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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琇莹到了孙氏处，孙氏一时都以为自己眼花了，等看到确实是完好无损的李琇莹时，整个人都凌乱了，在那里竟是兀自发起了呆。
与枉然的木然不同，李琇莹亲切的问候孙氏说：“继母可是因为这一阵操劳我的婚事，于是憔悴不少？却赶快歇着点，别累坏了。”
这人是何时变得这般会说话了？孙氏心中诧异，这会儿却也回过神来，暗想着到底还有后招，便也不急，将太后送来的头面给呈了上来，皆是由重金打造，最是富贵，极少人能压制得住这富贵大气，于李琇莹佩戴上却是正好。
这厢方也到了时候，孙氏一干人等便到了前头，天朝贵妇人从来都只知晓太后有位极宠爱的侄孙女，却少有见过，算来很多人也是头一次见到李琇莹。
她只刚出现便是众人的中心，众人无不对这很有可能成为未来皇后的李琇莹诸多攀谈，偏李琇莹只淡淡应着，身心皆在辛九娘之上，只牵着她的手，落座也要辛九娘在她的身边。
——说来许多人也是头一次见到端王世子妃，以前虽多有耳闻，却也大多只觉得不过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姑娘罢了，今日却见她如此得那向来淡漠的李氏长女看重，心中也不由得重新考量起这世子妃来。
再说李琇莹和辛九娘站在一起，越发的显的李家其余的几个姑娘黯然失色，虽也算是或小家碧玉、或温婉贤淑的美人儿，然总少了几分惊艳。
这倒是其次。
李琇彩如今的心情同之前孙氏刚刚看到李琇莹的心情是一模一样的，尤其最开始可是李琇彩同行，这才将李琇莹带到了那座废弃的屋子里，结果李琇莹却完好无损的出来了。
事后李琇彩该如何报复她？
李琇彩不免不寒而栗。
李琇嬿也很是失望，却同着李琇婉咕哝道：“原先想着这大伯母同四姐姐设下的局合该是极难破的，想着去引世子妃过去，让她们一起倒霉好了，我们姐妹两个也除去心头大患，却没成想她们竟全都安然无恙。”
“虽然没能如愿以偿的看着世子妃倒霉，可如今看来，世子妃是救了大姐姐，却也无可避免的得罪了大伯母并四妹妹，也并非全然无用。”李琇婉道，“这事我们本来就是一箭双雕的。”
李琇嬿这才消下气来道：“总归看着这世子妃一日在我跟前晃悠，我就一日不耐烦，总觉得自己想嫁给端王世子的想法不过是空想罢了，她若是不在了，那便不一样了。”
于最最热闹之际，宫中太后同皇后皆为李琇莹的生辰赏了物事来，太后赏赐的是一副朝阳五凤挂朱钗，皇后赏赐的则是珊瑚扁方素簪，贵不贵重的还是其次，主要是这背后的意思。
李家长女能得太后同皇后的看重，本身便是一种震慑，于是宗妇们难免又对着李琇莹一通吹捧。
孙氏同李琇彩一直在等待着，眼看着李琇莹被众人所熟识，于宗妇中如鱼得水，一点都不像那个之前不善言辞的李琇莹，心中越发着急。
直到快要开宴了的时候，孙氏心中的焦灼到了顶点，她是最看不得李琇莹得意的人了，突有太监闯了进来，孙氏眼尖的瞧着了，差点就突然站起来，到底还是稳住了心神。
来人是宫中皇后身边的李公公，正如孙氏所想的那般，是来传话的。
只道一声“皇后薨了”，众人都惊讶了。
孙氏心中却正是高兴，想着一会儿要用何等说辞引导言论，让人将皇后的事引到李琇莹的身上。
不妨李琇莹竟然是头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她立时便跪了下去，大声哭喊道：“姑母......”
