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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兮兮接着对张慧文道：“从今以后，不要再肖想武馆，更不要做唯利是图的事。如果我再发现你做这样的事，你知道后果。”
张慧文睁大眼睛盯着她。“你！”
周兮兮居然要继承武馆！
她居然还敢打自己！张慧文捂住自己的脸，感到半边脸颊已经被打得肿了起来，手摸上去，都能感觉到刺痛感。
周兮兮看她盯着自己，露出一丝微笑，“怎么着？难道你能打回去？”周兮兮摊开手，示意她要是不服，可以来还手呀。
她这般坦然，倒叫张慧文狠狠地憋了一口气。她这是欺负自己打不过她啊。
张慧文向来欺软怕硬，周兮兮身上有功夫，她亲眼见过周兮兮徒手捉住匪徒，丝毫没见费力，自己怎么可能又是周兮兮的对手？
她脸上痛，心中也痛。一股泪，瞬间涌上了眼眶，在眼圈里打起转来。
“你……你……你这是在欺负人！”她恨恨道，“大欺小……哦不，小欺大，不要脸。”
周兮兮微微一笑，“就欺负你怎么了？我都让你打了。”
以小欺大？亏你好意思说得出口。
张慧文气得脸都红了，她左看右看，丈夫孱弱，功夫低微，比周兮兮自然是不如，但是儿子周光耀却和周兮兮是师姐弟，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她立刻把周光耀拉过来，“光耀！你打她。”
周光耀无奈，他就知道，他的母亲一定会把他拉来当帮手。
“妈，你别为难我。”
一次又一次，她都让他难做，让他在自己母亲和堂姐的夹缝中生存。
母亲间接害死了大伯，他更是间接成了母亲的帮凶。
他不想再这样被逼着做这做那了，这一次，他想听从自己心中的信念，不会再做一个被她来回指使的陀螺了。
“而且我也打不过姐啊，”周光耀又加了一句，“她是我师姐。大伯训练她比训练我还严格。”
他恨不得往死里贬低自己，只是为了让张慧文打消念头。
他并不是完全敌不过周兮兮，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宁可示弱，也绝对不会再出手了。
张慧文终于明白，她这个一心养大的男孩，无论如何，也不会帮助自己了。
她睁大眼，终于还是跺了跺脚，狠狠地瞪了一眼周兮兮，“你……你给我等着。”
说罢，她便转身，扬长而去。
她的背影仿佛是个胜利者，但是她自己清楚，这一场，她输得有多狼狈。
周誉生知道自己老婆泼辣又暴脾气，这件事确实是她的不对，周誉生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只好叹了口气，跟上张慧文。
周光耀看了看周兮兮这边，又看看张慧文那边。他不由捂住头，微微地叹了口气。
一家有一家难念的经，他只能庆幸，自己更像大伯家的人，而没有像他的母亲。
周兮兮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如果想去追，我不拦着你。”
周光耀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让我妈冷静几天也好。我陪着你。”
这次他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听张慧文的话了。
周兮兮了解他的为难，叹了口气，“光耀，我没让你继承武馆，你会不会怪我。”
“怎么可能，你是我姐。”周光耀自然反驳，“而且我的志向是计算机，做这行，我志不在此的。”
他反应如此自然，想来他关于这句话一定想了许久。
周兮兮一直知道，自己的堂弟是个阳光正直的人，即便他的母亲是那个样子，他也从未改变。
她盯着他坦然的眼睛，不由笑了起来，真诚道谢：“谢谢你，光耀。”
谢谢你。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帮助，她也不会下定这样的决心。
如果不是她有这样的亲人朋友，她早在得知父亲得癌症的时候，就慌不择路地倒下了。
她的朋友，她的亲人，她惦记在心里的这些人，给了她无穷的勇气，和力量，让她在这些挫折面前，保持自我，勇敢前行。
周光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哎咱们姐弟，谁跟谁啊。”
他带着周兮兮坐到椅子上，“兮兮姐，希望你别恨我妈，超市突然遭到这样的损失，任谁都很难冷静。而且……”
他突然懵了一下，一连串的话语突然蹦进他的脑海里。
“如果人生没有追求，还有什么幸福可言？人这辈子，就短短几十年，不追求自己想要的，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他和张慧文去康利君的心理咨询所，他听到康利君对张慧文说的话，“您爱财，财就是您的追求，是不是？”
他懵了一下，难道……
