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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衍再度吻上黛染胀红的唇，接着更是吻上黛染的……许久，许久，夏侯衍才喘息着在黛染的耳畔说：“节制的方式多种多样。若夫人不懂得，本王乐意一一教会夫人。”
“你……”
夏侯衍将黛染唇边的话，吃进了唇舌之间。
秋风凉，华帐暖。
两颗心已然近在咫尺，他更加竭力逼近，她却欲设法抽离……任凭她如何后退，他的心跳仍是紧迫地跳在了她的心脏，炽热，怦然……闭上眼，他那浑浊的呼吸在她的耳畔不断起伏……她欲用另一人的容貌掩盖他的容貌，却惊然发现另一人的容貌似在一瞬之间被流光腐蚀，只剩下令人痛心的模模糊糊与影影倬倬……此时此刻，他却在她的耳畔沙哑低喃：“睁眼开……看着本王。”
他仍是这般，不愿让她闭目。
只因他害怕，她闭目后的天地，不再是他能掌控的天地；只因他害怕，她会宁愿一直幻想闭目后那人的容貌，也不愿睁眼正视他那真实存在的容颜。
抵不过他的逼迫，她终是睁开了眼。
热情的脸庞，深情的眼眸……深情的眼眸，刺痛着她的深情的眼眸……她欲躲避，他坚决不让……几经拉锯，她终是选择抬手紧紧地搂住他的颈脖……感受他那炽热的汗滴流过她同样炽热的肌肤，感受他那逼人的气息穿透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感受他那躁动的激情攻占她的整个身躯。
沉沦之间。
他竟附耳低喃：“我爱你……”
黛染怔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出这三个字，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对任何人说出这三个字……过去，并不是他不愿对她说这三个字，而是她不愿给他机会说这三个字……因为她根本就不愿听他说这句话！眼泪，从她那惊得瞪圆的眼眸，潸然滑落……耳畔，却又再度响起他那沙哑低沉却又深情坚定的声音：“我爱你……”
不要再说了好吗？！
她在心底呐喊着，她欲抽回她的双手捂住她的耳朵，却被他一手握在他的大掌之间。他一下又一下地轻吻她颤抖的双手，直至将她的双手吻得发软，直至将她吻得举手投降……他才放开她的双手，再度附身，吻她，爱她。
纵使他再也没有将那三个字宣之于口，但他那紧贴着她心脏的心跳，每一下都在呐喊着那三个字：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她的眼泪，随着他那不再宣之于口的“我爱你”，一滴，一滴，又一滴，不断淌下。
无论他如何爱她……
无论他如何待她……
他始终是她的仇人。
她不断地在心中重复低喃：她恨他，她恨他，她恨他……她不断地用她的“她恨他”，来抵挡他的“我爱你”……她不断地用她的“她恨他”，来击退她内心那份莫名的酸涩。
无论他如何爱她……
无论他如何待她……
她始终只能恨他。
****
一个眨眼。
今日是静芙小公主的百日宴。
静芙小公主满月的时候，正值慕容泠殁去不久。纵使慕容泠在生时已被判遣回原籍，但夏侯衍顾及慕容尹相的心情，宫中一切大小喜庆都低调从简，因而静芙小公主的满月并没有设宴。
待到静芙小公主百日这天，便就大不相同了。
大乾王宫布置得极为喜庆，到处皆高挂着红艳艳的灯笼，到处皆装饰着艳红红的绸带，嬉闹喧天，鼓乐激荡。酒席设在大乾王宫的中心花园之内，美酒佳肴，良辰美景，宾客满座，觥筹交错。不至于铺张浪费，却也绝对做到宾客尽欢……能得今日这般华而不奢的盛况，全是东方玥策划有方。
东方玥的策划功力从来不容置疑。
但东方玥之所以如此费尽心神地给静芙小公主这般盛大的百日宴，一则是因为东方玥深知上官沫与夏侯衍有多么的宠爱静芙小公主，二则是因为东方玥本人亦打心眼里喜欢静芙小公主……似乎只要是见过静芙小公主的人，都会被静芙小公主深深地吸引住。
或许这就是静芙小公主的魅力吧？
