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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意识的瞬间便嗅到了怡人的香气，就连气味也是奢靡。
楚烟络扶着昏昏沉沉的额头，勉强坐起身体，却听见轻软的衣料与床单摩擦的声音。薄纱的质感，楚烟络的手腕撑了撑，触到了极软的东西，身子冷不丁朝旁边倾了倾。
沉重感被突如其来的惊吓驱走，少女的双眼完全睁开，第一眼便看见粉红的纱帐。
楚烟络哑然，暧昧的色彩，若隐若现的帐子，撩人的香气无孔不入地侵袭她的嗅觉。
明明刚才还在街上，怎么转瞬又到了个陌生的地方？她双眸微闭，晃了晃脑袋，想起了少妇递给自己的饼子。是有迷药么？一股凉气从脚底钻起，手腕又是一动，掌心却碰到了沙沙的衣料。楚烟络猛地低头，竟是看见一袭半透明的纱质衣衫罩在自己身上。
门发出轻微的响声，楚烟络心下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抓起被子，掩住若隐若现的身段。
“都到了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好羞涩的？”
少女轻蔑的声音，还带着丝幸灾乐祸。楚烟络透过朦胧的纱帐，依稀辨认出是在街头的秋婵，此时她亦换上了诱人的纱衣，端着铜盆走近。
这个地方？楚烟络的心又跳了跳，暖融融的床褥，精致的梳妆台，似乎没有比这更奢靡的了，让人忍不住想到大把大把的黄金。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然而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楚烟络勉强挤出一个笑意。
“哟，笑得真好看，要让客人看见了，还不是个抢手货？”秋婵挑了挑画得极细的娥眉，将装满水的铜盆放到楚烟络床头，“这里是天香坊，供王侯公孙蚀骨销魂的地方。”
楚烟络的脸色顿时惨白，到底还是到这里来了。
“那么……现在又是哪个朝代？”还是厚着脸皮问起了这个问题。
“朝代？”秋婵狐疑地瞟了她一眼，思索是否要回答这奇怪的问题。
楚烟络抿起双唇，又挤出一个笑容：“似乎……从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怎么有人会穿这么奇怪。”秋婵顿时释然，瞥向被扔在角落的奇怪的棉质睡衣，“现在是大胤八十二年，这里是帝都洛襄。”
胤朝？洛襄？楚烟络的思维有一时停滞，莫非竟穿越到了一个平行世界？
“你还记得你的名字么？”秋婵的声音又转为戏谑，“还是……让妈妈帮你取一个？”
“楚烟络。”少女脱口而出。重新取一个，是像秋婵、春娥那样的名字么？楚烟络不禁摇头，若是将名字改得面目全非，只怕那黑袍男子会找不到自己。
那个男人应是知道自己的名字吧，不然怎会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唤着“烟络”？
就算希望渺茫，也只有盼着他出现了，毕竟这是楚烟络知道的唯一线索。
“好了，发什么呆。”秋婵一把扯开粉色的纱帐，在楚烟络反抗前扔走了遮羞的被褥，“你这脸，这头发，好生打理打理，完了就去妈妈那里。”
削尖的下巴微微抬起，楚烟络不经意间看见秋婵眼中转瞬即逝的凶光。
“居然在这时候捡来，妈妈果然不让我们有好日子过么？”
这是楚烟络在下床之时，听见转身离去的秋婵自言自语的最后一句话。
双手浸入铜盆的瞬间，清水的凉意冻醒她的神经，几个词语闪电般劈入她脑中。
天香坊？青楼？妈妈？接客？
楚烟络的双手从盆中抽回，她想起自己老家巷子里那些满脸胭脂白粉的女人。不，怎么可以沦落到这般地步，秋婵的尖酸引得她胃中一片翻滚。
竟是这样脏的人，那这铜盆，这床单，这被子，还有这熏香……她又想到了秋婵买回来的饼子，似乎一切都打上了肮脏的烙印。就连身上的衣服，仿佛也在瞬间生了千万只蚂蚁，爬得她全身麻麻痒痒。
不可抑制地恶心，楚烟络甩净了双手，逃难似的抓起扔在角落的睡衣，扑开房门。
“怎么，这架势——”少妇就在门口，抬脚将楚烟络往里*了一步。
楚烟络的心不停地跳动，却迫于少妇的压力，只能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秋婵刚走就要逃跑，秋婵，你是怎么跟她说话的？”少妇的目光往后瞥去，脚向旁边撇开一步，露出低头的少女，“不是让你看紧她的么？”
“我以为，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就算跑了也不会跑太远。”秋婵谦卑地低头，语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答得顺理成章。
少妇的双眼完成月牙，目光又移到了楚烟络身上：“真的是这样么？”
楚烟络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胸腔了。
“倒是忘了告诉你，我这天香坊门口可养着一群壮实的单身汉，凡是看见想逃出去的姑娘，也不向我通报一声就一哄而上，等我发现的时候，那些该办的事可都办完了。”少妇的眼角往上扬了扬，“到底一共多少人呢，这人数，哎哟，我都记不太清——”
楚烟络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脸上血色又少了几分。
“哎哟，瞧你害怕的。”少妇轻佻地拍了拍楚烟络吹弹可破的脸颊，“只要你乖乖听话，没人敢碰你。”
“求求你们……放我走……”所有的清高在此时崩坏，楚烟络觉得自己有些无力。
“放你走？”少妇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忍不住掩嘴直笑，“你可是我用一个饼子买来的，连本钱都没挣回来，我怎么可以放你走？”
“我……什么都不会。”
“现在那些公子哥就爱尝没有破瓜的，什么都不会才有价值。”少妇的杏眼眯成一线，全然将“什么都不会”想到了龌龊的地方。
楚烟络咬紧下唇，似乎再说什么也是多余。
“好好打扮打扮，我晚些教你手艺。”少妇轻摆腰肢，留下一屋脂粉香，“如果想逃就尽管逃，我从来不勉强人——”
句末照例拖长的尾音，刺痛着楚烟络的每一根神经，就算是门也夹不断。
青丝如瀑，楚烟络无力地扶着床沿，现在没有人可以帮她，除了她自己。
梳妆台上的铜镜泛着模糊的光，张大嘴瞧着她，就连这些也要尽己所能地嘲笑么？
什么黑衣男子，什么梦境，楚烟络扫翻了床头的铜盆，清凉的水在她脚下蔓延，早知如此，又何苦答应那莫名的男人跟他走呢？可是，就算不答应，大概也逃不脱命运。
楚烟络站在湿淋淋的地面上重重地喘息。
才安静的世界又传出了人声，少妇似乎从未远离过门外。
“该死的殷若素，小浪蹄子，白眼狼，我白养她这么久，到头来却跟别人跑了。”少妇一改以往的从容，每一个音节皆是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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