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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些日子,大哥的病终于好了,可是却变得很忙,也没有时间陪我上山去放纸鸢了。公主府已经修葺得差不多,我过几天就可以搬出皇宫去了。
晌午时分我还在休息,宫女就来将我叫醒,说是汉王妃来见我。我心下好奇,穿戴整齐后就出去见汉王妃。
走到外面的时候,有一个女子背对着我,身型有些落寞。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居然觉得心疼了起来。尔后她缓缓转身,我看到了那张美丽的脸,瞬间喜悦了起来。
我朝她跑过去,抱住她。“紫苏,好久不见。”
只是我没想到紫苏儿居然轻轻地挣脱了我的怀抱,给我行了个宫廷礼仪,笑道:“公主殿下,冒昧来访,打扰了。”
我愣在原地。眼前这人不是紫苏儿,我认识的紫苏,是那样骄傲的女子,总是那样艳光四射,又怎么会是如今这般沉静内敛呢?可是她分明又是紫苏儿。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紫苏,你应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挥退了宫女、太监,问道。
汉王妃看了我一眼,笑得平淡无波:“公主妹妹说的紫苏是何人?我认识她吗?”
我打量着她,想从她的神色中看出她在撒谎,可是她神色平静,完全没有一点的破绽。我的心凉了一片,真的是我看错了吗?收起自己的思绪,挂上笑脸,问道:“那么,二嫂来找我有事吗?”
“来看看罢了。”汉王妃站起,转身离去。
在她转身的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泪从她的眼叫滑落,消失不见。我看着她直着背缓缓地走出我的寝宫,然后消失,看了许久,竟然也流出了泪。
紫苏儿为什么不愿意认我?方才她端起茶时,袖口微微向内卷起,我分明看到了她手腕处的那颗红痔。我与紫苏相交那几年,也曾经共浴过,又怎么会忽略她手腕出那么明显的红痔?
夜里自己一个人在皇宫中四处走动,走走停停,居然走到了从前待了很长时间的沁心阁。原本,入夜之后是不允许在宫中寻走,今日也不知为何,居然没有人拦我。
这个地方一点也没有变过,门前依旧是那一簇簇的木槿花。看着那艳丽盛开的木槿花,我才惊觉夏天已经渐渐靠近了。
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摆弄着这些木槿花,然后听着那位年迈的老人说着那段关于他的属于他的爱情。忽然很想念那个老人,若他还在的话,那么一切都会是从前的模样,一切都不用改变,即使不圆满,所有的人却都能像原来一样活着,即使在面对别人的时候笑得有多么虚伪。
身后有脚步渐渐地靠近我,我回头,看到了朱棣那张略显苍老的脸。我一身白色素裙,他见到我居然低低地叫道:“翠荷……”
我走了过去,扶起了他的手臂,声音中带着无奈的叹息,道:“父皇,您怎么还没歇着?”
“原来是凤歌呀?”朱棣认出是我,语气中带着些失望,“也是啊……她都已经死了很多年了……风摆斜伞东西步,雨打翠荷南北舞……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起翠荷。甚至他到现在都以为那个女子叫翠荷。我扶着他在边上的凉亭中坐下,看着他,他则望着远方,眼神迷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他在自己的记忆里寻找当年的快乐——我看到他的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许久之后,他从回忆中清醒,看着我问道:“凤歌,你怨朕吗?”
“怨什么?”我反问。还有什么可以怨的吗?没有怨,是因为已经彻底失望了。我除了身份、地位,什么都没了。
“若是当年,你能顺利和遥玉他们一起回北京,也许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光景了。”朱棣握着我的手叹了口气。
“若是当年,我走了的话,就会有别人会留下来。无论留下哪一个父皇都舍不得,不是吗?”我的笑容在苍茫的夜色下显得异常苦涩。我这个不是亲生的孩子可以例外……
“凤歌,你的娘亲临终的时候握着朕的手对朕说,不要让你也卷入权贵的斗争中……她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只是,她的心却从来没有停在我的身上过。朕不是不疼你,只是你娘太聪明了,早早就看出了朕的野心……你也不必怨她,她是对的。”昏暗的灯光下,我居然看到了朱棣脸上的老泪,却也聪明地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那的确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希望她的孩子能平淡地过下去,若不是我的出现,凤歌也许早就嫁给小人家,安分地过平淡日子去了。
不远处太监靠近,细声道:“皇上,夜深了,您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我笑道:“是啊,父皇,您该回去歇着了。”
朱棣点头,离开的时候又拉着我的手道:“凤歌,有许多事该忘就忘了。你大姐她都能忘,你又有什么不能忘?”
