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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没有追来,他一路窝火,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转身沿来时路下山,简直是一路飞奔下来。飞奔到一处小瀑布,拐角处有个凉亭,供人落脚歇息,他看到有人在凉亭里休息调整。
垨真顿住了脚步,身子向后一缩,山壁正好挡住了他的身影,但立萱跟五叔说的话倒是一字不落全进了他的耳朵。前面的话他没有听到,但立萱说:“我真的觉得很抱歉。”五叔说:“我最怕听别人说抱歉,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有什么好抱歉的?”垨真心想,终于还是摊牌了,嘴角扬起一个胜利的笑,却听到立萱下一句说:“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立萱跟傅余生的人生仿佛越来越远了。她不想成为他的牵绊,只有放手让他去飞,但那时他让她等他,她没有迟疑地答应了。命运亏欠了她和他,她却不能再让他为她有所牺牲。
五叔懊恼地说:“啊,平时只见你跟垨真一起,所以,我以为,我以为……”五叔迟疑着,“我才觉得抱歉,真唐突。”
立萱说:“杜老师也是很好的人,只是我先认识了他。”这也算是一种安慰吧,“因为他先来了,并不是我讨厌你。”五叔了解地笑了笑,两人恢复了愉快的聊天气氛。立萱拿了水杯准备上山了,五叔也说:“再不上去说不定赶不及下山。”
垨真对于这样的结果简直是苦乐参半,五叔的事情是解决了,可是心里浮现了另一个问题。回程的车上,他努力地在想,也找不到答案。回到倪家,已是灯火阑珊,立萱说要上楼洗澡,他突然问她:“萱萱,我们认识多久了?”立萱在楼梯上回头,虽然纳闷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认真算了一下,哇,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好几年了。
“那你跟傅余生认识有多久了?”他又问。
他就站在楼梯下,她站在第二级台阶上,视线正好与他平行。立萱问:“怎么问这个?”垨真问:“没有我们久,对不对?”立萱点了点头,含着笑:“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才十三岁,还没有我高呢。”
那爱一个人是先来后到的次序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应该爱他更多一些?可是如果不是,她为什么今天跟五叔说,因为她先认识了别人?垨真的心里想不出来答案,但对于他自己来说,多么庆幸,他先遇到了她。他没有办法想象,如果不能遇见她,他的生活该多么让人难以承受。
对于垨真自己来说,爱一个人是讲先来后到的,他的心里住了一个人。从前他并不知道她对他这样重要,那么,立萱肯定跟他一样,她只是现在不知道罢了。他是最先来的那个人,总有一天,她会发现,原来他是比他们都要重要的人。
垨真笑了一笑,无邪的眸光简直熠熠生辉。立萱惊叹,好漂亮的眼睛,但爬山已经消耗了她的全部体力,现在可没有心情来陪他折腾。立萱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脸:“去洗澡好不好?我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垨真点了点头,他想的一定没有错,在她生命中,那些人来了又去,像傅余生,像五叔,可是只有他,他一直都在。
但垨真没有想到,傅余生会回国,在离开半年之后。
那一天天气很好,他上完下午两节概率课之后,时间还很早。立萱的教学楼在东三区,他去找她,跟她约好了一起吃饭。因为升职加薪,晚上郭医生请客,立萱在学校住了二十天后终于解禁了,今晚会回别墅陪他。垨真自然分外高兴,他这天戴了鸭舌帽,不小心撞了一个男人,男人拖着一个行李箱,垨真没有看清楚,他不爱看别人的脸,只知道那男人一身职业正装,也是向东三区教学楼里走去。
后来他们一起进了电梯,垨真听到他在讲电话,用很温柔的声音说:“我上了电梯。”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垨真就笑了,一眼就看到立萱在门外,多有心电感应。可她的目光却没有停在自己身上,垨真向旁边望了一眼,只是这一眼,便如坠深渊。
傅余生跨出了电梯,回头打量了电梯里的垨真,刚才一直戴着帽子,他倒没有将他认出来。垨真一时忘记了所有语言与动作,任凭电梯门缓缓关上,只是看着立萱,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蛛丝马迹。电梯门就要完全合上的时候,一只手挡住了电梯门,立萱对他说:“垨真,怎么不出来?”
