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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依旧没有找到。
冉闻看着纸条被火苗吞噬,冷面不语。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马车的遗骸已经被找到了,巨大的冲击之下几乎难以辨认,不过车里的人却没有找到。当然,这可能是好事,却也更有可能是坏事,那一带时有野兽出没,最坏的结果就是两人出事之后被附近山间的狼群叼走了,尸骨无存,而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简直可恨!冉闻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人有时候不是不想徐徐图之,不是不懂的养精蓄锐,不是不明白要分得清轻重,但真真是气从心来。
面对焦、原两家这样的人家,他忽然有些明白那个女孩子了。有些事情一旦徐徐图之除却将自己的一腔热血冷却之外,毫无用途。
这世间讲究律法,可有些律法也管不到却无耻的事真真叫人深恶痛绝,而这两族就是精通此道。
不声不响,将孩子视作工具,靶子,也怪不得孩子要怨恨。若是换了个稍稍深思熟虑的孩子,或许还不愿就此与他们正面发生冲突,不过这个孩子确实有些奇怪。说她不懂养精蓄锐、深思熟虑是不对的,她知晓蛰伏,知晓不去那两家门前招惹是非;可若说她懂却又并非全然如此,该动手的时候丝毫不拖泥带水,快刀斩乱麻。
譬如先前原三爷的事,不就解决了?
所以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与快刀斩乱麻之间从来不是绝对的,有时候时机来了,抓住,自然一下子便解决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又有一次这样的机会,他若是见了定然不忘跟着踩上一脚。
……
不管发生什么事,日头到第二天总是照常升起的。
长安城的城门依旧紧闭,全城封城寻人。
原家老祖宗同几个焦家的老者坐在亭中叹着气。
“山西路的事实在太棘手了,”他叹道,“娇娇那里依旧没什么进展。”
“这也是正常的,本就不是一件好办的事,”一个焦家老者闻言安抚他道,“陛下不会因为这么些天做不成事就对娇娇失望。”
“这是因为没有对比,”原家老祖宗却拧着脸色,对这样的安抚,不见半点轻松畅快之意,他道,“没想到那些人居然没有得手。”
“兴许是来不及准备,毕竟距离阴阳司的人赶来,其中相距还不到一个时辰,要找到人并不是一件易事,眼下城中封城,更不好下手了。”焦家有老者说着,忽地咦了一声,对众人道,“你们听。”
朗朗读书声传来。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是焦、原两家启蒙学舍中读书的孩童在跟着先生诵读,这是孔圣人感慨岁月流逝无情的话。
他们这些早被称作老家伙了,族中必须有独当一面的年轻人,才有起势的可能。
“也不知道这一群孩子里会不会出个好孩子。”那焦家老者叹了一声,再次感慨了起来,“你我两族族中子弟式微啊!”
若不是式微,唯恐在长安城中昙花一现,又如何用得着动那样的心思?天子的荣宠总是无情的。
“原本想为娇娇那孩子争取一些时间的,但现在却争取不了了。”那个感慨岁月无情的焦家老者摇了摇头,无奈道,“罢了罢了,还是让娇娇快些将事情做好才是,那个孩子暂且与我等井水不犯河水也好。”
原家老祖宗嗯了一声,便在此时,管事急匆匆从长廊那头跑了过来,向几位施礼之后,起身道:“几位主子要开一下库房。”
提到库房,原家老祖宗本能的摸了一下自己腰间的钥匙,而后便自顾自的摇头笑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方才那一刻真是本能反应。这里是焦家,不是原家。开的自然是焦家的库房,也不是原家的库房。
焦家那几个老者也未在意,大手一挥,道:“那就开呗!”毕竟他们焦家族中的孩子虽然平庸了些,却是一向听话懂事的。
那个管事闻言却没有起身,反而面露难色,道:“几个主子要的东西不够。”
不够?几个焦家老者怔了一怔,库房东西不够这等事情还是头一回听闻。一则阴阳术士要的东西家里一般都是备足的,二则,族中也没有什么得器的后辈,要的东西对于库房备下的可谓不值一提,所以这种东西不够的事情还是头一回听闻。
愣了一会儿之后,有个焦家老者出声了:“他们要了什么?”语气中颇有不满。
管事拿了一张单子递了过来。
“怎的突然要那么多?”这老者只瞥了一眼单子上的东西便忍不住喝骂道,“家里不会少了他们的,又不是要出远门,突然要这么多的朱砂作甚?”
这话一出,管事便苦笑了起来,这等时候可不是他这个做下人的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塞得时候了,于是他忙解释道:“正是要出远门呢!陛下指派几位主子去东南几州走一趟。”
阴阳司的术士当然多半时候是留在京城的,可堂堂一个大楚的阴阳术士也不会只照看长安一地,所以每年都有阴阳术士要去地方走一趟,看看各地有没有冒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来。
这等事,一般而言,大天师不会亲自前往,派去往各地的阴阳司天师们的数量与他焦、原两族维系着一个微妙的平衡,毕竟去往民间,事情办的好了,也能在百姓中获得不错的声名。而他们焦、原两家今年的数量早已到了,这一次去往东南几州按理说应当是阴阳司内部派人去的,怎会突然变成他家几个小辈了?
这让几个焦家老者有些惊讶,忙问:“怎么回事?”
