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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轩闻言脚步一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徐明轩此生行的直坐的正，没什么好害怕的！”他硬邦邦的丢下这句话，便抬脚扬长而去。
陈绮罗目视着他的身影走远，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咳了起来，咳嗽几下，眼泪也刷刷直往下落。
丫鬟听到咳嗽声从外头进来，见到她的模样当即脸色一变，赶紧上前劝道：“二奶奶您这又是何苦？二公子他要去南边那就让他去好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他为了建功立业太拼搏了些也不是什么坏事，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放宽心把自己身子养好才是正理。”
“你不懂。要是事情这么简单就好了，可偏偏不是……不是啊！”陈绮罗闭上眼喃喃自语，眼泪依然流个不停。
而皇宫内，裴映雪也被徐明轩莫名的表现伤得不行，以至于好几天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母后你病了吗？”凤鸣公主自然也发现她的不对。这一日站在她跟前，担忧的问道。
是啊，她病了，心病。裴映雪矫情的想着。以前在闺中时她可没少这么病过，不过那个时候有的是人来安慰她照顾她。而现在。就算她矫情得死去活来，最多也就只有女儿关心的问了一句。沦落到这个地步，自己还真是够惨的。
不过话到了嘴边，她只是浅笑摇头：“母后没事，只是这两天觉得有些累，所以不大提得起精神。”
“都怪父皇！要不是他无缘无故的骂母后，母后你也不会变成这样！”小女孩立马愤愤骂道。
放眼整个皇宫，也就他这个皇帝的亲生女儿敢这么骂他而不怕被杀头了。
其实对于女儿的这个说法，她打从心底里是持赞同态度的——可不就是因为那个臭男人吗？自己的女人管不住，让她跑到自己跟前来撒野。自己都已经够宽宏大量了，只是当众训斥了她几句，逼她送走了吴夫人，这真的是再轻再轻不过的责罚了。要是换做其他宅门里头，哪个主母会对胆敢犯上的小妾这么轻拿轻放？偏偏那个渣渣，就这几句都受不住，死活帮她出头。这两天还动不动就丽妃寝宫里跑。这是故意做给谁看呢？
于是，她心理阴暗的又装腔作势的叫了几声头疼脑热，引着女儿把她亲爹又恶狠狠的骂了几句，顺便也把女儿软乎乎的身体抱在怀里亲热了一回，终于觉得心情爽朗了不少。
不过乖巧听话的女儿只存在于刹那。给她搂了会，凤鸣公主就不耐烦了，板着小脸道：“我以前听太医说，人一天到晚在屋子里待着对身体不好。你现在这么没精神，说不定就是一直不动造成的。走，咱们去御花园里走走去！”
这架势，不是在和她商量，而是直接给她做了决定了！
裴映雪忍不住开始考虑：她们俩，到底谁是长辈，谁是晚辈？
不过女儿这个决定也蛮合她心意的。这几天自己心里头阴雨绵绵，是该让太阳好好晒晒，去去霉味。不然再这么下去。自己身上都要长蘑菇了！
于是，母女俩一拍即合，叫人准备一番，她们便浩浩荡荡的往御花园赏景晒太阳去了。
皇帝这几天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自从裴映雪在椒房殿门口那样大闹一场，丽妃最近老实了不少，他隔三差五的过去一次，丽妃也都乖巧听话的跟只小猫似的，可算是没了之前那眼泪汪汪的小模样。徐明轩也已经启程往南边去了，有他出面，那件事他就不用担心了。至于裴映雪和凤鸣公主嘛……
哎！
想到那对母女，他心里头还是生出一股深深的挫败感。
那个女人自己本来就压不住。现在女儿又站在她身边，母女俩联合起来矛头一致对准他，他就更将她们无可奈何了。
要是给人知道他一个皇帝，居然拿自己的妻女没有办法，只怕朝臣都得笑死吧？可偏偏她们母女俩还每每都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天知道到底是谁害谁！
“王全。”他突然开口唤道。
王全连忙上前来。“皇上，奴才在。”
“你去看看，凤鸣公主现在在干什么。”
“启禀皇上，凤鸣公主刚才和皇后娘娘一道去御花园赏景去了，现在应该还在御花园呢！”
这些日子皇帝虽然没有去椒房殿，但却时不时的要打听一下那边的消息——嗯，是打听凤鸣公主，顺便带上一点关于皇后娘娘的消息。毕竟这对母女现在住在一处，饮食起居以及诸多行事也多有重合。
