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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很简单。可他不想瞒了。他想把自己所有肮脏的、令人鄙夷的一面却都揭开给她看,刨开一颗心,里面也许不是最赤红的,但一定是最热的。周小荻却不要这么滚烫的心,她害怕,她的世界太小太单纯容不下这么复杂的东西。是喜欢,就不应该生出其他的是是非非。她拉着包要走,余杨摁住她的手,慢慢握住她的五指,她甩开瞪了一眼余杨,猛地朝门口走去。余杨人高,这是她一直都知道的,人长手长,还没走到门口,门就被他反锁了,钥匙也被他捏在手上。周小荻气的反而笑了,反身将包丢到他身上,砸了他闷哼一声,指着他鼻子说:“行,门被你反锁是,你以为我还真出不去了?这楼才几层楼高!我周小荻就他妈从窗口爬下去也不和待在一个地儿!”她说了,就真的做,推开余杨伸过来的手,捏着铝合金窗户边刚朝外迈出了一条腿,整个人都被身后的蛮力给锁住,余杨一只胳膊穿过她的腿心将她拽了回来,丢在床上。席梦思被震得一颠一颠,周小荻左看右看,拿起枕头就开始砸他:“余杨,你变态!”余杨没说话,坐过来,伸出胳膊,探出手去摸他的脸。周小荻反手给了他一巴掌。余杨被打的脸一偏,闷笑了一声,掉过脸,盯着周小荻。然后用舌头顶了顶打的瘪下去的脸颊,浑不在意的说:“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是我们在一起你总得接受是不是?”周小荻不想和他再多费一个字的口舌,刚挥了手打过去却被他捏住了。余杨的拇指按住周小荻的掌心,然后捏着她的手指将她拽了过来。“周小荻,我爱你。”“余杨,你恶不恶心?”余杨听着却笑了,摇了摇头:“不,还没呢,你嫌我恶心,要不我们试试更恶心的怎么样?”溺鲜04早上周小荻正坐在马桶上刷着微博,就在页面上看到了姚春桃的照片。醒目的标题红的刺眼,下面还贴着她的照片。连马赛克都没有给她打,在冰冷的屏幕里她挺着与她年龄极其不符的大肚子,睁着一双懵懂的眼。周小荻气的浑身发冷,将裤子拎上了连包都没拿就准备走。余杨正买了早餐回来,刚掏出钥匙开门,门哗的一声被推开,周小荻急匆匆的跑了出去。余杨皱眉赶过去,握住周小荻的手。冰冷冷的,再发冷汗。周小荻发白的唇一直在颤抖,看到余杨连忙抓紧他的手:“余杨,春桃出事了!你看到没,新闻报道直接将她的照片贴了出来,所有人都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以后要怎么办啊,余杨。”她越说越急,眼睛红红的,鼻子一皱别过头捂着脸就哭了。余杨抿了一下唇,半抱着她:“别急,周小荻别急,把新闻给我看看。”周小荻一打开手机,新闻页面就弹出来了,里面极尽详细的描写了春桃的各种背景资料,而对于犯罪嫌疑人只是一笔带过。而新闻下面的评论看到后更是让人震惊和心寒。“这么小就这么骚,长大了肯定不得了。”“几个男人都强/奸她?得了,怎么都看上她这样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自己身上也有问题。”“得,又来一个敲诈勒索的。”余杨眉头越皱越紧,谁都不会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可是他们所作所为的就连叫他们一声畜生也怕是侮辱了畜生。余杨将手机还给她:“先给姚妈打个电话探探口风,她们要是不知道我们先瞒着她们,再想办法让媒体把那些报道给撤了。”周小荻扶着额头将散在前面的头发掠了上去,电话打通响了好几声却没人接,她和余杨对视一眼,余杨问:“敲一下房门看她们回来没?”敲了,还是没人。周小荻紧紧握住手机,十指交缠在一起:“她们去哪了?”余杨心里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也许她们已经看到了报道。但此时此刻她们会去哪呢,能去哪呢?他想了一会儿,对周小荻说:“有没有宋慈航的手机号?”“有。”余杨接过周小荻递来的手机,瞄了一眼宋慈航的手机号,然后删了。“你删了干吗?”余杨一边拨号一边抬眼:“你没必要留他的号码。”周小荻别开脸,不想和他说话。电话被接听,那头传来一道疲倦的男声:“喂?”“宋慈航,我是余杨。”“哦。”对方打了个哈欠。“你现在看到新闻没有,春桃的事情现在被媒体揭露了,也没有对她的照片做模糊处理,她在不在你这?”说起这个,宋慈航真的想扒了那层记者的皮。妈的他就是闪了一会儿神,就被他们溜进去拍了照,警局外面堵得严严实实的一层,他看情况不对立马将春桃转移了出去,否则指不定还得遭什么罪呢,可怜他忙活了一晚上就眯了一会儿眼。“在呢在呢,在警属大院儿,放心这啊一只蚊子都放不进来。”余杨松了口气,朝周小荻比了个口型:“在呢。”周小荻如释重负,靠在门背上。