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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要让卫侯的遗憾成为他的心结!
明知太子之位已有人选,明知皇上对太子深信不疑,明知满朝文武只认太子,明知四皇子被驱逐、荣王被杀,他还要飞蛾扑火一般去争吗?
他现在越来越没有斗志了,近来他习惯看医书多于兵书,一个教你如何救人,一个却是在让你如何杀更多的人!
其实,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也会有这么平和的一天,竟不再想那高高在上的权势,而是只想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医者!
他对母亲说,曾经的心思,曾经的争斗,是因为没有太子,也是因为皇后、荣王的咄咄相逼。可是,如今形势不一样了,更何况,皇上甚至已经愿意再次恢复她的地位,只要他愿意。
奈何,姜氏却说不稀罕。她说她这辈子只要活着就不会放弃。
霍承胤不知道她是不放弃对权利的追逐,还是不放弃怨恨父皇?
十八,传统意义上的好日子,宜婚嫁。
这一天,皇宫嫁女处处张灯结彩,虽然蓝心不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出嫁,虽然,这原本该简办的。
可,今天却格外隆重,只因这有另一重意义:冲喜。为皇室冲喜,为久病的皇上冲喜。
蓝心终于得偿所愿嫁给了最爱的人,从此之后长相思守。
她第一次出嫁都没有这样热闹过,如今,她坐在轿子里,听着四周喧闹的乐声以及众人的道贺声,那一刻,她内心竟是从所谓有的平静。仿若历经沧桑一般,没有悲喜。
如果时间倒退到三年前她没有嫁钟愈之前,或许她此刻会如无数少女一般脸色绯红、心如鹿撞。
可是,如今没有了,都没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想起了钟愈,想起了那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同床共枕。想起了他与她的滴滴答答。
她以为这是一段她不愿意回想的记忆,可是,如今她才发现自己将这一切竟记得如此深刻。
轿子并非明间那样厚重遮掩的,前方垂着珠帘,她透着那摇摇晃晃串在一起的珠帘,隔着薄薄的红纱盖头看见了那骏马之上的叶良辰,他向左右前来恭贺的人回礼,那般洪亮爽朗的声音,他心底的高兴不言而喻。
这该是蓝心一生最幸福的时候,第一次出嫁非他所愿。而这一次,她嫁给了自己所喜欢的人,她该高兴的,不是吗?
为什么心中却没有一丝的激动和欢愉?
她到底怎么呢?
有那么一瞬,她突然怀疑,她爱叶良辰吗?她心心念念想嫁给他,她真的爱他吗?只因当年墨阁之中他对她的照顾,只因在她最落魄的时候他不离不弃,她便动了心,动了情可是,可是,为什么如今她觉得自己变了呢?
她早已不是当初的蓝心,她的生命里也并非叶良辰一个男人,她曾经是一个人的妻子,这是始终无法遗忘的事情。更何况,这些,她从不觉得是一个女人的污点,相反,回忆起那段举案齐眉的日子,想起钟愈对她的好,她的内心竟也有了丝丝温暖。
在这大喜之日,她想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另一个男人。
她突然满心罪恶感,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朝秦暮楚的女人,这种感觉让她惶恐又不安。
她是怎么了,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企图将钟愈的影像从脑袋里驱赶出去,甚至心中默想着她爱叶良辰、爱叶良辰可是,可是,没有用。
怎么办?她惶恐极了,眼看叶府越来越近了,她竟有落荒而逃的冲动。那是第一次出嫁都不能有的勇气和决心!
然而,这些也只是她内心的挣扎,事实根本不容许她这样,更何况,她不要这样,不要做有违女子矜持、皇家威严的事。她嫁的是自己自幼便相熟的叶良辰啊,她喜欢的人!
终于,马车停在了叶府的大门外。
随着这一停,蓝心的心也紧紧揪在一起,她低眸看着自己,不为娇羞,只是这一身嫁衣,她突然觉得刺眼。
她曾以为自己一生只会为一个男人穿嫁衣,如今,却穿了两次,她突然看不起自己。她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叶良辰还要娶她?
喜娘在被红绸裹得漂漂亮亮的马车外说着吉祥动听的话,蓝心却有些浑噩,一只纤长漂亮的手伸了进来,喜娘将她的手放了上去。
他轻轻握着她的手,从此之后,就如同喜娘说的那样,携手到老、子孙满堂。
她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生命里唯一的孩子,她甚至不知道那是个男孩还是女孩,是长得像她还是像钟愈……她什么都还不知道呢,可是,她却有狠心结束这一切。
她是爱叶良辰的吧,不然为什么能做这些?