当然，打探消息这么琐碎的事情皇帝陛下不屑于去做，那就只能交给王全这个贴身近侍。所以王全就干脆派了两个小子盯着那边的动静每半个时辰过来汇报一次。
皇帝一听到这话，心情又不美了。“她们倒是好兴致，还知道去御花园赏景！”
他还在御书房忙成狗呢！偶尔还要分心去想想她们，结果人家根本就不用他关心，自得其乐得很！
“这个……”王全看似有些犹豫。
皇帝立马白他一眼：“有话直说，少和朕卖关子。”
王全连忙赔笑：“是。奴才刚才听人说起，似乎皇后娘娘最近几日精神不太好，所以才会被凤鸣公主拉去御花园走走散心的。”
皇帝握笔的手一僵。“皇后生病了？”
“生病到不至于，只是有些精神不好，似乎从那天见过工部徐大人后就是这样。”
皇帝眉头一皱。见过徐明轩那天，其实也就距离她和丽妃对峙那天过去两天不到。徐明轩统共进去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和她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应该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所以，还是因为那件事？
他垂眸思索一下，忽的便将毛笔一放：“朕也觉得有些疲倦。王全，命人摆驾，朕要去御花园走走！”斤估讨血。
“是，奴才这就去！”王全连忙应道，敢忙出去安排了。只是转身之际，他不禁摇头——这对天下最最尊贵的夫妻真是让人无语得紧。好端端的不能正正经经的见个面，却非要找这种乱七八糟的接口去假装偶遇，这是什么道理？年少轻狂花前月下那一套已经不适合你们了好吗？
不过吐槽归吐槽。王全手脚奇快，不一会便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伺候着皇帝往御花园去了。
其实裴映雪对御花园并不陌生。她的母亲是裴家嫡长媳，也是徐家的嫡长女，正好和在庙里修行的太后还是手帕交。所以以前小时候她没少跟着母亲进宫面见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这个御花园也是走了一遍又一遍。现在走在花团锦簇的御花园中，重重熟悉的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她不禁又想到了曾经那一段年少欢快的岁月。
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年纪还小，母亲慈爱，皇后威严。三个人走在御花园里，大人们小声说着话，她在前面蹦蹦跳跳，看到喜欢的花儿就叫人摘下来带回家去送给哥哥姐姐。皇后也纵着她，还吩咐人用花瓶给她把花养起来好方便她带回去。
回想那时，那是多么温馨美好的一副画面！可是现在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不过那个时候，自己似乎很少遇到现在的皇帝陛下吧？毕竟他不是皇后所生，生母的位份又不高。皇后身边另有养子，就是那位纵情风花雪月的废献王。不过家里没有送她进宫的意思，皇后也没打算让她和自己的养子培养感情，所以她和那些皇子都不熟，最多都只有过一两面之缘。
可谁又曾想到，就是自己这个胸无大志的傻姑娘，现在居然成了这个后宫的新一任女主人，如今堂而皇之的走在了这里！
“参见皇上！”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声的低呼。裴映雪回过神，才发现不知何时，前面居然出现了皇帝的身影！
她赶紧低下头，屈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皇后免礼，凤鸣免礼，平身。”皇帝点点头，慢条斯理的道。
“多谢皇上。”裴映雪站起身，连忙牵着女儿站到一旁给他们让路。
皇帝见到这一幕，额头上的一根青筋又开始一阵乱跳，隐隐有蹦出来发作的意思。
只是裴映雪低着头，根本没有看到他的反应。倒是凤鸣公主站了一会没见到他的动作，便问：“父皇也是来御花园赏花的吗？”
“是啊，没想到你们也在，可真是巧。”皇帝干笑，“既然这么巧，那不然咱们一起好了。”
“不要。”却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凤鸣公主就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皇帝好容易挤出来的笑脸一僵。“为什么？”
“父皇你就不怕丽妃知道了又伤心吗？她要是因此又对母后做出什么事情来，那该怎么办？母后忙着呢，没空理她！”小女孩站在母亲跟前，仰着小脑袋义正辞严的道。
呃……
