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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骄从开口时就已不打算瞒着钟仪箫, 但在看到钟仪箫惊愕与畏惧的眼神是他还是放缓了语调,主动解释道:“我是要去收回魔教。”
钟仪箫啊了一声,慌乱道:“那, 不是说白循已经抢了教主的位置, 现在魔教乃至整个江湖的人都在搜查你,你主动现身, 还要回魔教,岂不是很危险?”
在所有人看来, 这的确是他们眼中的事实, 对此莫骄只是轻笑一声, 让方才紧张的气氛在瞬间消失,但他的话语依旧不留情面。
“我敢回去,自然有本事回去。你莫忘了, 我从来就不是个好人,在我手下丢了性命的人不计其数,其中不乏正道中人,当日没有斩草除根, 如今我落了难,这些人的亲友没了顾虑自会来找我拼命,我若不能夺回教主的位子, 今后在江湖上如何活下去?”
莫骄不会在莫长老和静王的庇护下过一辈子,一旦出去了,即使他功夫再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总会有人杀得了他,钟仪箫很快想到这点。
“可是……可是,你若去了会很危险的。”
莫骄知他只是不习惯,在外人看来他如今就是个失了势的魔头,再牵扯不上什么魔教,若是躲得好,这辈子都不会与正道中人再有冲撞。
而钟仪箫无疑也是这个想法,这也是让他敢于跟随莫骄回来的理由之一。
钟仪箫没有明说他不想莫骄回魔教去,他也明白莫骄的决心,有些为难的接受了这件事情,这倒是让莫骄少废了许多口舌。
莫骄道:“没事,我有万全之策。”
钟仪箫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沉重了,他知道如果莫骄成功回到魔教,那他也是要跟过去的,他早有过这样的预料,只是实在是来得太快了。
“那你要小心……”
钟仪箫没有提出一言半句的反驳,他看着莫骄,眼里是浓浓的担忧,还有些没藏好的不安,“你什么时候走?要不要我陪你去?”
莫骄摇头,“不必,你留下来即可,我这两天就走,你记得好好练剑。”他想了下,又多说了几句,“敏儿和莫长老也会在这里陪你,身体若不适大可去找莫长老。对了,小神医也在,莫长老若是欺负你,你便少去他面前晃悠。”
钟仪箫听到其他人也会留下才松了口气,但还有些不开心,“你都决定好了,那就去,就算不能成功,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回来解蛊。”
莫骄闻言一顿,看着钟仪箫的眼神变得很认真。
“我不想瞒你,我若回去了,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来这里的,待我稳定下来后,敏儿和莫长老都会回魔教去,到时候,钟仪箫,你还有一次机会可以选择。”
“什么机会?”
钟仪箫愈发听不懂莫骄的话了,觉得莫骄近来也愈发古怪了。
莫骄暗自深吸一口气,才装出一副冷静的态度,双眸紧盯着钟仪箫道:“在我离开这段时间,你大可选择一走了之。但你如今内力全无,一切都要重新捡起来,怕是没有能力再躲过因为我而牵连到你的秦玉的追杀。所以我劝你,等我将魔教平稳下来后,你再走,那时便可安全了。”
钟仪箫顿了下,惊道:“我为什么要走?”
莫骄道:“一旦到了魔教,一切便无法挽回,你必将舍弃正道,与我们这些魔教妖人为伍,钟仪箫,成为魔教中人,你能接受这样的身份吗?”
活了二十多年,钟仪箫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跟魔教扯上关系,但他既然选择了,便是注定一条道走到黑,也绝对不会回头了。
钟仪箫目光幽怨道:“就算不能接受,但已经是事实了,我现在在这里不就是跟魔教的人为伍了吗?”
他所表达的意思已经非常清楚了,莫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还是摇了头。
“你自己决定,不必着急告诉我,你若要走,我也不会派人拦着,只是我教你的功夫要好好学,出去莫叫人欺负了。”
钟仪箫心中有些愤懑,莫骄这是不信任他吗?
但莫骄说着说着,又神色凝重的看向钟仪箫,这次不是通知式的陈述,而是明显带着几分不安的请求。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在他看来好像自己真的会走一样,气得钟仪箫咬牙切齿,不过看在莫骄是个被变小的又可怜又弱小的小孩子份上,他不敢说重话,只能闷闷道:“什么事?”
