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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画晴一脸病容,柔弱的窝在魏正则怀里,可怜极了。
魏正则本该替她担心,可听到她一路上都在唤他的表字,心下生出高兴又为难的复杂情绪。
寒风卷着大雪,四下里一片白茫茫,只有他二人共乘一骑,仿佛天地间也只有彼此。
魏正则希望这段路长一些,这样他就可以和她多独处一会儿;但是他又希望这段路短一些,这样秦画晴就能早些治病。
然而没等他胡思乱想片刻,半道上,赵霖便带着一队人马循着朱砂留下的标记找了过来。
“大人,秦姑娘找到了?”
魏正则脸上又恢复以往的严肃,他轻轻颔首:“外伤无什么大碍,让人赶紧去煎一副退烧的药的便可。”
赵霖领了命正准备退下,魏正则看了眼怀中的人,蹙眉道:“等下。”
“大人还有何吩咐?”
“被人看见了总归不妥,先让锦玉过来照看着。”
赵霖看了眼软软贴在魏正则怀里的秦画晴,不敢多言,点头去办。
锦玉一直挂念着自家小姐,也随着队伍在搜寻,这会让听赵霖说找着了,立刻赶了过去。
她看着秦画晴面色苍白,顿时泪如雨下:“小姐、小姐她怎样了?”
魏正则沉声道:“你莫急,她吉人天相,无什么事。”
“那就好……”
魏正则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锦玉,让她扶着秦画晴。他正要离开,可昏迷中的秦画晴却死死的拽着他衣袖:“文霄,不要走……”
这一声不大不小,正好让赵霖锦玉和一旁的精兵都听了个清楚。
魏正则难得不好意思,他清咳两声,低声对秦画晴道:“锦玉她会照顾好你。”
“不要……”秦画晴还拉着魏正则的衣袖,半分也不肯松开。
魏正则又好笑又好气,觉得她与小儿无甚分别,没奈何,只得拉开她的手腕,略责的说:“画儿,不可胡闹。”
这一声秦画晴却是听进去了,却不知她是想着那声“画儿”,还是那声“不可胡闹”。
磨蹭了这么片刻,一行人总算在日落之前离开崖底,守在马车上的张氏见得女儿平安归来,直呼老天保佑,等候在外的大夫立刻给秦画晴诊脉处理伤口,直到说并无大碍,一群人才放下心来。
————
秦画晴做了一个梦,也许平日里朝思暮想太多,临死竟然还会梦见魏正则。
她梦见他把她抱了起来,梦见她依偎在他怀里,还梦见她叫他文霄,他唤她画儿……亲昵的倒不似二人了。
即便在睡梦中,她都忍不住笑,这样就算死了,也不算太悲催。
“小姐?小姐?”
迷迷糊糊的,秦画晴感觉有人在推她,可她不是已经冻死了吗,怎么还会听得见人说话呢?莫非自己又重生了?这个想法瞬间让秦画晴浑身一抖,刷的一下睁开眼,跳入眼里的清粉色绣花的帐子,屋子里燃着熏香和炭盆,又暖和又舒适。
锦玉大喜过望:“小姐,你可算醒了?!”
秦画晴揉了揉疲倦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脑子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劫后余生了。
她视线落在锦玉脸上,疑惑道:“锦玉……是你吗?”
锦玉一高兴便刷拉拉的落泪:“是奴婢啊。”
她上前摸了摸秦画晴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不由松了口气,忍声道:“小姐,你可知道看见你坠崖,奴婢甚至也想随你去了,可到底不能容忍那廖家姐妹作威作福,这件事奴婢已经上报给老太太了,相信老太太、魏大人都会替小姐你做主的。哼,她父亲不过区区县令,也敢如此对待小姐……”
“等等!”秦画晴扶着欲裂的额头,惊讶极了,“魏大人?魏大人怎么会来鄣县?”
锦玉也是一愣:“小姐,你不记得了吗?还是魏大人第一个找到小姐,若是再晚一些,小姐便凶多吉少了……”
她这一提醒,秦画晴也回过味了,也就是说,她迷迷糊糊以为是梦的场景,其实都真实的发生过。
那她揪着魏正则不撒手,岂不是也是真正发生过的?
见秦画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锦玉不禁笑了:“小姐不要烦扰,魏大人对小姐也真真是极好的。那日我翻进县衙的院子,正好碰见了魏大人,魏大人听闻小姐坠崖,连官服都没有换,直接从邻近几个县还有渭州城里调人连夜搜寻。那一夜,大人滴水未进也没有合眼,次日看还找不到你,急的亲自去寻,或许是有缘吧,还真让魏大人找着你了。”
她想起当时秦画晴拉着魏大人衣袖不让人走就好笑,也只有魏大人才能对她家小姐流露出那般宠溺的眼神吧。锦玉怕秦画晴脸皮薄,这事儿便没有说出口。
秦画晴本该因此感到后怕的,可她却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即又问:“他当真对我如此上心?”