不对，应该是他想多了。两句话而已，能让张慧文受那么大影响么？
周兮兮见他顿住话头不说了，不由追问，“而且？”
周光耀甩了甩头，甩去这个让他觉得无稽的念头，接着道：“总之我妈确实是情急了，但她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周兮兮握住自己的双手，她方才的愤怒，经过打了张慧文四个巴掌之后，已经缓和了下来，“我承认，我只是把伤心和怒火都转到你妈妈身上了。我爸本来……医生也说他活不久了，只是……”
或许他真是命里有这一劫吧。
她怅惘地想。
“姐……”周光耀看她忧伤，想劝慰她，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电梯门开了，庄重从楼下上来，他戴着墨镜，不好让人发现他的脸。
“我听护士说你们在这里坐着。”庄重走到他们身边，“到底怎么回事？”
他站在周兮兮面前，语气温柔。
周兮兮抬头看他，她方才已经忍下去的泪水，不知怎么地，又盈满了眼眶。
“庄重。”她喃喃地说。声音很低，她似乎想呼唤他，可是她知道，声音低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他总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出现，仿佛她这辈子脆弱的样子，都被他看去了。
真是奇怪，为什么她看到这个人，就总会把她最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他。看到他，就会觉得很放松，很放松……
她哽咽着，将方才发生的所有的事都说了，说到周荣生去世的那个瞬间，她仿佛喉咙梗住了，还是周光耀补充了，才让庄重了解了事情的全貌。
“那看来这事是要怪他妈了。”庄重下了结论，眼神不停地往周光耀这边瞄。
那眼神，盯得周光耀怎么也坐不住了，“你说就说，看我干什么。”
“哦，”庄重稍微收敛了一点，“评估一下恶人妈妈的小孩是什么样。”
周光耀：“……”这什么人啊！
周光耀正腹诽着，冷不丁听到周兮兮噗嗤笑了起来。
周兮兮笑道：“庄重你别逗他，跟他没关系的。”
周光耀立刻没了腹诽庄重的心思，他转过头，看到周兮兮虽然眼角还带着泪，却笑容灿烂，像春天里的花含苞待放。
“姐啊，你可算笑了。”周光耀叹口气，“还是他有招。”
方才周兮兮哭的时候，他手足无措，简直不知道怎么办好。
周兮兮怔住，笑容微敛。
周光耀转头对已经坐在旁边的庄重说：“我长这么大都没怎么见姐哭过。手都不知道怎么摆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了。”
庄重挑了挑眉，“你长这么大都没见你姐哭过？”
“没有啊。”
“哦，”庄重嘴唇微微翘起，“那我见过两回了。”
周光耀：“……”
周光耀受不了了，转头对周兮兮说：“姐你管管他啊，他这炫耀劲儿，你能忍？”
我知道庄重喜欢姐了！不用再给我喂狗粮了吧！
周兮兮被他们逗得咯咯笑个不停，笑着笑着，想起已经离开的父亲，眼睛又湿润了起来。
庄重连忙安抚，“好不容易逗笑了，你就别掉眼泪了。”刚才他刚见到她的时候，看到她红红的眼眶，真是吓坏他了。
周兮兮知道他的心思，不由微笑向他道了一声谢，“我知道你们在逗我笑。我只是忍不住。”
庄重轻轻叹息，“任何伤心，都会在时光的流逝下渐渐消退的。”
所以，不要太伤心了。
“那记忆呢……”周兮兮问，“会不会也在时光的流逝下消退？”她很害怕，随着时间的消逝，她会忘记她爸爸。
她不想忘记他。
庄重想了想，回答道：“这要看人。”
他想起自己的父亲盯着自己母亲谢慧仪照片的眼神，那种深深的怀念，和浓浓的眷恋。
“真正想念他们的人，总会记住他们的。”他补充道。
真正想念他们的人，记忆就像镌刻在脑海深处，无论是多少岁月的磨砂，都不会将这些记忆磨损。
因为它们是那么的美好，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
周兮兮看着他的侧脸，他的鼻梁挺直，长长的睫毛下面，是一汪深潭一样的眼睛。
他说着这些，眼中透露着怅惘，那是他一贯很少出现在别人面前的东西。
他，会不会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周兮兮想着，她微微一笑，打定了主意，“那么，我不会忘记爸爸的，永远不会。”
她眼神坚定，庄重看着看着，微笑起来，“你爸爸是个不错的人，值得记住。”
周兮兮重重点头，“嗯！”
还有……如果她能告诉妈妈，他唯一的遗憾，就是妈妈的话，或许父亲能走得更安心了吧。
周兮兮犹豫了许久，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告诉奶奶，但她的婶婶张慧文虽然有千般万般不对，有一句话，却是对的。