莫骄看着他,眸中是无法掩饰的缱绻爱意,“答应我,一定不要丢了莫问,你若实在不喜欢,便把它送回来,如果嫌麻烦的话,就放在你的闲云庄好了,剑不大,占不了多大地方。”
钟仪箫觉得莫骄开始不可理喻了,他抓起放在桌面上的长剑,像捂宝贝似的将其紧紧抱在话里,急道:“怎么可能不喜欢!你说这么多是想要回去吗?我不给!你说了给了我的就是我的了,不能反口的!”
莫骄见状张了张口,并未说话,下一刻展颜轻笑,似喟叹般轻声说道:“罢了,你喜欢就留着。”
他说罢在钟仪箫身边坐下,看似放松下来,却依旧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钟仪箫看了看他,可算松了长剑,抓起莫骄的手问:“你最近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还是身上哪里不舒服?”
莫骄的手有点凉,这让钟仪箫心下一惊,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有些烫手,但还在正常的范围内,而且看莫骄脸色还不错,应该不是蛊虫发作了。
注意到他的关心,莫骄抿唇笑道:“没事,这两天准备回去的事情有点累了。”
钟仪箫见他神色疲惫的模样,便将刚才那点不开心都忘到脑后去,将莫骄揽在怀里,心疼道:“那就别想太多了,你先休息一下。”
莫骄微一挑眉,却也乖乖的窝进对方那刚沐浴过不久后还残余这温暖水气的怀抱里,空气中全是钟仪箫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他舒服得眯起了一双桃花眼,将自己放空了,双目失神的看着窗外那一轮残月。
钟仪箫陪他坐在窗边望月,见莫骄竟当真眼皮子半垂着昏昏欲睡,他想想又觉得心里不舒服,下巴抵在莫骄发顶上,小声埋怨道:“我会等着你的,说好了要陪着你解蛊的。”
莫骄其实并没睡,只是在想事情,听到钟仪箫的话后,他颇为惊喜的眨了眨一双眼眸,半晌不曾回神。
忽又觉得有些冷,莫骄背对着钟仪箫,心里也不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狼狈不堪了,终于肯放心的窝进钟仪箫怀里,靠在钟仪箫温热的胸膛渐渐睡去。
两天后,莫骄带着商长老、左右护法几人秘密离开青州。
回七玄山的路程并不近,路上几人易容成其他样子,坐在马车上又走了三天路。
越往七玄山靠近,魔教的据点就越多,而商长老带着不知从何处来的令牌,居然也畅通无阻的到了七玄山脚下,并且得到放行。
左右护法二人都颇为惊奇,但莫骄仍是一副见怪不怪。
入夜,他们上了山,潜进了教中姬长老的住处。
姬长老是莫师姐的好友,更是莫骄的心腹之一,但她并不管事,也没什么本事,还带着一个熊孩子在山上作威作福,享受着主子的待遇,唯一的本事就是她也是用蛊的高手,为莫骄压制蛊虫立了很大功劳。
实际上,只要莫骄愿意,他随便带回来一个人都能当长老,比如左护法,他就是从一个小小的香主直接提拔上来,一下子就当上了护法的。
因此目前就算白循控制住了七玄山,看姬长老这么没用也妨碍不到她,还有莫师姐护着。白循对莫师姐手下的势力有所忌惮,也没有必要对姬长老下手。
而在右护法的印象里,姬长老就是当日在莫师姐背叛且重伤他,在他孤立无援时,在白循眼皮子下,口口声声在莫师姐背后说要把他抓回来立功的人。
然后她也的确去追了,但她武功稀松平常,让右护法逃走也是意料之中。
但在莫骄进屋后,几人易容还未卸去,姬长老便扑通跪下,向莫骄恭敬道:“属下姬如雪,恭迎教主回教!”
