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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丰脸上呈现出来的冷意和范婷脸上表现的喜意形成强烈反差。
范婷面上一僵, 凤眼瞪向自己小儿子:“怎么和你妈说话呢？小兔崽子！”
李秋丰小小的胸膛起起伏伏, 超生气:“你自己胡咧咧, 我说不得你。那个姓范的, 比不过我哥一个手指甲盖！”他伸出小拇指比划。
“你说谁姓范的, 那是你表哥！”范婷小声骂, 说到后面也不敢瞪李秋丰了。
大儿子黑黝黝的眼神沉静地落在她身上, 带着浓浓的不郁，范婷甚至怀疑，只要自己再说一句, 那翅膀长好了的大小子就敢上来揍自己一顿。
但李春生没打过她，即使是几岁起范婷就不管不顾他，即使是范婷把他最爱的玩具都送去范家, 即使是范婷在征.兵复检前一天给他下巴豆。他都没揍过她一下。
但一个人有多过分, 自己心里总有数的。范婷多心慌，多惧怕, 就说明她知道自己做得多过分。
李秋丰可不想认范家做亲戚, 下巴一抬:“我可没有什么表哥, 我就一个亲哥！”
李春生上前模了摸弟弟的头, 冷森森地看着范婷, 他眯起眼, 露出遮不住的戾气:“出去。”
两个字，冷漠地驱赶，已经是李春生能做到的包容了。要是范婷换了其他人, 没背了生养恩, 踏不出他这个门。
范婷砸吧了下嘴，小声嘟囔:“不去就不去呗，整天窝家里有什么出息。”
她说到没出息，李秋丰又瞪她。小孩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没有这个拖后腿的妈，出息的人就是他哥了！
李秋丰冲范婷没耐心地摆摆手:“家里没钱，你快走吧。”
范婷一转身，没好气道:“今儿不是周末，我等你爸回来。”她在厂里有职位，分了自己的房子，离娘家近，平常很少过来老房子这边。
李春生他们住的地方是自他太爷爷那辈就建了的房子，白墙青瓦，春暖夏凉，就是地方偏，只离学校近。而学校的地盘一般都是最便宜的地方，可想而知老房子这块的偏。虽然这些年，老房子这边的街道因着学校有了些人气，但范婷也没动过回来的心思。
你说孩子要照顾？大的大了，再有大的照顾小的，哪里需要她？
眼见范婷进了主卧，李秋丰板着脸地把门关上，往他哥身上一扑。
李秋丰头埋在李春生肚子上:“哥，她好烦啊。”
李春生哼笑一声，拍一把弟弟软乎乎的屁股:“谁让你老搭理她的，不管不就成了。”
“唉……”李秋丰叹气:“毕竟是亲妈，能怎么办？”
这句倒感慨到李春生心里去了，他能怎么办？
他没想到，他妈现在还有脸在他面前提范志国。如果是在去年，他和范志国关系还算得上不错。但去年冬天他和范志国一起去参加筛选，他上了，范志国没上。结果他妈在复检的头天夜里给他下巴豆，走武装部的关系用范志国替了他，还说他不想去，在整个武装部都挂了丑名。
后来他知道了整件事始末，但他能怎么办？顶多就当自己是个没妈的。范婷生了他，给了他一条命，小时候也逗猫逗狗似的养过几天。
傍晚的时候，李德也回了老房子，他单位那边忙，整天都没有多少空两边赶，只能周末回来看看孩子。
李秋丰看见他爸就是飞扑，挂在李德身上告状:“妈回来了，又把你钱包扔了。”
李德四十五，个头在南方同龄人里算很出挑的，他用一周没刮的胡子在小儿子脸上蹭着，笑着道:“一毛钱都没有，她翻了翻不出来。”
李秋丰也笑，凑在李德的国字脸上亲一口:“哈哈，让她找，找也找不到。”
范婷从厨房听到响:“李德，你把钱放哪了？”
李德把李秋丰放下来，眉毛皱起:“你自己工资还不够花？”
范婷那边顿了下，道:“最近新出来了大衣和雪花霜，买着买着就没了。”
“我的也花完了，养这么大两儿子呢，要吃要喝的。”李德态度敷衍。
李范两家上一辈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是战友，关系好到给李德和范婷定了娃娃亲，就盼着亲上加亲。谁知道范家老爷子去了后，范家老太太和李家这位老太太看不对眼，又眼皮子不高，把范婷教成这样。纵是李家老爷子还在，顾着逝去的战友的情面，两家的关系也越发生硬。