然而,这个孩子没有之后,钟愈对她的照顾,以及她的愧疚,在她以后的日子如影随形。她一面享受着他的关心,一面内疚着那个孩子的逝去。
就这样,她生活在他身边。她想要逃离,她一直以为自己想要离开的是钟愈,可是,自从离开了他的身边,他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她才明白,她想要逃离的从来不是钟愈,而是她亲手堕掉腹中胎儿的愧疚无数次,她醒在漆黑的夜里,没有一双手搂她入怀,也没有人会在她起夜时摩挲着为他点蜡烛……她的生命里,从和离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钟愈,只剩她一个人了。
曾经,她也是一个人,可是,那个孤独感却远不如现今。
蓝心被叶良辰牵下了马车,随后在进门前又分开,她手中握着的变成了一段红绸,那红绸的那一头系着她的夫君。
她听着屋内吵哄哄的,弄得她整个人都有些麻木,随后,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有人喊“一拜天地”。
喜娘在一侧微微搀扶着,蓝心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垂下头、弯下腰随即的繁文缛节,她都是浑浑噩噩的进行着,直到有声音高喊,“夫妻对拜”时,她的眼眸才抬起来正视她的丈夫。
眼前这个男子,她越看越陌生,恍然中,又如此熟悉,她似乎看到了钟愈。
他不再靠轮椅度日了,他站起来了,他就在她的对面,他冲她笑着,那如晨曦般温暖的笑容,令她沉闷了整天的脸在这一刻也有了笑容。
“夫妻对拜——”
那人又喊了一声,奈何新娘只愣愣看着新郎没有反应,喜娘在一旁轻轻推着,却始终都不行。
叶良辰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小声喊着失神的蓝心。忽地,窗外刮起了大风,一不留神从未关的窗户里蹿了进来,眨眼的功夫,蓝心眼前的红盖头就被吹落。
喜娘大惊,吩咐手底下的人,“快、快捡起来,这喜帕掉了就不吉利啊!”话说完,她才惊觉失言,忙又改口说了些吉利的话。
然而,蓝心却在红纱落的一瞬,好似被风吹醒了一般,她看着眼前的人不再是钟愈,不再是那个她曾经想逃离现在却发疯想念的“相公”。
“公主,怎么呢?”叶良辰问着,却接过喜娘的红盖头欲给蓝心盖上。
然而,蓝心却头一闪给避开了,叶良辰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公主?”
“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蓝心便摘下头顶厚重的凤冠,不顾满堂宾客的诧异,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叶府。
“公主、公主……”
身后有人在喊她,她分不清那是叶良辰还是喜娘抑或是宫女们,反正,她只知道,她最想听到的是那个人喊的“夫人”。他有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他曾说,“虽然我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行走,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的走,我会陪着你、保护着你……”
他说这话时,满天红叶飘洒,就像今天这样一般,大风刮得树叶乱飞,整个京都都弥漫在枫叶之中。
因大风,京中人都闭门不出,空荡荡的街道上,却有一盛装女子不管不顾的跑着,那一袭大红嫁衣在风中飘扬,与那似火的红叶宛若一体。
蓝心一路朝钟府而去,脑海里不断闪过和钟愈的过去点滴,她才明白,这一路走来,她心里其实是有他的,她不再是将感动当感情的小姑娘了。这么多年的相守,她明白谁最了解她,谁最在乎她。而她心底到底爱谁!
她要去见钟愈,她要去求钟愈原谅,她可以放下女子的矜持、公主的骄傲,她只想告诉他,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他早已成为她生命中的一种习惯。他们是夫妻,她不要和离,她不想离开他!她要忏悔,她错了,她不该放弃他们的孩子,她错了,真的错了!
她要去请求他原谅,不然此生,她无法安宁。
蓝心从来没有这样奔跑过,身为公主的她连小跑都是极少的,像今天这样,不顾众人的目光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更是不计后果的疯狂之举。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这辈子,从来都是循规蹈矩。这一次,她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生活,她要爱她所爱之人,她要做个好妻子、好母亲……只要还有机会,她一定会弥补一切的亏欠。
就这么一口气,她跑到了钟府,香汗淋漓已经不足以说明什么了。一入钟府大门,管家惊讶道,“夫人,你怎么回了?”
“将军呢,将军?”她抓着管家的手问,那般急切,管家有些蒙,她突然想起,“我怎么忘了,在军营。”
说着,她急忙拖着厚重的礼服要去军营,可是,要走才想起,她竟不知道钟愈的军营在哪里。
那一刻,莫名的心如刀绞,她心疼起钟愈,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妻子,竟连丈夫每日去哪里练兵都不知道,她竟从来没有关心过吗?
“军营在哪里,你带我去。”蓝心转而问管家,那样慌乱狼狈的模样是管家从未见过的,他结结巴巴的回到,“可、可是夫人,将军出征了,不再军营啊。”
“出征了?不可能,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晚上就走了。”管家说着,想着自家主子这些日子郁郁寡欢、失魂落魄,不由得冷声道,“公主大喜,自然无暇顾及。”
蓝心已听不出管家的冷嘲热讽,内心在这一刻全被绝望吞噬。她没有想到,自己鼓起勇气放弃一切,只为承认自己心意的时候,他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她飞奔而来,已是筋疲力尽,此时又惊闻钟愈出征,触动情殇,竟昏厥了过去。
蓝心公主逃婚,一时间成了满京城热点,其中更是少不了讥讽、嘲笑的。说她被钟愈休了,却在改嫁之日还恬不知耻的跑回去皇上盛怒,竟将蓝心逐出宫门,无论叶良辰如何求情都没有用。皇上这下冲喜没冲成,到成了怨气,差点导致毒发,幸而有太医随行,这才让他稳住情绪。
蓝心成了燕国第一个被逐出宫门的公主,她不在意,大有破罐子破摔之势,住进了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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