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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染欲往吵闹的小摊走去,素馨却伸手拉住了黛染。
素馨柔声问黛染:“你要去哪里?”
黛染回头对素馨说:“那边似乎发生了点状况,我想过去看看。”
素馨温婉地笑着说:“不过是一些小吵闹罢了,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去胭脂店和众人会合吧。”
听了素馨的话,黛染眉头紧皱地再度转头看向事发的小摊……举目穿透濛濛乱扑行人面的杨花飞絮,绕过花团锦簇的华丽盛装和步摇云鬓……黛染看见几个身穿青黑褐长袍的索罗门男子正强行拉着一个妥息摊主往巷子里面走……这些索罗门男子要对妥息摊主做什么?!
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悸,一股不祥的预感强烈地在黛染的心中升腾。
不顾素馨的阻扰,黛染一手挽着沉重的盛装裙摆,一手拨开阻挡前路的衣香鬓影,时而左闪右避时而横冲直撞地越过华丽的人海,往巷子跑去。
黛染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巷子里,只见妥息摊主已经被打得脑袋深垂地蜷缩在小巷一角。尽管妥息摊主看上去已然奄奄一息,但是那几个身穿青黑褐长袍的索罗门男子仍在拳脚交替地殴打着妥息摊主!看那几个索罗门男子凶狠的架势,他们似乎是要将妥息摊主置诸死地!黛染不知道妥息摊主犯了什么大罪,黛染只知道如果她再不出言制止,妥息摊主就一定会被那几个索罗门男子活活打死的!
情急之下,黛染冲那几个索罗门男子大声喊道:“住手!”
索罗门男子于奋力的拳脚之中转头……只稍一看,索罗门男子便立即停下了拳脚……只因黛染身上的奢华盛装彰示着黛染曼罗门贵族的尊贵身份。曼罗门贵族的命令,索罗门不能违抗,于是他们立即恭敬地‘住手’。然而索罗门男子才刚“住手”,一把熟悉的声音便从黛染的身后传来,厉声质问索罗门男子:“那个卑贱的妥息死了吗?”
索罗门男子惶恐地下跪,道:“尚未……”
那把熟悉的声音愤怒地斥责:“我让你们打死那个卑贱的妥息!那卑贱的妥息尚未死,你们居然就停手?你们是不是想要违抗我的命令!?”
索罗门男子惶恐地磕头,道:“我等绝对不敢违背商樱小姐的命令……”
商樱?!
黛染转身,果然是商樱!
商樱今日穿着一身华丽的牡丹绮锦垂地裙,高耸入云的发髻上饰满珠翠,奢靡的金银首饰挂了一身。她脸上的妆容比平日浓艳许多,远山浓黛,血红朱唇,高翘的眼角眉梢之间没有了往日的楚楚可怜,取而代之的是恶意昭彰的暴戾。
商樱身后跟着一位与商樱年纪相仿的曼罗门女子。
曼罗门女子身穿琉璃蓝轻纱垂地裙,精致的芙蓉坠星髻上簪着流苏步摇。桃颜杏目,冰肌玉骨,弱柳扶风,蛾眉宛转,楚楚可人……这位曼罗门女子便是商樱的妹妹,初樱。
趁着黛染忙于打量初樱,商樱命令跪在地上的索罗门男子:“你们赶紧给我打死那个卑贱妥息!”
黛染赶紧回过神来,大声冲索罗门男子喊:“不许你们再打他!”黛染转头质问商樱:“你为何非要把这个妥息摊主打死?!”
商樱轻蔑地别过头,趾高气昂,傲慢嚣张,完全无视黛染的质问。
初樱在商樱的身后,怯生生地对黛染说:“方才姐姐在这个妥息的摊位上看中了一只琉璃花瓶,谁料这个不知好歹的妥息居然敢单手将花瓶呈递给姐姐……这个妥息居然敢对姐姐如此的大不敬,确实应该严惩!”
黛染不可置信地瞪着商樱,不可置信地问:“妥息摊主单手把花瓶呈递给你,你就要取他的命?就为了这样一件小事,你至于吗?!”
商樱暴怒地斥责道:“小事?!卑贱的妥息对尊贵的曼罗门如此大不敬,你居然敢说是小事?!”
黛染无奈地摇头说:“就算是大事,就算这个妥息摊主真的对你大不敬,但是你也已经把他打得奄奄一息了……”
“奄奄一息有何用?我要的是他的命!”冷硬地打断黛染的话后,商樱再度对跪在地上的索罗门男子下令:“你们赶紧给我打死这个大不敬的妥息!若你们不打死他,我就要同治你们大不敬的罪!”
