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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自信

作品: 培训师 |作者:郭城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03-10 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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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整天都在琢磨新加坡培训的事情,下班后恍恍惚惚打车到恒隆,都妮已经站在门口了,牛仔裤,白色羽绒服,衬托得宛如一只天鹅,看到我就飞快跑了过来:“你迟到了1分钟。”

“堵车嘛,你老在天上飞,不了解上海地面的情况。”

“快上去吧,饿坏了,今天我要好好吃一顿。”她拉起我的胳膊就走。

“你不会是为了这顿饭饿了两天吧?”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整天就是吃盒饭,跟饿了两天差不多。吃完晚饭我们做什么?”

“我们好像还没吃饭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说话间都妮开始点菜,“泡椒凤爪、香辣鸡翅、油焖鸡块——”

“唉,我说,不如我们直接要只鸡算了。”我打断都妮。

“听我的没错,来之前资料我都查好了,他家好吃的就是这些。你要不要喝点红酒?”都妮眨着眼睛看我。我这时候才从产品培训中缓过神来,敢情我们两个才见第二次,一共还没超过20个小时,怎么都妮却跟老朋友见面一样了。

“要不——”我没说完就被都妮打断,“来一瓶,服务员!”

我苦笑着点头,好家伙,我一句完整话没讲呢,就直接被包办了。

“你咋愁眉苦脸的呀?”都妮瞪眼睛盯着我,眼睫毛好长,眼睛好清澈。

“我,我要求有发言的权力。”我装作委屈的样子。

“好,你说。”

“我要点鸡杂。”我意志坚定地说。

都妮扑哧笑了:“好好,服务员,来份鸡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肯德基的员工来踢场子呢。”

“最近你在飞哪条线?”

“改国内航班了,上海到北京,以后你要是坐飞机得坐我在的航班哦。”都妮灿烂地笑着。

“你改国内航班,我却改国际航班了,来回新加坡。”

“不会这么背吧,那我向公司申请飞新加坡航班。”都妮边给我倒酒边说,“你要去新加坡工作吗?”

“给别人培训,我正发愁这事呢。”

都妮眨眨眼睛说:“培训有啥难的,就是站那里讲呗。”

“那人家也要听呀。”我端起酒杯说,“来,纪念我们认识十几个小时!”

“好呀,有些人认识了一辈子还跟认识了几个小时一样,而有些人认识了十几个小时,却感觉认识了一辈子。”都妮喝了一口酒道。

“是不是空中飞久了,人就容易变成哲学家?”

“那当然,伟大的喜剧作家阿里斯多芬在其《云》剧中就说,哲学家吊在悬空的篮子里。我们整天吊在飞机里,那思考的高度肯定更高。”都妮一本正经地说。

“难道你是学哲学的?”我异样地看着她。

“复旦中文系毕业的。”

“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话,优秀的文学家一定是哲学家,优秀的哲学家却未必是文学家。”我笑道。

“没错呀,飘在空中就是哲学家,一落地就是文学家,所以我两个身份。”都妮也笑起来。

我端起酒杯说:“唉,要是我像你这么自信就好了。”

“自信来自一种感觉,有底蕴的人不怕挑战,当时我们老师就讲过,如果你过分关注外在,必然被奴役,回归内心,方可获得自由与自信。”都妮回答说,几杯酒下肚脸色已经微红。我心里琢磨着,有知识的女生真可怕,如果又大胆又有知识的就更可怕,如果又大胆又有知识又自信,那简直就是圣母了。

“你刚刚做空姐的时候,就没有恐惧吗?”我问。

“有呀,但我们经过长时间的培训,各种情景都演练过多次,所以也就很快不紧张了。比如有次我们在空中遇到了强气流,我一时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处理,但很快我就想起应急的措施,马上蹲下,我那会儿就想,反正都在飞机上了,紧张也没用,这样很快就轻松了。”都妮回答。

“看来,一是要有很好的准备,二要能放下,反正现在这工作都安排了,我紧张不紧张都是要去的,那我就选择不紧张好了。”我说,“谢谢你,让我琢磨透了很多东西。”

“嘻嘻,来喝酒,我们从现在开始说人话吧。”都妮咯咯笑。

“只顾说话了,你喜欢的菜都上来了,多吃点。”我看着都妮。

“你是不是想问我,我为什么给你留电话?”都妮凑近我问。

“这个——”我心想她也太恐怖了,我像个等待手术的病人,在手术台上被解剖着。

都妮调皮地眨着大眼睛:“那你要告诉我,吃完饭请我做啥。”

我一时怔在那儿,不知如何作答。

22 不可理喻的直觉

很多眼前的小事,等我们回顾时才发现是人生的大事,人生总是因为这些不经意的小事而改变着轨迹。

都妮呆呆地看着我,我说你咋不活在当下呢,吃饭吃得好好的,却要想着吃饭后做啥。活在当下,珍惜眼前。

她说:“好吧,我告诉你呀,因为你长得太奇怪了。”

“好像没这么夸人的。”

“真的,你看我眉心,你再摸摸你自己的眉心。”都妮在烛光下往前凑了凑。

还真是,都妮右边的眉心中有一颗痣,我禁不住摸了摸自己左边眉心中的痣,都妮说:“我妈说男左女右,男在左生财,女在右持家。绝配!”“看来你妈把你安排得一步到位了。”

“我从小就奔着这个目标,终于把你给等到了。”都妮神气地扬了扬眉毛。

“我可不可以把这个理解成是求婚?”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着急呀,我还没做好准备呢!”都妮说。

“你都找了我几十年了,还没准备好?”

“这样吧,让你追我100天,如果我满意你的表现,那我没准就答应了。”都妮认真地说。

得,上套了,没一个小时,我把自己卖掉了。“你也不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纳闷。

“没关系呀,反正你还没戴结婚戒指。”都妮回答,“来,预祝你100天求婚成功,cheers!”

