弟弟。
弟弟的身量尚未抽长,足下垫着一块不太平整的石头,朝着他娇憨地笑道:“娘亲不许我打搅阿兄念书,我便偷偷来见阿兄了,阿兄想不想我呀?”
他颔了颔首:“阿兄当然想若翡。”
弟弟欣然道:“那就好,我生怕阿兄只记着念书,将我忘记了。”
他失笑道:“若翡是我惟一的弟弟,我忘记谁都不会忘记若翡。”
“当真?”弟弟双目晶亮,沾沾自喜地道,“我这般可爱,阿兄哪里舍得忘记我?”
他配合地道:“对,若翡可爱得紧。”
弟弟将藏在身后的右手伸了出来,其上端着一碟子状元糕,递予他:“阿兄,我知晓你不爱吃甜食,为了讨个彩头,凑合着吃一块好不好?”
他勉为其难地拿了一块状元糕,堪堪咬了一口,便听见弟弟喜气洋洋地道:“阿兄吃了我的状元糕,定能当上状元郎,光宗耀祖。到时候,我便能横着走了,谁教我是状元郎惟一的弟弟呢。”
这是他时隔多年,第一次吃甜食,久违的香甜充溢了口腔。
他珍惜地吃尽了手中的状元糕,接着擦净了手,揉了揉弟弟的额发:“若翡乖,回房去罢,别在这站着了。”
当时亦是立冬时节,北风呼啸,不长的时间,已将弟弟的双颊冻得发红了。
弟弟却不肯走:“阿兄,再吃一块嘛。”
他不想让弟弟受冻,干脆拿走了整碟状元糕。
弟弟眼巴巴地盯着状元糕,咽了咽口水。
他见弟弟一副馋样,正欲将状元糕还给弟弟,弟弟却是一溜烟地跑走了,只留下了一句话:“阿兄,待你当了状元郎,就能尚公主了,到时候,我便是国舅了,自然是要吃多少状元糕,便能吃多少状元糕,这些状元糕便全部送给阿兄了,当作我给阿兄与公主的贺礼罢。”
他这弟弟怕是话本看多了,谁规定当了状元郎,便能尚公主?
他微微一笑,阖上窗枢,将状元糕放到了书桌上头,一边吃,一边用功。
可惜,他还是没能当上状元郎,没能尚公主,没能让弟弟做国舅。
弟弟亦没能当上状元郎,没能尚公主。
“莫哭。”沈听檀揩着宋若素的眼尾道,“你不想吃红豆酥、糖酥饼、豆酥糖、桂花糕、状元糕之类的,便不吃罢,没甚么大不了的。”
沈听檀的手指温柔至极,宋若素双目迷蒙,低声道:“曾有人对我说过吃了状元糕,便能当状元郎,当了状元郎,便能尚公主。”
“你想考取功名么?”对于凡人而言,最大的荣耀便是考取功名,名留青史。
沈听檀年仅三岁,便被师尊收入门中,带到了这玄心宗,从未有过考取功名的想法。
“我曾经想考取功名。”为了让爹娘满意,以便让弟弟过上好日子。然而,宋若素却在十四岁那年不幸死于山贼们手中了。
沈听檀认真地道:“你若还想考取功名,为师容你破门而出便是,你若改了主意,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
“我已经不想考取功名了。”弟弟死了,考取功名变得没有意义了。
宋若素自认不是尔虞我诈的料子,就算是高中状元,恐怕亦难以施展拳脚。
“我想与玄心宗其他人一样为民除害。”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待他的修为有所成,他定要下山去,护佑一方平安。
沈听檀许诺道:“再过一阵子,为师便带你下山。”
自从六年前,宋若素上了玄心山后,便没有出过远门,该带宋若素下山历练历练了。
“多谢师尊。”宋若素已好些了,继续沈听檀闲话,“师尊可曾想过考取功名?”
沈听檀摇首道:“不曾想过。”
宋若素又没话找话道:“师尊小时候可曾被爹娘耳提面命过要好好念书?”
沈听檀简略地道:“不曾。”
宋若素一时无话,沈听檀亦不出声。
片晌,宋若素讷讷地道:“师尊是不是觉得我多嘴多舌,是个麻烦?师尊是不是不想与我说话?”
“若素是为师的徒儿,不是个麻烦。为师不过是口舌不灵便而已。”沈听檀安抚地揉着宋若素的发丝道,“莫怕。”
宋若素以额头磨蹭着沈听檀的手臂道:“师尊认为弟子明日夜里亦会如此么?”