右护法面具下的长眉一挑,目光幽幽看向语气平静的让人起来的莫骄,看来事情并非如他所想那般艰难。
自莫骄走后,钟仪箫除了有些失落外,是更加用心练剑了。
贺兰敏也同样担心哥哥,不过也知道自己不能跟着去,帮哥哥煎药的日常就变成了来后院小竹林看钟仪箫练剑,以及对钟仪箫挑刺。
藕花小居里魔教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但沈亦舟还在这里,为了提防沈亦舟,莫骄特意嘱咐过莫长老。不过沈亦舟手脚干净的很,让莫长老一度认为他是个没有什么威胁的人,但也有一点很危险,就是贺兰敏太过信任他了。
静王其实并不游手好闲,相反,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处理,每日回来的时间都与几人的作息对不上,存在感几乎为零。他这几天闲下来了,莫长老又忙着和小神医鼓捣解蛊药方,没时间看着沈亦舟,于是这份差事就落到了静王身上。
钟仪箫是知道莫长老对他有成见的,而且他在忙着帮莫骄解蛊,练剑时有了问题也没好意思去打扰他,自己闷闷的想了几日,偏偏贺兰敏又喜欢在他练剑时来打扰他,心神不宁便陷入了死循环,又默默想念起莫骄来。
再次见到静王,钟仪箫是有些尴尬的,他一看到静王那张脸就会想起他曾经在无意中和莫骄撞破了靖王的好事。不过静王也会个懂剑的人,见了钟仪箫的剑法后惊叹不已,一来二去,他就成了给钟仪箫喂招的对象。
钟仪箫一直不知道静王的身份,却见贺兰敏对他恭敬有加,直到有次不小心伤了静王,沈亦舟扶着静王去找莫长老时,贺兰敏比他还着急,也就说破了静王的身份。吓得钟仪箫屁颠屁颠的跑去给莫长老道歉,再也不敢找莫长老的相好给他喂招了。
莫长老当时并未表现出来半点不悦,还笑眯眯的跟钟仪箫说静王武功一般,要练剑大可来找他。
钟仪箫还以为他真的不气,但是第二天就被揍了。
他终于明白莫骄为何叫他少去招惹莫长老了,他凭借着精妙绝伦的招式能擦破武功二流的静王的手臂,却没能在莫长老剑下走三招。
如此一来,钟仪箫便更加认真的练剑,莫长老并不会常看着他,偶尔一次的提点,待一段时间后再去看,钟仪箫都会进步很大。
而贺兰敏每日都十分急切的等待着莫骄的回信,但莫骄不是个会常写信的人,唯一一次传信的内容是已潜入魔教。
钟仪箫也在等着莫骄的消息,一日等不到便再等一日,他也很担心,只是莫骄走时叫他好好练剑,他一日也不敢懈怠,只认真练剑,希望哪一天能变厉害,能帮到莫骄,除了杀人放火的恶事,什么事他都能做。
青州离七玄山还是太远了,待某日钟仪箫正在练剑时,贺兰敏激动的拿着信件跑过来告诉他莫骄的消息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时间。
白循继位大典当日,秦玉也回了魔教。
说实话他对魔教并没有任何归属感,老教主也的确对他不算好,唯有最后那两年的提拔能让他说得出口的。他自小被老教主捡回来,老教主叫他杀人他就杀人,当真是一个杀人武器,毫无感情可言。
在秦玉来之前,莫骄就已经是教众心中魔教少主的身份了。而自他还是个襁褓婴孩的时候进教,至今已三十多年了,实际上在魔教待的时间并没有多久。
十七年前他盗走昆仑神木离开了魔教,如今再回来,秦玉对这个地方依旧没有半点感情,对那死去的老教主也没有一丝感情。
秦玉和莫骄之间其实并没有过结仇,他是暗地里培养的杀人武器,莫骄是光明正大的魔教少主,二人几乎不怎么见面,当年秦玉得老教主遗命对付莫骄,他便这么做了,也便一直都恨着莫骄。
至于恨是哪里来的,秦玉也说不清了,大抵是每次在莫骄光鲜亮丽的被大家赞扬时,他一人躲在暗处舔伤口,久而久之,嫉妒积累在心,又有老教主的挑拨,他就此恨上了莫骄,说起来甚至有些可笑。
但秦玉自知自己不是个好人,恨也就恨了,管他怎么来的,他就是一心想杀了莫骄而已,不过他最近被一些问题缠绕,想杀莫骄的心居然也淡了。
两个时辰后就是白循光明正大坐上教主之位的典礼,秦玉在与白循假仁假义的谈话后离开,在大殿前见到自白循夺位后被刻意压制,难得一见的莫师姐。
莫师姐穿着一身红裙,神情看着居然与莫骄有些许相似,秦玉猝不及防与她对上目光,立时皱起眉头来。莫师姐微微挑眉,似有些不明所以,随后无所谓的转过头去,不打算和秦玉说话。
但秦玉却一直为某些事情挂心,他想了下,脸上的戒备换上了假笑,主动去找了莫师姐说话。