黛染激动地冲索罗门男子喊:“我不许你们再打他!若是你们再敢打他!我……我也要治你们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索罗门男子恭敬地弓着身子,为难地在黛染和商樱之间来回衡量……
商樱嚣张成性地对索罗门男子说:“是我先让你们动手的,所以你们必须要听我的命令!你们赶紧给我打死这个大不敬的妥息!”
黛染愤怒地瞪着商樱,愤怒地对商樱说:“你知道什么叫‘得些好意需回首’吗?这个妥息摊主已经被你打成这副样子了,你放他一马又能如何!”
商樱残忍地冷笑着说:“你居然替一个卑贱的妥息求情?哼!本来我放他一马也不是不可。但是因为你求情,所以我今日就一定要打死他!”
黛染气急地指着商樱,“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商樱残酷地仰天大笑,“哈哈哈!什么意思?我的意思不是明摆着的吗?你在我的面前装什么装,你是什么人,难道我还不知道吗?我啊,就是看不惯你这幅装好人装好心的模样!所以啊,你越是要替这个卑贱的妥息求情,我越是要这个卑贱的妥息不得好死!”
黛染被商樱气得大口地喘着气,喘着喘着,黛染突然醒悟……她为何要气?她忘了她是谁了吗?她可是曼罗门尊贵的曼罗公主呀!想到这里,黛染调整呼吸,不紧不慢地对索罗门男子说:“我现在命令你们,马上离开这里。”
索罗门男子你看我我看你……他们既不敢不离开,又不敢就这样离开。
商樱怒目黛染,叫嚣道:“是我让他们来的,你凭什么让他们走?!”
完全不理会商樱的怒目和叫嚣,黛染继续不紧不慢地对索罗门男子说:“商樱只是寻常的曼罗门贵族,而我却是曼罗门的曼罗公主。你们说,你们应该听命于寻常的曼罗门贵族,还是应该听命于尊贵的曼罗公主?”
索罗门男子齐声道:“我等当然听命于曼罗公主!”
黛染满意地点头说:“嗯!不错!果然识相!你们记住,以后若是再有人为了一点小事让你们把某人打死,你们一定不能听从!知道吗?”
索罗门男子齐声道:“我等知道!”
黛染说:“既然知道,你们就离开这里吧!”
索罗门男子迅速从地上站起身,恭敬地颔首往巷子外走……商樱冲着索罗门男子的背影,愤怒地跳脚大骂:“我不许你们走!我要你们打死这个卑贱的妥息!这个卑贱的妥息都还没有断气,你们居然就敢走?!你们给我回来!我要治你们大不敬的罪名!你们给我回来!我要你们和这个卑贱的妥息一同就死!”说到最后,商樱几乎是尖叫着喊出这些话的。
虽然商樱是曼罗门贵族,虽然索罗门视曼罗门贵族的命令为宿命,但商樱只是一位寻常的曼罗门贵族,而黛染则是曼罗门尊贵的曼罗公主……权衡之下,任谁都知道应该听命于谁……于是,那几个索罗门男子就在商樱的愤怒跳脚和尖叫声中,离开了小巷。
索罗门男子离开后,黛染匆忙地走向蜷缩在角落里的妥息摊主……不料,商樱的脚步比黛染更快。
商樱瞪红着眼跑到妥息摊主的身前,凶狠地抬脚踢打妥息摊主。若是平日,商樱一定会嫌弃卑贱的妥息脏了她的鞋。但是今日,商樱只求发泄她心中的那口恶气!商樱狠狠地抬脚,狠狠地踢打妥息摊主。妥息摊主蜷缩着身体低垂着脑袋,由始至终没有求饶一句也没有喊疼一声。
黛染跑到商樱的身后,双手拉住商樱背后的衣衫,尽力想要将商樱拉离妥息摊主。商樱猛然转身,顺势全力甩了黛染一个大巴掌。最近身子一直虚弱的黛染被商樱的顺势一掌打得眼冒金星……黛染脚步不稳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她的后背直直撞上了小巷的墙面……受了商樱一掌,又经过这么一撞,黛染头晕脑胀地眼前只剩一片白茫茫。
于白茫茫之中,黛染听到商樱脚踢妥息摊主的凶残声响。
不行……她一定要阻止商樱!黛染一手撑住背后的墙面,一手按住晕眩的脑袋……她不住地眨眼,不住地摇头,不住地告诉自己一定要阻止商樱……好不容易,黛染眼前的白茫茫才渐渐散去。白茫散去,黛染清晰地看到商樱正在疯狂地抬脚踢打着妥息摊主……商樱真的是疯了!黛染在心中咒骂着。
黛染想要过去拉开商樱,然而黛染才刚抬脚就再度晕眩地撞上了背后的墙……四处寻找黛染多时的素馨途径小巷,刚好看到小巷里脸色苍白地背靠墙面的黛染。无暇理会小巷里面的初樱,商樱,乃至妥息摊主……素馨急忙跑到黛染的身旁,扶着黛染,紧张地问黛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的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黛染无力地抬手指着商樱疯狂的后背,虚弱地说:“不要再让商樱打这个妥息摊主……”
听着黛染的话,素馨垂目瞥了一眼蜷缩在商樱脚下的妥息摊主……对素馨来说,那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妥息而已。而卑微的妥息根本就不值得素馨操心,眼下素馨只担心黛染的身体……素馨温柔地对黛染说:“别人的事情我们就不管了,我现在马上就带你回宫休息。”
再不阻止商樱,妥息摊主就要死了!无论妥息在曼罗门的眼中是多么的卑微,但那终究也是一条人命啊!黛染闭上眼,用尽仅余的力气大喊:“不要再让商樱打他!”