锦玉也笑道:“自然,本来廖家姐妹推搡你坠崖只算是家事,但魏大人听我说了,非说要亲自审问,估计廖宁宁这会儿正跪在衙堂呢。”
提起这个,秦画晴便忍不住冷笑,将那日发生的情况说给锦玉,锦玉也不由义愤填膺。
“小姐又没有招惹她们,不知干么如此针对你?”
秦画晴忍不住苦笑:“谁知道呢,估计家中人多了,便免不得发生勾心斗角的事情。幸好我秦家只有我和获灵两个,若是再多些兄弟姐妹,结果也是一样。”
锦玉微微颔首,又道:“小姐不必忧心,左右在这边也待不了几日。听夫人说,等你身子好些,立刻回京。”
张氏也是害怕女儿再出什么岔子,虽然不舍老太太,却也只有这般。
秦画晴想到即将离开渭州,不禁有些黯然,没有接话。
锦玉想起一事,又道:“小姐,方才廖家姐妹的廖大人带人来传话,说若是你醒了,希望能在魏大人面前求求情,不要严惩他一双女儿。”
秦画晴把玩着手里的暖炉,垂下眼睫毛,道:“这会儿倒是知道来求我,我此次若真死了他又该如何?我想着,怎么也得让他两个女儿长点教训。”她将暖炉放在一边,双眸看向锦玉,道,“你去回话,就说我劳累惊吓过度,这个时候还没有醒。”
“是。”锦玉给她盖好被子,“那小姐你好好休息,奴婢去去就回。”
——
锦玉赶去县衙,发现并未升堂。
一问旁边的兵丁,才知晓老太太去求了情,希望此事不要闹的太大。
正堂里,廖宁宁正跪在地上抽抽噎噎,一旁站着的廖清清脸色也十分难看,垂着首不敢多言。
廖仲恺见锦玉来了,忙不迭起身去迎,低声问:“外甥女醒了么?”
锦玉摇了摇头:“回廖大人的话,大夫说小姐喝了药还要睡,却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她眼神落在廖宁宁身上,刚好廖宁宁朝她看来,四目相接,廖宁宁立刻移开视线,又开始哭哭啼啼。
锦玉看得心烦,忍不住说话便有些冲:“也不知宁姑娘哭个什么劲儿,要哭也该是我家小姐。从天宝峰上摔下去幸亏没什么大碍,病一场将养一段时间也就罢了,可留在心里的恐惧却是一辈子都抹不掉的。午夜梦回,宁姑娘可睡的安稳?”
廖宁宁不敢回答,廖仲恺也碍于魏正则在场不好呵斥,倒是张氏淡淡开口:“锦玉,不得无礼。”
锦玉瞪了眼廖宁宁,随即朝老太太和张氏拜了拜,走到张氏身后站定。
魏正则环视堂下众人,半晌才道:“按理说这是廖大人的家事,本官不该多管。然而方才本官审问过了,的确是你二女将秦姑娘推下山崖,按大元朝的律例,谋杀人者死,伤人者刑,百王之所同,其所由来尚矣。更何况秦姑娘乃你二女表姐,乃属罪重,好在秦姑娘只是伤了,若她身死,恐怕廖大人也保不住头上乌纱。”
廖仲恺又有什么办法,之前明明给廖宁宁叮嘱了,就说秦画晴不小心自己摔下去的,可不知怎的,让魏正则一审,她什么都实话实说。
再听魏正则谈起大元朝的律法,廖仲恺才猛然记起他曾经可是大理寺卿,对律法了如指掌,如此一来,他脸色已经面如死灰。
魏正则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又道:“至于这刑,按例应徒刑三年﹐鞭六十笞十……”
“魏大人!我女儿才年方十五,还请你宽恕一二!”廖仲恺一听要徒三年,吓的立时便要跪地,却被一旁的赵霖给扶了起来。
魏正则笑了笑,只是眼底没有笑意:“廖大人,本官也只是按律法行事,你这样岂不是当众让本官徇私枉法?”
“下官……不敢!”廖仲恺诚惶诚恐的低下头。
一旁秦画晴的二姨也急得不行,看着张氏满脸祈求:“三妹,你就说句话吧,宁儿她当真不敢了,回头一定给晴丫头三跪九拜的认错,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宁儿受刑啊……三妹……”
张氏面沉如水,冷然道:“二姐,你的意思是我女儿便活该受罪吗?”
“我……”
张氏看她哑然,再看向一旁的老太太,她到底心软,念着一家人的情分,闷闷的开口:“魏大人,此事多谢你了,改日定当上门道谢。但想这件事可能还有误会,等画儿醒来,我再好好盘问一番,也不要冤枉了旁人。”
“如此甚好。”
魏正则听张氏的意思,便知道她不打算追究了,见好就收,他也不一定非要和廖仲恺过不去。
只是想到秦画晴当时那了无生气的样子,他便没由来一阵怒意,说到底,他多管闲事也只是想替她教训教训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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