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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的。”素馨坦然地直视黛染，坦然地回答：“为了能够为复仇争取最有利之条件，素馨确实曾与多名侍卫……睡过。”
“可是为何……这些侍卫……最后全部都……”死于非命……黛染怯生生地看向素馨，怯生生地不敢将后半句话问出口。
“因为他们本就该死。”素馨过于镇定地说着，丝毫没有半点恻隐之心，仿佛那些侍卫根本与蝼蚁无异，“幸亏他们全都死了，不然，昨日在侧殿之上又岂能做到死无对证？”
听着素馨的话，黛染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素馨竟然冷漠至此，实在让黛染心惊不已！
不敢继续在此问题之上多作纠缠，黛染转而小心翼翼地问素馨：“如今，我虽则不能继续在夏侯衍的膳食之中投放百日休。但是，夏侯衍毕竟曾经接连服用了九十五日的百日休。如此一来，夏侯衍的身体，将会被这九十五日的百日休……摧残至何种程度？”
“百日休就是这点不好。”素馨难掩失望地轻叹一声，“百日休需得连续服用一百日，方能取人性命于无形。若如现在这般，只服用了九十五日便突然终止……虽则，这九十五日的百日休，也能使服用之人身子不适好一阵子。但是，曾经服用百日休九十五日之人很快便能够恢复康健。如大王那般本就身子健壮之人，更是不出数日，便能康健健壮如初。”
“如此一来……”黛染压抑着心中莫名的轻松与愉快，言不由衷地问：“那你我过去九十五日所作之努力，岂不是全都白费了吗？”
“那亦是无法。”素馨再度叹息一声，再度轻拉黛染双手，柔声劝慰道：“黛染请放心！素馨一定会尽快想出另外一个万全之法，以让黛染尽快为夫君以及凌霄等人报仇！”
“嗯……”黛染牵强地提了提嘴角，力不从心地笑着点头。
“但是。”素馨苦口婆心地对黛染说：“在素馨想出复仇的万全之法前，黛染一定要谨慎小心地应付大王。切莫冲动，更切莫冲撞大王……知道吗？”
“黛染知道。”黛染惶惶然地点头。
说完复仇之事，二人便又再度陷入沉默。
沉默好一会之后，素馨总算是起身告辞。告别素馨之后，黛染独自一人撑着脑袋，幽幽地移目看着窗外夕阳……一轮橘黄落日，将天地间的一切晕染成红烘烘的一片。
如此夕阳，当真是无限好。
黛染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往上扬，往上扬……嘴角越是上扬，心底越是轻松……她似乎已经许久不曾感到这般轻松了。
红红落日，点点西斜。
那人却踏着淡红夕阳，缓步向她走来……她那不自觉地向上扬着的嘴角，竟不自觉地添了几分甜蜜。
静心细想，若日子总能如此淡若水静如菊，也未尝不好。每夜能与夫君女儿一同围坐桌边，一同共进晚膳，承欢膝下地共享天伦之乐。用过晚膳之后，又能与夫君一同偎依彼此，进入梦乡……如此生活，看似简单，却不知是多少女子欲求而不得之幸福。
卸去白日之妆容，静坐于明镜之前。
黛染幽幽注视着明镜之内，那再熟悉不过的绝美容颜……那含笑的眉目，那含笑的嘴角，那含笑的绯红……她经已忘记，有多久不曾看见黛染的容颜这般容光焕发，这般光彩照人，这般幸福甜美……其实无论她是乔杏华抑或是黛染，她也不过是一名寻常女子罢了……而作为一名寻常女子，难道就不能稍微自私一些吗？
逝者已矣。
活在为逝者复仇的阴霾之下，只有痛苦……原谅她自私，原谅她懦弱，原谅她实在不欲继续活在那痛苦的复仇阴霾之下。可是……她该如何告知素馨，她不愿再活在痛苦的复仇阴霾之下？若他日再遇轲倪，她该如何面对轲倪？
或许，真的，阻碍她对夏侯衍坦诚相待的种种因素，实在是太多。
但是，也许，一切因素，不过都是她在自欺欺人地作茧自缚罢了。
正当黛染心绪杂乱之际，忽而看见明镜之内、她的身后，站着目光深邃的夏侯衍。黛染当即放下手中所持的雕花檀香木梳，缓缓转身，抬头看向夏侯衍。夏侯衍却俯下身来，伸手拉着黛染的手臂，稳稳地将黛染从黑木椅子之上拉起身。夏侯衍深沉地对黛染说：“陪本王到荷花池走走。”