两个小时过后,我喝得飘飘然,都妮站起来时也摇晃了一下,扶着我的胳膊说:“去街上走走吧。”我说你醉成这样不如我送你回家,都妮说:“我在上海可没家,只有招待所。不过呢,现在这个时间回去,招待所里连人都没有。”

我惶惶然中想,都妮不会是国外的特务吧,可我又不是什么敏感人物。我揉了揉眼睛,以确定不是幻觉。路上华灯初上,行人匆匆,面无表情地从我们身边经过,都妮挽着我的胳膊走着,好像这会儿也不需要什么语言。

“richard,这是你女朋友吗?”一个人在我后面惊呼起来,我酒立马醒了一半,见鬼了?回头看时才发现是aimee,一身运动衣,戴个发箍。

“这么巧,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在恒隆楼下的艾登堡俱乐部健身,没想到这么巧哈,哇,你女朋友好漂亮,啧啧。”aimee赞美着。

都妮伸出手说:“你好,我叫都妮。”

我看aimee没有打算要握手的意思,忙说:“这是我同事,人力资源部的aimee。”

aimee说:“听说你要去新加坡协助培训,恭喜!我先走一步了。”

“好,回头还要多请教你!”我客气着,看着 aimee 离开的背影,我忽然想到,怎么她也知道我要去新加坡培训的事情,那不是cathy也知道了?

都妮乐呵呵地说:“这个女的喜欢你。”

我说:“你又变成心理学家了。”

“相信我,我的直觉!”都妮说。

“直觉会骗人的。”我绕去她左侧。

“你还别不信我,我有个同事叫张丹丹,从招聘起我们就在一个组里,后来一起进入航空公司,没飞几次就成了乘务长,凭我的直觉,她肯定上面有人。”都妮边走边说。

我问:“那有没有呢?”

“不知道,直觉!”

女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仅凭直觉两个字就可以回答所有问题。

“那你的直觉,我这次去做培训会不会成功?”等红灯时,我问。

“不会成功。”

“为什么?”

“直觉,你不是说靠我的直觉吗?不过呢,我建议你在站立行走上多练习练习,下次有时间,我可以拿我们空乘的标准来训练你。”都妮拉着我过路口。

自从我接收了这个培训的任务,发现身边到处都是在做培训的人,我问:“那我需要交费吗?”

“八折吧。”都妮回答得很干脆。

“要是按你们飞机的补助收费,我可交不起,我现在穷光蛋一个。”

“每小时10块,我收你8块。”都妮说。

“成交,大家都是爽快人,回头我拟个合同给你,不许反悔。”我握了握都妮的手。

都妮看着我,眨着眼睛,我们就这样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红酒的味道,我在想根据流程下面是不是该接吻了?一阵冷风吹过来,我清了清喉咙说:“送你回招待所吧。”我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都妮除了跟司机说了声去虹桥宾馆外,就靠在我肩膀上没有作声。灯光透过车窗划过我身上,斑驳陆离,如时光轻轻飘过。

到了虹桥宾馆旁边的招待所楼下,我说:“你什么时候教我站立行走呢?”“我每周三、周四都休息。”都妮回答着转身上楼,经过的每层楼,声控灯亮起,然后灯光亮到第五层,她在阳台上打开窗户向我挥手,我也挥挥手,这难道真的是个快餐时代吗,很多事情快得我来不及判断,可能是我酒还没有清醒……

23 暗战开始

该来的早晚会来,躲是躲不掉的。

早上的办公室异常安静,只有rick和cathy的声音。

“这个工作当然是应该我去的,我一直负责产品部分。”cathy语调很高。

“目前我们这个项目任务很紧,必须在这个月底完成第一个版本,你脱不开身的。”rick说得干脆利落。

“那也不能派个没什么经验的新人去呀,他懂什么,你不怕这个业务给搞砸了,这么重要的客户。”cathy提高了声调。

我走到自己座位旁边,cathy 见我过来,咳了几声放低了语调对 rick说:“你做主吧,该说的我都说了,到时候出了问题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好,thanks for your reminding!”rick说完转身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多向cathy学习,不要给我们这个团队丢脸,i trust you!”

我心里想,搞成这个局面让我向 cathy 学习,不被扁就不错了。我谦让着:“是呀是呀,各位前辈都是我的老师,我一定全力以赴为团队争光!”

rick 离开后的一个上午,除了几声咳嗽和键盘击打声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声音。coffee break,他们三个轻轻地离开,又轻轻地回来,好像我是空气,我莫名其妙地成了项目组里所有人的敌人。

“ben,你昨天里程碑的文档还没提交。”我试图打破沉默。

“好,给你。”

“claude,有一个昨天的bug没有解决。”我回头对claude说。

“no problem!”

“cathy,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吗?俏江南,我的回头来得很快哦。”我转过椅子又跟cathy说。

“再找时间吧,最近项目太忙了,连睡觉都没空。”cathy继续忙着说。

“要不,我跟rick说让你去吧,我实在是没经验,刚进公司这么几天,啥都没了解呢,真怕影响了公司的业务。”

“老大的意思,一般人都改变不了。新加坡总理公署那个单,我大约也知道,对方要求非常严格,你自己小心谨慎才是,如果出现闪失,市场部的人肯定会把责任推到你头上。”cathy轻松地抬了抬头说。

“是呀是呀,这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精兵强将才行,我得去跟 rick 说说。”我站起身。

“别!”cathy也站了起来,“你这一去,rick还以为是我怂恿的呢,我了解rick,他说定的事情很少改变,你接下来就想怎么把事情做好吧。”

我叹了声气说:“看来只能这样了,我一定加油学习,都是因为我这么没用才被团队派出去。”我顺道帮 rick 解释着。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跟rick在同一条船上了,尽管我啥也没来得及做,啥也没来得及说,就被人为地分进了一个一个的队伍,如同办公室里一个一个的隔断,只是隔断是有形的,这个站队却是无形的。

cathy 勉强笑了笑:“其实我也没怎么生气,就是 rick 没有征询我们的意见,标准的技术派作风,每次都是定下后才通知,我们都成机器人了。”

“可能太紧急了,rick又怕影响大家吧。”

“maybe!”cathy面带微笑地坐下说,“俏江南吃得如何?”

