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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牡丹

作品: 清安稚语 |作者:渲洇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1-07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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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从灵琼台归来后,阿惋便一直在摆弄自己的那张七弦琴,她曾经跟随蔡先生学过几个月的琴,后来因为谢玙的缘故蔡先生再未教导过她。阿惋起初也不是十分在意,可自那日在灵琼台听得卫昉一曲惊天后,阿惋再度忽然萌生出了学琴的渴盼。

若琴曲真能通天传灵,那或许她九泉之下的阿母也能从曲中听出她的思念,而就算她没有这样的本事,在寂寥中好歹还可以抚琴慰己。有很多事情很多心思阿惋不想说,但她希望琴音能替她开口,否则也太孤独了。

阿惋自小便是执拗的性子,她想到要习琴,便当真在织云阁翻来覆去的弹奏那日听到的《水仙操》,那时她也不解曲中意,只是觉得或许这样的执着可以让她熟于技巧,一开始她也没有指望自己能够成为国手大家。

换来的代价自然是她的手指被磨破,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却还是在一次玩闹中被谢玙给发现,“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阿惋不惯于在谢玙面前说谎,于是老老实实道:“练琴磨破的。”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谢玙蹙眉回忆了一会,“这些日来我每每去你那,好像你都是在抚琴,而且……每日都是同一支曲子?”

阿惋颔首,“我想先学会一支,再去学下一支,可我天资愚钝,学了好久都不会。”

“你弹得是《水仙操》?”彼时他们正在涤兰湖畔游玩,谢玙索性捉着她的手腕往湖水里浸去,“疼么?”

四月天的湖水仍是冰冰凉凉的,麻木的疼痛在水中被刺激出,却又因水温柔抚慰而渐息,阿惋于是摇摇头,“不疼。”

“现将伤口洗了,等会我带你去上药包扎。”谢玙松开手站直身子,看着阿惋时开口略带了几分责备,“好端端的你练这个做什么?”

“我……我那日听到你二舅的琴声,我觉得很好听,所以我就想学。”阿惋将头埋低了几分。

“这样啊。唔,我二舅的确善琴。我阿母也是。据说我阿母还活着时有一位在九国中以琴技闻名的老者曾云游到萧国。当时他品评我阿母与二舅,说他们不分伯仲,却又在末了时说:卫家贤媛令郎此时虽平分秋色,然十年之后,卫郎举世无双。”谢玙在阿惋身旁蹲下,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湖水玩,“十年之后我阿母死了,二舅的确再无人可比肩,真不知他是神机妙算的料到了我阿母短寿才出此言呢,还是真的觉得我二舅在琴学之上的天赋的确胜过我阿母。”

“说到天赋……”阿惋有些感伤,她自小便觉得自己万事不如人,“大约我是没有什么天赋的吧。”

“那也不一定。”谢玙安慰道:“毕竟你才学琴多久啊,虽说你弹得的确……呃,略有欠缺,但谁知你日后会如何呢?只可惜从前教你的那个女先生是真的算不上高明。”他想了想,“既然你这么仰慕我二舅,你拜他为师岂不好?”

“可这哪里是容易事。”阿惋有些丧气,“你二舅未必看得上我,何况他不是不愿留在桑阳么?而且、而且我是女子……”

“说得也是。”谢玙点点头,看了眼阿惋手上的伤,“先不想这些了,走,我带去你上药。这几日你别碰琴了。或许……”他勾唇笑了笑,“或许我会有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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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卫昉归来后帝都中曾有不少公卿雅士意欲拜访,却都被拦在了太傅府之外,卫昉命人致歉来客,只说他自己多年在外,粗陋不识礼节,恐怠慢访者——但谁都知道这只是借口而已。

他谁也不见,除了天子的召命外偶尔与亲族小宴而已。可谢玙记得在灵琼台时见到的卫昉分明不像一个孤僻的人。

他忍不住问自己的外祖,“二舅是没有朋友么?”

年过花甲的老者放下书卷揉了揉酸痛的眼回答谢玙,“他现已心如止水,风过而不兴波澜。”

曾经的卫昉是帝都的天之骄子,是桑阳城中疏狂肆意的贵公子,然而时光匆匆经年过,任谁也会变了模样。

于谢玙而言,过去的那个卫昉活在似真似假的传言中,他也无从知晓一些岁月深处的隐秘,他只知道卫昉是他的长辈,一个让他很是好奇的长辈,如此而已。

虽说别家的车架均被挡下,可赵王殿下的仪仗还是无人敢拦的,毕竟他是卫太傅的外孙卫昉的甥儿。

无需人引路通报,谢玙径自走入后院,他对深宅大院里的每一条路径都熟悉无比。

他在牡丹花圃那看到了卫昉。

帝都人口中传得风雅无比的卫家二郎此刻既没有抚琴调香,亦没有品酒挥毫,他在修剪花枝,长发松绾,衣袖高束,袍裾勒在腰带间,装扮看起来竟与花农无异。

谢玙不犹的愕然,或许是听多了这位舅父不拘礼法的传言,下意识的便脱口问道:“舅父是在做什么?”连礼节都全然忘了。

卫昉回头,很是自然的答他,“我在莳花呀。”

“这个可以让下人来做啊?”谢玙上前几步,走到卫昉身边,不解的抬头看着他。

卫昉笑着摇了摇头,将一瓢水仔仔细细都从花株根部淋下,而后对谢玙道:“你看这花开得如何?”

谢玙原本对花草就没有多大的兴趣,只匆匆扫了一眼便含糊道:“唔,很好看。”

“其实蜀地并不宜植牡丹。我见过最好的牡丹,是在洛水一带。”卫昉低下头细心的将枯枝剪下,“世人多谓洛阳牡丹冠绝天下,若是到了那里,的确很难不被那倾国倾城的艳色所震撼。”

“文帝延嘉年间,牡丹风靡蜀中,时帝都贵胄,多以千金栽植名花。”他淡淡的说:“如果是二三十年前,你或许可以看到满院都是这种绝丽雍容的花。”

谢玙好奇心起,低头摸了摸身边一株花的花瓣。“这是魏紫。”卫昉告诉他。

“魏紫?”

“对,魏紫。”卫昉又去舀了一瓢水,“牡丹艳冠群芳,而魏紫,是牡丹之首。”

“那这个呢?”谢玙又指着一片嫣红的问道。

“这是飞燕妆。枝叶修长,风姿曼丽,故世人以古时美人赵飞燕比之。”卫昉颇有耐心的解释给他,“那边翠色的是豆绿与春水绿波,此两种最贵。那一边的是御衣黄、玉玺映月。而旁边杂色的是二乔。那与魏紫略似的名为胜葛巾。而这一种——”他指着西边素白的那一片,“名唤夜光白。”

“这花有什么特别么?”谢玙敏锐的听出卫昉说到这里略顿了一下。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卫昉轻轻道:“只是你母亲生前很喜欢罢了。”

“阿母从前很喜欢这种花?”谢玙不犹的跑到那边细看,看了一会又跑回来问道:“我听说众人皆以牡丹中的紫、黄为贵,白色最贱,为何我阿母会喜欢这种寡淡无色的牡丹?”

“众人言是众人言,何需理会?任人说破嘴皮的品评,牡丹仍旧是牡丹。”卫昉不以为意的笑笑,“夜光白素雅淡然,芳香远袭,我觉得很美。何况这是牡丹,花中帝王,岂可以‘寡淡’二字形容?说到底……”他望向天穹的眼眸中有浅浅的怅然,“我那个长姊,也是如夜光白一般的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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