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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离开夕山后,黎汘在人间吃了一些亏,总算是学聪明了,渐渐融入人群,他知道自己与凡人不同,便混迹在各路修士聚集的地方藏匿起来,也从坊间一些散修口中打听到了夕山剑派的消息。
听闻夕山剑派青崖峰峰主陆萧然的二弟子是魔族奸细,前些日子杀师叛教,逃之夭夭,如今已经被夕山剑派逐出山门,不知去向。
黎汘听到这个消息时呼吸一窒,险些又要掉眼泪,到底还是忍住了,夕山剑派已经不再是他的家了,他如今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独自流落世间,不知该去往去往何处,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他体内的魔气自从解封以来,先是在寒冰之狱中被渐渐消磨掉,而在人间这段时间,那些魔气也开始慢慢恢复。
还有那双红眸,起初会给他不便的困扰,黎汘下山后先将眸色以障眼法变幻成正常人的黑色,但他灵力微弱,只能维持一段时间,后来又多次见到修为比他高的人,一眼就能看穿他的障眼法。
索性在眼前绑着纤薄白纱遮掩装瞎子,不必招来更多祸端,于视线并无多阻碍,习惯下就好,掩藏在兜帽下也无人看的清他的脸。
但是由于气息这个原由,还是会有人将他认出了。
比如一些修士见到他便知道他是魔修,想要杀他灭口。
黎汘几次险些逃不掉,后来在灵市上学到了收敛气息的法子,穿上掩饰气息的斗篷后这种情况便少了很多。
只是时间越久,那魔气就越是强劲,而黎汘又偏偏无法控制它们,总会接二连三的出现问题,招来祸端。
黎汘便打算找个深山老林藏匿起来,他从前很喜欢人间,总爱赖在师兄身边跟他下山玩,现在却有些害怕人多的地方,因为自身的魔气总会莫名地被一些人追赶。
他在起初骗他的那些人手中拿的财物也早换作灵石,至今也用了大半,黎汘不打算在人间生活下去,他知道自己该好好修炼,否则只会成为他人的剑下亡魂。
可他刚要离开这个镇子的时候,听到一些人的谈话,忽然便眼前一亮,决定先不离开了——
那些人在讨论夕山剑派,有人在郊外三里庄见到了夕山剑派的弟子外出历练,其中带头的是夕山剑派的大弟子洛行止。
离开夕山快五个月了,这是黎汘第一次独自出来闯荡,也是第一次和那个人分别这么长时间,但修为却一直都是练气一层,竟是一点也没有长进。
披着玄色连帽斗篷,白纱遮眼的白衣少年独自行走人间,修为极低,手中只有一把上品灵剑,又是人人憎恶的魔修,期间黎汘受了很多苦。
白日里躲在喧闹人群中,更显得自己失落寂寥,夜间也不敢往人群去了,就躲在山中的破庙里潜心修炼。
整个人也瘦了许多,脸颊可爱的婴儿肥已经完全看不见,整张脸变得更加精致俊朗,身高也往上蹭了一些,看起来不再是那般羸弱的模样。
虽然已经成长了不少,可还是心里稚嫩的很,全然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子。
他听到洛行止的名字时还是委屈得想哭,那个一直看着他长大的人不信他,还同他划清界限,说下次见面就要杀他……
黎汘想起来还是很难过,但又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次被人欺负,碰上危险的时候,都是洛行止所赠的雪尘剑助他脱困。
这是洛行止和他决裂前送他的剑,黎汘每次死里逃生后都会强忍着泪水躲在某个地方,四周都是冰冷的,只有怀里抱着的剑能给他一点温暖,让他有信心生存下去。
这世道弱肉强食,像他这么弱小的魔修行走在人间是会有很大的危险的,更何况黎汘还是先天魔胎,身上的精魄和血液都是一些修士梦寐以求都想要得到的,黎汘能在那各类修士聚集的地方摸索打滚五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他几乎一刻也不曾安心过,眼睛也不敢轻易闭上,害怕闭上眼便再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所幸他生存下来了,知道人间险恶,知道这里不适合他这样的魔修,他只能选择离开。
这段时间里,他是不敢想,也没有空暇去想洛行止。
若是在走之前能去见洛师兄一面也好……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黎汘很快下定决心,怀抱着雪尘剑往三里庄而去。
再见到那个人时,越是靠近他,黎汘心中就越是不能平静下来。
远远地躲在树林后面,夜色渐深,远处在林中过夜的几个修士都没有发现黎汘的存在,黎汘知道是因为自己身上这件斗篷的作用,是这件斗篷掩藏了他的气息。
那个人此时就坐在火堆旁,五个月不见,洛行止也越发成熟了,面上稚气完全褪去,倒是染上一重冰霜,竟神似师无尘那般冰冷,想来是师尊的死和黎汘的离开让他心里有了很大变化,整个人都变了。
却还是他最喜欢的洛师兄,黎汘眼巴巴地看着那个人的脸,眸光越发贪婪,他也想不顾一切的去找洛行止,但是想起分别前洛行止说过的话,黎汘心里又害怕不已。
洛行止不想见到他,他也不敢上去找洛行止,心中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来看洛师兄了,他看完这一次就走,再也不会来惹洛师兄不开心了。
听闻洛行止和几个师兄出来是因为这个地方出现了一些魔修,若是寻常魔修,夕山剑派倒不会大费周章地派人来,但听说这些魔修是从魔宫出来的,荆冗老祖的手下,来这个地方不知道要做什么,已经杀害了一些人,这才引来了到人间历练的弟子。
这些弟子黎汘大部分都认得,其中没有陆起云,也没有师无尘。
提起陆起云,黎汘心底有些惆怅,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放走自己的事情会不会被人发现,又会不会被掌门责骂……
想起夕山的事情黎汘心里越发不是滋味,那边厢洛行止正在守夜,闭着眼睛安静地打坐着。黎汘偷偷看了两个多时辰,眼睛里氤氲着水光,强忍着没冲过去找洛行止,许久后才失神落魄的转身离开。
却在走出不远后碰上了五个修士,各个修为都在他之上,看服饰应当是某个仙门的弟子,其中最强的一个已是虚丹境界,其余四人也是筑基期练气期都有之,黎汘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其中一个筑基期的修士手中已经化出月刃,向黎汘逼近边道:“没想到这里还跟了个小魔修,师兄,你看!”