“嗯,我们把俏江南所有的鸡都吃完了。”我也跟着坐下。

“不会吧,没点铁板牛蛙吗?”

“都是鸡,只不过一个在家里,一个在田里。主要是我要留个念想,等我有机会请您时再点吧。”我笑着说。

“哈哈,好,那我等着了,你去新加坡前可得把这个客给请了,要是新加坡公司那边赏识你,不放你回来我可就亏大了。”

“好好,日子您定。”转过身盯着电脑,偷偷长出了一口气,轻轻拍拍胸脯,差点就被rick害成炮灰,一不小心,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咬了咬牙,这次坚决不跟在美国一样,老子一定要在公司里混出个人样。我自认为这个问题处理得相当得体,把困境解脱了,又顺道提升了rick的形象,很是暗暗自豪了一把。后来事实证明,我想得太天真了。

市场部主管李静发来邮件,催促我告知身份证号码,要准备订机票了。我回复邮件时想着要不要请教 aimee 一些关于培训的注意事项,于是顺道给她发了封邮件:

hi!aimee:

新加坡之行马上要来到,重任在身,寻求援助。您是我来公司的领路人,在培训方面又有多年造诣,希望得到您的指教,盼复。

richard

等了一个下午也没见 aimee 回复,忙完后我收拾包回家,心想这一周过得,真是行云流水、匆匆忙忙,身体累可以恢复,心累就难以名状了,今天万事大吉晚上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所以我坐在出租车里连话都懒得跟司机聊,闭目养神,直到我听到广播里的一个新闻:

本台消息,昨夜虹桥宾馆附近的 d航招待所发生的空姐跳楼事件有了新进展,该女子在11点左右被一男子送回招待所楼下,在该男子离开后女子从五楼跳下,经抢救无效死亡,警方正在调查中……

我头“轰”的一声,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24 司机叫唐僧

我赶紧拨打都妮的电话: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我说,司机师傅,我们现在调头去虹桥宾馆。师傅诡异地盯着我看了看,我脑子里飞快地回顾昨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哪个迹象表明都妮会跳楼呢?

难道是酒喝多了?

难道是俏江南的菜有问题?

难道是被同事陷害了?

难道是我说错话了?……

我假设了几十种可能,司机师傅说:“你不会是那个人吧?”

我苦笑着点点头说:“是呀,你眼神真好。”

“那我建议你先打 110,可以直接找警察说清楚问题,你要相信上海的警察,他们不会冤枉你的。”师傅说。

“您怎么知道我是冤枉的?”我继续拨打着电话,都妮的电话仍然是关机状态。

“我开车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只要一上车,我一打眼就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师傅骄傲地握着方向盘,“曾经有一个微软公司的人坐我的车,就是刚才你上车的那地,美罗大厦楼上的,还把我说的话整理成了一个贴子放网上,你看过没?”

我摇了摇头。

“那个贴子叫跟出租车司机学的 mba课,写我怎么跑路线最赚钱,时间怎么分配等,其实生活处处都是学问,我发现这些大公司的人脑子都简单得很,还不如我这个跑出租的理解啥叫统计学。”师傅也不管我听不听,自己一个劲地唠叨起来,唉,又遇到一个培训师,今天真是祸不单行。

“那您可以去复旦或者上海交大做mba教授了。”我应付着,都妮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位置决定价值呀,你记得秦朝有个叫李斯的人吗?有一天他半夜肚子疼去上厕所,刚解决完问题要走,忽然闻听到异声,蓦然回首见一大老鼠,老鼠见人更慌。李斯回到宿舍,刚一推门,一大老鼠从眼前飞奔而过,连招呼都没打,细看之下,该老鼠的兄弟姐妹很多,一个个脑满肠肥,皮毛光亮,整日在仓中大快朵颐,逍遥自在。李斯那时就感叹人生应该过得跟这里的老鼠一样呀,不管坏老鼠好老鼠,只要能爬上好位置就是好老鼠。小伙子,同样是老鼠,一个在臭茅坑,一个在谷仓,位置不同,价值就不一样。人家教授说出来就是真知灼见,我说出来啥都不算。”师傅跟说书一样。

我不再作声,唯恐问一个问题,对方又连珠炮似地说个没完。到了虹桥宾馆时他还不忘叮嘱:“其实我主业是做培训的,不上课时就做出租车司机,这是我的名片,你们公司需要讲课就联系我呀,按照每小时60块付钱就行了。”我接过名片不禁感慨,真乃神人也,我又仔细盯他看了看,以确定是不是唐僧转世。

d 航招待所楼下拉起了警戒线,很多路人不时伸头往里看看,楼下的血迹还没有清理干净,被警方用粉笔画出了人形的样子,我心跳得厉害,眼睛有点湿润,看到楼里走出个警察,我慢慢朝他走去。

这时电话响了,号码显示是都妮,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接,一阵冷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在哪里呀?”听到那边都妮略带嘶哑的声音。

“我在你招待所楼下。”我后背有点发凉。

“没找到我吧?我已经不在了。”对方说,我的发根又竖了起来。

“你……你……那边还有电话呀?”我大着胆子问。

“什么话,我已经不在招待所里了,我昨天晚上跟你说的同事张丹丹在你走了后一会儿就跳楼了。”都妮吸了吸鼻子。

“可是我不认识她呀,为什么我走了她这么伤心?”我追问,云里雾里。

“跟你没关系,昨天我在派出所做了一晚上的笔录,今天又被公司领导一直盘问到现在,你过来接我吧,我现在不敢自己一个人出去,你既然在招待所那里就多跑两步,我在航站楼旁边的公司楼下等你,快点呀。”都妮说完,我心也落了下去。

