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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回园依旧热闹,一行人在走出天师道的那一刻,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方才来的早,街上还没有那么多人,眼下已是巳时了,正是长安城开始热闹的时候,来往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裴卿卿望了望天,先前密布的乌云已经散开了,她将手里的伞系到背上,道:“看来钦天监的告示也不能不信,早知如此就不带伞了。”
“我来拿伞吧!”乔苒将伞接了过去,转头复又向天师道中看了一眼,而后才道:“这个时辰了,这两家连门都未开。”
她说的两家自然是焦、原两家。
张解顺着她的目光往那里看了一眼,道:“自从山西路回来之后便一直如此。”
这两家低调做人以至于低调到都要被人忽略了。
当然,真正忽略是不可能的。
“这些时日宫里没什么事,大殿下那里听说也稳定了下来。”张解轻哂了一声,微微摇头,“他们看起来是想要休养生息了。”
“那就休着吧!”女孩子说着收回了目光,重新转向车水马龙的黄天道,“眼下最好不要起什么冲突。”
她当然不相信焦、原两家会轻易的放过她这颗曾经的棋子,同样的,焦、原两家也不相信她会乖乖听话,不过眼下谁都不想先迈出那一步与之正面相抗衡便是了。
一边走一边蹦的裴卿卿带着她那礼物盒子发出一阵响声。
和乔苒走在裴卿卿身后的张解听到这声音,便问乔苒:“她带了什么东西,怎的还有这声音?”
乔苒道:“她带了个拨浪鼓。”
才说罢,便感觉到身旁人的身形明显一滞,顿了顿之后,张解开口了:“……心意到就好了。”
显然对于裴卿卿送的礼物,作为一个大人的他也不太能理解。
乔苒笑道:“我带了些打发解闷用的话本子还有一些寻常的探望病人的礼物,你带了什么?”
张解道:“一些承泽用得到的药材。”
这礼物可比她们上心多了。
果然,从礼物也能看出亲疏远近!乔苒暗自叹了一声。
虽然案子已经结了,乔苒也未拿出那块“如朕亲临”来耀武扬威,可不知道是不是先前谢老太爷的命令还未撤销,一行人到了谢家大宅,谢家的管事竟直接省了“通报”,直接带着他们便往谢承泽的院子里去了。
一进院门,裴卿卿就嚷嚷了起来。
“谢承泽,我们来看你啦!”
这声音成功的让正中主屋里发出一声“闷哼”声,而后屋门大开,徐和修自主屋里走了出来,见到他们三人时先是一愣,而后愤怒的转向一旁的谢家管事,质问道:“怎的他们来连通报都不通报一声,我来探望朋友却要在外头候着等个通报?”
谢家管事看了眼一旁的乔苒,回道:“老太爷先前有过吩咐,乔大人来不用通禀的。”
竟有这样的待遇!徐和修羡慕不已,顿了顿,开始打量起几人手里拎着的礼物,而后饶有兴趣的问道:“带了什么礼物来,我瞧瞧……哟,裴卿卿,你也准备了礼物?”
礼物盒子大小不同,小姑娘手里的礼物盒子小小的看起来有些可爱又惹眼。
“当然,我可是懂礼数的。”裴卿卿小脸一板作严肃状,跟在乔苒他们身后走了进去。
屏风被搬到了一旁,谢承泽正披着外袍半靠在床背上,比起那一日惨白如纸的脸色,今日的状况虽说还是不太好看,但比那一日显然好得多了。
在裴卿卿的催促下,他们“逼不得已”展示了自己来探望人送的礼物。
没什么奇怪的,都是意料之中的礼物。
“你二人送的真是实用。”徐和修在一旁“点评”着,“一个让承泽补身子,一个让他养病时不至于烦闷,比起那些金银器具可管用的多。”
承泽并不缺钱,那些东西送来也不过是放着装饰一下屋子罢了。
便在此时,裴卿卿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她的礼物盒子,而后惊了一惊,问乔苒:“乔小姐,我昨儿放进去的青梅子怎么不见了?”
关于要不要送青梅子的争论最后因着乔小姐的加入,她占了上风,成功的把那包她不喜欢的青梅子塞进盒子里当礼物,怎么今日一打开就不见了?