我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后,不知不觉回到了自己住的寝宫,坐在床上一直在想着他的话,越想,心越冷。
你大姐她都能忘,你又有什么不能忘的?若真的能忘得了,就不会努力了这么多年后依旧是徒劳。我没有办法恨朱棣,因为这都是注定的东西,我只是恨……只是恨自己居然这么长情。
忽然有想起来,自己一直想问的身世之谜到现在还没有问出口。又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那是属于凤歌的身世,已经没有什么好计较了。
夜色清凉如水,娃娃赤着小脚丫从她的寝宫跑到了我这里,循着我的气味,爬上了我的床。上官可怜则在身后为我们关上了寝宫的门。睡熟的娃娃转了个身,滚进了我的怀里,我抱着她,在瞬间觉得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永乐九年的夏天,木槿花依旧开得艳丽。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学着忘记,即使忘得不多,但是也开始渐渐地努力淡忘,不再记挂那么多。迷迷转转,在心底最深处固执地认为,我只要有娃娃就够了。
只是这天夜里梦到了李律那张俊美的脸,在睡梦中哭得像个小孩。对不起,从今天开始,要学会什么叫真正的遗忘了。因为明白你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所以,对不起,谢谢你那么爱过我。
然后我带着娃娃还有上官可怜在最炎热的盛夏搬离了皇宫,住进了公主府。这个地方虽然没皇宫华丽,却让我待得舒坦,我不会看到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就想起许多以前的旧事。有许多事我已经渐渐忘记,因为新的生活让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去回想那些所谓深刻的记忆。
原本以为,一切就可以这样慢慢地平静下来的时候,我却在街上看到了无名。
他带着一位女子,款款地朝我走了过来。那女子面若芙蓉,与他谈笑风生。那女子是谁?他的知己还是妻子?
到这,随即在心中笑话自己。无论那女子是什么人,又与我何干?
无名到着那女子朝我走过来,却没有在我的面前停一下,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那样和我擦肩而过。我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很久,在心底暗暗地安慰自己,也许这也是一个好结局,这样我就可以一个人独占我的孩子,一辈子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来和自己抢。
也许是过于出神,竟然没有发现有人走到自己的身边并且停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身边忽然想起一个熟悉的女声,我才从恍然中回神,看到了大姐依旧妩媚多娇的容颜。
我从来没想过,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她,竟然会是在京城的大街上。此时的她,一身华丽的装扮,俨然是一位贵夫人。
我朝她露出真诚的微笑,道:“大姐,你回来了?”
“什么时候开始,你脸上那过分虚假的笑容不见了?”遥玉似乎依旧像以前那样讨厌我,开口就讽刺到。
我努力地在脑海中搜索复习,她为什么如此厌恶我呢?似乎,是因为李律吧!可是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大姐似乎还没有放下。
也许是她见我神色温和如常,心里有些不舒服,尖声道:“你居然可以这么平静……你看着他和别的女子走在一起居然可以如此平静……”
“大姐,你在说些什么?”因为大姐的声音,旁边已经有人开始对我们这儿侧目了。我赶忙拉着她的手往一边安静的地方带,却被大姐用力地甩开。
她伸手就给了我一巴掌,而我却没有任何的防备。然后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异常沉稳。他问:“玉儿,怎么了?”
我从惊愕中回魂,看着那男子走过来拥着自己的妻子,神色温和。大姐则收起了先前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语气中透出距离,她道:“没什么,只是我妹妹有些昏了头罢了。我有些事想和她说,你先回别馆去等我吧!”
那男子看向我,我则礼貌地叫道:“大姐夫安好。”
大姐夫袁容,在燕王起兵后,有战守功,后来再论功,封了个广平侯。我回来的时候,他们一家刚巧去拜祭祖先,故错过了。
袁容先前惊讶过,现下见我这般叫他神色倒也自如了。他朝我露出微笑道:“这位想来就是永平公主了,没想到会在这大街上给遇着了。”
“你快回去吧!念儿还在马车里等着呢。”遥玉见袁容和我寒暄,有些恼怒道。
正巧这时候附近那辆豪华的马车里传出小男孩洪亮的声音,道:“爹……你在哪里?我们要走了哦!”