范婷那边心气不顺地折腾了一会，弄出来一个粥，一叠子咸菜和一个炒白菜就凑合着当晚饭了。弄完了也天色还早，吃完范婷还能直接回去。
李德有吃的就行，李秋丰看着菜色不满地敲了下碗。
李德没看到大儿子，问小儿子:“你哥呢？”
李秋丰:“气饱了吧。”
范婷脸色难看:“我一回来，他就气饱了，那我要天天回来，不是省出一个人口粮了！”
李德端起碗，给小儿子扒拉了一筷子白菜:“你吃你的，等会你哥自己会弄。”
李秋丰郁闷地扒了一口饭，吃了一口白菜，就被咸得皱起了脸。早知道，他还不如和他哥一起吃晚上那顿呢！
范婷挑衣服，挑首饰，自己做的吃的倒不挑。她十来分钟就吃完了一碗饭，提着自己的手提包急匆匆地就要走:“我明儿还有班，就先走了。秋丰你要是有空就去妈哪儿玩啊！让你哥也一块去。”
李家两父子没搭理范婷，但显然她也没放在心上。结果走路太急，被一个小年轻撞上了。
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容志飞丢了句“抱歉”，就头也不回地踩着他的自行车扬长而去。
范婷对着小年轻的背影啐了一口，骂道:“迟早滚沟里去！”
容志飞全然没听见，他在县里住了好几天，带着对象这里逛逛，哪里看看，钱花完了才想着回家。
等夜色浓似雾，容志飞才把自行车停进自家院落。
赵翠翠见了他，直接拧上他耳朵:“兔崽子，知道回来了？”
“有了个破车，心就野了？我告诉你，等你大伯回来，你就给我把这车推他家去，把钱给我要回来，听见没！”
容志飞一边护着自己的耳朵，一边奇怪:“怎么了，这车我骑着好好的呢！娜娜也喜欢！”
娜娜就是容志飞口里的对象姚娜，家里是镇上的，爸妈都有工作，吃的国.家粮。赵翠翠本来觉得姚娜的条件不错，娶回来做媳妇体面，谁知道对方把自己儿子魂都勾了去，整天不着屋！
赵翠翠:“她喜欢？她喜欢有什么用，又没钱给你，你大伯让咱们家把他垫的钱还他，还不出来就把自行车送过去！”
容志飞眼珠一转，挣脱了他妈的手:“嗨，我大伯那人妈你还不知道，他就说说气话。”
赵翠翠一想，也是。说不定就是气话，但事情总得处理，她瞪着她钱拿完的容志飞道:“那你把拿了妈的钱拿出来，两百多呢！总不至于都花完了！”
容志飞跳着躲开:“都买了车了，妈你把爸的私房钱搜出来，就又有钱了。”
赵翠翠拿他没办法，骂了几句就又去做活了。
容志飞在屋里坐了一会，吃了两个红薯，找上容爱红。
容爱红看他:“大哥，你找我干嘛？”
容志飞笑笑:“爱红，你明儿不是要去上班吗？找夏夏说两句，告诉她那个自行车是男士的，推她家去她也骑不了。”
“我可没那个空，上班忙着呢。”容爱红翻了个白眼，她可不像这个大哥，什么都不干，家里还给钱花。
容志飞翻过手心，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露了出来:“雪花霜，你去说了就是你的。”容志飞想，只要他那堂妹说不要，大伯还能怎么着，肯定借着这个坡就下去了。
容爱红看着那小盒子，眼馋地点头:“那你可给我留好了，不然下回别想我帮你。”
隔壁的容志强趴在墙上，对着听不清的话好奇。
大姐能帮大哥什么忙？两个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第二天一早，喝了两口粥的容爱红就往镇上去，容志飞难得送她，倒是让容爱红借着自行车在同事面前秀了把，生出来对自行车的喜欢，下决心中午提前请两个小时假去找容夏。
容爱红知道，容志飞找她不过就是因为她和容夏都是女孩子，去学校找人也不起眼。免得被大伯知道，觉得她们欺负了容夏。可容夏那个脾气，那么软，怪得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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