感谢阿弥陀佛上帝耶稣圣母马利亚阿訇活佛!我就觉得我没这么倒霉,吃顿饭能吃出人命来。

等我跑到 d航公司楼下,路灯已经亮了,都妮披着大衣,一看到我就跑上来抱住我直哭,我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连声说没事没事,我心里在想只要不是你就好。

“今天晚上我不敢回去睡了,我要跟着你。”都妮抬起头,泪水打湿了写满憔悴的脸。

25 厨房里的形体训练

我看着都妮,都妮看着我。

“可是我们家只有一张床。”我擦了擦她的眼泪。

都妮停止哭泣道:“那就我睡床,你睡地上呗,我相信你的为人,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我心里话,我都不相信我自己。

回家的路上,都妮告诉我,她的同事张丹丹在实习时遭到了当时培训负责人的“潜规则”,公司虽然能预防办公室里的潜规则,却规避不了办公室外的潜规则,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想了想cathy。然后张丹丹就爱上了这个已婚男人,这种情况到最后只能以悲剧收场,昨天晚上两个人吃晚饭时约好一起结束生命,于是张丹丹回来后便从招待所楼上跳了下去。我问那个男人呢,跟着走了没?都妮说谁知道呢,现在谁都联系不到他。

说着,都妮靠近了我一下,我说:“你的直觉应验了,你说过她肯定有关系的。不过希望你说我培训失败的直觉不要应验。”

都妮说:“你说她怎么那么傻呢?”

我问:“要是你呢?”

“这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都妮坚定地说。

“为什么?”

“因为我有绝配了呀。”都妮露出了微笑的表情。

我望着窗外,这曾经是我最梦想的情景,心爱的人依偎在身旁,透过明亮车窗,看城市的建筑从身边擦过,看城市里的行人演绎着各自的故事。而此刻,我为那位陌生的姑娘悲伤,为一个年轻的生命,也为深爱着她的家人,整个城市都变得黯然而失去色彩。

回到家里,都妮洗脸,我洗菜。她说:“你竟然用娇韵诗的面霜,很有品味嘛!我不喜欢脸干干的男人,果然没有看错你!”

“你总是用结果来推原因,当然是越看越对眼,你吃馒头还是吃米饭?”我边洗辣椒边问。

“当然是馒头了,因为我是东北人,大连的。”都妮拿着毛巾,擦着脸靠在厨房门口说。

人都被我带回家开始过日子了,我竟然不知道是哪里人,我说:“那你肯定喜欢吃鱼香肉丝。”

“估计你只会做这一道菜吧。”都妮把毛巾握在手里笑着说。

“我不得不再次佩服你的直觉,不过我还会做一道全天下懒人都擅长的菜,西红柿炒鸡蛋。”我把辣椒掰开放进盘子里,被辣得直打喷嚏,都妮过来把我推到旁边说:“这种事还得我来,你把辣椒放在水里掰就没问题了,一看就是不常做家务的人。”

“你这样说我就更没有做家务的动力了。”我笑了笑说,“对了,上次你说要培训我坐立行走,不如吃晚饭就开始如何,培训合同我都准备好了。”

“那我现在就教你好了,比如我现在拿着这个炒锅,”都妮挺了挺身体说,“有句话叫上挺下压,左右相夹。要出来这个感觉,必须是腰部用力,整个身体呈现一个往上拔的状态,然后平视看人。”

我在旁边背靠冰箱比划了下,都妮开始往锅里加油,我又问:“我看你们空姐都是把手合拢放在腰间,那我们空哥怎么办呢?”

“你们空哥两手自然下垂就好了,一般来说要求是手的中指贴在裤线上,那样最自然。”都妮说。

“我还有个疑问,你们对乘客笑的时候怎么才能自然,而不让对方感受到压力呢?”

“服务上有个三米八齿,即隔客户三米就要露出八颗牙齿,但是我们公司没这么死板的规定,要求只要发自内心为客户服务,那么无论露几颗牙齿客户都觉得舒服,我觉得你们做培训吧,也是如此,你如果真正尊重听课的人,怎么笑反而不怎么重要了。”都妮把鱼香肉丝盛出来放在盘子里。

“哇,不错呀,口味比我炒的好吃。”我夹了一块肉放嘴里。

“我会做很多菜,在我北京租的房子里还有烤箱,下次你去北京,我烤比萨给你吃。”都妮说。

“你在北京租的房子?”我问。

“是呀,我在北京住得多一些,所以上海这边,公司安排住招待所,对我们来说有没有家不重要的,一年 300 天,要么在天上,要么在各地的招待所里。”都妮坐在餐桌旁。

“敢情整天生活在云端。”我感叹着,这时手机响了。

“喂,你赶紧下楼呀,我带的东西太多拿不动。”竟然是唐旋的声音。

“哪个楼呀?”我问。

唐旋说:“还能是哪个?你上海租的房子楼下呀,我出差过来顺道看看你,快下来哈。”

26 冤家的路窄

我放下电话,脸上阴晴不定地看着大口吃饭的都妮。

都妮抬起头奇怪地问:“你怎么了,快坐下吃饭呀。”

“我……我一个朋友过来了,她正好来上海出差,就过来看看我,这会儿让我去接她。”我磕磕巴巴地说。

“那也要吃完饭呀,别着急嘛。”都妮放下正吃着的馒头。

我尴尬地说:“问题是已经在我家楼下了。”

“那你快把人家接上来,别让人家等着了,我加副碗筷。”都妮站起来走进厨房。

我嘴里答应着,磨磨蹭蹭往楼下走,心想今天是彻底解释不清了,真不知道一会儿两个丫头相见会发生什么。刚走出楼梯口唐旋就喊:“快点呀,这儿呢!”

