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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夏侯衍！
不知何时，夏侯衍已然站在黛染身旁。
夏侯衍身上所穿的白色锦衣，于夜色之中遗世而独立。夏侯衍身上散发出的震慑天地的霸气与席卷天下的王者之气，将黛染一次又一次地抛掷到她曾亲身经历的两场血战之中……胸前早已痊愈的伤口，似是突然被人慢慢撕裂般，剧烈生疼！
原本平静宜人的夜，顿时充斥无助的风声鹤唳和骇人的血雨腥风……
“你为何会在这里！？”黛染惊恐地往后缩着，就像是如临大敌的猫般，竖起满身防卫。
“这是本王的王宫。”夏侯衍的声音一如黑夜中最深沉的深渊，将黛染那颗惊恐的心沉沉地往下拉。
“你给我滚！！”明明黛染的身体在害怕颤抖，黛染的嘴却在倔强怒吼。
“若本王不‘滚’，你又能如何？”夏侯衍试探地看着黛染。
“若你不滚，那……那就我走！”黛染用最快的速度站起身，转身就往楼阁内跑……夏侯衍却像是会轻功似的，一下挡便在黛染面前。
夏侯衍与黛染之间只剩一臂之遥。
黛染僵在原地，屏住呼吸。她倔强地抬头，倔强地怒视如铜墙铁壁般阻挡前路的夏侯衍……黛染绝对不是矮子，夏侯衍却凭空比黛染高出了一个半头。在夏侯衍的面前，黛染就像是一只毫无还击之力的小奶猫般，羸弱可怜。
反观夏侯衍。
相较黛染，夏侯衍简直就是一个巨人，一头猛兽！
心生恐惧却无处可逃！
黛染本能地抱紧自身颤抖的躯体，惊恐地往后退着，强装镇定地问夏侯衍：“你想做什么？”
“你当真忘记我了？”幽暗中，夏侯衍深沉的眼眸里有着莫名的期许。
“我怎么可能忘记你？！”黛染怒瞪着夏侯衍，接连后退，“你重伤过我！你杀了我的二哥！你杀了我萨释国上万战士！你狼子野心地吞并了我萨释国！你残忍地流放了所有爱我的和我爱的人！你无情地让我与我爱的人分隔千里，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如此种种！我就算死！都不可能忘记你！”
“看来，你当真是忘记了。”这大概是夏侯衍这一辈子，唯一一次感到挫败。
“我不知道你想要说什么！”黛染拒绝承受夏侯衍奇怪的眼神。
“那日，在封陵城的集会之上，在那条狭长的小巷之内……你当真是忘记了吗？”夏侯衍希望能从黛染的眼眸里看到恍然大悟……然而，没有。黛染只是防备地看着他，憎恨地看着他……对此，夏侯衍掩饰着失望，低沉地说：“那日，在小巷之内。纵使你以为我只是卑微的妥息，却仍是向我伸出了援手。”
“你……”黛染惊愕地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是那个妥息摊主？！”
“是的。”夏侯衍勾了勾嘴角，“你果然不曾将我忘记。”
“你居然是那个妥息摊主？！”黛染不住地摇头，不住地喃喃自语：“你居然就是那个妥息摊主……我居然还对你伸出援手？！我怎么能够对你伸出援手！？如果当日我知道那个妥息摊主就是你！我一定不会阻止他们打你！我真恨不得他们在那日就将你打死！”
“但你还是救了我。”虽则，夏侯衍完全有能力轻而易举地将打他的那些人，全部撂倒……
“我没有救你！”黛染紧紧捂住剧痛的心脏，不断地摇头，不断地后退，不断地想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世界！“你害死了二哥！你毁掉了我的一切！如果我当初知道那个妥息摊主就是你！我一定不会救你的！我甚至……我甚至会亲手杀了你！”
黛染不断地往后退着，差点就要掉进满是残荷的荷花池中。
夏侯衍眼明手快地长臂一伸，拉住了黛染。
黛染奋力推开夏侯衍，大声尖叫道：“你放开我！你这个恶魔！你这个魔鬼！你已经毁掉了我的一切，你现在还来这里干什么？来看看我到底有多么痛苦吗！？”
“不是。当初你救了我……”
“不许你再说我救了你！”黛染激动地冲夏侯衍怒吼：“我想要救的根本就不是你！如果我当初知道那个人是你！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是吗？”