现下，静芙小公主正躺在放置于黛染身旁的摇篮之内，瞪着圆滚滚黑漆漆的水晶大眸，精灵可爱地四处张望……静芙小公主就躺在摇篮之内，她的“四处”能有什么可张望的？
呵呵！
静芙小公主能张望的可就多了！
静芙小公主的摇篮四周，除了坐着黛染之外，还围站着大王子夏侯晔，二王子夏侯旻，三王子夏侯宽。除此之外，还有夏侯晔手牵着的懵懵懂懂的恕离。三位王子皆弯下身来，难得童趣地逗弄着他们唯一的妹妹。尽管三位王子都知道父王更为疼爱妹妹，但是三位王子都不曾因而嫉妒分毫。因为东方玥教导有方，因为三位王子本质甚好，更因为三位王子皆喜爱这位天仙般可爱无暇的妹妹。
黛染不禁暗自感叹。
黛染还小的时候，黛染在萨释国的那几位王子哥哥，离寒，离落，离恋，离梵……大概也是这般宠着黛染的吧？
想起离寒，离落，离恋，离梵……黛染的一颗心，突然沉甸甸的。皆因，只要她想起黛染的几位王子哥哥，她就不得不想起“复仇”二字……移目看向安躺于摇篮之内的静芙小公主……如今的静芙小公主正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日若黛染当真杀了夏侯衍，静芙小公主当真还能如现在这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吗？
黛染不禁想起，生下静芙小公主第五十天的时候，黛染曾去梅芳苑探看过素馨。
那日。
素馨穿着一身白绸交领长袍，靠坐在软塌之上，脸庞简直比她身上所穿的白袍还更苍白，完全没有半丝活着的血色，就连嘴唇都是死白的。
“素馨，对不起。”黛染哽咽着，伸手握住素馨骨瘦如柴、苍白如纸的纤纤素手，“慕容泠本欲毒害我与静芙，不料……竟将你牵连至此……”
“黛染无需感到内疚，一切都是命。”身为曾经萨释国的子民，最懂得的就是认命。素馨虚弱一笑，反手轻拍了拍黛染的手背，温柔地说：“我只感到庆幸。庆幸黛染只用了少量糕点，庆幸黛染安康无恙，庆幸静芙能够平安诞生……若夫君泉下有知，一定会为此感到十分高兴的。”
“其实静芙并不是……”
“静芙如今长得更像谁呢？”素馨再一次打断黛染欲坦白的话，素馨无力地笑着，温婉地说：“下次能让奶娘带着静芙一同到梅芳苑来吗？素馨实在很想看一看静芙。”
“好……”黛染略略点了点头。
黛染疑心——
或许，素馨早就猜想到静芙并不是离寒的骨肉。或许，素馨只是想骗自己说，离寒的血脉还在这人世间跳动着……想到这里，黛染配合着不再拆穿素馨仅存的希望。
“至于报仇一事……”素馨话锋突然一转，眼神瞬间凌厉。
黛染的心徒然一抖，难道……要动手了？
素馨却说：“黛染放心，报仇一事，素馨定会从详计议。”素馨有点吃力地缓了口气，“毕竟我们如今还要顾及静芙……卧病期间，素馨正好可以静心细想，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将大王杀死，如何才能让你我置身事外，如何才能让静芙继续做尊贵的静芙公主……”素馨抬目，注视黛染，“在素馨想出万全之策前，黛染绝对不能轻举妄动！除此之外，黛染切记要继续博取大王的宠爱与宠信，知道吗？”
“我实在不想再博取夏侯衍的宠爱或宠信，我现在只想离夏侯衍远远的……”
“黛染！”纵使素馨喘着气，也要打断黛染的话，“素馨知道，让黛染日日夜夜陪伴在仇人身旁，定会让黛染感到十分痛苦！但是，为了报夫君的惨死之仇，为了报萨释国的灭国之恨……黛染一定要坚持住！如今我们所有的复仇希望，尽皆掌握在黛染你一人手中了！”
“可是……我害怕。”黛染害怕她越是贴近夏侯衍，越是会心慈手软……这点，黛染实在难以向素馨启齿。
“想必黛染是害怕被大王发现心存异心，是吧？”素馨虚弱地握住黛染的手，虚弱地说：“大王城府极深，精明过人，想要骗取其信任当真不易。正因如此，黛染更要处处小心，步步谨慎。若虚情假意不可，必要之时……”素馨突然深深地注视着黛染，目光如炬。
“必要之时……如何？”黛染竟感到一阵惊悚。
“素馨相信，黛染自会拿捏分寸。”纵使素馨不曾明说，却经已言明，“万望黛染谨记夫君的惨死，万望黛染谨记萨释亡国的惨痛，万望黛染以大局为重。”