“是不是红豆偷偷拿走了?”
“不是红豆拿的,是我拿走的。”乔苒说着瞥向手里的茶盏,里头茶水氤氲,只有茶的苦涩,并没有别的味道。
“谢大人不喜欢吃这种涩涩的青梅子。”她道。
昨晚乔苒想了想,还是没有用那包青梅子来试探谢承泽,一则这样的试探太过低劣了,如果对方真是谢承泽,未免有些不妥,二则手里的茶盏已经能够证明半靠在床上的人并不喜欢青梅茶,再试就没意义了。
“对,承泽不吃那玩意儿的。”徐和修怔了怔,也跟着说道,“往后你来看承泽不用买什么青梅子。”
裴卿卿挠了挠后脑勺,心道她只是怕浪费,眼下青梅子送不出去,只能想办法自己捏着鼻子吃了。
嘀咕了几句,小姑娘将盒子里的拨浪鼓拿出来,递给谢承泽,一板一眼道:“我特意买了送给你的。”
看着被突然塞了只拨浪鼓的谢承泽,这场面……徐和修只觉得没眼看了,转头问乔苒:“乔大人,这是你准备的吗?承泽还未同我十妹妹成亲呢,没有孩子。”
乔苒摇头道:“不是我,是她自己买的。”
徐和修抽了抽嘴角,目光落到了谢承泽的身上,见他却看向自己手里的拨浪鼓,忽然摇了摇,而后笑着对裴卿卿道:“谢谢,我很喜欢。”
裴卿卿听罢顿时兴奋的朝乔苒挤了挤眼,得意不已。
谢承泽说完又叫来外头的小厮,让小厮带裴卿卿去一旁的侧间里吃点心。
待到小姑娘高高兴兴的被小厮带走之后,徐和修忍不住摇头:“原来是跑来吃点心了。”说罢才转偷看向屋里众人,道,“承泽,待你身体好一些了,记得要尽早回大理寺啊,大理寺需要你。”
谢承泽点了点头。
徐和修又看了看在一旁坐着的乔苒和张解,道:“十妹妹想来看你。”
谢承泽再次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徐和修却埋怨的看了他一眼,道,“那人假扮你时真叫我十妹妹伤透了心。”
“他应当是怕与阿缘走的近了会被察觉出异样罢了。”谢承泽说着忽然抬手指向不远处的架子,“和修,你替我把那一摞信拿来。”
“是你与十妹妹的吗?”徐和修走过去将信拿了过来,谢承泽接过,道:“我总要看看此人在我不在这段时日里做了些什么。”
“那人并没有回徐十小姐的信,先前为了寻你下落,我来过这里。”乔苒放下手里的茶盏,目光落到徐和修手里那摞信上,微微一滞,便移开了目光,“也看了一些,事急从权,先同你说个不是。”
谢承泽倒是并不在意:“无妨,也无什么不可对人言之事。”
居然跑来偷看信?徐和修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他这做兄长的都没看过十妹妹同未来十妹夫的信呢!
“你那床板还在大理寺。”乔苒顿了顿,又道,“那人自换了你的身份大抵是为了怕自己遗忘或者别的什么缘故,便在床板上偷偷刻了痕。”
这话一出,徐和修有些意外。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以至于找回承泽的过程他并不是太清楚,只是听人说承泽被关在谢大老爷的别苑里。
“这人既冒领了承泽的身份,又何须做出这样的事,岂不是留下把柄了吗?”徐和修不解。
乔苒想了想,道:“我想他应该并没有准备杀了谢大人。”
“不错,失踪近百天,他若想杀我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下手。”谢承泽说着闭上了眼,“但他没有。”
徐和修道:“是因为怕情况太复杂应付不过来?”