余杨继续说:“你现在打开手机看一下wb界面。”“有什么呢?”宋慈航老抠了,一个月的流量就一个g,要是刷一下wb流量哗哗就没了。“你看热门。”宋慈航的拿着手机往下滑动,突然眼睛珠子瞪大,气的直吹胡子:“妈的,这群记者吃屎了吗?”他点开评论一看,那些热评的话不堪入目,看的他脖子上的青筋根根张起。余杨又说:“春桃在你们那,先别让他们接触到电视电脑手机等媒体,怕她们看到了……”还没说完,宋慈航卧室的门咔擦被推开了。姚妈拽着春桃走在宋慈航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了。宋慈航朝后退了好几步,握着手机实在不知道眼睛该往哪个地方看。姚妈跪在地上将头狠狠的磕在地上,春桃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在做什么,也依旧做了。宋慈航看的心酸,将电话挂了,上去搀着她的手臂欲要将她扶起来:“姚阿姨,你这是干什么?”这段时间姚妈的眼泪都没有止过,眼睛哭得白肿,一张蜡黄的脸上法令纹深深的嵌了进去。她本就是为了孩子争一口气讨个公道才报了案,哪里晓得事情会闹这么大,宋妈怕春桃寂寞,将电脑开了给她玩,姚妈坐在一旁看着,突然就看到界面上探出的新闻。“一个长相平凡的农村女孩儿是如何成为留守儿童性/侵案的主角?”往下翻,春桃的照片、学校、家庭住址全都暴露了出来,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就是照片上的这个女孩儿,她被强/奸了,看就是她,不论走到哪,人们都会指指点点。要是早知道报案会是这样的结果,姚妈宁愿把这口气忍下来。如今所有认识不认识春桃的人都知道这些了,她要怎么活,怎么活在旁人的冷眼旁观里?姚妈抱着春桃,眼泪都快哭干了。宋妈站在门外也悄悄地抹着眼泪,才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苦,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宋慈航深深吸了口气,扶着姚妈的手臂将她搀了起来:“姚妈,您别急,人是在我们警局出的这事,我一定想方设法托关系将这条新闻给撤了,您也别怕,我们警察都站在您这边,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他说完,转身给警察署打了电话。这边余杨也在给他的继父张瑞业打了电话。张瑞业不论是以前在单位里上班还是现在出来单干了,认识结交的人都多。他将这边测谎的事情忙完本来就准备回去了,听到余杨打电话,点了点头答应道:“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余杨,对等的,我也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余杨的脚来回碾着地上的枯叶,没吭声。张瑞业叹了口气:“回来看看你妈,我知道你恨她,怪她抛弃了你爸,可你连我都接纳了,怎么不肯试着原谅一下你妈?”余杨接纳张瑞业,是觉得他这人有趣值得结交,再其次他一点也不在意这个被称为他继父的老男人。可他妈就不同了,余杨在高中前最喜欢他妈,每次她和他爸爸闹了什么矛盾,他总是无条件的站在他妈这边。可过了那事之后,他有多爱他妈,就有多恨他妈。张瑞业看着天空,说:“每年你妈到了九月九的时候总发呆,感觉生命里好像少了什么似得,她从早上捏着手机一直等到晚上,可还是没等到你的电话。今年有时间了九月九回来看看你妈,也回来一起过个生日好不好?”周小荻站在余杨身后,他很高,高的有些驼,从来却不显得孱弱,可此时此刻他握着手机,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香樟树,肩膀塌下去说不尽的落寞和伤心。周小荻走过去,环着他的腰从身后抱过去,双手合在他的肚脐上。张瑞业继续道:“就这么说定了,我将你把这件事摆平,你九月九回来?”余杨低头,抿了抿唇握住腰间的手,嗯了一声。张瑞业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声:“余杨。”余杨说:“我回来。”就挂了电话。周小荻垫着脚将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感觉你很不高兴。”余杨答非所问:“春桃的事摆平了。”周小荻又惊讶又高兴:“真的。”余杨勾了抹笑意,却未达到眼底,他伸手抱着周小荻说:“等我们把这边的事儿忙完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去哪?”“夷陵,我们去夷陵旅游。”他说着,抱着周小荻却紧了。