“莫师姐,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莫师姐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面对不喜欢的人也十分耿直,在秦玉靠近是迅速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无趣的摆手道:“还好,只要你们不给我添麻烦,师姐还能再活几年。”
秦玉面色一变,道:“师姐严重了,师姐还年轻,自然能长命百岁。”
莫师姐闻言一乐,也不想跟他废话太多,左右来往的人不少,都在忙碌典礼之事,她索性直言道:“你小子别跟我耍花腔,看你笑得多假多难看,还不如别笑了。我知道你这人没事是不会来找我的,我这还忙着,你有话赶紧说。”
正好秦玉也不想跟她多待,莫师姐是老教主头一个收的徒弟,和莫骄交好,秦玉对她无感,甚至厌恶这魔教中的所有人,包括这个魔教。
秦玉也注意到四周的人不少,但他对那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不能在莫骄口中得知答案,换了更早入门的莫师姐,或许也会知道一二。
秦玉收了假笑,说道:“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请教莫师姐。”
莫师姐道:“你这般礼貌,我若不回答就说不过去了,说,什么事?”
秦玉道:“我想知道我的身世,师姐也知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老教主带到了神教,如今我完成了老教主的遗命除去莫骄,至今却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师姐入教最早,我想师姐应该知道一二的?”
莫师姐一听突然笑了起来,她妆容精致,红唇烈焰,笑声爽朗,显然是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
待她笑够了,秦玉的脸都黑了。
莫师姐这才说:“看来是师弟告诉你了,我早就说了,师父他心肠坏透了,杀了人家母亲还把人带回来养成杀人武器,让那孩子认贼作父,偏偏还丝毫不觉。师父他老人家就是不厚道,人都死了还算计着师弟……”
“你说什么认贼作父?”
秦玉语气冷冷的将其打断,他并未说过莫骄告诉过他这个事,但莫师姐和莫骄居然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莫师姐捂嘴,睁大眼睛道:“你还不知道呢?我以为师弟都告诉你了。”
秦玉狠狠攥紧了拳头,几乎是咬牙般道:“请莫师姐解惑。”
莫师姐打量他一番,唇角噙着几分笑靥,在此时的秦玉看来是非常嘲讽了。
“话说回来,虽然师父教了你功夫,却并没有收你为徒,你大可不必称我师姐,否则就要叫莫骄师兄了。好,若你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的话……”
忽然一停顿,让秦玉呼吸一窒,莫师姐将他的一切反应收入眼底,笑说:“我能知道的师弟也大抵都知道,你当年偷了昆仑神木逃出神教,我们找你的时候的确调查到了你的身世,但事实如何,怕是你要自己看到了才会相信。”
秦玉点头,的确如此,若非亲眼所见,他不会轻易相信他人的话。
莫师姐又道:“你大可去通州亲自调查,据我所知,你的身世应该跟靖西王爷有关,十几年前我们调查到通州的靖西王一直在找一个孩子,条件与你一般无二。而且靖西王的侧妃也确实在三十四年前产下一个男婴,但在孩子出生没两天时连带着孩子被人一起掳走了,后来听说是死了,儿子也没了。所以我们怀疑你跟那个孩子有关,因为如果不是亲生儿子的话,靖西王为何找了这么多年还不放弃?”
秦玉一怔,他并没有全然信任莫师姐的话,而是觉得莫师姐的话很像是在扯淡。
莫师姐啧了一声,又劝道:“你要是不信就去查一下,师父当年抱你回来的时候我和师弟都看着呢。师父是什么人你也知道,他被心上人抛弃了,人家还有了孩子,从那之后他恨得见到孩子就要抢,动不动就要杀人。”
秦玉信了三成。莫师姐接着说:“你要是还不信,我帮你想了个法子,靖西王前两年死了,不过他有个老来子,就是现在的靖西候,这孩子年纪不大,刚及冠每两年,也一直在找你来着,我听说这两年他是亲自出来找你的,常年不在侯府里,你抽个时间去找他问一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秦玉将信将疑,莫师姐没空跟他聊下去,摆手便转身走人。
“我还忙着呢,你自己好好想想,师父他真不是个好人,他带回来那些孩子的时候那次没有造杀孽的?”