唐旋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大衣站在路灯下朝我挥手,我快步走了过去,看到她旁边大包小包地摆了一圈,我问:“怎么回来也不打个招呼呀,哥好去接你。”

“我不是想给你惊喜吗,一下飞机就赶你这里了,我快饿死了,到你这里先吃个饭,今天晚上还得回剧组报到呢。”唐旋说着开始拎着箱子往楼道里走去。

“我一个朋友没地方去,正好在我这里吃饭。”我把“今天晚上打算住我这里”这句话咽了回去。

“男的女的呀?”唐旋转过身问。

“女……女的。”我心里想我这么紧张干什么,又没做亏心事。

唐旋停了几秒钟,旋即说:“正好,多个人吃饭热闹。”我跟在唐旋后面,发现她上楼比我快多了。

推开门,都妮乐呵呵地等在餐桌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个围裙,大大方方地迎了上来,把我手里的包接了过去,边接边说:“来都来了嘛,还带东西。”

唐旋仔仔细细地上下看了看都妮,那眼神不亚于收藏家凝神于一件珍贵古玩。都妮放下东西,发现没什么动静,转过身也盯着唐旋。我还站在门口,足足有一分钟,大家都没说话。

“来来来,唐旋快坐下,趁饭还没凉垫垫肚子。”我打破了沉默,顺手把门带上。

唐旋把大衣脱下,熟练地走进卧室,放进我的衣橱里,出来时表情已然变得和善了很多:“芮航,你也不给介绍,这位朋友是——”来上海这么久了,第一次听到了有人叫我的中文名字,当然除了唐旋没人知道。

“哦,对,这位是我的朋友都妮,今天她们航空公司发生点事情,所以临时来了我这里。”我搬了凳子放餐桌旁,然后对都妮介绍道:“这是唐旋,我大学同学,今天来上海出差。”

“原来——”两个人同时说了这两个字,都妮继续说了下去:“原来是大学同学呀?”

唐旋接着说:“原来是空姐呀?”

我说:“我们先吃饭吧,边吃边聊。”

两个人互相笑着点了点头,坐在餐桌旁。

“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我跟芮航都是北方人,今天只蒸了馒头。”都妮夹了一大块鸡蛋放我碗里,“多吃点。”

唐旋拿起个馒头说:“跟芮航久了后,我也就慢慢习惯了。您在哪个航空公司呀?”

“d航。”都妮说。

“国内服务最好的应该是上航吧?”唐旋咬了口馒头说。

“最近d航正准备收购上航,您现在主要做什么呀?”都妮问。

“拍电影,这次有些镜头要去虹桥机场拍,还要请您多多帮忙呀。”唐旋笑眯眯地说。

“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说,拍电影挺好的,可以体验不同的生活,您是女一号还是——”都妮也微笑着对唐旋说。灯光下,两个女人的笑容都非常灿烂。

“我是导演助理,女一号是舒淇。”唐旋把头稍微抬高了点。

“舒淇的电影我很少看,我一般看苏菲·玛索的电影。”都妮把头歪了一下。

“做空姐整天飞来飞去,可能很少有时间看电影的,我们这部片子是冯谋导演的,目标就是明年的金像奖。”唐旋笑了笑,两个酒窝很深,非常明显。

“冯谋不走乡村路线了呀?”都妮扬了扬眉毛,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

我一看苗头不对打岔道:“别光顾着说话,赶紧吃菜。”顺手把背后的电视打开。

东方新闻正好在播报晚间新闻,昨天发生的 d航空姐跳楼事件最近调查结果,d 航公司男性高管潜规则空姐张丹丹,目前已被刑事拘留,d 航方面声称该男子已于今年年初从 d航离职,张丹丹在沈阳的父亲因痛失女儿,在家中上吊自杀……

唐旋说:“唉哟,是d航哦,空姐被潜规则了,这个张丹丹你认识吗,都妮?”

都妮盯着电视发呆没有作声,眼圈微微有些红,我赶紧换了个频道。都妮放下筷子慢慢站起来走进厨房说:“我吃饱了,你们慢吃,我先去刷锅。”

唐旋可能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再作声,看到都妮走进厨房后凑到我身边问:“哥,她没事吧?”

我瞪她一眼小声说:“别再乱说话了。”我吃完手里的馒头,把碗筷拿进厨房,都妮把水开得哗哗的,慢慢地在洗着,眼泪顺着脸庞滴进水池里。她觉察到我进来,用沾满泡沫的手去擦拭脸上的泪水,越擦眼泪反而越发扑簌而下。

我轻轻问:“没事吧?”

都妮转过身,扑进我怀里呜呜地大声哭起来,唐旋听到声音也走到厨房门口,见状伸了伸舌头,看着我不说话。都妮哭了整整有五分钟,我只能轻轻拍着她,而唐旋则一直怔怔地在旁边看着。

最后都妮用力在我肩膀上擦了擦眼泪,低声说:“我想安静地一个人待会儿,先回去了,你送我到楼下打车吧。”

我说:“可是你们住的地方被封了呀?”

“没事,公司在虹桥宾馆给我们安排了房间,我想回去单独待会儿。”都妮说完冲唐旋说:“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唐旋嘴上“哦哦”地说着,我进房间拿出都妮的外套,给她披上。坐上出租车之前,都妮一句话都没说,我也没敢多问,临上车时她说:“我没事,你回去吧。”

寒冷的风里,我看着出租车的尾灯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27 限量版兵人

看着都妮离开,我发了一个短信:安全回到房间后给我短信。都妮回复:好的。

唐旋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下来,见我自己回来迎上来说:“她没事吧?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电视上那个女生和她一个乘务组的,住一起,可能是看到新闻后她很伤感。”我回头往楼上走。

唐旋跟上来说:“那她还回去呀?那楼多恐怖呀!”我心想人家本来是不用回去的。

我问:“她不是说住宾馆了吗,你在北京发展得如何?看来不错呀,跟上大导演了。”

“什么不错呀,做导演助理很辛苦的,就是个打杂的,先积累经验呗,将来我一定要自己导演电影!”唐旋坚定地说。我转过身看着她,感觉这个说话的语气跟离开上海前有很大的区别,看来从上海去北京的这段时间,现实生活在她身上正在打下烙印。

“其实哥觉得,你只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好,不用这么较劲。”我轻轻说着,唐旋没有作声,我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

回到房间,唐旋跑去拿起一个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个盒子说:“我给你带了礼物。”

我说:“你还惦记着我呀,什么好东西。”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组兵人。

“hottoys 的 devgru 系列,限量版,我跑遍北京才给你买到的,好了,我该去剧组报到了,我要在上海待一个月呢,等空下来再来看你。”唐旋进去把大衣穿上,我才发现她发型变了,从原来的长头发变成了短卷发。

不到半个小时送走了两个人,热热闹闹的房间一下安静了,我跟唐旋之间,或许根本没有什么交往,当交往褪色成为一种流水账般的记忆,所有的往事、故人都是不真切的。

第二天我带着六个兵人来到办公室,规规矩矩地摆在我的隔断上,ben见了说:“哇,你这套devgru可是价格不菲,从哪里淘的?”

