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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了？青竹园不好吗？叫你露出这副害怕的模样来？”谢老爷有点不高兴了，谢燕娘这是不满意谢夫人的安排了？
谢夫人到底是嫡母，准备的院子必然是不差的，一个小辈怎能嫌弃？
谢燕娘惶恐地摇头，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吞吞吐吐算什么，谢家的姑娘就该利利索索的！”谢夫人也不痛快了，之前这丫头给了自己不自在，满腹怨气无处发泄，如今揪住这个鞭子，还不借故训斥一通？
“老爷，夫人，秋娘只是……害怕了。”谢燕娘瑟缩着双肩，低着头小声道：“在路上的时候，汪嬷嬷给秋娘尽职地介绍了谢家上上下下，还提到了这个青竹园。”
她话音一顿，瞥了眼旁边的雪卉，不敢继续说下去。
“汪嬷嬷说什么了？”谢老爷皱了皱眉，谢夫人跟前的婆子，真是越发不懂事了。别以为他不知道，汪嬷嬷收了谢大小姐的银钱，刻意引着谢燕娘到角门进府，狠狠羞辱一番。
要不是谢燕娘非要梳洗一番来见他，只怕如今早就在角门给泼一身的洗脚水了。
原本谢老爷对这个外边接回来的女儿不怎么上心，小地方来的土包子，好吃好穿供着，眼皮子浅，少不得就对自己感恩戴德，哪里会不听话，乖乖按照他想的去办了，不必多费心。
如今却非如此，这个女儿出落得如此齐整，举手投足如同官家的小姐们一样优雅。
之前想着随意送出去便是了，不过是个小玩意而已，算不得什么。
但是卖出去的货品也需要估价，以前兴许是街边叫卖的小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如今却像是店面里珍藏的几个压箱底的东西，哪里能贱卖了去？
谢老爷首先是个商人，然后才是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他摸着胡子，眯起了眼，上上下下打量着谢燕娘，越看越是满意。
他看得出谢燕娘有点小聪明，却不至于任性跋扈，失了分寸，不介意给她一点脸面，当下板着脸，却又和缓了语气道：“秋娘别害怕，那婆子说了什么，不妨告诉爹爹。若是不得当的，让夫人教训教训她也是应该的。”
谢燕娘犹豫地瞥了谢夫人一眼，像是下定了决心，小心翼翼地道：“汪嬷嬷说，府里不能随意走动，尤其这青竹园。半夜三更的时候，会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人从竹林里慢慢爬出来……”
“胡说八道！”谢夫人听得毛骨悚然，后背一寒，慌忙喝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汪嬷嬷也是的，怎么给小孩家家的说这种话？”
谢老爷挑了挑眉，瞥了谢夫人一眼，附和道：“就是，汪嬷嬷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还不清楚吗？”
谢夫人点了点头，应道：“老爷说得极是，回头我得敲打敲打这个汪嬷嬷，别让她以为在府里呆的时间最长，就可以说话毫无顾忌了。”
“难怪秋娘害怕，青竹园就别去了。彤儿隔壁的院子不是空着？让秋娘先住着就是了，等后院收拾好，再划一个院子来给她搬过去也未尝不可。”谢老爷说完，摆摆手，没给谢夫人反对的意思。
谢夫人不乐意了，原本她就打算把隔壁的院子一块合并在一起，给彤儿住的，如今倒是便宜了这个丫头。
不过谢燕娘不提起来，她倒是忘记了。青竹园原本是一个颇为受宠的侍妾住的地方，那侍妾长得极美，要不是出身低微，早就成了姨娘。
只是住进来后病歪歪的，后来更是起不来，便搬去了青竹园养病。
养着养着，不到几年就没了。
为了这事，谢老爷没少给自己脸色。估计以为谢夫人连一个侍妾都容不下，愣是把人弄没了。
府外的人都说谢夫人吝啬，没想到手段倒是厉害，无声无息就除掉了一个受宠的侍妾。
谢夫人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这事压根就跟她无关系。一个小小的侍妾而已，不说出身勾栏院那样的地方，就算她不介意，谢老爷也绝不会让这侍妾怀上谢家的孩子，没得生了个儿子，以后身上就背着娼、妓生母的标志，以后做什么事都要出去被人指指点点的。
再说这样的出身，就算再受宠，也不可能越过了自己这个正房太太的身份去，有什么好计较的？
偏偏这侍妾说病就病，还一病不起，谢夫人看着晦气，回头就就把侍妾挪到了青竹园，没多久就丢了小命，只能怪这侍妾命薄，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府里所有人都把这事赖到了谢夫人的头上，连谢老爷也是如此认为。如今谢燕娘忽然提起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谁都会联想到那个死去多年的侍妾。