莫师姐被委派了今日大办典礼的重任,实在是无暇与他多说,秦玉并没挽留,因为莫师姐的话已经说动他了。倒不是他后悔了自己帮了老教主那么多,也不是真的想要回去找到自己的亲人。
他生来无情,何况都过了这么多年,少时也许还想过寻找自己的身份,如今他对找回家人几乎没有任何想法,相反此事于他而言还非常麻烦。
他不过就是凭着心中那点最后的执念,想要听一个答案。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事情他都做了,老东西也死了,他既然又重新回到魔教,往后要做什么跟还有关吗?
反正从来无人善待他,秦玉了了少时自己心中的一份执念,依旧我行我素。
典礼之时,从各地赶回来的教中高层都在修砌的宛如皇宫般,威严奢华的大殿中为白循祝贺。
白循今日穿了件玄色华袍,穿戴的十分郑重,他走上殿中万人瞩目的座位前,转身的一瞬间,玉阶下的诸位长老、堂主纷纷跪下行礼。
“拜见白教主!”
白循今日笑得格外张扬,并不似他掩藏了多年那副白面书生的谦逊模样,他摆手让众人起来,却发现站在最近的莫师姐只是稍微拱手,并未行跪礼。
白循脸上的笑容已有些难看了,不过他忍住了,在昭显着教主之位的沉木大椅上坐下。殿中瞬间清净下来,白循的声音便能穿透整个空旷的大殿,清晰的传到教众耳中。
“莫骄当年弑师篡位,本教主知道很多人都看不过去,但奈何当时莫骄那厮一手遮天,本教主无可奈何,唯有韬光养晦,等待哪天为老教主报仇,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七年,这次铲除莫骄,秦护法和莫长老居功至伟。”
台下教众有激愤应是的,大抵是些还忠心着老教主的老人或是白循的手下,也有脸色难看暗藏反心,但又不得不顺从的人,约莫曾是莫骄的人。
秦玉对论功行赏无甚兴趣,神色恹恹。
而另外一个被嘉奖的对象,莫师姐则笑着说:“白教主怎么好意思说是为了老教主报仇呢?要知道,你入教不到五年老教主就死了,你当时还是个见不到老教主面的小堂主呢。”
闻言白循的脸色一白,他前些时候给莫师姐面子,不过是看她是魔教中的元老级人物,手中还握着大半势力,但在他继位的这一天,莫师姐还这么不给他面子,白循想了下,复又恢复了笑颜。
“莫长老说的也是,当年本教主连老教主的面都见不上几次,更别说去救老教主了,就算有心报仇,也没有这个能力。但如今莫骄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本教主想老教主在九泉之下也该安心了。”
莫师姐听他这么说也没再反驳,一副你怎么讲都好了,反正现在你是教主了的表情。
白循接着道:“但是,莫骄手中还有我神教遗失的圣物昆仑神木,据本教主所知,为了守护圣物,真正的昆仑神木在当年便被秦护法带走了,但莫骄前段时间又亲自出手将圣物抢走,如今还下落不明。”
此话一出,嘴上说着一心忠于老教主的几位老堂主先站了出来。
金堂主怒气冲冲道:“岂有此理,那就是说我们祭拜了十七年的圣物都是假的了?莫骄那龟孙居然敢唬弄老子!”
另外几人也是如此态度。
白循抬手让那位堂主先冷静下来,随后看向莫师姐,微笑道:“如今最重要的是先将圣物夺回,而最了解莫骄,也最清楚昆仑神木的人莫过于莫长老,莫长老,本教主就将此重任交给你。”
众人将目光放在边上抠指甲的莫师姐身上,莫师姐却二话不说便摇了头,“不行,这事我做不来,白教主另找他人。”
白循道:“莫长老,你可是对本教主有何不满,为何本教主让你去寻回圣物,你还推三阻四。”
莫师姐也笑了笑,说道:“叫你一声白教主就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了,你还想怎么样?叫老娘扛着刀去帮你砍我师弟吗?”