“朋友送的,昨天刚从北京给我带来。”我笑着说,“你有没有参与过这种市场部的presentation呀?”

“在台湾工作那会儿经常参与。”ben乐呵呵地回答。

“能不能给点经验?”我兴奋地问。

“经验嘛,首先你要穿西装!衣服是能吓唬人的!”ben一板一眼地说,“而且是灰色或者藏蓝色,这才能给人权威感。”

“那领带呢?啥颜色合适?”我坐在转椅上问。

“黄色代表着技术权威,蓝色领带给人较为温和平静的感觉,它象征和平、镇静和信任感,而红色领带因红色的刺激和张扬感,则给人一种强势的印象。”ben很专家地说。

“那黑色呢?我能不能用?”我继续问。

“纯黑色,在台湾一般只有黑社会开会,或者是参加葬礼才配,平时如果用黑色,最好用上面有条纹的为好。”ben回答。我才发现原来领带颜色还这么多讲究,我感觉他比入职培训时的梅雪老师讲得好多了。

“我发现台湾那个地方的人说话都很幽默的。”我赞赏说。

“因为我们从小在学校里就经常有机会发言,而且上课一般是讨论制的,所以可能表达上都好一些吧。”ben回答。

“那我讲话时如果紧张怎么办呀?”

“这个我就不太懂了,因为我现在仍然还会紧张。”

“忘词又怎么办呢?”我把ben当百科词典了。

“你可以把要说的东西写个小卡片,字写得大大的,上面写着主要的提示信息,忘记了就偷偷看一眼。一定不能写得太过于详细,否则会让人有读的欲望,从而产生依赖感。”ben回答。

“那我怎么才能做到偷偷看呢?”

“哈哈,我叫你ben(笨)算了,你可以在做手势时顺道看呀。你也可以看听众的眼睛,一般来说你一看他,他就会紧张,怕你提问,于是就低头,然后再看另外一些人,大家都低下头,你就——”ben解释说。

“我就去看手里的卡片!”我抢着说。

“smart boy!”ben点点头。

说话间cathy也来了,放下包对我和ben说:“什么好事这么热闹?”

我笑着说:“我正在跟ben偷师学艺呢,真是受益良多呀!”

cathy说:“你还可以顺道向claude学习,毕竟他是新加坡人,更了解那边的情况。”我一听对呀,怎么光顾着找外援,都忘记身边的资源了,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个隔断里就卧虎藏龙。

“不如今天晚上你做东请我们吃饭,我们一定倾囊相授!”cathy笑着说。

我说:“好,晚上俏江南!”

话音刚落,rick快步走了过来,脸色有些阴沉,急急地跟我说:“richard,你来会议室一趟。”

28 10-20-30法则

我跟 rick 来到对面的办公室里,rick 生气地说:“今天早上新加坡那边让我把你换成cathy。”

我心想好呀,我正发愁去新加坡的事情呢。我狠狠点着头,rick 接着说:“但是我没同意,我坚持让你去,这个机会很难得,你好好表现,不要让我失望。”

我继续点着头,rick 说话是那种急风骤雨型,不太容易让人插进话,讲完后又风风火火地走了。我回到办公室,cathy神秘地凑上来问什么事。

我说:“没事,晚上吃饭照计划进行。”

按计划进行的还有市场部的李静,发邮件过来说下周二的航班已经确定,下午16:30上海浦东飞新加坡,要求大家下午15:00浦东机场集合,并要求在周五下班前把各自讲解的 ppt发送给她,在邮件的最后还给出一个提示:kiss——keep it simple and stupid!

意思是 ppt设计一定要保持简单和愚蠢。简单即版面设计要简洁,愚蠢的意思就是里面的内容尽量易于理解,不要使用术语。这让我记起读mba时,教演讲艺术的老师曾经说过一个“10-20-30”法则。我还清晰地记得他说的要点:

“10”是幻灯片演讲中最理想的幻灯片页数,因为一个普通人在一次会议里不可能理解10个以上概念。

另外他告诉我们必须在 20分钟里介绍这 10 页幻灯片。你可能有一个小时的演讲时间,但是如果你要使用 windows 笔记本,这可能会花去 40分钟让它和投影仪正常工作。即使硬件测试非常顺利,人们也可能会迟到,或者不得不早退。在一个完美的情况下,你在20分钟内完成你的介绍,就可以留下40分钟时间进行讨论。

使用不小于30磅的字体。这会让你的演讲更好,因为它迫使你挑选最重要的部分,并且知道如何解释好它们。我当时提问说30磅会不会太死板了,老师说那我再提供一个算法:“找出你的听众里年龄最大的人,把他的岁数除以二,那就是你最理想的字体大小了。”

我翻看了大量的项目文档和技术说明,然后用苹果电脑里的 keynote把幻灯片先制作了出来,keynote的优势是动画设计,随便点几个按钮就能把幻灯片做得非常生动,乔布斯宣称的“剧院式”效果还真不是吹的。

刚把 keynote 转化成 ppt 给李静发了过去,一抬头就发现 cathy 看着我,如同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我才意识到晚上腐败时间到了。

坐在俏江南,我迫不及待地问claude:“你们新加坡有什么特点?”

claude继续发扬着他的说话极其简洁的特点:“好练、怕输、要面子。”

“好练是什么意思呀?”我不解地问。

“骄傲。”claude本色不改。

“为什么怕输呢?”我追问。

“攀比。”

“为什么要面子呢?”我又问。

claude看着我直言:“虚荣。”

不得不承认跟claude说话是非常无趣的事情,就在我们对话的时候, cathy和ben已经把菜点好了,我问:“有没有点铁板牛蛙呀?”