黛染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夏侯衍牢牢牵着黛染的手，与黛染一同漫步走向杏苑的荷花池。
夜未央，寒声碎。
朦胧月色携带荷花之幽香，阵阵袭来。细心品味，仿若无数花瓣漂浮于月色之上，无限地柔软抚慰着疲惫的身心。原本幽暗之夜，因着朦胧之月色而变得微亮。月色瑟瑟散落于荷花池之上，幻化成粼粼波光……闪动着，颤抖着，仿若繁星点点跌落人间。
黛染伸出手，欲要握紧其中一点繁星……然而，每当她握紧手，繁星便就逃到掌心之外；每当她放开手，繁星却又都在她的掌心熠熠生辉……
紧握着手，是一种执念。
放开双手，是一种释然。
放下执念，从容释然……便是这般意境吗？
心，无由戚然……夏侯衍却始终紧握着黛染的手，与黛染一同坐于荷花池池心的凉亭之上……清风拂过，仍是煽动起粼粼波光；清风拂面，仍是送来袭袭荷香……纵使今日之荷花，已非当日之荷花，但时光仿若从来不曾流转。
“夫人。”夏侯衍紧握着黛染的手，注视着黛染的眸……他那双向来深邃的眼眸，在星月之下显得更为闪烁。
“叫我干嘛。”黛染下意识地往后缩着身子，似是尽力逃避躲闪夏侯衍的深邃眼眸。
夏侯衍却伸长手臂，直将黛染的脸庞拉到他的面前来，轻轻地在黛染的额头之上印下一吻……那般温柔，那般柔情，根本一点不像夏侯衍。夏侯衍却极微地提了提嘴角，目光深邃地近距离注视着黛染，嗓音低沉地对黛染说：“本王有一句话想问夫人。”
“你想问什么？”黛染继续下意识地往后缩着身子……因为黛染知道，夏侯衍要问的问题，必然是黛染难以回答之问题。
“夫人心中可曾有过本王？”夏侯衍直视着黛染，期待着黛染的答案。
“我……”仿佛有一团湿透了的棉花在心中无限胀大，黛染只感到心脏憋闷得慌，就连呼吸都变得极度困难……黛染“我”了很久，却始终“我”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唯能左顾右盼地闪缩着眼神，惊慌失措地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回答夏侯衍才对。
说“不曾有”吧……似乎一说便会万分心虚。
说“确实有”吧……黛染实在不敢这般回答。
就在黛染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之际，夏侯衍再度伸出他宽厚的大掌，直将黛染的脸庞无限地拉近他的脸庞……他强迫黛染呼吸着他的气息，他强迫黛染注视着他的眼眸，他强迫黛染直视着他眼眸内的爱意……夏侯衍深沉而坚定地对黛染说：“总有一日，夫人会心甘情愿地回答本王说……夫人的心中，一直有着本王。”
心悸如潮，脸烧如火。
黛染实在不明白，夏侯衍为何能够笃定至此？难道，夏侯衍真能轻易便看穿她的心思吗？难道，她的心思当真已经如此明显了吗？难道，她早就不再恨夏侯衍，甚至早就对夏侯衍芳心暗许了吗？
再度心悸，再度火烧。
夏侯衍伸长他那结实的手臂轻搂住黛染，让黛染枕着他宽大的肩膀，二人一同静看夜如水，一同细看月如钩，一同聆听虫之声。
独享良辰，总觉苍凉。
共赏美景，却觉心甜。
“夏侯衍……”黛染忽然幽幽开口。
“何事？”夏侯衍略微垂目，询问地注视幽目远眺的黛染。黛染那两排极长极浓的眼睫毛，于夜色与微风之中微微颤动，宛若两只绝美的黑凤蝶休憩在黛染的眼眸之上。
“我们生一个孩儿吧。”黛染淡淡地说。
“夫人说什么？”向来淡定的夏侯衍，竟被黛染这句脱口而出的话，惊得眉目紧蹙。
“我说……”黛染在心间重重地吸了口气，努力压抑着忐忑不安与激动非常，再度淡淡地开口对夏侯衍说：“我说，我想给你生个孩儿。”
“本王说过，本王有三位王子与静芙，便就够了。”说到底，夏侯衍不过是不欲再让黛染承受生育之苦罢了。
