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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汘在宣纸上乱写一通,脸颊泛着激动的粉色,比之前段时间,他的气色也在慢慢好转起来。
而后笔尖一顿,在纸上画了几个大大的叉,将那些抱怨的话都掩藏在黑墨下,似要拿它泄气一般,乱抓成一团,扔到地上去。
此时屋外进来一个人,将地上许多纸团捡起来,扔到竹篓中,而后走到桌子旁,扬起灿烂的笑脸,看着黎汘。
“师娘,你在写什么?”
黎汘撇他一眼,心头的火气也压制下来,将手中毛笔搁置好,垂眸望了眼被墨水洇湿,不知画了什么东西的宣纸,忽而皱起眉头,淡淡道:“没什么。”
钟灵也看了看宣纸上的一团团黑墨,抽了抽嘴角,干笑道:“原来师娘是在画画呢……”
连黎汘都听不下去了,蹙紧眉头重申一遍:“钟灵,别再叫我师娘了!”
钟灵为难地说:“可是师父说了,你和师父是道侣,所以……”
有些委屈的眨着眼睛看着黎汘,小狗似的乖巧眼神看得黎汘完全没脾气了,心道这小孩肯定是洛行止教出来故意气他的吧!
气不过又不好找别人撒气,黎汘这几日快要被憋死了,偏偏钟灵盯他盯得死紧,自从那天眼见他跳崖后,现在说什么都不准他靠近断崖边了。
最后一点自由也被剥夺,黎汘只能在心里骂洛行止,新婚之后就把他扔下闭关,气都没地出,让他一人憋的难受,洛行止真是好的很!
那少年还在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黎汘深呼吸,咬牙道:“随便你好了。”
钟灵这才满意得笑弯了眉眼,黎汘越看越气,没好气地朝钟灵道:“你来找我干嘛?”
钟灵似才想起来一般,恍然道:“对了!我是来叫师娘吃饭的!我把饭做好了,师娘快去尝尝看喜不喜欢。”
他兴致勃勃拉着黎汘去屋外,在槐树边上的石桌上,果然已经摆好了几道饭菜,还在热腾腾的冒着热气。
刚坐下,钟灵便盛了一碗汤给黎汘,长长的袖子被他挽起,少年一笑便露出两个小虎牙,比起黎汘这个伪少年,钟灵要有活力多了。
端着热汤送到黎汘面前,钟灵殷勤地道:“师娘快些喝了这药汤吧,这是我在灵草峰拿的灵槐枝熬的药汤,对师娘的身体好,师娘多喝些。”
少年虽是好意,但一口一个师娘,黎汘听上去便不自觉的皱起眉,还是没办法接受。
可还是接过来端在手中,瓷碗也是暖暖的,温暖了黎汘常年冰冷的手。
黎汘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钟灵,谢谢你,其实我之前不是故意针对你的。”
钟灵懵了一下,还以为黎汘说的是他上次跳崖的事,而今想起来,钟灵仍然心有余悸,他忙笑道:“师娘不用客气!师父吩咐过,让徒弟照顾好师娘的!”
可你那没胆子的师父却自己躲起来,叫你来受气,黎汘心道。
小抿一口药汤,又是险些喷出来,艰难咽下去,便不愿意喝第二口了,只端着暖手。
还是没忍住说道:“钟灵,你不是说过段时间就是秘境试炼了吗,让你照顾我,每天跟在我身边,还亲自洗手作羹汤,实在是浪费你的时间,你还是抓紧时间去修炼吧,我记得这个黄天秘境的试炼是要筑基以上的修士才有资格去的。”
钟灵现在不过十六七岁,却已经是练气十二层圆满,只是到了瓶颈处,若是有时间静下心来修炼,很快便能筑基了。
黎汘但是盼着钟灵快些去修炼,一来他就可以找机会跑路,至于洛行止与他之间的姻缘契,他就不信洛行止真的不想活了。
二来,黎汘再也不想吃钟灵做的饭菜了,因为钟灵怕极了黎汘会再寻死,现在已经是寸步不离黎汘,去山下拿了食材亲自做饭,连夜间也是陪在黎汘屋外,一有动静便要来嘘寒问暖。
最重要的是钟灵口味极淡,像极了洛行止,做的菜都是淡得几乎没有味道,在多吃几次,黎汘真的要寻死了。
钟灵确实犹豫了片刻,但师命不可违,他很快便坚定了决心,“师娘为徒儿着想,徒儿感激不尽,但是徒儿答应了师父,会好好照顾师娘的。”
他想了下,又开始每日千篇一律的劝慰起黎汘来,“师娘也该放宽心,好好休养身子,师父其实对师娘很好的,这些天的灵药都是师父交给我,让我一点点给师娘服下的。”
今天还不忘给洛行止邀功,黎汘低头喝汤,口中淡出鸟来,忍不住再皱紧眉头。
钟灵又道:“师父不是个坏人,假以时日,我相信师娘会看到师父的真心的,师娘可别再做想不开的事情了,那天徒儿差点被师娘吓死,现在仍是心有余悸。”
黎汘露出苦笑,什么真心?果然是个小孩子,什么都还不懂。
钟灵看了看黎汘,稚嫩的脸上很是好奇,似乎欲言又止,看了许久才终于问了出口,“师娘,你看起来比徒儿年纪还小,就已经结丹了,但是师娘你又认识掌门师叔,还有师父,他们都已经很多年没出过夕山剑派了,师娘你到底多大了呀?”