“当然有,绝对不能放过你,你们聊什么呢?”cathy撩了撩头发说。

“聊新加坡的趣事呢,不过claude比新加坡有趣多了。”我看了看claude说。

“你说得倒是很恰当,新加坡地方小,claude说话很少,非常新加坡!”ben插话说。

cathy说:“我印象中claude来公司上班的前一周一句话都没说,接下来是一句话说了一周。”

“什么话可以说一周?”我问。

“‘我想想’。”cathy说,“你问他什么,当时他都说这三个字。”

“是这样吗,claude?”我问。

“我想想。”claude回答。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

一道凉衣白肉端了上来,我包了一份,边吃边问:“cathy,你说你的馒头会给我上课,到底是哪个呀?”

“david,当时他在中国这边,后来调回美国做hr了。”

“那个布鲁尼式帅哥?”

“没错,在中国时可是迷到无数少女呀!”cathy 笑着说,“你的馒头看起来很喜欢你哦!”

“rick?是他把我招聘进来了,可能是看我不长进,急了吧。”

“他对谁都急,你别在意。”cathy说。

“真正了解一个人后,也就不在意沟通的形式了。”我说。

“形式也很重要,否则即使熟人亦很难接受。”cathy 说,“对不, claude?”

claude说:“我想想。”

我笑着说:“什么形式对claude来说都无所谓了。”

我接着举起酒杯说:“感谢大家在我刚入职这段时间对我的协助,我敬各位一杯。”

当大家都举起酒杯时,我从酒杯折射的光线中,看到了完全不同的表情……

29 小人物

周末,我还在思考吃饭时 cathy 的意思。按常理来说,她不应该在背后引导别人说领导的不好,虽然cathy跟rick未必合得来,但背后议论人毕竟是个不职业的行为,难道不怕rick知道?不晓得这唱的是哪一出。

正在琢磨着,唐旋打来电话叽叽喳喳地说:“我这会儿在虹桥机场,你能不能帮我联络都妮呀,我想请她帮个忙。”

“帮什么呀?”我问。

“我们有几场戏需要在机场里面拍,本来协商好的,现在对方负责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安全为借口拒绝了,我想问问都妮有没有认识的人。”唐旋着急地说。

“好吧,我帮你问问。”我答应着,心想这丫头还挺不记仇的,刚跟人斗完嘴就用上人家了。

我这会儿才记起,自从前天晚上都妮离开后,就没来过电话或短信,我慌忙拨通了都妮的电话:“你在哪儿呀?”

“呵呵,回来就被人请喝茶,被调查到现在,手机也被暂时没收了,你打的还真是时候,刚拿到手机一会儿。”都妮用疲倦的声音说。

“啊,不是调查过一次了吗,你现在在哪里?”我问。

“在虹桥派出所。”

“你等着,我过来找你。”我放下电话就打车往虹桥方向奔,每个人本来都是一条带磁性的直线,各自向前延伸着,不定哪一天,两条直线相互吸引就靠在了一起,是偶然还是必然,我想不清楚。

赶到派出所时,看到都妮靠在里面的坐椅上,头趴在膝盖上,我轻轻坐在她旁边,把她揽到怀里,她整个人倒过来,我们就这样静静坐着,直到一个警察走过来,看了一会儿,冲我说:“你是她家属呀,她最近不要出远门,随叫随到,你们赶快回家吧。”

“凭什么呀?”我问。

警察说:“她有旁观他人自杀而不施救的嫌疑,具体情况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这难道都有罪吗?”我问。

“目前我只能说有不作为的嫌疑。”警察回答完就离开了。

都妮抬起头来看着我说:“没事,让他们调查吧,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好,我送你回宾馆。”我扶着都妮向门口走去,这时唐旋又打电话过来了:“有没有找到都妮?”

我说:“都妮这会儿不太方便。”

都妮问:“是谁呀?”

我说:“是唐旋,没事,你先回去休息。”

“把电话给我吧。”都妮接过电话问,“什么事?哦,好的,我一会儿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都妮把电话递给我:“我们先去虹桥机场吧,唐旋那边还急着呢。”

“可是你都累成这样了。”我说。

“没关系,反正都累了好几天了,不在乎这一会儿。”都妮坚持着。

虹桥机场外,很多人围在一起,中间几个人拿着两个大相框照片,上面写着“张丹丹”的字样,一些记者模样的人拥挤着拍照,都妮说:“那肯定是张丹丹的家人。”

唐旋见我们过来,跑上来说:“可把你们等来了,啊呀,都妮,你怎么这么憔悴啊?”

“她已经很多天没休息好了。”我说。

“真不好意思,还把你叫出来……”唐旋说。

唐旋简单把情况告诉都妮,都妮说等等,走到一个机场领导面前,交涉了好大会儿工夫,然后回来说:“可以了,但是需要你们把身份证都押在机场保安那边,因为这几天张丹丹的家人在机场外抗议,所以机场保安加强了限制,我给你们做了担保,你们去办手续吧。”

唐旋连声说着谢谢,带人朝机场里走去。都妮转身对我说:“跟机场这些人打交道,必须要知道怎么对付小人物,上面的领导好说话,到下面就难说了。”

“小人物是什么意思?”我问。

“小人物有两个身份,一个身份是小人,说明职位很低;一个身份是人物,说明具备了执行的权利。你如果不尊敬他们,不把他们当回事,真把他们当小人,他们就用小人的方式对你;如果你捧捧他们,把他们当人物,他们就会用人物的方式对你了。呵呵,你这个喝洋墨水的人肯定不会懂的。”都妮终于笑了一下,我的确是不太懂,感觉好复杂。

看到唐旋他们顺利地进到了机场里,都妮跟我说:“你等我一下。”说完,就朝门外张丹丹的家人走去。

30 工作就是公交车

都妮刚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你带钱了吗?”我说带了几百块,翻了翻钱包,里面一共五百块,全部递给了都妮,都妮说着回头我还给你,就走到门口带照片的人身边,把钱塞给他们后走了回来。

我问:“没看到你跟他们说话呢?”