袁容朝我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我看着那袁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安慰。至少,连一向娇纵的大姐也得到了她的幸福。曾经她也那么爱李律……
“你不是很爱李律吗?为什么不去争取呢?”大姐的声音竟然多了哭意。
我不明白她在哭些时候,只是微微一笑。“大姐,李律已经死了。”
“死了?哈哈,你刚才没看到吗?那个就是李律——”大姐抬头,眼角还挂着泪水,却见她的眼神冷了几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那个就是李律,只可惜,他再也不会属于我了。”
“大姐你看错了吧?那个人怎么会是李律呢?”我笑得有些苍白,心中又为大姐的话而再次波涛汹涌。
大姐走近我,看着我的脸许久,面露苦笑。“怎么不是呢?我很多年前就见到过他,人家都说他是元家的管家,我却从来不信,那张脸分明一模一样。我查了很久,终于查了出来。呵……那的确是李律。只可惜,他不再是李律,却成了元家的无名,只会跟在元家大小姐身边的无名。他……只是失去了记忆。”
“你去争取吧!”大姐转身的时候这么说道,“他一直都不爱我,甚至于当年早已经死去的那个孩子,我也从来没说过是他的。我不会告诉你当初那个孩子是谁的,希望你也能忘掉这件事。”
我的心里忽然感动了起来。一直都没当她是什么坏人,她只不是过是被养娇贵了,所以才会以为什么都是自己的。现在看来,大姐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大姐了。因为,岁月让我们全都渐渐开始老去。
“大姐,姐夫很爱你。”
我用这句话送大姐走远,然后木然地站在原地。
他没有死。这意识撞进了我的脑海里,这样的意识传遍全身。他没有死,李律没有死,他还活着。可是然后呢?我忽然有些慌了。
我原打算忘记了的,可是他没有死。
然后我该怎么办?
茫然不知道如何回到家中,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在想着该怎么办。
朱高煦时常过来看我,后来就到了每天都上门的地步。他总是担心我做不好这个,弄不好那个,又从他府中挑了一些伶俐的丫鬟给我。
我看着正在指挥着下人将一些秋季衣裳搬进大厅的他许久,除了感动之外还有无奈的心疼。想起那个一直都被他给放置在家中的紫苏儿,又开始心疼了起来。
我和紫苏相交以来,总是互相心疼彼此,因为我们的爱情都从手中溜走,以为再也找不回来。可如今,我明白了紫苏的爱情在哪了,我却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单单是心疼,已经无用了。无论我如何心疼紫苏,她爱的男人都不会自己走到她的身边。
看了朱高煦许久,他也看向我,笑得有些温柔,问道:“凤儿,你在看些什么?”
“没什么。”我笑着摇了摇头,朱高煦也就不再说些什么。
待他将那些秋季衣裳都处理得差不多后,终于在椅子上坐下,我给他端了杯茶,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道:“二哥,其实这些事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你自己一个人怎么行呢?你看看你,近来瘦了许多,最近是不是又睡不好了?待会儿让人去御医那给你抓些药来。”朱高煦打量我的脸,神色不满意。
“我没事啦。”我笑了笑,装出话家常的样子,道,“二哥,怎么都不见二嫂过来小坐?”
我一提起紫苏儿,朱高煦的脸色冷了几分,却在我的视线下又快速恢复了原先的正常,“她不大爱在别处走动,就让她在家里待着吧!”
“是吗?我记得二嫂不是那样的人啊!”我故作惊讶,“她身体不大舒服吗?那我可要过去好好看看她了。”
朱高煦不再说些什么,只是淡淡地说道:“等你自己身子养壮了再说吧!”
我还要说些什么,上官可怜抱着娃娃走了进来。娃娃看到朱高煦立刻从上官可怜身上下来,跑到了朱高煦面前,笑着拉他的衣服。“二舅,你来找我玩的吗?”
朱高煦笑着点头,然后被娃娃拉走。
他们走后,上官可怜走进我。见我无奈地叹气,便问道:“小姐,怎么了?”
“上官,如果我又见到李律,该怎么办?”我的声音中有些迷惘。
上官可怜摸了摸我的头,神色微变,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上官,你也见过他,是吧?”我看上官可怜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于是大胆地猜测。
上官可怜吞吞吐吐了一会儿,终于承认道:“我的确有在路上遇见他,不过他没有从前的记忆,只当自己是元家的管家,叫无名。”
我再听到这样的消息时,已经可以神色如常。沉默了许久之后,我问上官可怜:“上官,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姐,你若依旧爱着他,那就去争取吧!李律很爱你。”上官可怜的手握成拳,背过身去,声音中带着隐忍。
我走上前去,伸手从后面抱住了上官可怜,趴在他的背上许久,放开他,笑道:“上官,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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