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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身体，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呢？
不，更准确地说，我不是在感叹“肉体”这个东西本身，而是人类的存在——人类与“人类的肉体”是绝对等同的关系吗？
因为心脏跳动着、血液流动着、肺囊呼吸着、大脑运转着——这样的人类就算活着了吗？虽然在医院里的这两年，我一遍又一遍认识到这件事，但越是这样就越是疑惑——如同盯着看久了的汉字会产生完形崩坏一样。
日复一日地康复训练，不断地适应这具“重生”的肉体，我不得不以另一种角度审视“肉体”这种存在，审视“活着”这种存在，并且慢慢地把这二者看成是两个天然分开的部分。
活着并不等于肉体存在，反过来说，就算肉体不存在了，人也有活着的凭依。
否则，现在的我也不能称之为我了，不能称之为那个叫做……
“这样行了吗？”纹身师的声音在少年身后响起，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身边的两面镜子分别转到一个合适的角度，让少年能看到自己背部的样子。
“很完美……”他的眼神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甚至忘了道谢。直到护士推门进来，收拾好东西的纹身师准备离开时，他才突然站起来对着纹身师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
护士拉开了窗帘，阳光顿时倾泻进这间病房——刚才为了方便纹身师工作而制造的昏暗环境顷刻消失了。送走了纹身师，少年走到护士身边，轻柔而又认真地说道：“谢谢你能满足我的无理要求，真的……谢谢你。”
“干嘛……这么认真啊~”护士似乎有点不太适应他这副样子，还是那么容易害羞地抱紧了身前的电子记录板，偷偷打量他上半身优美的线条：“你先把衣服穿上。”
“唔……病号服……不太行啊——”今天这个日子，他不想再穿回那身病号服了。
“啊，我差点忘了，你等一下！”护士想起什么似的匆匆跑出去，过了一会又拿着一个袋子匆匆跑进病房，递给他：“我也不太会挑啦，你试试看？”
少年拿出袋子里的衣物，一件深紫底色印着白色骷髅的T恤，外加一套拉风到不行的皮夹克和皮裤……话说，这套衣服自己是不是在哪见过？
啊……好像……在那件事之前最后一次更新ID信息时，就是穿这套衣服的吧？当时还和老师起了些不大不小的冲突，也就是说……这完全是按照自己书库信息里的装扮买的衣服吧？
他先把T恤套上，遮住了那几乎占满了整片脊背的蜘蛛刺青，然后熟练地套上夹克……金属拉链的呲喇声乍响，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两年以前……
“呼……”他深呼一口气，说道：“冥土医生有时间吗？我想亲自去和他道别。”
“刚才有一位可能是高位截瘫的重伤者被送来了，冥土医生应该在那边忙吧。”
“这样啊……那改天吧，改天回来向医生道谢，顺便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噗——你现在还有钱请客吗？先把复学的事情处理好吧~”
“小事而已，先留个联系……”他忽然顿住了，然后苦笑一声：“好吧，我还是先熟悉一下两年以后的现代社会吧。”
现在的他连手机都没有，支付卡学生卡之类的东西当然也不存在，甚至出院之前，他的公民ID可能都还备注着死亡的字样。
玩笑似的话稍微冲淡了一点离别的伤感，不过……与医护人员离别的话，也很难说是该伤感还是该喜悦，至少护士一直都很为他高兴，那么自己也没必要矫情吧。
先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再回来好好道谢吧。毕竟是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人，其他的研究人员就算了，冥土医生和护士小姐却是真心实意为自己好的，从培养仓到复健室，这样的人，值得自己用这第二次生命去报答。
告别了护士，少年到医院大厅的柜台去办理出院。
“……第十学区那边叫龙虎团的无能力者武装集团已经联系好了，他们会提供足够的人手辅助我们搜查原始乐园，所以……”
医院大厅并不是太过喧闹的地方，所以少年很轻易地捕捉到这句音量稍显突出的话语中，有自己熟悉的东西。
早永醴泉一边向上条当麻简略介绍她的行动计划，一边匆匆向医院门外走去，只是一道存在感很强的身影从侧面靠过来——那个少年还没说话，早永醴泉就先放慢了脚步下意识瞥去。