“你瞒得了一时，能瞒得了一世吗？与其让她到时候伤心痛苦，不如现在就告诉她。”
她想到这里，终于还是决定，把父亲周荣生去世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跟奶奶说了起来。
奶奶得知了自己儿子去世的消息之后，惶惶落泪。
周兮兮握紧她的手，轻轻地低声安慰她。
奶奶明明依然健康，精神矍铄，手上，却早已叠加了许多岁月的痕迹。
庄重和周光耀也怕奶奶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会伤心过度出事，所以也跟着周兮兮去了周生武馆。
周兮兮本来在犹豫，应不应该告诉奶奶，可是她知道，奶奶终究会有一日会知道的，“奶奶，您别伤心。”
周兮兮替奶奶擦去眼泪，“关于这件事，我想开了，也不能全怨我婶。本来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继承武馆，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
周兮兮站了起来，走到奶奶的面前。
她神情郑重，使得奶奶也神情郑重起来。
“奶奶，请您把武馆交给我。由我来经营它，把它发展壮大。”
庄重本来斜斜地抱胸站着，他听到这，不禁手放了下来，站直了身体。
他从未见过周兮兮如此神色郑重的模样，仿佛她所说的，是一件十分神圣的事情。
奶奶睁大了眼睛。
她本来就是个精明老太太，就这一瞬间，她明白了自己孙女如果要继承武馆，需要放弃什么，做多大的牺牲。
“原来是这个，你准备好了？”
她的孙女，会继承武馆，牺牲自己本想去做的事情的念头，她虽然有些意外，却并不惊奇。
那是她周家的孙女啊，是她的儿子周荣生教出来的女儿，又岂是池中之物？又岂会被那些简单的外物，蒙蔽双眼？
周兮兮听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好。”奶奶赞赏地看她一眼，转身走进内室。
庄重一怔，他本来以为奶奶会说什么，没想到她会转身就走。
“奶奶这是干什么去？”
站在他身旁的周光耀回答：“奶奶这是拿戒尺去。”
“什么？”戒尺？！戒尺不是惩戒人的吗？
“继承武馆的人，都要受三下戒尺，”周光耀回答道，“下手不能轻，以示对武馆的重视。”
庄重无语，“你们家这也太扭曲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戒尺？可够传统的。
不一会，奶奶这时候双手持长戒尺走了出来。周兮兮见了，跪在地上。
奶奶站到她旁边，“你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周兮兮跪好姿势，坦然受之。
庄重眼看着奶奶手持戒尺就要打，他不由心疼了，想要阻止。“你们家家训是不是有问题啊，说打就打。”
“庄重，你不要阻止。”
庄重本来以为奶奶会反驳他，却没想到率先阻止他的人，却是即将受戒的周兮兮。
周兮兮接着说：“第一下，为人行得正；第二下，处事端得平；第三下，品行服得众。这不是打，这是行训。”
这是家训，每个周家人，尤其是继承武馆的人，都应该接受这样的家训，以其为准则，以其为道，这才是真正的周家人。
周兮兮抬起头，看他，“如果不是这样，你也不会想要认识我，是不是？”
庄重愣了一下。
是啊，如果她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不会想要认识他，更遑论追求她。
就因为她是她，是周家的儿女。只有这样的家庭，才会教育出这样的人。
他叹了口气，退了回去。
周兮兮跪好姿势，“奶奶，打吧。”
奶奶点了点头，将戒尺高高举起，打了第一下，“跟我念，第一下，为人行得正。”
周兮兮跟着念道：“为人行得正。”
奶奶打完第一下后，又将戒尺高高举起，挥下第二下，“第二下，处事端得平。”
周兮兮严肃回应，“处事端得平。”
“第三下，品行服得众。”
“品行服得众。”
奶奶并没有留手，每一下都打得很重，以示受戒人将疼痛牢牢记入自己脑海，将这些处事准则，也牢牢记入自己的脑海。
打完之后，奶奶把戒尺横过来，交给周兮兮，“以后武馆就由你继承了，希望你秉持家训，不要被眼前利益遮住眼睛。”
“是。”
奶奶见她回复郑重，不由欣慰地露出一丝微笑，“好了，起来吧。”
庄重赶紧走过去，上下查看她，“你怎么样？”神情十分担心。
周兮兮笑了起来，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她东扭扭西扭扭，以示自己没事，“我皮糙肉厚，肯定没事。”
刚说完，她就感到后背衣服蹭到一处伤口，不由“哎哟”一声，疼得龇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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