“放肆!”
白循知道莫师姐往日就是这脾气,这才想远调她离开,借机架空她的势力,不曾想今日他刚上位,莫师姐就跟他抬杠了。
“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教主所在?”白循佯装怒道。
“这话问得好笑了,”莫师姐对上他,嗤笑道:“实不相瞒,如果不是你威胁了我,我是不会帮你把小师弟赶出去的,所以,我其实真的没把你当成教主看。”
“你……”
白循指着莫师姐还想说些什么,莫师姐早已快人快语的将他打断,厉声斥道:“白循,你罪孽深重仍不自知,今日我莫云便要按照教中规矩给你定罪,姑且先论你三宗罪,其一,你谋权篡位,其罪当诛!其二,你费尽心思害我两位师弟,就算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其三,你敢踩在老娘头上指手画脚,就足够你死一百次了!”
她说话向来语速快,且响亮有力,这一段话说完,可是生生打了白循的脸,白循紧握着椅子把手的手背上已经是青筋暴起了,连台下的教众都被莫师姐这突然的翻脸给吓到了。
白循冷笑道:“看来莫长老心中只有莫骄这一个教主了。”
莫师姐骄傲的扬起下巴,道:“没错,老娘受够你了,不想再忍下去了。”
“莫长老既然要反,就别怪本教主不念旧情了,来人……”
白循知道今天不能让莫师姐站着离开大殿了,只想先发制人,他刚喊了一句,便听到一连串扑通声响起,惊愕看去,殿中的数十名教众竟都在慢慢倒下,而他自己也在此时感到身上无力,头疼不止,这时听到了莫师姐严肃的嗓音在殿中响起。
“白循,今日你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至于金堂主,李堂主你们几人在祭祀大典时就想作乱,既然口口声声要追随老教主,不如随他一起去了!”
“你……”
白循震怒而起,双腿却无力的倒下,殿中的那些个教众们皆抱着脑袋发出痛呼,功力低微者,已经痛得在地上打滚了,整个大殿里唯有莫师姐和她的手下都还笔直的站立着。
这时大殿的门突然开了,有几人踏着细碎的阳光自殿门外而来,一步步越过那些狼狈不堪的教众们。
白循和同样状况的秦玉在看清楚了那几人后俱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右护法摸着下巴看了看众人的惨状,微笑道:“兵不血刃,妙哉妙哉。”
姬长老特意站出来解释道:“我这些年为了带孩子修身养性,已经很久没有杀过人了,这次练的蛊毒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握好分寸,白教主,你还活着?”
另一侧的左护法见状有些惊恐的看了眼姬长老,小声嘀咕道:“这么多人都中了蛊毒,没事?”
莫师姐一见这几人便兴奋的跑过来,一边对那些瘫软在地的人幸灾乐祸道:“你们这群傻狗怎么还趴在这里,教主回来了,你们不知道参拜吗?”
那些人在几人进来时就注意到了,各个面如菜色,尤其是刚才大放厥词骂莫骄龟孙子的几个老堂主,在这几人靠近是忙不迭往后跪行退去。
莫师姐脚步匆忙,嫣红裙摆在身后荡开层层涟漪,她径直走向安静站在左右护法身后的小孩,而莫骄也在此时抬眸看向她。
视线相触的一瞬间,莫师姐勾唇一笑,也在同时松了口气,而后回头指向方才还威风八面,如今却无力瘫坐在白玉阶上的白循,冷笑道:“还有你,白循白教主,如今还想霸占着我们教主的位置,见了我们教主也不知道叩拜,还不快来速速领死!”
白循见到莫骄时整个心都如同掉落进冰窟窿里,面上一片颓败之色,秦玉也在狠狠盯着莫骄,如果他们到了此时还不知道自己上当了那就真是太蠢了。
莫骄神色淡淡的略过众人,抬起右手,轻轻扯下素白面纱,随后抬眸,目光落到白循身上,开口时稚嫩的嗓音里却是让人如坠冰川的彻骨阴寒。
“他在本教主的位子上坐了多久?”
莫师姐认真想了下,笑道:“大概有一炷香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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