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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心的事一桩桩的积压在心头，让白夭夭越发好奇五万年前的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她在冥界呆的这段时日，委实什么也没有查到，麻烦倒是惹了一身，且其中最麻烦的当属那冥王君莫离。
不过，既然她身死于冥界，想必五万年前的那些陈年旧事定是与冥界脱不了关系，她得再留一段时日。
“大姐，我办完了事便会回芙蓉华都，你先不要告诉父君与娘亲，免得他们二老风风火火的杀过来将我打一顿，我如今在冥界好歹也是一个冥官，尚要点脸面。”
白雅雅拧眉道:“怎地你妖界帝姬的身份越不过一个冥官吗？”
“自然不是。”白夭夭在墙角地石墩上坐下，模样颇为惆怅:“我本不是那么在意一些过往云烟的人，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缺失的一段回忆，仿佛成了我心上的一个窟窿，如若不找回来，怕是后半生都会觉得不踏实。”
白雅雅在她身侧坐下，收拾好自己的狼狈，又变回了以往端庄的模样:“那你什么时候回去，总得有个期限，你可晓得娘亲这五万年如何过来的，险些将眼睛哭瞎了！你让我帮你瞒着，可我实在不忍心见娘亲再为你伤神。”
“一个月，我定回妖界向父君娘亲负荆请罪。”
“也好。”
商议好了这归期，白雅雅转头看她身上的装束，眼神有两分同情:“我看你也挺忙的，赶紧做完了该做的事回去吧。”
虽说有公务在身，但白夭夭从来都是个半吊子，同黑无常勾魂这个事一向是她为他打下手，若是没有她的存在，想必黑无常也会将这趟差事做得很好，大约现在已经差不多办完了正事，正赶来同自己会和罢。
她不怎么着急，好整以暇的看了白雅雅两眼，旁人不晓得，但是白夭夭却很清楚，她这大姐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喜欢呆在房中吟诗作对，怎么今日这么有雅兴跑来凡界？
“大姐，你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我在屋中看书看累了，出来散散心。”
白雅雅长着一张温婉的面容，偏生泡在诗词歌赋中太久了，又生了几分书卷气，用凡界的话来形容，便是一个正经的淑女，所以这淑女说起慌来，半分可信度也没有。
白夭夭来了两分兴趣:“以往哪怕是将刀架在你脖子上，也不能令你挪动步子半分，还说这凡界浊气重，不适合你，怎地五万年不见，你就改了几十万年的性子了吗？我可不信。”
白雅雅的脸色渐渐红起来，双手绞着丝帕，两眼娇柔的垂下，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白夭夭感觉有些肉麻，仔细看去，仿佛还能从她眼中看到一些五彩斑斓的星星，她大姐这是…思春了？不过，思的谁？
以往看话本的时候，她大姐虽会随着那洒狗血的剧情而露出一些平日里没有的模样，譬如向往，譬如惆怅，但独独不会出现娇羞。
白夭夭心底生出一番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是动情了罢？”
白雅雅果然点头:“他是个书生，很有才华，我很喜欢他。”
白夭夭捂住心口做痛心疾首的模样，完了，喜欢谁不好，偏偏是喜欢上了凡人。
这三界中，神仙与凡人最是唾弃他们妖界，恒古的岁月里，她们妖的故事不知传了多少个版本，没有一个是好的。
以往也不是没有人妖相恋的事，可从来都是孽缘，而这孽缘自然结不出善果，妖的结局往往不得善终，为人世所唾弃，为正派所厌恶。
虽然心中急切得不行，但白夭夭却还是耐着性子问:“你怎么认识他的？”
白雅雅难得动了少女怀春的心，妖界也找不到适合的人聊一聊，今日遇见了白夭夭，倒是能共诉一番。
原来几月前，她的确是看书看得累了，想起白夭夭从前甚爱来凡界闲逛，一时来了几分兴趣，便真的来凡界走了一遭。
这不来不打紧，一来就出了事。
她原是隐匿了妖身在街道闲逛，忽而听到一阵儿童的朗朗读书声，作为一个书呆子，她勤勤免免的演绎着无论走到哪里，都要热爱学习，便随着这读书声找到了一间私塾，在窗外偷偷看了起来。
孩童的读书声停下，有一道年轻的男声响起，便是这看过去的一眼，将白雅雅的芳心勾了去，那夫子生得清俊温润，一身布衣立于学堂之上，气宇轩昂。
那日天气很好，阳光洒在他的周围，少年才华横溢的模样深深的镌刻在白雅雅的心中，而后几个月，他的模样依旧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所以今日，她是特意再来寻他的。
