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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萱问:“要是我真的迷了路,怎么办?”垨真说:“我会在这里等你的。”立萱有点不满意这个回答,要知道她都迷路了,他等得再久又有什么用。垨真这回看懂了她的表情,又着急说,可是翻来覆去不过那一句,“我会在这里等你的,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你啊。”他可真跟她急了起来,立萱不得不妥协了,说:“知道了。”
后来,他们就在站台等最后一班车来。可是等到九点,站台的人来说最后一班车不来了,因为有暴雨,要第二天早上五点才有车,站台十一点就要关门了。立萱只得给垨业打电话,让他开车来接他们,可是好歹也要一个小时之后,立萱便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咖啡店。在等垨业来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立萱想不到的事情。
她跟垨真坐在咖啡店最隐蔽的角落里,店里坐了五六个人,也是跟他们一样等车的,有些人投宿了,有些人因为节约就在咖啡店里等到天亮。垨真问立萱:“他们为什么不投宿呢?”立萱小声地说:“因为要省下钱做更重要的事情。”立萱觉得省钱绝不可耻,但是为了当事人的面子,她还是小声地说。垨真还弄不清楚,这正是他与其他人的区别。在金钱上,他基本上是不操心的,大大小小的事务由别人为他操持好了。
等了快一个小时了,垨业还没有来。咖啡店的门被人推开,进来了一个流浪汉,看年纪大约跟垨真一样大,穿着有点脏兮兮的牛仔裤,不合季的单薄衣服套了一层又一层。他走过每一桌都在说话,但是经过立萱这一桌时没有停留,大抵是因为看他们像东方人,又跟他们年纪相仿,所以有些犹豫。他对他们旁边的那一桌说:“能给我一杯热咖啡吗?只要一杯就好。”
旁边的这一桌看上去是一对情侣,热烈地说着话,谈的是当季流行的衣服、鞋子、包包之类,总之天南海北,全是时尚。年轻人询问的时候,他们并不理他,年轻人也有点意兴阑珊,然后看了垨真一眼,因为垨真一直看着他。
垨真觉得新奇无比,因为他接触的人太少了。立萱忙拉了拉垨真,让他别看,这样不礼貌。年轻人对着他们笑了一笑,又向另一桌走去。垨真问立萱:“他为什么会这样?”立萱说,他可能是饿了。垨真突然对立萱说:“我想给他买个汉堡。”他们讨论的声音很低,但是年轻人仿佛听到了,他转头说:“一杯咖啡就好。”
立萱起身为他点了一杯咖啡,还有一个汉堡。年轻人说了声谢谢,但并不吃,只是看了看门外。顺着他的目光,立萱看到门外还有一个女孩,她问道:“你的朋友?”年轻人点了点头,垨真说:“让她过来一起坐坐。”年轻人飞快地点了点头,又发现自己点头点得太快了,有些不好意思。他转身向女孩子招了招手,让她进来。
立萱还担心垨真会有洁癖,但是奇怪,这一次他居然让这个女孩坐在他的旁边,垨真仿佛对她好奇得不得了。女孩的头发虽然有点乱,但还不失礼貌。年轻人把汉堡分给她,她分了一半给他,但是汉堡怎么也掰不成两半。立萱说:“我再给你买一个。”
立萱从柜台回来时候,听到垨真已经在跟这两个年轻人交谈。他虽然跟人交往多有怯意,但是语言能力却极好,当时跟她学西班牙语时,不过只用了短短七天,就可以基本掌握。立萱恨得咬牙切齿,当然绝不能把这些归于个人智商不高,全是因为他过目不忘的本事。
垨真在问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不回家。
立萱坐下来的时候,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他的鞋子很漂亮,但不知道是不是偷来的。垨真太单纯了,可是这不正是他不同于其他人的地方吗?以赤子之心来看待这个世界,立萱心里倒是被感动了。但他未免对这两个陌生人太热情了一些。
女孩问他:“你在哪里读书?”垨真摇头说自己没上过高中。年轻人和女孩都很错愕,问他为什么,绝不可能像他们一样是因为经济上的困难。垨真有点无助地看着立萱,他不知道该怎么给别人解释自己没上过高中的事情。立萱笑着说:“因为垨真很厉害,是天才少年。”女孩啊了一声,年轻人则是张大了嘴巴,一口汉堡没有咽下去。
反正时间还有大把,后来他们在那儿玩瞬间记忆游戏。立萱说垨真的记忆力很好,年轻人说他妹妹的记忆力也棒,很聪明,还要为她申请加入。等到垨业来的时候,四个人已经玩开了,临别时,那个女孩眼里还有不舍,都快哭了出来。垨真邀请他们去小镇上玩,年轻人说:“我会去的。”女孩给了垨真一个拥抱,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有一句:youaresonice。
立萱以为以垨真的个性会抗拒,但是他默然接受了她的拥抱。垨业还弄不清楚状况呢,立萱笑了一笑,她一点也没插手,你看垨真,他学会与人相处了。回去的车上立萱让垨真睡一会儿,他歪着身子倚在她身上,但是一直睁着眼。立萱问他:“希望能再见到他们吗?”垨真点了点头。垨业开玩笑说:“这可真不妙,是他还是她?”
