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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知不是犯错的理由,身为既得利益者,她理应被埋怨。
原本是一件高兴的事,却成为她的精神枷锁,从那天起,她知道:做人不可以只顾自己高兴,那是自私的表现,不能让家人因你受苦。
这一认知对她影响深远,以至于,她习惯性把家人的需求放在自己的前面。
魏迟知道,她那么聪明,不可能不明白“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的道理,不过是在见过了人性的自私以后,依旧选择成为善良的人罢了。
以前他只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现在才知,有人就算跌落泥潭,也照样可以再次一尘不染。
以他的口才,即便有心想安慰她,嘴也做不到,他就适合做个称职的听众,让她排解心中的烦闷。
“呼……”黎稚恬大大地松出一口气,“有个人说一说,感觉好多了。”
“你有什么打算?还像现在一样做随叫随到的救兵吗?”魏迟总觉得她的话是要放下的意思,过往种种,这么轻易就原谅了吗?
黎稚恬听见“救兵”两个字就笑了:这定位还挺准确的。
“孙悟空也有气得想要打死唐僧的时候吧,但他始终下不了手,因为师傅对他的好是真的,念紧箍咒伤他也是真的。我这还是血缘亲情,更加不可能断的。你想啊,没有人是完美的,我当然不可能要求我爹是。”
她突然问魏迟:“你知道我长这么大,学会的最有用的事是什么吗?”
她会的可太多了,魏迟不知道。
“是学会了和过去和解。我只计算自己得到了什么,然后感恩,感恩让人内心宁静,原谅是解脱的唯一办法。”
嫉妒使人丑陋这句话是有道理的,人在陷入糟糕的心态中的时候真的会变丑。
她拥有灿烂的生命和如歌的岁月,何必浪费时间在与过去较劲上,唯有放下,才能轻装上阵,去往美好的未来。
魏迟想起他以前看过的一部影片:男人临死前发现毒杀他的凶手竟是自己出轨了的妻子,这个发现比死更让他感到痛苦。他爱妻子,就算她为了跟情人在一起而毒杀自己,他也不希望她的余生背负罪恶感活着,于是颤抖着写下遗书:“我原谅你了。”他想以他的宽容把妻子从罪恶感中拯救出来,可妻子出轨是真,却并没有毒杀他,看到这样的遗书,知道丈夫是带着对她的误会离世的,她的余生,都是在被误解的愤怒中度过。
当时他就在想:率先原谅的人,是唯一解脱的人,也是真正的赢家。
或许聪明的人的脑回路都有其相似之处吧,黎稚恬悟出这样的道理,魏迟觉得很合理。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黎稚恬遥遥指了一下对面说,“我就不送你过马路了,我现在是住院中嘛,让前台看见了不好,肯定会说:‘领导从医院偷溜出来谈恋爱耶!’坏榜样。”
她故意开玩笑,就是想看魏迟拿她没办法,一脸无奈的样子,结果他今天一改常态,不仅没反驳她,还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问:“你想说的都说完了吗?”
没说完的话,他不介意继续做她的听众。
“呃……”黎稚恬愣怔了一瞬,她可是没有机会制造机会也要缠着他的人,他这么问,她怎么可能说“完了”,当然是打蛇随棍上啊,“对你?那不可能说得完,我能跟你说一辈子!”
魏迟明显很是无奈:有些人啊,你给她三分颜色她就要开染坊,惹不起,惹不起!
本来他的话就很少,都习惯不说话只听她一个人叽叽喳喳麻雀开会了,这时候她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轻轻抓起他的手,他心中警铃大作:她不说话的时候,一般就是要作妖了!
魏迟正在想对策,就见她在他的手上摩挲了几下,然后定定地仰望着他。
男人和女人在夜色下对望彼此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尤其是当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的时候。
生理反应和大脑反应渐行渐远,大脑喊着“要理智”,身体却不听指挥,肾上腺素飚升,理智被抛诸脑后,他的视线在她的脸上逡巡往复,无法移开:他总觉得,她下一秒就会出其不意地亲上来,所以用目光将她锁定,时刻防止她的突袭。
黎稚恬却只是将他的手背贴在自己的脸上,魏迟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以为她又有了调戏自己的新招。
两人第一次离得这样近,肢体接触、眼神纠缠,气氛暧昧得过头,仿佛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但黎稚恬的眼中却只有疼惜,她一直在忍耐,可终究没办法装作没看见过。
“痛吗?”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是颤抖的,因为有同理心,所以无法阻止自己的想象:如果自己受这样严重的伤,得多痛。
魏迟的手早就不痛了,却在看到她掉眼泪的时候,心脏狠狠地痛了一下。
伤在他身上,为什么哭的人是她?
明知道她是在为自己哭,他却不想她哭得太多,于是装成不知道的样子,故作惊讶地说:“你怎么哭了?!”
黎稚恬抖着声音说:“其实我是很不开心的,觉得自己像头驴一样无休无止地转着圈,忙死都没有未来,因为不管我做出什么样的成绩,都只是在给别人铺路,这一切将来都是我弟弟的。我心里是有怨恨的,才会丢下一切躲到医院里,我觉得自己很可怜,为我爹付出了一切,而他只有在需要用人的时候才会想起我。”
魏迟有点懵:以为她是在为他哭,结果不是,她在为自己哭呢。
他有点后悔,因为开车出门,随身物品都放在车上,身上没装纸巾,而她哭得太厉害了,他用手根本就擦不干净。
思来想去,他往前走了一步,把胸膛送给他,让她在自己的外套上哭:全身上下,也就只有衣服适合擦眼泪了。
黎稚恬抓着他的衣襟哭得更凶了,在这一刻,他觉得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小梨子前面唱的是粤剧《客途秋恨》的开头,张国荣有演唱过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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