白夭夭越往下听，眉头皱得越紧，末了，忍不住问道:“寻到他，然后嫁给他吗？”
她大姐眼眸亮了几分:“对啊，我可以嫁给他！”
“……”
白夭夭感觉自己罪过不小，她大姐因为自己的缘故生出了来凡界散心的心思，又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生了要嫁给凡人的心思。
若被他父君知道，怕是以为她做了一番怂恿，白夭夭忍不住想起妖帝手握刺骨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暗自抖了抖。
“大姐，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人和妖是不可能的。”
白雅雅叹了一口气:“三妹，从小你便是姐姐的贴心小棉袄，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一听，可是这情之一字，由不得我。”
她哪里不晓得人妖殊途，只是一旦情动，哪里是说停下就停下的，白雅雅说到此处，脸上出现一丝无奈。
两人沉默一刻，白雅雅忽然拉住白夭夭的手，眸色亮亮地道:“小白，你鬼主意最多，帮我想想，如何装出一个偶遇，让他也喜欢我。”
哪怕不太擅长这方面，但碍于对方是白雅雅，她便也努力的搜肠刮肚一番，憋了许久，终于想了一个不错的。
时辰到了寅时，凡界的私塾放了学堂，孩童们一拥而散，撒开小短腿跑回家中，书生将桌上的诗经收好，慢悠悠的从私塾出来。
白夭夭坐在房梁上朝下看去，这凡人倒是生得不错，虽是清瘦，但也难掩书卷味道，颇有几分文人墨客的气质。
至于她大姐为何喜欢上他，不难猜测，定是来自于读书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此刻凡界的天气正是秋意浓，空中挂着太阳，不算热，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偶尔还有一缕秋风相送。
小巷子里各家各户有说有笑地，书生穿过巷子，街坊邻居同他打招呼，他含笑着一一点头答应，看来是个温和的人。
白夭夭忍不住看一眼银杏数上的白雅雅，想象着她以一个凡人身份过日子的情景。
出神间，书生已穿过弯弯绕绕的巷子，来到银杏树下，白夭夭按照预先设想的，捏了个诀，将风向改了改。
一阵疾风刮来，银杏树的树叶纷纷扬扬的落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块粉色的丝帕，它被风吹得在空中打了个圈，而后缓缓落在书生的脚下。
他将丝帕捡起来放在手中端详，一道柔和的声音突地响起:“那是我的东西。”
书生抬头望去，女子正坐在银杏树上，双腿晃在空中，歪着头，也正看着自己。
周围的银杏叶如雨一般飘扬落下，两人静静的对望着，坐在树上的女子忽然勾唇一笑，张开双臂道:“我下不来，你接住我好吗？”
书生有些愣了愣，仍旧张开手臂，仰头看她:“好。”
她从树下跳下来，脸上扬起的笑看起来明媚又美好，他的心为止一跳，当接住她的时候，女子软软的身体以及飘入鼻尖的香味又让他的脸色有些发红。
书生连忙将她放下，拱手作揖道:“冒犯小姐，不知小姐芳名？”
对面的女子笑得明艳动人:“雅雅，白雅雅。”
他道:“我记住了。”
“你叫什么？”
“楠清，温楠清。”
白雅雅也学着他的模样拱手作揖，道:“我也记住了。”
温楠清的脸色更红了，眼神飘忽地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
房梁上的白夭夭托腮看着眼前的才子佳人，用修为传音给白雅雅:“他是凡人，寿命短短数十年，弹指一挥间，入了黄泉路，再饮上一碗忘情水，将你忘得干干净净，届时，你当如何？”
“爱过方知情重，我无怨无悔的。”
既然局中人尚且有这般玲珑剔透的心思，那么她这局外人再多加劝阻便会显得无趣，白夭夭也没有那棒打鸳鸯的喜好，只要能让大姐幸福，她甘愿助她。
手腕挽了个花，白夭夭将眼前的景象又置换一番，空中寥寥几朵黑云逐渐散开，柔和的阳光洒下来。
清风徐来，银杏叶随着风缓缓飘下，树下那一人一妖，似是又说了什么有趣的话，两人都笑了起来，温楠清的眼角弯弯地，里头蓄满了温润，还有一些悸动与温柔。
满圆秋色，一切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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