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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凉,燕园从浓郁的绿意中渐渐沉淀下来。秋风起,棵棵银杏随风轻晃,漾开一片一片金黄色的璀璨波浪,为整个校园涂抹出一种厚重斑驳的油画感。
医学院坐落在学校东北侧,课间铃声响起,安静严肃的教室里气氛松散下来,学生们三三两两地交谈着,话题基本都离不开即将要进行的期中考试。
有人扬声问讲台旁坐着的授课教授:“老师,咱们这回期中考试的重点范围是什么啊?”
端着保温杯的老师慢悠悠啜了口热茶,笑得和蔼:“除去序言,全是重点。”
“啊——?!”
教室里顿时哀嚎一片。
404宿舍的四个人坐在同一排,也实在难以抑制吐槽的心思。
“只要专业选得好,年年期末像高考。这还没到期末呢!”
宿舍老大甄凌唉声叹气。虽然他在四个人中年龄最大,却长了一张娃娃脸。他胡乱翻着笔记,小脸皱成一团,转头问邻桌老二:“博儿,内科四考到几章啊?”
“老刘上节课说了,我没记住。”老二扶了扶眼镜,向邻桌接力求助,“鹤鹤你记得吗?”
被称为宿舍备忘录的林与鹤没有辜负厚望:“十三章。”
“哦对。”听他这么说,甄凌才勉强找回些零散的记忆,“外科四是不是也是考到十三章来着?”
林与鹤摇头:“十五。”
老二皱眉:“怎么这么多?我还以为就病理考十五章。”
林与鹤失笑,笑容里颇有点苦中作乐的意味:“其实,解剖三也考十五章。”
老二:“??!”
甄凌抓着头发,简直要崩溃了:“为什么这么多!!我连考试范围都记不住,还考什么试!”
老二也趴在了桌上:“俗话说得好啊——生理生化,必有一挂。病理病生,九死一生……凉了凉了,我选择放弃。”
林与鹤好笑地看着他们俩,摇了摇头:“等会儿我把十一科的考试范围全部整理出来,发到宿舍群里吧。”
两人立马改口,感激涕零:“鹤鹤,鹤哥!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三人正聊着,两个女生走了过来,其中一位还是有着系花之称的女神。在三人的桌旁站定,系花别了一下自己微卷的蓬松长发,动作间,清甜的淡香水味悠悠然飘来。
系花把手中的两本笔记放在桌上,推到林与鹤面前。她抿了抿唇,唇角现出浅浅的小梨涡:“与鹤,谢谢你的笔记。”
林与鹤把笔记接过来,笑了笑:“不客气。”
他其实是那种很惹眼的昳丽长相,甚至美到有些锋芒逼人,再加上冷白的肤色,在人群中就更加显眼,看起来也愈发难以接近。
只不过他性格温柔,气质温雅,才掩去了不少来自相貌的攻击力,让人敢伸手去触。
此时一笑,就让人越发难抑心动。
系花有些脸红,说完一句“你的字写得很好看”,就匆匆忙忙地拉着好友离开了。
等两个女生小声说笑着走远,在一旁围观了全程的甄凌悄悄伸手戳了戳林与鹤,忍不住八卦:“哎鹤鹤,系花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林与鹤正在找纸写考试范围,闻言有些茫然:“什么?没有吧,她就是找我借儿科的笔记。”
“系花那前十名的成绩还用借笔记?”
甄凌不信,只觉得林与鹤不开窍。
“借笔记可是最常用的搭讪技巧哎!”
林与鹤低头写字,字迹清逸朗隽。对甄凌的调侃,他头都没抬:“那你和我搭讪过多少次了?”
“我不一样,我是直男。”甄凌撇嘴,还特意加重了“直男”的读音。
因为名字的谐音和那张偏嫩的娃娃脸,甄凌没少被人误会过性向。之前他几次想谈恋爱都被女生当闺蜜看,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所以对这种事相当在意,每次都会刻意强调。
林与鹤失笑,没理他,继续写。
刚把考试范围写完,教室后门就传来了些许动静,林与鹤随意地向后瞥了一眼,正对上一张欣喜的面容。
“学长!林学长!”
那是位面孔稍显陌生的女生,兴奋地朝他挥手,虽然声音刻意压低过了,仍然难掩开心。
林与鹤有些意外,还是起身走到了后门。等他再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一把被细致装好的雨伞,和一个散发着咖啡香气的星巴克纸袋。
老二随口问:“谁啊?”
林与鹤把纸袋放在桌上:“一个学妹,来还伞的。”
为了表示感谢,还送了一杯咖啡。
甄凌托着下巴看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差点忘了,借伞好像也是搭讪的好方法。”
“没有,就是一位在图书馆遇见过的学妹。”林与鹤有些无奈,解释道,“上次闭馆时下雨了,正好回溪来找我时也带了伞,我就把多的那把伞借给了她。”
甄凌笑嘻嘻道:“明白,就是助人为乐。”
“不过其实搭讪也没什么用,”他摆出一副郑重虔诚的表情,“我们鹤鹤的恋人就是学习。”
老二也跟着点头:“鹤鹤就是无心恋爱,只想学习。上次咱们师姐来学校礼堂办婚礼,捧花被鹤鹤接到了,大家当时不是还说么,这捧花短时间内是传不出去了,鹤鹤忙着学业,结婚肯定早不了。”
原本只是贫嘴开玩笑,但听见“结婚”这个词时,林与鹤却是神色一僵,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正说着,宿舍最后一位成员沈回溪走了回来。他一眼扫见了桌上的纸袋,疑惑道:“你们仨不是说下课不出去么,这谁买的星巴克?”