都妮说:“还能说啥,唉,我们走吧。”

上海的春天来得比北方更早一些,尽管二月的树还是清瘦的,有长长的影子延伸在林荫道上。我和都妮行走在回宾馆的路上,没有说话,柔弱的阳光洒在身上,感觉很温暖。我抬头看天,很远,看都妮,很近。

我说:“下周二我要去新加坡了,周末才能回来。”

都妮说:“如果我在上海就去接你。”我笑,都妮也笑。我在想,我们恋爱了吗?偶然的邂逅,让人生进入了一番自己未及准备的境地,一个人成了另一个人的牵挂,不管你是否愿意,帷幕已经拉开,当你自己正茫然时,聚光灯已经投射到你身上。

看着都妮走进虹桥宾馆,我翻着钱包,终于从夹缝里翻出5块钱硬币,谢天谢地,够我坐公交车从虹桥到江湾镇了。我坐公交车从来不喜欢坐座位,即使人很空,我也宁愿将位子空出来,等待需要的人去坐,站着反而可以留意一路上的风景。

回家的路上我就在想,工作其实如同乘坐公交车,提前上来的乘客因为上车早,所以占据了最有利的座位。后面上来的人虽然靠近门,但至少也有个座位。这两种人不管之后上来多少人,都跟他们没关系,闭目养神位子稳稳的。再后面上来的聪明点的有个扶手,也能站稳了。最可怜的是我这种靠近门口的,上来个乘客可能就要挪动下。

后来上车的人也分几种情况,一种是有扶手的,或者手搭在前面上车乘客的座位上,公交车摇晃时也还能站得稳。一种是几个人抱团的,虽然没什么扶手可供把持,但是相互扶持着,也不至于太难过。还有一种是干脆自己带个小板凳上来的,爱谁谁,我有自己的资源,你们能奈我何?最后一种是临时凑合站一下的,反正不用几站就下车了。

有座位的也分几种,一种是最早的那批人,想坐哪里就坐哪里,他们一般选择靠窗的位置,不用给新上来的人让座。一种是坐在靠走道的座位,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得起来给后来者让座,你不起来boss司机也会喊你,你不让座大家都鄙视你。最后一种是靠门的座位,开门关门都难受,还得不断看新来人的资质。

我正在琢磨着,唐旋电话过来说对都妮的帮助表示非常“严重”的感谢,忙完后本想请我们喝饮料,可是没能找到人。我说都妮很累回去休息了,我还要赶回家收拾行李,唐旋问是否需要帮忙,我笑说就出差几天,不需要带什么东西。

回家才发现只有大行李箱,在机场必须要托运才成,而且短时间出差也不需要这么大尺寸的。犯愁之际忽然想到我离复旦大学也不远,那儿附近应该有专门卖箱包的店,就打车到复旦旁边转悠,卖箱包的没找到,却遇到了aimee和 jason,我朝他们笑时他们才发现我。

“这么巧呀?”我说。

“是呀,我在复旦读在职的mba,正在找吃的。”jason说。

“太好了,你知道附近有卖箱包的店吗?”我问。

“南门外就有一个,我们正好要去那边,一起吧。”jason说。

aimee没有说话,自顾玩弄着手机。

“我下周要协助你们销售部去新加坡做一个产品培训,这不忙着买包来装行李呢。”我走着说。

“听李静说了,下周二你们就要过去,恭喜你呀,刚入职就表现机会多多。”jason说。

“呵呵,是什么机会还说不定,尽自己能力把事情做好吧。”

“我们销售部很多人都希望能有这种接触大客户的机会,可惜我是新人,希望将来也有机会。”jason继续说。

“相信你肯定可以的,你既聪明又这么能干。”

到了复旦南门外的箱包店,jason 带我走了进去悄悄说:“这个店开了很多年了,至少可以打 8 折,别忘记砍价哈。”我笑了笑,对老板说:“拿上面那个箱子给我看看。”

“那个不适合!”aimee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我们身后。

“我觉得还行。”我翻看着。

“这种防雨布的包,虽然外表可以防点雨,但是拉链那儿,一遇到下雨天就惨了,雨肯定都得顺着这里渗进去。”aimee指着包的拉链处。

老板笑嘻嘻地说:“这个姑娘是行家,看看这个如何?”说着又拿下一个硬壳的箱子。

“这个颜色不行,出入正式的商务场合哪能带个黄色的,拿那个黑色samsonite的。”aimee对老板说。

老板边拿边说:“小伙子,你女朋友真是个识货的人,这个包既大方,出差又结实抗摔。”

“哦,我可没这个福气。”我冲jason笑笑。

我问:“多少钱?”

“3500元,samsonite的经典商务系列。”老板说。

“2500元我们拿了。”还没等我开口aimee说。

“要了命了,我进货都不止这个数。”老板说。

“我们从旁边店里过来的,那边报价就是2800元。”jason喊了一声。

“2600元,我看这小伙子真想要,以后用着好再来。”老板说。我赶紧答应:“行行,2600元吧。”

我拖着箱子出来,jason说你急啥呀,还没好好折磨店老板呢。我说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差不多就行了,跟人家计较那100块做啥。jason摇摇头说你天生不是做销售的人。aimee 又恢复了平静,让人感觉就是一个大侠,一直默不作声,关键时刻顺手一剑,把事情摆平又剑回鞘中,面不改色心不跳,高手!

谢绝了 jason 一起吃饭的邀请,回来路上我才想起,发给 aimee 的邮件她怎么一直不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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