“不止如此,他原本应该是想办完事之后再将承泽放出来的。”张解突然说道,他看了眼正往这里看来的谢承泽,收回了目光,“所以一直没有杀承泽。”
徐和修沉默了下来,再次看向谢承泽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疑惑。
这疑惑当然不是质疑他的身份,而是奇怪这个人似乎对承泽有些格外的“仁慈”,不似那等寻常可见绑架了人的凶手。
“我也觉得奇怪。”谢承泽说着摇了摇头,咳了两声,“还有,也不知为何,他竟生的同我如此相像。”
不是易容的相像,而是长的极其相似,偏生谢承泽本人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忽听小厮的声音自外头响起:“乔大人,老太爷有请。”
老太爷?这话让屋子里众人一愣,就连乔苒本人也有些惊讶,问张解:“我没听错吧!”
张解摇了摇头,起身扬声道:“我等可否一同前去?”
“老太爷只请了乔大人一人。”这一次出声的不是小厮,而是来传话的管事。
乔苒没有再犹豫,起身道:“既如此,那我便去见一见老太爷吧!”
比起仍然犹豫的几个男人,女孩子走的倒是很干脆,很快便随着管事出了院子。
直到女孩子出了院子,张解才收回了目光转向谢承泽,谢承泽略一迟疑,便开口了:“我大概能猜到祖父派人来请乔大人是为了什么事?”
“为了什么?”徐和修回过神来,抬脚去关上了屋门。
有些话还是关起门来说比较好。
谢承泽道:“我被关的那些时日里一直在想那个人为何长的与我如此相像,后来我想到了一个人……”
……
“人多便事杂,老夫当年有个庶弟,在老夫掌管谢家之后没有留在本族,去了江南。”
乔苒看向面前负手而立的老者神情微凝。
这位在朝呼风唤雨当朝权贵,百年世族门阀的掌权者一贯以豪爽著称,当然豪爽是真豪爽,否则也不会将她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官员请到谢氏主堂来,开诚布公的道明缘由。
“我那庶弟身子骨薄弱,年近四十方才得一子,之后没多久便死了,那孩子如我那庶弟一样也是个病秧子,弱冠时来过一回本家,说来也有趣,老大和小六这一母同胞倒是生的不怎么像,反而是这个孩子长的与小六足有七八分相似。”
谢太尉口中的小六应该就是指谢承泽的父亲谢六爷了。
“从长安离开之后,听闻那孩子没几年就死了,娶的夫人忧伤成疾不过三月也跟着去了,只留下了一个孩子。我原本想着要派人去接了那孩子的,只是没想到那孩子被人拐了。”谢太尉叹了口气,“我让人在江南附近寻了好几年,却仍徒劳无获,便未再继续追查下去。”
乔苒眉心一跳:“谢太尉的意思是那个生的与谢承泽极其相似的人极有可能是那个孩子?”
谢太尉点了点头,道:“承泽长相便是随了父,听闻那家已经故去的老仆提起过,那孩子年纪虽小,可瞧起来似乎也肖似其父。”
乔苒没有想到谢太尉竟直接将这个谜团的答案告知了她,向谢太尉道了声谢之后,乔苒道:“谢太尉坦诚相告,是否有什么事要我来做?”
老者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赏,道:“我的要求很简单,自是不希望你继续查下去。我谢家在朝多年,政敌无数,自不希望有人借此事大做文章,涉及我谢氏本族。”
谢太尉说着叹了口气:“老夫可拿项上人头同你担保我那庶弟一家早散了,那孩子就算被拐做了错事,人也死了,你就算想查,自谢家入手也查不到什么。”
……
“谢太尉居然还有个庶弟!”徐和修听谢承泽提到那个可能与他生的相似的谢氏子弟之后惊讶不已。
“老太爷应该是不想此事闹大,所以请乔大人过去说了此事。”谢承泽道,“谢家被不少人盯着,世族屹立不倒不错,却也是块旁人眼中的肥肉,一旦牵涉谋反……”
张解神情凝肃:“谢家同张家不一样。”
谢家有权势在手,一旦牵涉谋反必然不会坐以待毙,多年改朝换代不倒的经营同皇权碰撞后果如何无法估量。
“陛下也同先帝不一样。”顿了顿,张解接着说道,“但是若此事被某些人知晓,难保不会逼着陛下表态。”
譬如想要借此事为自己翻身的朝堂党派,这一手,必是不小的政绩。
一旦大楚各方势力平衡被打破,那就是如匈奴这等施礼入侵山河的最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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