“是！”
“如果这真是你想要的，那本王可以给你这个机会。”夏侯衍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递给黛染，“本王现在便给你一个刺杀本王的机会。”
“你说什么？”黛染惊吓怔住。
“你不是口口声声地说，要杀了本王吗？”夏侯衍抬手，将匕首抵在黛染眼前，“现在机会来了。拿着，杀我。”
“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黛染惊吓得无法呼吸。
夏侯衍却拉起黛染的手，将匕首放进黛染手中。
夏侯衍说：“这将是本王给你的，唯一的一次机会。”
黛染双手握紧匕首，惊恐得瑟瑟发抖……抬头看向夏侯衍，但见夏侯衍正傲视天地般站立着，根本一点都不将她与她手中的匕首当成是威胁！夏侯衍根本就是认定她不敢动手！夏侯衍根本就是认定她不敢动手，所以才会这般大胆地将匕首交到她的手中的！
愤怒攻心！
黛染冲动地双手一提，颤抖着将匕首刺进夏侯衍的胸膛。
鲜血，从夏侯衍紧绷的胸前肌肉慢慢溢出，慢慢地将夏侯衍的白色锦衣染上了骇红……夏侯衍却始终悠然站立，深沉低头，俯视黛染……仿佛，黛染刚刺的那一刀，并没有刺在夏侯衍的身上。
是蔑视！
是挑衅！
夏侯衍的悠然深沉再度让黛染愤怒攻心！黛染紧握匕首，用力地将匕首更扎进夏侯衍的伤口……夏侯衍白色锦衣上的骇红霎时之间无限蔓延……黛染惊恐得颤抖，颤抖得直想后退……夏侯衍却突然抬手握紧黛染的双手，隔着黛染的双手，将黛染手中的匕首慢慢地扎近他的心脏。
黛染惊恐地瞪大双眼，惊恐地瞪着夏侯衍。
夏侯衍却淡定地注视着黛染，深沉，冷静。
黛染感受着手中的匕首一寸寸地刺穿夏侯衍的骨血，一寸寸地深入贴近夏侯衍的心脏……黛染被夏侯衍紧握的双手惊恐地寒冷如冰，哆嗦发抖……穿透掌心的冰冷与颤抖，让夏侯衍禁不住轻勾了勾嘴角……夏侯衍轻勾的嘴角刺痛着黛染的眼眸！
夏侯衍居然还能笑！
夏侯衍怎么可以还在笑！
冲昏头脑的愤怒，让黛染更加坚定地紧握了手中的匕首。但是黛染“坚定”的双手，却愈发寒冷发抖……就要刺进夏侯衍的心脏了！
天地之间突然寂静无比。
黛染只感觉到呼吸困难。
“大王！”
竹香与意柳的两声尖叫，让黛染惊吓地推开了夏侯衍。
竹香与意柳正欲跑过来，夏侯衍却抬手不让她们靠近。
夏侯衍淡定地伸手一拔，径直将胸前的匕首拔出，扔在地上。夏侯衍不动声色地抬手捂住鲜血直飙的伤口……虽则这伤口不至于能让夏侯衍当场毙命，但是夏侯衍的白色锦衣已然被染成了血红锦衣。夏侯衍对黛染说：“看来，你仍是舍不得杀本王。”
“不是的！”黛染被逼得有点疯狂地尖叫：“若不是竹香与意柳突然出现，你现在已经死了！”
“是吗？”夏侯衍提了提嘴角，“本王已经给过你刺杀本王的机会。从今以后，本王与你再无拖欠。”
夏侯衍转身，脚步稳健地离开。
黛染如同被抽丝般跌坐在地上。
低头看着血染的双手，移目看着染血的匕首……黛染的身体仍在不住地哆嗦着，颤抖着……突然，黛染紧握双拳……她与夏侯衍之间怎么可能再无拖欠！？夏侯衍还活着，离寒却已经死了！夏侯衍还在大乾王宫之内享受着尊贵的生活，黛染所有爱的人却都被流放到遥远的荒芜之地不知是否能够善终！
一切都还没完！
纵使双手染血的感觉并不好受，但黛染一定要让夏侯衍血债血偿！
****
第二天，清晨。
一如过去十数个清晨一般，黛染坐于明镜前，静待竹香与意柳为其梳妆……黛染感受到，竹香与意柳梳妆之时轻触而过的手部肌肤是冰凉的。竹香与意柳一定是为昨夜看见，黛染刺杀夏侯衍的景象而心感害怕吧？竹香与意柳是否会因此认定黛染是心狠手辣之人？
黛染在心中轻叹一声。
若她们真要这般认为，那便让她们这般认为吧！
反正无论别人如何认为，她都一定要亲手杀了夏侯衍！不过……若她当真杀了夏侯衍，她又该如何独善其身？她还不愿意死！因为她还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再见轲倪……现在想想，她昨夜还是太冲动了点！若昨夜夏侯衍真的死了，她也必然要死无葬身之地！如此想来，报仇一事，确实应该从详计议！
梳妆过，心觉累。