“打扰了，你们是要去第十学区吗？龙虎团的雇主？”少年率先开口了。
明明看起来有几分久病在床的“病态”，偏偏身体肌肉的线条即使隔着衣物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充满力量和协调性的感觉，硬要说的话……类似于终结者刚刚拥有人类躯体的感觉。
早永醴泉很快把这种胡思乱想撇出脑海，不置可否道：“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哪位？”
“虽然这么说有点突兀，但既然你们雇佣了龙虎团，应该也是需要人手吧？多我一个怎么样？我对这方面的工作也还算熟悉，不需要付给我报酬。”少年自然而然地说着，好像很熟悉“如何作为一个不良存在”这种事。
早永醴泉稍微有些在意地打量了他一会，说道：“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要不要参与这件事之后再说，我们赶时间。”
八成是遭受重伤住院许久，想要重新回归团体的不良少年吧。不过自己独自一人出院，也许他原来的集团已经解散了，也许他众叛亲离，甚至也许他住院的时间久到很多人都遗忘了他，不管是哪种……跟早永醴泉无关，只是顺路而已，如果这个人真的能帮得上忙，那就算走运；就算帮不上忙，也不会耽误什么。
倒是上条星美盯着他看了一会，直到几个人登上去往第十学区的轻轨时，她忽然问道：“对了，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我啊，我叫黒妻绵流，请多指教。”
第十学区，津久茂大厦，隶属于龙虎团的四个班的不良少年们已经整装待发了。
“家访？！”白井黑子对这种奇怪的说法露出了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表情。
“大概就是这样吧……抱歉啦，我答应过小萌老师不能说太多~”佐天泪子双手合十对白井黑子眨了眨眼，露出歉意的表情。白井黑子倒是没有介意这件事，只是有些不太信任地瞥了一眼那些正在“列队”——其实根本就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群——的不良少年们，担忧道：“就算是这样，贸然介入无能力者武装集团的冲突也太危险了，他们的对手可不知道你的立场……”
她忽然又回过头来，盯着佐天幸，那种不太信任的眼神更加明显了：“凭他能保护好你吗？”
无辜躺枪的佐天幸面对白井黑子的诘难，心里很是复杂：一方面任谁在自己心仪的女孩子身边被这样怀疑都不会有好脾气，另一方面他又很微妙地理解白井黑子的做法，甚至理所当然地觉得她就是会对朋友身边的男孩子表现出这种“苛刻”的态度。
毕竟，虽然对白井黑子来说，佐天幸只能勉强算是半个熟人，但对佐天幸来说，他对白井黑子的了解却远不止于此，甚至比她的大多数“普通朋友”更能理解她的心情她的性格她的做法……然而事实上……他们又根本算不上是朋友。
这种奇妙的观感让他难以在面对白井黑子的诘难时生气，而是颇有耐心地解释了一句：“放心吧，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他们不是去火拼，似乎是接到了雇佣要去原始乐园找人。”
白井黑子狐疑地看着他，忽然问道：“对了，你是怎么醒过来的？之前不是……”
她没直接说“变成植物人”这种话，但佐天幸也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毕竟这件事他早就有准备会被怀疑，所以提前编好了说法。
“那个说来话长，其实也跟幻想御手有关系，所以……”他看了旁边的佐天泪子一眼，然后苦笑着对白井黑子道：“抱歉。”
“又是这样……”白井黑子大大地叹了口气：“总之，万事小心，如果遇到麻烦的话就联络我，原始乐园……我赶过去也会很快。”
她还要留在津久茂大厦等着陈聖心那边的“结果”，没打算与佐天泪子她们同去。
“人齐了吗？”朝日奈很是威武的声音从礼堂门口传来，她换下了校服，终于呈现出一幅人们印象中不良少女的打扮，小臂和小腿上分别缠绕着十几圈绷带，长发束成极高的马尾。
朝日奈一出现，原本乱哄哄的不良少年们居然神奇地安静下来，虽然依旧没有队列的模样，但都做出了等候命令的样子。千间和藤原当然也在场，大概是到朝日奈身边汇报了一下集合的情况，那位大姐大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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