他的世界观跟别人多么不一样,垨真觉得他们是很有趣的人,立萱心里也是暖的。他告诉她,要为年轻人买杯咖啡的时候,她真为他感到骄傲,同坐一桌也不觉得尴尬,虽然有人投来莫名其妙的眼光。
垨真却不知道垨业在调侃他,还一本正经地说:“他妹妹可真漂亮,说得一口好听的美语。”他忘记她原来就是美国人了吧。立萱问:“那你更喜欢她咯?”垨真这时突然有点开窍了,凝视着立萱的眼睛:“你吃醋?”立萱眉头一皱,垨业却是笑开了,这个问题是个陷阱,回答是或不是,都不合理。垨真也笑了,他本来就坐在她旁边,这时一手拥抱着她,突然亲了亲她的右脸。
立萱心想,啊,原来垨真喜欢那个女孩子那种类型,不卑不亢,可是立萱没有发现,这种个性不正是她自己嘛。
其实立萱对那个年轻人并不是没有防备,垨真太单纯了,把洛杉矶的住址一并告诉了他们,但立萱并没有阻止他,但愿他永远有一颗赤子之心,不被这世界污染。回到小镇之后,立萱一直在等着那对流浪的兄妹前来,但是一直没有人来,却得到另一条消息:孟南婷订婚了。晴天霹雳似的,是垨业的朋友传来的,大抵是这个圈子的人。
垨业的家里常常有许多朋友,他们在客厅里谈笑。那天,正好说到孟家的事,孟南婷的生日正好在假期里,立萱在客厅听到垨业的朋友说,她在西班牙订婚了。
立萱跟垨业的朋友只是点头之交,并不怎么说话。一开始是因为她跟倪家兄弟都不说英语,他们都以为她不会英语,交谈就更少了。朋友们说的话天南海北,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立萱就装作听不懂,只是今天,他们说到孟家。
离开了故土,傅余生的名字突然被人提了起来,立萱有一种前世今生的错觉。啊,仿佛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可是他离开餐厅时的画面还这样清晰,瞬间让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垨业就在旁边取饮料,问她:“怎么了?”立萱说:“没事。”但拿着玻璃杯的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垨业凝神听了一会儿,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立萱说:“垨业,我没事。”真的,没事,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曾说希望这辈子走到尽头的时候,身边能是她,她感动了好久。可是今天,太阳还像昨日一样耀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可是他跟她已经在各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垨真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垨业握住立萱的手,他有点吃醋,非挤到两个人的中间。客厅的谈话已经结束了,立萱看他一身打扮,似乎要出门,问他要去哪里,垨真却说:“你猜猜谁来了?”
立萱啊了一声,该不会是那一对兄妹吧?院中赫然站着的人,可不正是那一对兄妹。大抵没有想到垨真住在这样漂亮的房子里,客厅里又有朋友,两个人都不敢进来。哥哥笑得很腼腆,说:“Zoe她非要过来。”妹妹含羞地低下了头。原来她叫Zoe,哥哥叫Leo。
后来他们去逛街,Zoe问立萱:“你有旗袍吗?”立萱摇头说没有,Zoe好像很失望,“中国人不是都爱旗袍的吗?”垨真就走在她右边,便问她:“你喜欢吗?”Zoe说:“喜欢。”也许人天生就有一种异国情怀,中国人不觉得旗袍有什么新鲜,反觉得国外的时装时尚漂亮。垨真说:“我下次过来的时候,给你带一件。”Zoe很兴奋地说:“真的吗?”