“可我不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直面夏侯衍的错愕，黛染只能略微别过眼去，努力平静镇定地说：“我还想再要一个女儿或者儿子……反正，无论是女儿或者儿子都好。”说到底，黛染始终认为，她在静芙此事上愧对于夏侯衍。黛染私心里以为，只要她为夏侯衍诞下夏侯衍的亲生骨肉，她便不用再感到愧对夏侯衍了。
“不急。”夏侯衍不无嘲弄地笑着说：“夫人不过二十，本王也才刚过而立。夫人大可调养好身子，再为本王生儿育女。”
过去，黛染总觉得夏侯衍的心思复杂地难以揣度。此刻，黛染却轻易便明白了，为何夏侯衍会如此回答黛染的请求——夏侯衍不过是在等那么一天，等黛染真心真意地爱着他的那一天。待那一天当真来临，夏侯衍再与黛染商讨是否再度生儿育女，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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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拂着轻纱。
晨光爬上红窗。
黛染坐于明镜之前，让竹香与意柳为其梳妆……仍是低髻轻梳，仍是峨眉淡扫，却已美若天仙。
竹香恭敬地说：“启禀黛染夫人，昨日皇后命人送来一身紫杏绸缎垂地襦裙。不知夫人今日可要穿上一试？”
黛染却摇头道：“本夫人今日不欲穿紫色。”
听到黛染此话，竹香与意柳皆是一怔。一怔过后，竹香与意柳不约而同地疑惑对视……想黛染来到大乾王宫，不知不觉经已将近三年。在这将近三年的流光之中，大乾王宫人人皆知，黛染从来只穿紫色……今日，黛染竟突然说不欲穿紫色？竹香与意柳实在无法迅速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
黛染调笑道：“怎么了？难道在这杏苑之内，竟无紫色以外之衣衫？”
意柳赶紧说：“大王在数月之前，曾命人给夫人送来一身嫣红百花垂地襦裙。若夫人今日当真不欲穿紫，大可一试那身嫣红百花垂地襦裙。”
黛染点头道：“就穿那身嫣红百花垂地襦裙吧。”
得到黛染的首肯之后，竹香与意柳一同走到黑木衣柜之前，从黑木衣柜的最里头，找到了那身被搁置多时的嫣红百花垂地襦裙。待竹香与意柳恭敬细致地为黛染穿上该身嫣红百花垂地襦裙之后，黛染便再度坐于明镜之前，让竹香与意柳为其稍作调整妆容与髻发。
竹香忽而伸手从黑木雕花首饰盒之内，默默执起一支比大乾国内任何首饰都更加精美绝伦的发簪，细细地簪在黛染轻梳的低髻之上……黛染却迟疑着伸手，将该支精美发簪从低髻之中拔出，放在掌心，反复细看，疑惑地问：“这不是本夫人的游龙戏凤点翠簪吗？这游龙戏凤点翠簪……不是早已被本夫人摔碎了吗？”
竹香稍作福身，恭敬回答道：“当日，夫人将此发簪以及其余几件价值连城的首饰摔碎之后，便命我等将摔碎之首饰全数包裹藏起……不知何时，大王竟发现了那些被包裹藏起的首饰。大王命人将那些首饰全数修好，并于数日之前，将修好的首饰与其余新做的首饰一同，送回到杏苑来。”
黛染仔细地打量着手中所持的游龙戏凤点翠簪……这游龙戏凤点翠簪简直修得精妙绝伦、天衣无缝，仿佛从来不曾破碎过一般……黛染问：“那其余首饰呢？”
意柳伸手打开整个黑木首饰盒，恭敬地将该黑木首饰盒双手捧着，呈现在黛染眼前。黛染依次伸手拿起鎏金蔓藤红宝步摇，白玉菱花耳坠，翡翠明珠长寿项链，金镶玉手镯，黄金曼罗戒指……夏侯衍竟真命人将所有首饰都修好了，并且全都修得这般天衣无缝……想到这里，黛染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着……
突然。
黛染上扬的笑意，瞬间凝固成冰。
因为。
黛染竟在黑木首饰盒之内，发现了一支再熟悉不过的——红玉杏花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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