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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伯年不仅仅是隐世文豪,还是秦叙在边关屯垦戍边的幕僚、师父,被秦叙敬称为先生。秦叙长年戍边,戾气未消,得时常练字静心,当蔡伯年也来京居住,秦叙便会去蔡伯年处练字,顺便商议政事、询问意见。
只是,到现在,秦叙登基五年,已经几乎不问意见,只来蔡伯年处练字,一续当年戍边情谊。
连秦叙都要敬称为先生的人,福亲王当然不敢不尊敬。在蔡伯年贺寿当日,福亲王向都察院请了假,特意一早就过来了。
来到蔡府门前,福亲王意外地看到了自己放在卢瑥安身边的眼熟护卫,以及自家的那辆稍微低调一点的马车,好巧卢瑥安从马车里掀开门帘下来,和福亲王撞了个正着。
福亲王惊奇道:“卢大师怎么知道我会来这?”
卢瑥安托着一个小小的礼盒,回道:“不知,今天是蔡先生的大寿之日,我特来庆贺,顺便来还蔡夫人当日的银子之恩。”
福亲王这就有点好奇了,而此时蔡府的守卫认得福亲王,主动为福亲王打开大门,又通传进去。卢瑥安与福亲王一起进门,顺便简短解释道:“临幸出发雷恩寺当日,亏得蔡夫人相赠的银子,我才能在雷恩寺那边支撑了那么久。”
“原来如此,”福亲王解了疑惑,又有了新的疑问:“那你是怎么和蔡夫人结识的呢。”
卢瑥安知无不言:“两年前吴家小哥到安平书院求学,蔡先生是他的师父之一。而蔡夫人也喜爱他,我的手艺又过得去,于是把书院的新木桌交给我雕制,让我挣得银子供他念书。”
“你挣银子供他念书……”福亲王亲耳听见这事,又想到现状,真心替卢瑥安不值。可他派去淮扬取证的人还没回来,暂时不得确切证据,不能真正上奏弹劾。
卢瑥安好奇道:“你呢?”
福亲王隐瞒了一部分,其他如实回答了:“蔡先生是我家兄长的先生,今天蔡先生祝寿,我能休假,可以先来,稍后我兄长就来了。”
“哦。”原来如此。
没想到,被吴英祈看不起的蔡先生,竟然是一位帝师。
而福亲王还在想着卢瑥安辛辛苦苦供探花念书却最终被抛弃的事。
但见卢瑥安神色如常,当见到蔡伯年和蔡夫人前来相迎时,卢瑥安满脸笑意,祝贺的说话一串又一串,完全没被往事困扰到,福亲王的心情才平复了一些。
那边蔡伯年和福亲王在前院谈天,这边蔡夫人把身为哥儿的卢瑥安领到后院里去,把卢瑥安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容有些惊喜,她问道:“瑥安你来了,看你穿得比以前好,雷恩寺的日子看来过得也不错?”
福亲王亲自监督织造的衣裳,何止不错,简直是全京城最为美观的了。
今日卢瑥安穿得一身月白衣袍,衣摆上绣着一支支清秀雅致的青竹,随着卢瑥安移动脚步,青翠修竹如同被风吹过一般,清浅的竹叶随风摆荡;祥云纹镶边的衣领、袖口各处,也藏着修竹暗纹,是卢瑥安给纹路的花样给了些意见,让本来繁复而华美的衣物,改造得温文雅致。
无论有没有改造,现在的穿着,和第一次来蔡府时的落魄根本不能相比。
卢瑥安便含笑点头,顺手送上自己的新礼物,说道:“我原想卖核雕,却一直没机遇,多得夫人暗中资助,才能让我多撑一段时日,得以遇到贵人。”
蔡夫人有些泄气,也不好意思再收礼里:“我一点忙也没帮上,你就别谢我了。”
反而帮了倒忙这事,事关当今圣上,蔡夫人也就隐瞒了没说。
但卢瑥安依然坚持,他的确是被帮助到了,要是蔡夫人临行前暗中相赠的银子,他很难撑到福亲王来的那天。
而今天卢瑥安所送的礼物,不是核雕,而是干回原身的老本行,做了一套送给蔡夫人家中小孩的玩儿的鲁班锁。寿礼已经送过了,上次来的时候不知道蔡夫人家里有几个孩童,漏送了礼物,这次补回也是应当。
而蔡夫人家的三个孩童,对卢瑥安自制的鲁班锁很感兴趣,于是卢瑥安便当了孩子王,教三个孩童组装和拆解起鲁班锁来。鲁班锁玩起来奇妙无穷,瞬间把孩子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进去。
蔡夫人见到孩子们玩得开心,她也挺高兴的,不过想起卢瑥安和吴家探花的事,便主动提起来:“说起来,早前我家夫君还觉得,把你赶出家门的吴家探花总会来给他贺寿,岂料,他,哎。”
卢瑥安知道吴英祈不回来,随口应道:“今天当值不能来?”