沈听檀不确定地道:“为师无法断言。”
假使明日夜里,自己的身体又变得向往沈听檀了,该如何是好?
宋若素苦思冥想着,沈听檀曾提及过的魔修窜入了他脑中,难道是那魔修对这副身体动了手脚?
原身在话本的后半段才会被做成炉鼎,但他的现状像极了原身被做成炉鼎后的描述,不同点在于原身被做成炉鼎后,无时无刻不渴求着男子,而他只在夜里想与沈听檀肌肤相亲,不过他目前为止,并不想与沈听檀共赴巫山,沈听檀终归是他的师尊,他终归不是断袖。
“万一……”他话未说完,已被打断了,外头是纪千离:“若素,你好些了么?能为瀚海守夜么?你若还是不舒服,可不守夜,但至少得露个面罢,你毕竟是瀚海的小师弟。”
宋若素通体发软,压根走不了路,不得不拒绝道:“师叔,我难受得很,露不得面,劳烦你代我向大师兄,向诸位同门道个歉罢。”
宋若素的嗓音又娇又软,还含着些许喘/息,纪千离被勾得心痒难耐,欲要一亲芳泽。
“若素,师叔进来了。”他刚将房门推开了一道细缝,这道细缝竟飞快地阖上了。
宋若素不想让纪千离知晓沈听檀还在他房中,以免污了沈听檀的名声,因而赶在沈听檀开口前道:“师叔,明日见。”
纪千离不死心,然而,折腾了许久,他依然没能将房门推开,只得悻悻离开了。
沈听檀以为宋若素之所以不想让纪千离知晓自己尚在房内,是因为不想让纪千离觉察到其异常,遂并未多问。
“师尊,我已无事了。”宋若素将自己的右手从沈听檀左手中抽了出来。
沈听檀又去看《太平经》了。
一个时辰后,宋若素自凉水中出来,水声没入沈听檀耳中,沈听檀连眼睛都没有抬。
宋若素擦干身体,穿妥亵衣、亵裤,上了床榻,盖上了锦被。
这锦被泛着日光的气味,想必今日方才晒过。
他原本喜欢日光的气味,但现下却更喜欢沈听檀的气味。
他强令自己阖上双目,好容易才挨过了一夜。
次日,一转醒,他便下了床榻。
他记得床榻不远处横着龙井酥的尸体,可这尸体竟然不知所踪了,应是沈听檀为他打扫干净了罢?
他抿唇一笑,堪堪穿上衣衫,洗漱罢,却见沈听檀进来了。
沈听檀手中端着食案,见宋若素醒了,将食案放下,并向宋若素招手道:“饿了罢?过来用早膳。”
“嗯,饿了。”这副身体修为粗浅,仅一日不曾用膳,便已饥肠辘辘了。
宋若素双足无力,踉跄了一下,即刻被沈听檀扶住了。
沈听檀将宋若素扶到了桌案边,令宋若素坐下后,将香菇鸡肉粥、水煎包以及酱瓜一一从食案中端了出来,并将调羹送入了宋若素手中。
未多久,宋若素便将早膳一扫而空了。
沈听檀将碗筷收拾好,放回食案当中,手指一点,命食案自行往庖厨去,自己则问宋若素:“瀚海马上便要出殡了,你要去送葬么?”
宋若素不假思索地道:“我要去。”
周瀚海乃是原身的大师兄,他该当代原身送周瀚海最后一程。
“好。”沈听檀将右掌覆上了宋若素的心口,渡了一些真气予宋若素,“若素,感觉好点了么?”
来自于沈听檀的真气游走于奇经八脉,使得宋若素饱受折磨的身体舒坦了些。
“弟子浪费了师尊的真气,对不住。”宋若素满心歉疚。
“不打紧。”沈听檀走在了前头。
灵堂内已站满了玄心宗之人,诸人正依次向周瀚海上香。
待诸人上完香了,宋若素与沈听檀才上香。
他们上过香后,又过了片刻,谭霄朗声道:“吉时到。”
周瀚海的棺材应声被四个外门弟子抬了起来。
拜入玄心宗者若是过世了,除非有族人想领回遗体,一般都是葬在后山的。
周瀚海在山下无亲无故,自是葬在后山。
棺材被抬到后山之后,立刻被埋葬了。
棺材虽已被钉子钉死了,以防万一,沈听檀仍是意念一动,焚烧了其中的碎尸。
宋若素嗅到一阵恶臭的肉香,立即猜到了沈听檀的意图。
他有些反胃,捂住了自己的唇瓣,以免自己吐出来。
须臾,肉香淹没在了各种纸人、纸马车……被点燃所散发的气味当中。
沈听檀念着《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为周瀚海超度。
宋若素听着沈听檀的经声,呕意登时散去了。
谭霄将一叠纸钱塞入了宋若素手中:“若素,过来与我一道烧纸钱。”
宋若素便跟着谭霄跪在了坟冢前,纸钱轻软,生成的灰烬亦是轻软的,即使此刻没甚么风,亦被吹到了半空。
他并未去过阴曹地府,不知晓烧掉的供品、纸钱能否被亡者收到。
兴许能收到罢?兴许只是习俗。
他瞧着浓密的白烟,心道:我是否应该为若翡烧些纸钱,爹娘十之八/九不会记得为若翡烧纸钱,若翡如果尚未投胎,正在阴曹地府忍饥挨饿便不好了。
思及此,他对谭霄道:“二师兄,这纸钱是山下买的么?”