周小荻知道余杨有不开心的地方,可他既然不说,那她也不愿意重新掀开他的伤疤,既然他要去那就去。反正去哪她都跟着。————吃过午饭后,wb里那些不实的报道已经被撤下来了,可是页面上还有零零散散关于春桃信息模糊掉后的新闻。周小荻坐在电脑前,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在比较热门的那条微博上回复道:“在这个案件里,春桃并不是我们需要拿着放大镜去仔仔细细挑刺的人,她只是一个受害者,若是能选择,她也不愿意这些事情的发生。你们问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为什么不知道最基本的生理知识。马山县地处广西偏远地带,镇上的小学启蒙晚,到了初一才开始学习英语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小学的老师不足四名,他们每日为准备各个主课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时间去做关于生理知识的授课?其次,我们要问的不是春桃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而是该问那些人为什么把魔爪伸到这些孩子身上。父母固然失责,却不是原罪,在这样悲痛事情发生之后,请停止对这个孩子的人肉搜索,如今她已经伤痕累累,我们要做的是替她疗伤,而不是冷眼旁观的给她伤口上撒盐。”将这些话打完,周小荻站起身,靠在窗户边,看着屋外的天空。湛蓝、深邃、纤尘不染。苍穹之下,房屋树立,山水弯弯绕绕,工厂的烟囱喷着白烟,马路上人来人往。她站在上方,看到的就是一个个单调的人而已。可要是她走下去,同任何一个人打一个招呼,才能感受到他们真真切切的存在着。每个人是一个世界,每个世界又相互影响。所做的恶,会伤害别人,会毁掉一个脆弱的家庭;所做的善,会帮助别人,拉住踩到泥泞的人,提醒一声“小心些”。不论做什么,我们都不是上帝,都不能将心里关押的猛虎释放出来,这个世界脆弱而美丽,需要每个人悉心呵护。周小荻的评论在评论里像是引路石,那些激进煽动人心充满讥笑的评论慢慢被压下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谴责那些黑白颠倒的人。错的不是春桃,可承受罪行的却有春桃。还有些找出早上的媒体报道,质问他们为什么不放出嫌疑犯的照片,却任由受害者的照片满世界流传。虽然为时不早,可所有的事情都往好的地方发展。九月3日,马山县人民检察院宣判:被告人郭建军,男,1983年7月28日出生于广西南宁市马山县,汉族,小学文化,农民,住南宁市马山县xx村,因涉嫌犯强/奸罪与201x年7月15日被马山县警察局拘留,同年7月27日被执行逮捕,先拘押于马山县看守所。被告人张田文,男,1979年6月4日出生于广西南宁市马山县,汉族,小学文化,农民,住南宁市马山县xx村,因涉嫌犯强/奸罪与201x年7月15日被马山县警察局拘留,同年7月27日被执行逮捕,先拘押于马山县看守所。……及以上五人,根据被告人轮/奸犯罪事实、情节极其恶劣,社会影响严重,判处有期徒刑10年。————再见到春桃的时候是在火车站,时间飞逝,一晃就到了九月七日,判决书下来了,周小荻和余杨也准备离开。同时准备离开马山县城的还有春桃和姚母。春桃的肚子已经消了,堕胎的那天是周小荻和姚妈陪着去的。进手术室前,周小荻给春桃剥了一颗草莓味的糖,她含在嘴里就躺在手术台上。姚妈的眼泪一直没止过,周小荻站在走廊上点着一根烟,没抽就静静的看着它燃着,直到一烟盒的烟都被燃尽了,手术台的门才被打开。周小荻和姚妈走进去,春桃虚弱的躺在手术台上,身下的枕头上凝着化了的红褐色的糖浆。草莓味的,是她痛极了吐出来的,像一滩粘稠的血落在白的耀眼的病床上。春桃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开往广州的火车先走,她坐在硬硬的深绿色的皮椅子上,朝窗外招着手:“周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啊?”火车快开了,车厢慢慢朝前驶去,周小荻在外面跟着,笑着挥手:“你想什么时候见面?”“今年寒假好不好?”“好。”“你来广州找我玩,我们住在……”周小荻奔跑的脚慢慢停住,春桃的声音也被火车的汽笛声掩过。周小荻一向觉得自己是个不那么脆弱的人,可她现在鼻子一酸,眼泪就快下来了。余杨走过来,站在她身后,说:“想哭就哭出来。”“我不想哭,春桃走了也是好事。”她声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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