傅余生见到垨真来找她,忙说:“我来得太唐突了,我刚下飞机。”立萱没有看他,大抵是觉得心虚,只是看着垨真说:“郭医生约了我们晚上吃饭,所以他来接我。垨真,你先过去,我一会儿就去。”
垨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立萱推上了出租车。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傅余生回来了,他是来带立萱走的。
乔父的腿好得差不多了,中年人恢复起来慢,但也已经差不多了,这借口不足以留下立萱。垨真改了方向,去了疗养院。
垨真来看自己,乔永安觉得奇怪。倒不是因为他不常来,只是因为他是一个人来的。在乔永安眼里,他跟立萱仿佛总是形影不离的。他跟垨真下了一盘棋,乔永安看得出来他心绪不宁,问:“找我有事?”垨真摇头,只是不想那么早回家,回家后是无尽的等待,只有等待。
垨真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傍晚。黑夜降临的时候,他回到了倪家,他故意晚回来,以为自己拖一拖,一回家就能见到立萱,可事与愿违,倪家空落落的。薛阿姨没想到他会回来这么早,不是说郭医生请客吃饭?后来郭医生打电话到倪家,问垨真怎么不来,薛阿姨才知道,原来他压根没有去,问他要吃点什么,垨真却说不想吃。
他在客厅与门厅之间来回走动,不时瞧一瞧大门的监视器,薛阿姨看出了端倪,他在等立萱。平常她晚回来,他也会在客厅里等她,但今天这种等待夹杂着许多担忧。他一直盯着时间在看,快九点钟的时候,她随意地问:“立萱今天怎么晚了这么久,我打个电话问问?”
垨真不吭声,坐在沙发的角落里,手握成拳状抵在嘴角,这时还无意识地咬了咬食指的第三个关节。电话很快就通了,薛阿姨以为他们吵了架,但很奇怪,立萱的心情不算太坏。她说,她已经快到家了。
垨真索性去大门外接她。外面温度低,他只穿了一件毛衣,等了十分钟,果然见她回来了。街灯下小小的人影,手上却拎着两大包重物,脸上扬着笑,垨真却笑不出来,一边接过她的购物袋一边问她:“买什么了?”
立萱一边嚷着冷,推着他向屋里走,一边说:“圣诞礼物,垨真啊,给你买了礼物喔。”周二就是圣诞节了,她之前一直叨念着要给大家买礼物,可是总没有空,今天傅余生过来,陪着她逛了商店,把礼物补齐了。准备礼物本来就是件很开心的事情,立萱心里美滋滋的,垨真却是整个人都僵硬了,他还站在原地。立萱已经推开了门,扯掉围脖,她对薛阿姨说了什么话,垨真都没有听清楚,心里只想着,啊,她要送他礼物。
收礼物对垨真来说是非常不好的体验。他慢吞吞地换了鞋,立萱已经坐在沙发上给薛阿姨看她的礼物,人人都有份,包括他的那一份。如果可以,垨真不愿意收任何礼物。可立萱要他拆开,他硬着头皮拆开时手都在微微颤抖,脸上自然不高兴,立萱问他:“不喜欢?”是KENZO的男士香水,立萱不知道该买什么给他,但傅余生说,上个月他的一个师弟生日,要求送他一瓶KENZO的男士香水,师弟跟垨真年纪相似,大抵喜好也是相同的吧。
垨真不喜欢这礼物,回到楼上,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扔进垃圾筒。即使他迟钝,也看得出来,立萱很开心。晚上下楼喝水的时候,外面泛着白光,落地窗内没有开灯,屋子外面的灯照着三米见方的地面,白色的雪花簌簌地落了下来,下雪了。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垨真回头,见立萱裹着厚厚的居家服也下了楼。立萱一边撩着头发,一边问:“下雪了?”垨真点了点头,把手中还没有喝的半杯温开水递给她,她倒不嫌弃,也没有问他喝过没有。立萱又问他,“怎么还不睡?”已经是夜里一点钟了。垨真说:“睡不着。”立萱伸手去触他的额头,不会是刚才为了等她在外面待久了,生病了吧?