静坐下，小厅内。
想起萨释国总是丰盛如宴的早膳，再看看眼前清淡得可以的早膳，黛染顿时间没有了食欲……不是因为她吃不习惯清淡的饭食，亦不是因为她挂念萨释国的早膳，而是因为她实在挂念萨释国的一切。严格来说，萨释国甚至不能算是她的故国。但是她在萨释国里度过的日子，却是她这辈子和上辈子加起来，过得最幸福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只可惜，那些幸福和快乐短暂得如过眼云烟……轻叹一声，她无法自已地再度陷于过去的幸福回忆之中……直到，她的耳边传来：“哟，亡国公主居然现在才用早膳？”
黛染惊得挺直了腰背，这声音……是慕容泠！
在多名侍女的搀扶下，慕容泠走进杏苑小厅，巧笑着对黛染说：“多日不见，亡国公主可曾想念本夫人了？”
大感来者不善，黛染赶紧从座位上站起身。
竹香与意柳立于黛染身后，恭敬地躬腰福身，向慕容泠请安道：“奴婢参见慕容夫人，愿慕容夫人福健安康！”
慕容泠向着竹香与意柳，柔和浅笑：“你等先出去，本夫人想和亡国公主好好地聚一聚。”
竹香与意柳对视一眼，心感不妙。
然而，还不待竹香与意柳反应过来，慕容泠那名腰大膀粗的侍女莊儿便粗暴地将竹香与意柳推到小厅之外，径直关上了门。
慕容泠在侍女的搀扶下，落座主座。接过侍女青儿递来的清茶，慕容泠轻呷了一口。
许久。
慕容泠才抬目看了看黛染，柔柔说道：“见到本夫人居然不请安？难道本夫人唤你一声亡国公主，你便真以为你还是公主了？”
“参见慕容夫人，愿慕容夫人福健安康。”暗自咬了咬下唇，黛染学着方才竹香与意柳的模样，卑躬屈膝地向慕容泠请安道。
“哟，亡国公主学奴婢们的那一套，学得还真挺快的嘛！看来，所谓尊贵的曼罗门贵族，不过都是一些低贱胚子罢了！”慕容泠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的清茶，“你可曾记得，本夫人曾经与你承诺，等本夫人得空了，便会来找你玩？”
“记得……”黛染如何能够忘记那日发生过的事，那日听说过的话？只是这么多天过去了，黛染以为慕容泠早就将黛染淡忘了。不料，慕容泠还是来了……
“你给本夫人跪下！”慕容泠突然说。
“为何……”黛染的话还没有说全，莊儿便凶狠地抬脚踢在黛染的膝盖之后，黛染立即失重跌跪在坚硬的地板上。
“来人！给本夫人狠狠地教训这个罪大恶极的亡国公主！”
“罪大恶极？”努力压抑内心的悲愤，黛染不卑不亢地抬头直视慕容泠，“敢问慕容夫人，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你犯了什么罪？”慕容泠用力掐着黛染的下巴……黛染的脸庞已经全然消肿，眼前黛染这张倾国倾城的脸蛋，便是黛染犯的罪！慕容泠柔柔笑着说：“每当看到你，本夫人便感到不高兴。让本夫人不高兴，便是你的罪大恶极！”
“我每日都留在杏苑之内，谁让你偏要登门造访！”黛染实在忍无可忍。
“居然还敢跟本夫人争辩？亡国公主好伶俐的小嘴啊！”慕容泠不再掐着黛染的下巴，而是再度拿起清茶，浅笑着对侍女说：“来人，给本夫人打烂亡国公主这张让人讨厌的小嘴！”
在慕容泠的一声令下，莊儿猛力抽了黛染一个嘴巴，其余侍女也不甘人后地狠狠抽着黛染嘴巴。
多么熟悉的场景？
多么熟悉的噩梦？
又是几名侍女围着黛染狠抽，又是慕容泠在一旁冷笑……黛染想要逃跑，却被几名侍女联手牢牢控制。黛染想要挣扎，却被几名侍女联合抽得更加凶狠。黛染想要求饶，然而她们却不给黛染任何求饶的空隙！黛染哀求地看向貌若娴静的慕容泠……从慕容泠的眼中，黛染居然看到了直白的杀意！黛染幡然醒悟！慕容泠此行要的不是教训黛染，慕容泠要的是黛染的命！
黛染不想死！
黛染拼死挣扎，拼命想要站起身，却再度被莊儿抬脚踢倒在地……腰腹之间骤然传来的剧痛让黛染不能动弹。莊儿却狞笑着，趁机抬脚，欲再度踢向黛染的腰腹之间……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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