众人这才跟着跪了下去。
孙氏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般，李琇莹做到这个份上，你说她克死了皇后，总是有些站不住脚的。
在一片哀鸣声中，李琇莹又头一个道：“我于这十几年生涯中，姑母待我从来都是最好的，今闻姑母薨，心中甚是悲愤，何苦还要过生辰，便在此发个誓，从此以后，每年逢我生辰，全然不庆贺，只为姑母诵经祈福罢了。”
众人大赞，“李大姑娘大义。”
李琇莹又说：“姑母薨，我心悲伤，自此三月，全然不接外客，焚香戒斋，只一心为姑母祈福。”
众人又说：“李大姑娘孝心可鉴，想来皇后在天有灵也是欣慰的。”
孙氏只觉得晕头转向，记忆中的李琇莹何尝是个会说话的，又何尝是个会这般做表面功夫的？
那个人死心眼，不论做了什么总是不说出来的。
她这般一抢白，孙氏要再说是李琇莹将皇后克死的，怕真真要被人骂，可孙氏又不甘心。
她不甘心又能如何？到底众人都散了回去，李氏人也匆匆到了皇后宫里，去看皇后最后一面。
李琇莹哭的最为伤心，辛九娘就在她的跟前，听得也很不是滋味，那并非是做样子，倒像是真的很伤心。
等出宫的时候，李琇莹自己都迈不开步子了，也是，早前脚伤就没好，更不用说后来都没个空歇息，直接奔向了皇宫里。
她整个人要依仗着辛九娘才能走起路来，不晓得内里的人都说，李大姑娘是真孝顺，皇后一走，她伤心的连路都走不成了。
等回到了屋里，女医来给李琇莹看了脚伤，并敷了药，她坐在榻上，很是有些木然，一脸凄凄惨惨的样子，同先前那个说要对付孙氏的李琇莹一点都不像是同一个人。
辛九娘同温芸汐就坐在她的榻沿边，两两相望，温芸汐先开口说：“我之前听闻皇后的身子一直都不大好，每日里都在宫殿里待着，不能见风，想来也很是煎熬，这一走倒好似是解脱了，大姑娘也别太伤心，仔细伤坏了身子。”
“姑祖母同姑母是待我最好的人......”李琇莹这才缓缓开口说，“那时我刚出生母亲就去了，父亲便迎了孙氏进府，我虽占着嫡长女的身份，却被孙氏不待见，久而久之，父亲眼底也没我这个女儿，直到六岁那年，我被接到宫中，在姑祖母同姑母的身边生活了整整四年，那四年是我最最无拘无束的日子，与姑祖母的宠溺不同，却是姑母告诉我人心叵测，善恶难分，她既放纵我的性情，从不强逼着我同他人说话，却又手把手的教我，该如何倚仗着自身的优势，去应对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李琇莹也并非一个毫无心机的人，只是她的那些心机最最开始的时候是由皇后教给她的。
“姑母的病并非是一开始就有的，我还记得我六岁进宫的时候姑母是好好的，只是等我出宫的时候便突然生了一场大病，那时候正是贵妃得宠，姑祖母又嫌弃姑母不能笼络圣心，只吩咐了御医去医治，全然没有问候。”
“那时候我每日里都去姑母宫中，眼看着姑母从一开始的康健到缠绵病榻，生怕姑母去了——这世上对我好的人很少，每一个我都很珍惜，当时怕的不得了，没成想姑母虽一直病着，却也一直没有生命危险。”
“直到去年的时候，御医说姑母时日无多了，姑祖母便一门心思的教我如何成为一个好皇后，我打从心底里便是抗拒的，像姑祖母同姑母那样，虽然位高权重的，却说到底从来寂寞，更何况我不希望姑母去世......”
李琇莹这个时候抬头看着辛九娘， 眼中已没了惶恐，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后来有人告诉我，是贵妃害了我姑母，我这心性便有些不一样了。”
皇宫里的妃子屈指可数，数的上名号的除了贵妃就是皇后，倒也是很容易想到，皇后同贵妃合该是水火不容的。
辛九娘这时道：“大姑娘这是想替皇后报仇？”
“是了，她害了我姑母，这些年里却一直独得恩宠，可是坏人就是坏人，得意一时便罢了，真要得意一世，我怕是怎么都眼不下这一口气。”
李琇莹突的吐出一口血来，身边的婢女忙用帕子来给她擦拭，这后来便显得她人有些虚弱。
李琇莹又说：“这些话从来都被憋在我的心中，不曾与她人说过，我之所以同世子妃说，同芸汐姑娘说，是真心拿你们当自己人，你们救了我，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大姑娘既我们当朋友，我们自然也是一样的。”辛九娘道，“却是巧了，我之前同这贵妃也有些过节，只是一直没机会，若是大姑娘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但凡说一声，我们也好有个商量。”
说到这个，李琇莹却是有些好奇。
“你先前该是同贵妃都不怎么见过的，怎么就跟她有了过节了呢？”
温芸汐便说：“哪里没有见过，之前的时候说要为我大哥选妇，可不就是贵妃接手的。”
温芸汐便同李琇莹说起了辛九娘同陈秋水的过节，她想当然的便以为是因为陈秋水，辛九娘才同陈贵妃有了过节。
辛九娘自嘲一笑，与她前世失去的一女相比，那些事真心不算是事。
她所有的尊严、骄傲，曾经被宫里的那位贵妃踩在脚底下蹂躏，那种无力与痛苦，眼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事一点点的被蹂躏，即便是再过几世她都是忘不了的。
诚如李琇莹所说，若坏人不能得到惩罚，反而最是舒心的活在这个世上，那还有什么真理与正义可言。
李琇莹见不得，她也见不得。
只是将心中过往尘封的事再度说出来，本便是需要勇气的，更何况那事又太离奇——谁说不是老天爷都看不惯她们那些人呢？
于是辛九娘只微笑着点头，便默许了温芸汐的说法。
这气氛总归是太过沉重，辛九娘突然想起来之前的那个国公府的五老爷，便问温芸汐说：“我原先留下你，是想着让你去叫人来着，不过我想的却是让你到前头去叫长公主，也唯独这么个主能压制得住国公府，你怎么就叫了五老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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