垨真问:“你是不是要跟傅余生去西班牙?”他简直不敢看她。从她回来,他就想问这件事,可是开不了口,要是答案是肯定的,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可是不问,又总去想。立萱说:“不去。”
垨真觉得不可思议,猛然抬头看她,她没道理不去。立萱说:“我不去,他办了休学。”
他这时觉得自己有点笨,她大约是早知道了,也许就在傅余生托孟南婷送来礼物的那封信里,所以,那晚她失眠了。
垨真不知道所谓的喜欢是什么,他问过很多人什么是习惯,什么是爱。上次在诊疗室里,西欧来的主治医生笃信基督,他说:“人可以喜欢很多人,欣赏很多人,可是至爱的却只有一个人,喜欢和爱却在于时机。《传道书》说,哭有时,笑有时,保守有时,舍去有时。爱一个人大抵是懂得什么时候应该行动,什么时候应该安静地走开。爱一个人是只要和她在一起,用不着说话,相伴就是一种力量。”
垨真从前不太明白,这时候恍然明白了,傅余生爱她,所以愿意留下来陪着她,而自己因为不愿意她离开,所以强迫她留下来陪自己,他没有办法去和傅余生比,因为他不够爱她?垨真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不爱她,是他弄错了爱的意思?只是因为舍不得她,所以他弄错了爱的意思?还是,被他们言中,这只是习惯?可是一想到她会离开很久,他就难过得快要死掉了,恨不得掏心掏肺给她看,这样的他,也算不得爱她?
他与她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了,傅余生回来了。
垨真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地上慢慢融化的小雪珠。立萱喝完了水,紧了紧衣服,对他:“早点睡,我上去了。”他听到她踢踏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然后,消失了,垨真却在客厅站了一夜。天刚蒙蒙亮,薛阿姨下楼来弄早餐,看到他时吓了一跳。立萱匆忙下楼,连睡衣也来不及换,拉着他问:“垨真,你昨天晚上一直站在这里?”
垨真低下了头,僵直的脚仿佛都没有知觉了,也不知怎么能站到现在,他说:“我不喜欢你送礼物给我,以后也不想要。”立萱莫名其妙地应了一声,拉着他坐下来,垨真情绪很低落,“我想见锦一,我好像生病了。”
立萱在诊疗室外等消息,好不容易垨真跟陆锦一一同出来,她立即用唇语问陆锦一:“怎么样?”陆锦一低声道:“他不肯说话。”立萱睁大了眼睛,这两个小时,他们在诊疗室内一句话也没有说?
锦一也无可奈何。
午餐是一起吃的,陆锦一做东,垨真提不起什么兴致,但也肯赏脸陪同,餐桌上的气氛很怪异。陆锦一问:“傅余生回国了?”问完了又补充道,“我听南婷说的,因为休学,在班上闹得沸沸扬扬。”立萱没有听说,但他回国求职十分顺利,工作是庄学仁推荐的,在一家涉外贸易公司里做翻译兼人事,他又懂法律,简直是不二人选。
陆锦一也称赞:“真是不错,可见回国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垨真这时突然站了起来,手背扫到立萱的手肘,餐刀飞了出去。正聊天的两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垨真两秒后才说:“对不起,我头痛。”他大步地走开了,立萱迟疑了一下,是她太啰唆了?
陆锦一与立萱对视了一眼,也跟着离了座位:“后备厢里有药箱,我去找找。”
陆锦一追出去,垨真就站在餐厅不远处。锦一走近,垨真说:“锦一,我试过了,我很努力地试过了。我告诉过自己,这只是习惯。我想说服自己,你说得对,一个习惯用另一个习惯换掉就好,这不是爱,谈不上喜欢。”
“垨真,冷静点,你想说什么?”
“我喜欢萱萱。”听到她说傅余生的名字,垨真没有办法呼吸。
陆锦一愣了半晌:“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你们都说不对。萱萱说不对,爸爸不允许,你说是习惯,我以为我感觉出了错。锦一,我试过的,我很努力地试着跟自己的执拗较劲,即使每天都要见到她,我也努力不去找她,锦一,没有用。”
远处,餐厅的门打开了,陆锦一看到立萱推门而出,她看到了他们,跑了过来。垨真下意识地转过了身,背对着立萱:“锦一,帮帮我。”陆锦一说:“你在这里等我。”垨真听到立萱问锦一:“怎么还不进去?”锦一说:“刚才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我跟垨真可能需要马上过去。”他快速地结束了对话,垨真浑浑噩噩地向后备厢走去,他是真的头痛。陆锦一去而复返,为他拉开车门,垨真隐隐听到立萱在叫他的名字,他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会做出什么让她和自己都难堪的事情,只得硬生生地上了车。
立萱还想对垨真说声再见,可是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草地上落下一个黑黑的东西,是钱夹。立萱打开来一看,不由得笑了起来,是垨真的钱夹,上面有他为她画的画像,那个红头发的小女孩,有一双黑白色的翅膀。
立萱不信基督教,但也知道,天使有一对纯洁的白色翅膀,而恶魔是黑色羽翼。立萱说这画像画得不像,可是对于垨真来说,她既是天使,也是恶魔,是他无法摆脱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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