谭霄问道:“你想给别人烧纸钱么?”
宋若素回复道:“我想给我最重要之人烧纸钱。”
谭霄满腹同情地道:“原来你最重要之人已亡故了。”
“是我没用,保护不了他,只能坐视他无辜丧命。”宋若素握了握拳头,稍稍一疼,才回想起自己昨夜将掌心弄破了,沈听檀还为他包扎了,不久前,他已将包扎拆掉了。
“节哀。”谭霄与宋若素并不相熟,但从第一面起,谭霄便不喜宋若素。
一则,师尊分明已有多年不曾收徒了,宋若素及其父只拜访了师尊一回,师尊便松口收了宋若素为徒;二则,宋若素乖巧得滴水不漏,几近虚伪。
他提议道:“等会儿我便带你下山买纸钱可好?”
宋若素感激地道:“多谢二师兄。”
谭霄豪爽地道:“你我是师兄弟,不必言谢。”
待纸钱烧尽,沈听檀亦已念完《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了。
诸人鱼贯散去,只余下沈听檀。
沈听檀抬手抚摸着墓碑道:“师兄,我没能照顾好瀚海,对不住,你若地下有知,定会责怪我罢?瀚海,放心罢,不日,为师便能找出真凶,还你一个公道。”
北风乍起,将沈听檀吹得衣衫猎猎,霜发纷飞,宛若谪仙。
那厢,宋若素与谭霄一同下了玄心山去。
玄心山陡峭崎岖,幸亏沈听檀赠予了宋若素一些真气,否则,宋若素恐怕没命下山。
下得玄心山后,宋若素颇为好奇地东张西望。
宋若素出身于商贾之家,且长年被关在书房念书,他只在话本中看见过眼前这样的村庄。
可惜是冬日,处处萧瑟,待得开春,定是一片生机勃勃罢?
谭霄瞧着宋若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打趣道:“你再多看两眼,百姓们怕是会以为你要强抢民女咧。”
“我才不会强抢民女。”宋若素知晓谭霄是在与自己开玩笑,态度轻松地道。
谭霄带着宋若素进了一家棺材铺子,问掌柜:“还有纸钱么?”
掌柜还记得谭霄:“小公子昨日不是已买了一袋子纸钱么?”
谭霄笑道:“我昨日买了一袋子,今日想再买一袋子照顾掌柜的生意不成么?”
“成,成,当然成。”掌柜拿出了一袋子纸钱来,“够么?”
谭霄不答,侧首问宋若素:“够么?”
“足够了。”宋若素正要付钱,却发现自己身无分文。
他不好意思地耳语:“二师兄,我忘记带钱袋了。”
谭霄以为宋若素面面俱到,岂料,这面面俱到的宋若素连钱袋都忘记带了。
他将那袋子纸钱接了过来,递予宋若素,而后,取出一串铜钱给了掌柜。
掌柜美滋滋地接过铜钱,顺口道:“欢迎下次光顾。”
谭霄挑眉道:“棺材铺子有何好欢迎下次光顾的?”
掌柜自知失言了,赶忙道:“小公子勿要见怪。”
谭霄年逾两百,可不是甚么小公子,但他并不纠正,而是朝宋若素道:“走罢。”
宋若素怀中抱着纸钱,心里头顿时萧瑟如入目的冬景。
谭霄见宋若素面生悲伤,并不发问,只是安静地陪着宋若素。
宋若素拾级而上,待回到玄心宗,已是气喘吁吁了。
他抚着自己的心口,愁肠百结地暗自道:入夜后,我怕是还会如昨夜、前夜一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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