裴映雪嘴角抽抽。这些日子自己不是一直在竭力教导她要温婉低调做人吗，她也学得挺好的啊，可怎么到了她亲爹跟前，她又变得这么犀利了？看看，皇帝陛下的脸色都被说变了！
乖女儿，你心里再不爽，有话私底下说呀，这么当着你爹的面说，他会伤心的！
连忙将女儿拉到身边，她扬起笑脸：“凤鸣年纪小不会说话，皇上请不要和她计较。不过皇上日理万机，来御花园怎么也没事先通知一声？要是知道您要过来，臣妾和凤鸣是绝对不敢在这里惊扰圣驾的。”
要是你们不来，我也不会想到来这个鬼地方。皇帝暗暗咬牙——怎么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嫌弃自己扰了她们的好事？
这是又开始用欲擒故纵的法子了吗？
想及此，他心里一声冷哼，凉凉道：“朕也是突发奇想，没想到你们也在。既然如此，那就一起走走吧！”
“是。”裴映雪只得应了，便拉上不大情愿的女儿，乖乖跟在他身后。
原本只有母女两个的时候，她们还能畅所欲言，哪朵花好看哪朵花不好看，摘一朵来数数花瓣，随性自在得很。结果现在皇帝中途插足，人多了，气氛却淡了下去。凤鸣公主生着闷气呢，没心情和他多话。裴映雪本着不得罪这位脾气古怪的皇帝陛下的心思，也不主动开口。皇帝还本着君王的身份等着她开口说话呢，自然更不会跌了身份先打破僵局。
于是乎，一家三口就这么闷闷的一路往前走，半天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主子们不说话，奴才们就更不敢吱声。
一时间，御花园里的气氛简直压抑得可怕。王全看在眼里，人都快急死了！
“皇上，皇后娘娘，奴才看这里的一丛菊花开得不错，要不先在这里歇歇？坐在凉亭里喝口热茶，远眺一下远处的景色，也不失为一种享受。”一眼瞥见前头一大片盛放的秋菊，他连忙热心的建议道。
皇帝立马脚步一顿，侧头看向裴映雪。裴映雪则眉头一皱，低头问女儿：“凤鸣你觉得呢？”
“嗯，走了半天，是该歇歇了。”小女孩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于是这对夫妻双双连同身后的宫女太监纷纷松了口气。三个人走进附近的凉亭，素锦几个早已经将里头收拾妥当。石凳上铺上厚厚的褥子，石桌上也摆上一只红泥小火炉，上面现烧起热茶。火炉四周摆上几样热腾腾的点心。人才坐下，便感觉到一阵暖意来袭，瞬息驱走了秋风带来的丝丝凉意。
品着小点，喝着热茶，看着眼前的秋景，倒真是一桩上好的享受。
不过……捧着茶杯，皇帝看在跟前正在给女儿喂东西吃的裴映雪，双眼微眯：“皇后何时有心玩起悠闲来了？”
虽说名门淑女，大都极会玩儿这些闲情雅致的东西，但这些和她没有关系。
以前的她总说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奋斗中去。所以衣食住行虽然要精致，但这些交给下头的人去做就行，她是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花费太多的心思的。时间长了，他也习惯了，以至于现在又见她如此，他反而还不习惯起来。
裴映雪已经没心情和他解释什么之前那个她不是她的问题了，反正说了这一位也不会信。便只懒洋洋的道：“臣妾觉得现在的日子也挺好的。凤鸣还小，臣妾也有时间，何不多陪陪她？皇上您已经够忙了，如果臣妾还不理会她的话，凤鸣从小身边就么有父母陪伴，也未免太可怜了点。”
这又是在暗讽他对女儿不关心？皇帝嘴角轻扯，不想就此和她争吵。
然而天知道，裴映雪真心只是想陪着女儿，看着女儿慢慢长大而已。至于他这个当爹的存在不存在？她管不着！她还巴不得这一位少出现在她们跟前呢，这样她才好独占女儿啊！
不过现在，既然他都已经活生生的站在自己跟前，而且大有继续赖下去的意思，她也没那个胆子赶他走，便决定干脆无视好了！
略坐一会，她便叫人把事先准备好的茶饼拿出来，分出一小块。在红泥小火炉上的釜中倒入冷水，慢慢煎煮。当微有声时，她手脚轻快的加入一小勺盐调味，并撇去茶汤表面的浮沫。待到二沸，她便用竹勺舀出一勺热水，再将分出来的茶末扔进去，用长长的竹筷轻轻搅动几下，随即沁人心脾的茶香便在小小的凉亭里弥散开来。随着釜内的水翻滚得越厉害，香味也越发的浓郁。
待到气泡翻滚，茶末的香味被彻底激发出来后，裴映雪便将竹勺里二沸时舀出的水再倒回去，茶水暂停沸腾，裴映雪也趁机将釜从火炉上取下，一壶茶便煎好了。
一举一动从容不迫，姿态娴雅，美好的就像是一幅画，皇帝都几乎看痴了。
挽起袖子，把跟前几个小碗一一注满，裴映霜端起一碗送到皇帝跟前，再端起一碗交给女儿：“凤鸣你看，这是母后特地为你点的，喜不喜欢？”