汪嬷嬷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谢老爷原本就不是个长情的，早就把那侍妾忘得一干二净了。如今硬是被谢燕娘提起来，谢老爷刚才的面色就不怎么好。
谢夫人心里懊恼，自己怎么就忘记了那侍妾曾经住过青竹园的事来了？
“老爷说得是，就让秋娘住进彤儿隔壁的海棠园，她们两个姊妹也能互相照应一番。”她赔着笑脸，细声细气地答应下来。
谢老爷摸着胡子，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叮嘱谢燕娘道：“彤儿是你的姐姐，谢家的大小姐，有什么事不妨跟她多商量，到底是一家的姊妹。”
“是，爹爹，秋娘明白的。”谢燕娘低眉顺眼地应了下来，谢老爷这才满意地点头。
一个侍妾而已，其实谢老爷并没有多放在身上。只是谢夫人当年的做法，让他心生不喜。而且侍妾莫名其妙就死去，仵作也没瞧出什么来，说是病死的，府里谁肚子里不是带着狐疑？
原本这侍妾好好的，忽然就病倒了，还病得来势汹汹，转眼就死了，说这里面没猫腻，谁会相信？
谢老爷觉得自己在府里一家之主的权威受到了威胁，谢夫人擅自做主，悄然无声地弄死一个侍妾，这不是在打他的脸面吗？
如此不能容人，当初在酒席间，不少兄弟故交都暗示他娶了个了不得的夫人，叫谢老爷心里不痛快了好一阵。如今想起来，自然不会给谢夫人什么好脸色。
“秋娘长途跋涉，先去歇息吧。待会让雪卉带几个丫鬟，让你挑两个放在身边。”谢夫人急着哄一哄谢老爷，对谢燕娘也不怎么放在心上，赶紧打发掉她。
谢燕娘道谢后，这才慢吞吞地退了出去。
刚走出门口，就听见背后传来谢夫人刻意放柔的声音：“老爷，正好底下人送来一筐肥蟹，晚上要不要尝一尝？”
谢老爷但是一点不耐烦地答道：“送几只到谷兰园，今晚我就不留了。”
闻言，谢燕娘心下忍不住冷笑，谢夫人想要让谢老爷留宿，可惜刚才提起青竹园，想到那个死去的侍妾，只怕谢老爷心里有几分不爽，必然是去找那个张姨娘做解语花，哪里会搭理谢夫人？
她走得远了，后面的声音渐渐听不见。
谢夫人没能留住谢老爷，只怕心里懊恼得紧。
谢燕娘刚走出花厅没多久，就见汪嬷嬷匆匆过来，狠狠剐了她一眼。
不过是瞪一眼罢了，不痛不痒，谢燕娘全然不在意，笑眯眯地看着汪嬷嬷道：“一路上，有劳嬷嬷照应了。若非嬷嬷，我也不能平安到达谢府的。”
她笑吟吟地道谢，只换来汪嬷嬷一声冷哼，脸上依旧挂着笑，似是全然不在意。
反正汪嬷嬷能够如此气焰嚣张的时候，已经不多了，何必放在心上？
雪卉却看着这个从外面接回来的谢燕娘，心里隐隐觉得并非那么好拿捏的角色。她提醒过谢夫人，可惜后者不以为然，丝毫没将这个小娘生的丫头放在眼内。
如今瞧着，汪嬷嬷便是第一个吃亏的。
显然，谢燕娘挖了一个坑，就像这样笑眯眯的，等着汪嬷嬷一脚踏进去。
海棠园很快便到了，这院子如同它的名字，前院种满了海棠，可惜如今过了月份，不是开花的时候，要不然姹紫嫣红，甚是美丽至极。
谢燕娘自然知道，这院子原本是要并入隔壁的青莲园，作为谢家大小姐的院子。
如今硬生生被她占了下来，那位大小姐的心情可想而知，不会太好就是了。
院子不大，却是小巧精致。
谢燕娘环顾一番，心里十分满意。
谢夫人是个吝啬的，谢老爷却不是。府里要是弄得金碧辉煌，可想而知像暴发户一样，外客住进来看见，是要笑话他的。
于是谢老爷也学着高雅，花重金请来一个园林大师，修缮后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比那些文人雅士的居所还要别致，一时引来不少赞叹。
这个院子，便是最早修缮好的，谢家大小姐想要住过来，可惜身边的丫鬟婆子实在太多了，这院子根本住不下，只能作罢。
渐渐长大，身边伺候的下人更多了，谢夫人便想着把两个相邻的院子合并。
若是那位大师还在，必然要垂首顿足，只叹着谢夫人不识货，硬生生把两个别致的院子混成一团，坏了两边的意境。
这个院子种的是海棠，隔壁谢大小姐住的便是青莲园，前院有着一个小小的池塘，上面种满了青莲。夏天的时候池中青莲盛开，也是一大美景，在池边纳凉赏花，实在惬意得很。
可惜谢老爷想要模仿雅人，偏偏谢大小姐和谢夫人一样，钻铜钱眼去了，对这些全然没兴趣，更别说是欣赏了，白白费了谢老爷的一片苦心，还打算把谢蕊彤养得比官家小姐还要雅致，以后嫁到官家去，也不至于跟夫家没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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