面对黛染的执拗,素馨无奈地叹了口气。
素馨走到商樱的身后,对疯狂的商樱说:“商樱,不要再打了。”商樱完全无视素馨的劝说,素馨只得伸手去拉商樱,商樱反手用力甩开素馨纤弱的手,素馨只能转头对初樱说:“赶紧带你姐姐回去。”
初樱怔在原地,怯生生地说:“姐姐是不会听我的话的。”
素馨对初樱说:“你姐姐若不听,你拉她走便是了。若你不赶紧把你姐姐拉走,我回宫之后定会找鸢萝皇后为我们评理的。”
听到“鸢萝皇后”四个字,初樱急忙走到商樱的身旁,惶恐地劝说道:“姐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妥息这般低贱,若是死在你的脚下,定会弄脏你的金绣云锦鞋的。”
一来,商樱确实讨厌妥息弄脏她的鞋子。二来,这个妥息怎么踢都踢不死,商樱踢到脚都疼了。三来,“鸢萝皇后”四个字确实很有震慑力……初樱这翻劝说,贴心之余也正好给了商樱最好的下台阶……商樱停下脚,伸手用力地整了整衣衫裙摆,转身不可一世地对黛染说:“我告诉你!我停止并不是因为我怕你,更不是因为我惧怕鸢萝皇后。我只是不愿意让低贱的妥息弄脏我的金绣云锦鞋而已!”商樱转头对初樱说:“我们走!”
初樱怯生生地点头,怯生生地跟在趾高气昂的商樱身后。
商樱和初樱走后,黛染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弛下来。视线越发清晰,脑袋似乎也没有那么晕了,黛染看向妥息摊主,只见妥息摊主依旧蜷缩在角落里低垂着脑袋……黛染欲走向妥息摊主,素馨却急忙拉住了黛染。
素馨问:“你要干什么?”
黛染说:“我要过去看看他的伤势如何。”
素馨说:“那可是妥息!”
黛染问:“妥息又怎样?”
素馨说:“他是卑微的妥息,你是尊贵的曼罗公主。尊贵的曼罗公主怎么能够纡尊降贵地去察看妥息的伤势?”
又是万恶的宗族和等级!
突然“哎呀”一声,黛染抬手按住她隐隐作晕的脑袋,虚弱地说:“素馨,我真的很不舒服,我的头真的很晕……我想就算是你扶着我,我大概也无法支撑着走到马车那里了……你能不能去叫凌霄他们过来,一起扶我上马车?”
素馨紧张地说:“那你先在这里靠一下,我现在就去唤他们。”
素馨小跑着跑出了小巷……看着素馨跑出小巷,黛染赶紧走到妥息摊主的身前蹲下……确实是晕过头了,黛染居然直接坐在了地面上……坐着就坐着呗,难道这个时候还介意这些吗!黛染破罐子破摔地坐在地上,探头看着低垂脑袋的妥息摊主,问:“你没事吧?”
妥息摊主蜷缩着,没有回答。
黛染特意放柔声线,说:“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告诉我,你伤到哪里了?严重吗?手脚还能动吗?”
妥息摊主仍是蜷缩着,没有回答。
黛染紧张地问:“你是不是疼得说不出话来了?”黛染左右上下打量着妥息摊主……虽然妥息摊主身上的葛麻长衫印满了鞋印,但是其上并没有血迹,所以妥息摊主的身体应该没有外伤……难道是内伤?难道伤都在脸上或头上?黛染紧张地说:“赶紧抬起头,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如何吧!”
或是黛染的紧张和关心让妥息摊主动容,本不欲抬头的妥息摊主终于抬起了头……只稍一抬头,妥息摊主的一双眼眸就深深地将黛染震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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