管事道:“听闻是因为阴阳司的人忙着城中的事,大天师说如今人手不够,便让几个主子去一趟,左右都是为陛下做事的,不分你我。”
当然,不分你我这种场面话听听也便可以了。这件事对他们几个焦原两家其实帮助不大,除非族中这几个走了天大的运气。不过对于素日里平庸的焦家小辈而言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是以知道这等事情之后,便匆匆忙忙开始准备收拾东西了。
这单子上要的东西虽然数目不少,但考虑到这一次是要出远门的,倒也不能说错。
管事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如果库房有的话,他当然二话不说便给了。可现在库房里存的朱砂数目不多了,他给不起了。因为库房才将一大批朱砂运往山西路。
差事自然是好差事,若是放在平日里,他们都要感慨一声幸运,可现在,这差事来的却不是时候。
“怎的会出这种事?”不过略一想,便想明白了其中缘由的焦家老者忍不住低骂了一声,“这等时候忙……”抱怨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这等时候阴阳司为什么会忙,他们最清楚不过了。因为几个亡命之徒跑了,而这几个亡命之徒怎么跑的,这世间怕是没人比他们更明白个中缘由的了了。
仿佛什么东西一下子堵在了胸口一般,让人憋屈的很。
这等时候,若是回去让几个孩子退了这一趟出行,怕是要让小辈与他们离心了。几个焦家老者拧起了眉头。
族中不能不睦。
“是我的错。”原家老祖宗见状叹了口气,忙道,“不能寒了小辈的心。”焦家库存的东西为什么会缺说到底还是为了相助他原家,所以这件事,他必须解决,好在此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余地。
“只是要让族中小辈们等上一等了。”他道。
“这个自然。”几个焦家老者闻言松了口气,回头吩咐管事,道,“听到了么?让他们等上几日,就说库房需要清点。”
管事这才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东西如他们所料的没有给,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几个焦家老爷子没有回绝,只让等一等。
喝退了来禀的下人,几个焦家的年轻一辈看向原家那几个老爷,道:“老祖宗他们没有回绝我们。”
几个原家老爷恨恨的一拍桌子,道:“若是东西有,又怎会拦着不让你们取?我等早说了,这焦原两家的库房就是她原娇娇一人的私库罢了。”
这样愤怒的发声让几个焦家小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原家的事情,他们当然清楚,这几位原家老爷对原娇娇的愤恨按理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焦家相助原家这种事自然也是有的。可老祖宗们又不是克扣他们的东西,该给的还是给,比起这几位原家老爷,他们委实没有同老祖宗们摊牌的必要了。最主要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息事宁人算了。
这样无动于衷,偶尔劝说几句不痛不痒的熟悉态度看的几个原家老爷火冒三丈:“昔日,我等也是这样看原三的,结果报应到了自己身上,你们再如此,仔细我们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
狠话撂下,几个原家老爷气的拔腿就走。
待出了焦家大门之后,更是忍不住怒道:“我等倒要看看,那几个焦家的老爷到那里去变出那么多的朱砂来!”
别的事物多好说,阴阳术士最需的一样事物朱砂却不是想买就买的到的,这件事物开采是有定数的,官方与民间数额都是定的。
……
这两日城中封城,不出城了,生意便清减了不少。有些做出游生意的城中商贩便开始担忧了起来,不过,对于乔正元这等巨商来说,这却并不是一件需要担心的事。
没有客人的午后,马具行里的掌柜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瞌睡,直到有人轻轻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
轻轻的叩击声让他从昏昏欲睡中醒来,睡眼惺忪的看向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客人,而后,只看了一眼,那掌柜便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看向这个许久没有出现的女孩子,惊道:“乔……乔小姐,不,乔大人,您怎么过来了?”
上一回过来还是东家进京的时候吧,那时候天还热得很。作为掌柜,他其实对于乔小姐是如何帮乔大人拿下长安商会一席之地的过程并不清楚,可却明白一点:结果是她做成了,而且是将东家原本准备花上十年八年时间做成的事在短短不到一个月之内就完成了。
厉害啊!真是商场上的好手,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乔小姐若是来经商,定然也能经成一方巨贾。
不过,现在她是大理寺唯一的女官,据说很得大理寺卿重用,往后说不准老乔家还当真能出个厉害的女大人呢!
掌柜毫不避讳对她的谄媚,嬉笑眼看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女孩子道:“东家就在里头呢?小的给您去叫他?”
女孩子笑了笑,温和道:“那就有劳了。”
“应该的应该的。”掌柜高兴的说着就小跑着往后院去了。
一个来回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人便跑了回来,高兴的说道:“东家在里头等您呢!”说着便引着乔苒向里走去。
乔正元钱来的也算正路,是以于享乐上倒是从不亏待自己,这都快入冬了,院子里还栽了不少花,有不少还开着,想来是特意请了最好的工匠,花了人力物力打理出来的。
进屋的时候还是满目的金碧辉煌,这么些年,乔正元的审美从来没变过。对此,乔苒倒是不觉得什么,爱钱爱的坦坦荡荡,又来路正道这本没什么错。
见她进来,乔正元连忙咳了两声,装模作样的将正在翻看的账册合了起来,放到手边,而后正襟危坐的朝她点了点头,道:“来了啊,坐!”
乔苒笑着唤了声“乔大老爷”,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极有眼色的掌柜将人带到之后便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拉上房门。
屋里一时只剩他们两个了。
乔正元亲手为她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而后自己拿起茶盏抿了一口。
乔苒笑着接过了他推过来的茶水,开口了:“乔大老爷,我今儿来,想和你做笔生意。”
这话一出,乔正元拿着茶盏的手便不由的一抖。
“我今儿来,想和你做笔生意。”这句话委实太耳熟了,耳熟到即便几个月不曾听闻,但从她口中说出来,还是能让他一下子便记起几个月前才来长安时她同他做的那一笔生意。
那笔生意将他送入了长安商会,也让他的马具行自此在长安城站稳了脚,无数商贾多少年才完成的事,不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做到了,以至于坊间现在还对那件事对他这个人猜测纷纷。
天时地利人和之下,她一出手便将他送上了青云。
这一次,又要做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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