身后那几人自然也察觉到了,为首那金丹修士看着便不好相处,冷着脸斥了一声道:“这么浓郁的魔气,谁还看不出来吗,需要你提醒?”
那修士也不敢气,靠近过来,黎汘便下意识地往竹林后退去,他又听到另一人说:“听说夕山剑派的弟子在找魔修,咱们本来打算来杀几个魔修抢个功劳,没想到一来就碰到落单的小魔修,师兄,咱们将这小魔修杀了,岂不是大功一件!”
“咦,怎么蒙着眼睛,是个小瞎子吗?”
黎汘从被他们发现时就已深感不妙,此时闻言这些人要杀自己,更是惊悚不已,就算知道自己比不过他们,但他也不想死。
他下意识往后退去,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双手紧握着雪尘剑,强装镇定道:“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那靠近他的修士笑道:“我们是什么人你管不着,要做什么?呵呵,当然是杀了你回去领功劳啊!”
他手中的月刃已经扬起,身后为首的虚丹修士却提醒道:“先别下杀手,此番魔族来人不少,兴许这人知道他的下落,若能打听出来就更好,先将他押回去再说。”
手持月刃的修士点下头,对那位虚丹修士很是恭敬:“师兄说的是,我这就抓住他。”
黎汘已悄悄往后退去,此时趁他们说话间,更是撒腿就往丛林深处跑进去,身后那修士很快追上来,扬声在他身后嚣张笑道:“啧啧,居然这么怂,你以为你还跑得掉吗?”
那被灵力包裹着的月刃随即发出,黎汘猝不及防间以剑鞘将其挡住,可自己也被那股灵力震倒,后退几步靠在树干,黎汘只能拔剑出鞘,上品灵剑虽然还未经过主人灵力淬炼,但其剑气凌厉也能震慑一些人。
那修士唤回月刃,一见雪尘剑便心生欢喜,“这可是上品灵剑,没想到你这个魔修修为不高,用的灵剑还不差。”
他也正好缺一样本命法器,于是相中了黎汘的雪尘剑,筑基修士和练气入门打起来,黎汘若不是凭着雪尘剑自身灵力,也没办法抵抗几招,但他很快便不敌。
忽而那修士手中月刃向他劈来一道灵力,即使黎汘用尽全力去躲,到底还是没能完全躲开,这动作却抖落了宽大兜帽,那道灵力也划破了黎汘右眼睑,遮掩的白纱应声而断,飘落在地。
苍茫夜色,明月之下,那双红宝石般的血色眸子格外诡谲艳丽。
将那修士看得一愣,急急向他身后的师兄报告:“师兄,这小子不是瞎子,是魔族中人!”
另几人也在月光照耀下将黎汘的眼睛看得清楚,黎汘便顾不上脸上伤口的疼痛,更是慌张地想要逃走,可眼前忽然落下一人,正是那为首的虚丹修士。
与此同时,那三个一直旁观的修士也召出法器,将黎汘包围起来,各个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黎汘便无处可逃。
那虚丹修士凝眉望着黎汘许久,忽而大笑出声,“魔族向来血脉稀薄,没想到今日居然让我碰上了一个!小子,你跟魔宫有什么关系?”
黎汘听说过魔宫,但他能跟魔宫有什么关系?他从来就没出过夕山。
黎汘握着剑防备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人还在笑着,只是笑容多了几分阴冷,“既然不肯说,那就只能委屈你了。”
继而向另外几个师弟使了个眼色,“将他拿下押回门中,能抓到一个魔族那可是大功一件。”
另外几人对他是唯命是从,黎汘跌跌撞撞地想要往后退去,但身后也有人在靠近,他之前从未遇到过被人包围的情况,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当他哆嗦着身子即将被那几人包围住时,忽而闪过一道剑光将几人瞬间击退,连那虚丹境界的师兄也愣了下,继而一清俊的白衣剑修落到黎汘面前,仙风道骨,面若覆霜。
“这个人,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能动!”
将在场的人都愣住,那人竟是洛行止!
大师兄……
黎汘张了张口,却不敢叫出声来,生怕洛行止会像上次那样恶劣的对他如何,可他却在这时终于出现了,在这五个月来黎汘不知道第多少次祈求他出现的时候,终于来到了黎汘身边,帮他击退了要欺负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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