黛染重重地叹了口气。
再度移目看向摇篮之内不识愁滋味的静芙小公主。
说到底，静芙本来就不是夏侯衍的亲生骨肉，无论现下静芙如何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都不过是镜花水月般的假象罢了……但是，若素馨真能想出周全之法让黛染不着痕迹地报仇，若素馨真有办法让静芙一辈子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静芙小公主的……也未尝不好。
假手于人，不如将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中。
黛染哪会不知这个道理？黛染自问不算太笨，黛染甚至可能还比素馨更聪明一些。其实黛染完全可以亲手为自己制定一套周全的复仇计划，但是……黛染不愿意。
为何不愿意？
为何每当想起复仇，她的心总是酸酸的，疼疼的？
黛染竟不自觉地，遥遥看向独坐高台的夏侯衍。
心绪絮乱得过分，就连黛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黛染实在不愿再细想。
夏侯衍刚好看向黛染，并且停留下视线。
四目流连之处，夏侯衍竟当着众多宾客的面，不太低调地给黛染抛了个……眼色。
应该称之为“眼色”吧？
若硬要说是“媚眼”，似乎有些亵渎夏侯衍那不容直视的威武霸气与王者风范……无论该称之为眼色，还是该称之为媚眼，反正黛染朝夏侯衍翻了个白眼之后，便就装作什么都不曾看见地别过了眼。
黛染这才发现了初樱。
呃，应该说是丘黎嫣。
不知道何时，丘黎嫣经已坐在了黛染的身旁。
丘黎嫣穿着一身宽松的软绸碧色襦裙，轻描黛眉却已红粉菲菲，鬓发飘逸更显成熟韵味。虽不若从前身着曼罗盛装时穿金戴银的奢华富贵，却也丝毫不减骨子里的尊贵气质……眼前的丘黎嫣，与当初在冷苑之内落魄不堪的初樱简直有着天壤之别，与当初在萨释国时的稚嫩胆怯亦是判若两人。这般含情脉脉的眼眸，这般红润幸福的脸庞，不难想象，夏侯钰确实是将丘黎嫣捧在手心里面疼着的。
丘黎嫣一边温柔地轻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一边向着黛染盈盈而笑道：“黛染与大王的感情真好。”
想必，丘黎嫣看到了夏侯衍方才向黛染抛来的……眼色。
说不定，丘黎嫣还将黛染“回敬”夏侯衍的白眼当成了媚眼。
想到这里，一阵焦灼的热气从黛染的心底骤然升腾，随即窜爬上黛染的脸颊，化作两抹羞涩的嫣红……黛染尴尬地干咳了两声，略带不自在地调笑道：“我与大王感情再好，都不若钰亲王妃与钰亲王鹣鲽情深！大乾之内，谁人不知，钰亲王疼爱钰亲王妃疼爱得不得了！钰亲王对钰亲王妃，简直就是捏在手里怕化掉，含在嘴里怕融掉，不知道该如何更加疼爱才好！”
“钰亲王确实对我很好。”相比起黛染的尴尬不自在，丘黎嫣可谓是直率得很。丘黎嫣嘴角那抹不加修饰的甜笑，更是羡煞旁人，“我与钰亲王能有今日，还真得感谢黛染你的帮忙。”
丘黎嫣嘴上说着，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追随着围站在摇篮旁的恕离身上。曾经的骨肉至亲，如今却只能相见不相认……每思及此，丘黎嫣总难免感到心有戚戚焉。
所幸，丘黎嫣知道东方玥将恕离照顾得极好。所幸，夏侯钰也经常替代她去德心殿探看恕离。
眼下，看着恕离那白胖的笑脸，看着恕离那壮实的手脚……这样的恕离，简直与初初送到德心殿时的菩德判若两人。再看，三位王子在宠溺静芙小公主之余，亦不忘处处照顾年纪尚小的恕离。
水雾渐渐迷蒙了丘黎嫣的眼眸。
同为母亲，黛染轻易便读懂了丘黎嫣眼内的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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