黎汘心底也好笑,他若把自己说得可怜些,就能破坏洛行止在他徒弟心目中的好形象了,可是他却没这心思,只笑道:“修仙无岁月,年纪大小又如何?在这世道,强者为王,谁又会顾虑你年纪小,从而放过你?即使在你这个年纪修到筑基圆满已经是天赋极佳,然一山更比一山高,修行之路切勿停下,唯有不断前进才是正道。”
他瞎扯之余,还训了钟灵一顿,暗指对方还太弱了,快去修炼吧,别再缠着他了。
可钟灵天真地只听出了前半部分,且虚心受教,“师娘说的对,我一定会好好修炼,不敢让师父师娘失望,师娘也快把药汤喝完,饭菜快要凉了。”
钟灵已经辟谷,不用吃东西,也从来不尝尝自己做的饭菜味道,跟他师父一个德行。
闻言黎汘苍白的面色又是一阵菜色,坚定的认为洛行止就是故意让钟灵来折磨他的!
还是好生气,黎汘抬眸望了眼钟灵,似不经意般问起:“那你师父有没有说过,他什么时候出关?”
钟灵托腮细想一阵,摇头道:“没有,不过往常师父闭关,每次都是至少三个月以上的。我小时候刚来青崖峰的时候便是这样,师父出关后会指点我修行。不过听说我来之前,师父没什么牵挂,每次闭关都是几年,甚至十几年的。”
黎汘沉着脸想,洛行止这次总不能为了躲他,再闭关上十几年吧?
钟灵又催促了几次黎汘,黎汘不得不在他的注视下用了些那淡而无味的饭菜,很快便称吃不下,不愿意再动筷子了。
钟灵便很自觉的端起碗筷去后面厨房洗碗,这时黎汘才松了口气,借口午睡便回了房。
钟灵不敢打扰黎汘,就在隔壁房间静静地打坐修炼,但黎汘房中稍微有一点大些的动静他便要不放心了。
天边爬上火烧似的艳丽晚霞时,黎汘安安静静地靠在窗台前看着钟灵在屋前练剑,偶尔竟也能指点上一两句,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的,仿佛很是无聊。
钟灵细心地察觉到这一点,夜间便偷偷地下山跑了一趟,回来时在黎汘房间的桌上放下了几本话本怪志,他还记得洛行止吩咐的话。
师娘不开心,他便想办法让师娘开心。
可还没来得及出房间,房门外便多了一个人,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钟灵惊喜地上前叫道:“师父!你出关了。”
洛行止刻意多看了眼屋内,除了钟灵外空无一人,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将声音压的很低,问道:“人呢?”
钟灵一听便知他在问的是谁,也小声地回道:“师娘在后屋沐浴呢。”
这般洛行止便不再刻意压低声音了,侧眼却瞥见床边折叠整齐的几套素白道服,他记得这是闭关前那天钟灵送上来的,忽而眉头皱起。
洛行止道:“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就行了。”
他是让钟灵回山下去,虽然钟灵是他唯一的徒弟,但是由于洛行止时常闭关,大部分时间里钟灵都是待在扶摇殿处,由陆起云教导,因此也就在扶摇殿住下了,偶尔待到洛行止出关了,便上青崖峰住一段时间。
钟灵自然明白他师父的意思,且莫名的又红了耳尖,很快便下山去了。
还好洛行止没跟他多问,否则定要责怪陆起云,将他唯一的徒弟养歪了。
山上的竹屋并不小,除却两三个房间外,后屋还有厨房,以及一个温泉浴池。
想必此时黎汘正在后屋沐浴,洛行止本想安静地等到黎汘出来,可是他修为不算低,整个青崖峰发生点什么,只要他用心都能听到,这不,竟然听到后屋传出一声闷哼。
那声音定是黎汘发出,听上去还夹杂着痛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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