“哇，是小兔子！”小女孩一见到茶汤表面上呈现的图案，立即惊呼出声，大大的眼睛里兴奋的光芒涌动。不过马上，察觉到在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在看呢，她便又笑脸一收，又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冷冰冰的道，“喜欢。”
裴映霜早对她这样习惯了，便只是一笑，也端起自己的给她看：“你看，母后的是菊花，好不好看？”
“嗯，好看。”小女孩点点头。虽然小脸板得死死的，不过能从她嘴里听到肯定的回复裴映雪就已经很满意了。
那边母女俩聊得开心，皇帝心里又快郁闷死了。为什么她们碗里都有图案，他的却没有？她又故意忽略他！
这女人真是够了！老用这些小把戏来吸引他的注意力，有意思吗？
端起小碗轻呷一口，茶汤微微有些烫舌，然而入口便感觉似乎一股清泉注入其中，顺滑的顺着喉管流淌下去，只留下满口的余香。热茶下肚，霎时胃里也暖暖的，不一会浑身上下都觉得熨帖异常。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朕才知道，原来皇后还会煎茶。”一碗茶本就没几口，他三口两口就喝完了。眼看裴映雪也没有给他续水的意思，皇帝便放下茶碗，慢条斯理的道。
其实说会还是贬低了她的水准，她分明就是很在行！光凭现在还唇?留香的感受，以及她点在水面上的那一只惟妙惟肖的小兔子，她的技艺在凤翔王朝便已经名列前茅。若是在外面，只要她亮出这一手技艺，就足够令无数人追捧了。
那是自然！裴映雪笑道：“臣妾以前小时候经常在爷爷书房里玩，爷爷爱煎茶自娱，臣妾看得多了，也就学会了。有时候爷爷的朋友过来，臣妾也会帮他们煎茶点茶。”
原来是裴太傅亲手教导出来的高徒！那就难怪了。而且还能让裴太傅放出来招待朋友，那就说明裴太傅也已经认可了她的技艺，乃至裴太傅的友人们也是持支持态度的。
裴太傅身为帝师，性情高洁，喜好高雅。能和他来往的人，也都是那些才德出众的高洁之士。而能得以在这些高洁之士身边伺候，并得到他们的认可，那便已经足够说明她的能力之出众了！
“这件事，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皇上您也没问啊！”裴映雪道。
皇帝一噎。他是没问过，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而且，臣妾爷爷过世得早，臣妾只是在他膝下玩耍了几年，学了点皮毛罢了。雕虫小技，不敢拿出去献丑，以免丢了爷爷的脸。现在臣妾也不过是打算拿这个逗逗凤鸣，让她开开心而已。”
她的意思说白了，那就是——要不是你突然闯过来，而且死赖着不走，这件事你还不会知道！
皇帝突然觉得后槽牙有点疼。
“皇后，你恨朕吗？”
裴映雪一愣，赶紧起身下跪：“皇上何出此言？臣妾万万不敢有此想法！”
皇帝顿时牙更疼了。“你起来，朕只是问你心里的想法而已，你实话实说就行了，不用太往心里去。”
这叫她怎么不往心里去？皇帝陛下问她恨不恨他啊！
裴映雪深吸口气，坚决摇头。
想也是，这种事她怎么可能点头？自己这话也问得太没水准了。皇帝想了想，便又试探着道：“朕似乎记得，下个月就是太师夫人的生辰了。不如朕允你出宫一天，去给太师夫人贺寿，如何？”
“真的吗？”听到这话，裴映雪立马激动起来。
皇帝见状，便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对了。他点点头：“君无戏言。”
“臣妾多谢皇上隆恩！”裴映雪连忙再度跪地，心里的激动早已无法言表。
回家！回家！自己可以回家了！
自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置身在这个大笼子里后，她就没有一天没想过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家去的。只是想法是好的，但这个梦这辈子都无法实现了。身为皇后，除非她死，否则这辈子都别想离开皇宫半步！
结果现在，皇帝居然主动提出让她回家去一天，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金元宝，直接砸在她头上了，让她怎么能不高兴？
她的爹娘，她的兄姐，她的闺房……家里的一切一切，她都快想死了！
不过……短暂的兴奋过后，裴映雪又忍不住抬起头，一脸警觉的看向跟前的皇帝陛下：“皇上您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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