“不是,早前你拿了吴探花的请帖上门来,我家夫君便又给他派了一张。然而,你猜接请帖的吴家人怎么说的?”蔡夫人现在想起来,还有些气着了:“说我们没帮他们儿子科考,不是正经的先生,不用两次送请帖上门,让我们就别乱攀师徒名分,他们是不会来的。不过看在我夫君将近五十大寿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了,打发给我们五个粗面包子。”
卢瑥安:“……”
吴老太太的操作是过分了。
在原身上辈子的记忆里,吴老太太也差不多是这样的,自从考到京城,一波又一波的亲戚、师父、有点牵连的淮扬镇上人,不少都来找过吴老太太,要是求很多事也不至于,不过是求赠个探花郎出品的字,蹭个喜庆,家逢喜事就请出息了的吴英祈去,争点脸面。吴老太太拒绝多了,说话也渐渐不客气了起来。
让吴老太太变本加厉的是,因为卢瑥安离家出走,吴家突然少了一个重要的银子来源,而吴英祈虽有俸禄,却不是个会挣钱的,而吴老太太又大手大脚惯了。
上辈子,吴老太太花别人赚的银子不心疼,可这辈子,吴老太太再弄这些人情往来,花得就是自己家的银子了,坐吃山空,恨不得把所有穷亲戚穷先生的往来都砍掉算了。
反正平民百姓来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对身为平民百姓的蔡先生言辞激烈,似乎也对吴英祈的仕途没什么影响。
不过,蔡府派去的人,即使被吴老太太这样对待了,蔡伯年都觉得吴英祈本人是个好的。他寻得机会,在某个诗会上“偶遇”到吴英祈,亲自把请帖送到他手里。
吴英祈在表面上还是很有礼貌的,可告辞了蔡伯年之后,蔡伯年从诗会的贵宾席二楼楼上看到,吴英祈亲手把请帖给撕掉了,扔在路边的垃圾堆里。
蔡伯年这才真的信了,他这徒弟不是个好的。
蔡夫人把这事说给卢瑥安听,卢瑥安便安慰道:“这等白眼狼,知道是什么人,远离了总比继续被骗好。”
卢瑥安这么安慰她,蔡夫人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明明付出了多年韶华的、全心全意供养过吴英祈的,是卢瑥安。说到底,蔡夫人的夫君,不过也就教过诗词而已,论付出,蔡夫人最替卢瑥安不值。
不过想到这里,蔡夫人忽然掩面轻笑了起来。她一笑,就停不下来了,眼角都笑出了深刻的笑纹,还闪出了泪花。
卢瑥安表示不解:“?”
蔡夫人好不容易停止了咧嘴大笑,她说道:“说来真巧,你有听说么,那位探花在撕掉请帖之后的几天,在沐休的时候,突然被人套了麻袋,拖到小巷子里给打了一顿。据说他因此休了几天假,好不容易养好了一点,又被人套了麻袋打了。我夫君听到这事儿,还特意去观赏一下高兴高兴,回来说他的脸都肿成猪头了。不知道是谁揍的,还揍了两次,专门揍脸,多大仇呢这是。”
卢瑥安听了,也想不出是谁给揍的。谁这么大胆,盯着一个朝廷命官套麻袋?
原身的记忆里没有可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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