立萱也很诧异,这是垨真第一次对外人示好,这么明显,他都没有送过旗袍给她呢。
Leo来找垨真有另一件事。他很兴奋地说,他找了一份工作,可是合同他不会看。Leo高中没毕业就辍学了,他拿了合同让垨真帮他看看,因为他没有别的朋友了。其实立萱怀疑这也只是个借口,他的妹妹大抵是对垨真一见钟情了。
垨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但对她倒是细心备至,如果是知道,那更让人生气。Zoe话多,又是个好奇宝宝,她问什么,他答什么,Leo和立萱仿佛倒成了旁观者。其实Zoe长得真是漂亮,像小时候玩的芭比娃娃,金色的头发,褐色的眼,今日来时还特意打扮过,不像上次见时那样狼狈,更显得有一种玲珑剔透的美丽。
立萱想起倪太太来,她说:“到时他二十三岁,我相信他有能力照顾好他自己。”立萱心想,倪太太若看到今天的垨真,必定甚为欣慰。Leo问她叹什么气,立萱吓了一跳,又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当天吃完晚餐,Zoe说要带垨真去看电影,垨真没有拒绝。立萱动都不想动,装了一天的笑脸,这时也有点僵了,却还是说,你们去吧。
她一个人在餐厅里待到打烊,这还是垨真第一次把她丢下。垨业打了电话来,问要不要来接她,她说不用。下了公交车,就沿着长街一直走回去,上坡的时候就听到别墅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垨业怎么会有这么多快乐的事情,立萱不清楚,可是坐在花坛边上的时候,一颗心好像沉入了死海。她这时想,生命中关于傅余生的部分终于落幕了,而关于垨真的部分似乎永远也没有未来。
这个念头涌来之后,像浪花一样不可打压,她低声抽泣起来,后来放声大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太累了,才停下来。有人递了一瓶水给她,立萱愣了愣,仿佛时光倒流,在操场上傅余生也递了一瓶水给她。她呆呆地望着水,后来那人也蹲了下来,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泪水却越来越多,水光里看到垨真一脸木讷。立萱问:“电影看完了?”他嗯了一声。立萱又问,“倪垨真,你怎么把我一个人丢在餐厅里?”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有点心慌意乱。立萱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这个时候垨真大抵会很无措,果然,他说:“垨业说,让你一个人待一会儿。”他肯定是知道了傅余生的事情,以为她为他伤心难过呢。
他那时不是问过她的意思吗,她非要留在餐厅,垨真被她弄糊涂了。他很委屈:“是你说你要留在餐厅的。”立萱说:“可是你把我一个人丢在餐厅里就是不对,这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我英语又没有你好,要是走丢了怎么办啊?”她边说边抹眼泪。垨真说:“我会找你的。”立萱说:“刚才我坐公交车的时候,没有零钱,可是不能不上车啊,我就丢了十美元进去。”
垨真听到这里,说明天还她十美元。立萱说:“我就要原来那十美元。”垨真就有点无可奈何了,立萱还在哭,为了那十美元。哭得太久了,夜巡的警察上来了,立萱这才止住了哭泣,垨真上前解释,警察让两人赶快回去。
立萱说自己走不动了,垨真就背着她一步一步向山上走。立萱问他:“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讨厌?”垨真其实是明白她的,他问:“因为他订了婚,所以才不开心?”
“没有。”想了想,立萱又说,“只是他太快结婚,我会觉得特没面子。”垨真说:“那你可以跟我结婚。”立萱愣了半天,俯在垨真的背上,一动也不动。良久,她说:“可惜你不满二十二岁。法律规定,二十二岁才能结婚。”铁门已经在眼前了,垨真说:“你忘记了,我们在美国,在拉斯维加斯,只需要你年满十八周岁。”立萱呆了两秒。
“因为你不喜欢我?”他为她下了结论,“不是说考过九十分就告诉我的吗?”
立萱恍然大悟,原来那时拉着她去偷试卷是存了这样的心,立萱说:“不是的。”
“那你明天跟我去拉斯维加斯。”他的反应太快,立萱无法辩驳。他继续向山上走去,可是再不说话。肢体不知道是不是也能传递感情,她趴在他背上,觉得全身僵硬。
她以为他会不理她,没想到进屋之前,他先认真地帮她整理衣服,擦去泪痕。立萱问:“不生我的气?”垨真摇头说:“三三,为什么我们不能去拉斯维加斯呢?去拉斯维加斯跟你有多喜欢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想去。”立萱问:“那你为什么想去呢?”垨真说:“我想让你永远跟我在一起,但你喜欢谁跟这件事情无关。”他的逻辑总是这样奇怪。
立萱想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这个词的,傅余生已教会她这个道理。没想到垨真说:“你跟傅余生要走的时候,我都难过得快要死掉了,那滋味再也不想体会。”垨真无法形容,生活像是一潭死水,没有光,也不期望明天。她看着他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突然明白一件事情,人们都说患阿斯贝格症候群的孩子孤僻,活在自己认知的世界里,没有感情,行为单板,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们不知道痛,不知道难过,不懂伤心,不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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