林与鹤道:“上次图书馆那个借伞的学妹给的。”
甄凌和老二都没有喝咖啡的习惯,林与鹤把纸袋朝沈回溪推了推,问:“你喝么?”
“行啊,谢了。”
沈回溪知道他不喜欢带苦味的东西,顺手接了过来。
铃声响起,课间休息结束,教授继续上课,教室里也恢复了安静。
林与鹤正在记笔记,忽然被人轻轻戳了下肩膀。
他转头朝身旁的沈回溪看去,就见对方宽大的手掌上,正躺着一张刚刚展开的粉色纸条。
纸条上明晃晃地写着一句话——
我喜欢你。
一旁的甄凌和老二也察觉了两人的动静,看清纸条上的内容后,他们都目瞪口呆地望向了沈回溪。
就算这位是出了名的高富帅,他们也没想到他玩得这么……刺激。
甄凌还忍不住比了一个“兄弟,牛逼”的手势。
沈回溪被他俩的脑补弄得相当无语,他伸手将折痕明显的纸条展平,把前面的几个字也露了出来:林学长。
一句话连起来就是:林学长,我喜欢你。
沈回溪指了指咖啡,用口型说:杯托里掉出来的。
显然,这是刚刚那位学妹的手笔。
并不是一场甄凌他们脑补的“我舍友喜欢上了我舍友”的大戏。
沈回溪把纸条放在桌上,用长指压着它向前一推,朝林与鹤略一示意。
林与鹤却是微微蹙眉,摇了摇头。
他没有接。
沈回溪以为林与鹤烦了,反正这种事遇见过太多次,也已经习惯了,他就没再把纸条给对方,收起来重新放回了咖啡纸袋里。
等一节课上完,已是傍晚。沈回溪展臂舒展了一下久坐的身体,问:“走吧,吃饭去。晚上去不去图书馆?”
临近期中,他们已经习惯了泡图书馆,林与鹤今天却罕见地拒绝了。
“不了,有亲戚过来,我要出去陪他们吃顿饭。”
和舍友分开后,林与鹤回宿舍换完外套便出了门。他穿了件毛呢的长款大衣,裹着隔风的围巾和口罩,看起来很暖和。
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燕城秋冬多风,每一场风对林与鹤来说都是一次酷刑。更何况现在还入了夜,从宿舍到校门口的几步路,林与鹤原本白皙的耳朵就被冻得红透了,指尖反而泛起了失血的苍白,冷得发疼。
他戴了口罩,却也没能躲过寒气的侵袭,喉咙中蔓开一阵难以抑制的麻痒,止不住地闷咳起来。
林与鹤吃够了咳嗽的苦,十八岁手术之前,他每次咳起来都很难停住。虽然现在情况好转了许多,但每次受凉,他还是会胸闷气短,咳得很难受。
一路走到地铁站,林与鹤的眼眶已经泛起了微红。充沛的暖风隔绝了室外的冷意,却没能驱散体内的凉寒。他摘下单边口罩,握拳抵唇低咳两声,缓缓地长吸了一口气。
一起排队进站的阿姨看了他几眼,忍不住问:“小伙子,你还好吧?”
林与鹤生得一副好相貌,本就招人喜欢,加上天冷失了面上血色,更让人不由想关心。阿姨热心地提醒他:“地铁服务站里有热水,你可以去喝点暖一暖。”
林与鹤摆了摆手:“我没事。”
他朝阿姨笑了笑,弯起的眉眼格外温柔:“谢谢您。”
阿姨没再说什么,倒是队伍后面几个女生小声交谈起来,时不时地朝林与鹤的方向悄悄看几眼,间或还有“好帅”之类窃窃私语的声音。
要乘坐的站数不多,还没等身体暖和过来,林与鹤就下了地铁,又顶风走了几百米,直到走进温暖的酒楼,他才稍稍缓了口气。
在服务生的指引下走到三楼,林与鹤抬手敲了敲房门。
包厢内传来一个严肃的女声:“进来。”
他推门走进去,屋内坐着一个打扮利落的中年女人,她穿着一套修身正装,短发,法令纹颇深,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很严肃。
林与鹤叫了一声:“阿姨。”
女人点了点头,下巴微抬,朝他示意:“坐吧。”
她说话时语气也没什么波动,举止就像是面对下属的上司。
林与鹤落座,在屋内看了一圈,问:“我爸呢?”
女人道:“公司有事,他没过来,今天这顿饭我请你。”
林与鹤垂眼,轻声道:“谢谢阿姨。”
继母和林父已经结婚多年,他对继母的称呼还是没有改。
对方也一直没让他改口。
只有两个人的晚饭,气氛更加沉闷,也更不像家宴。林与鹤表示过自己吃什么都可以之后,继母直接点了一份套餐,连菜单都没有看,摆明了不是为吃饭而来。
服务生送上两杯餐前咖啡,待他点餐结束离开,屋内只剩下两人。
继母屈指敲了敲桌面,说。
“这次我专程过来,就是要找你聊一聊和陆家大少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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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与鹤:我还年轻,不着急结婚。
陆难:我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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