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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家素有发暗器的本事，但后来西北沙家练就了破暗器的功夫后，马家有了天敌，如此费时费力毫无用处的功夫就很少有人练了。几代之后马家能发暗器的人就更少了，兄弟三人中只有马国才一直苦练着这一门。没有其他可用的情况下，桌子上的这把割纸刀也并不是理想的暗器，太长也太沉，尖端更是不够有穿透性，可奈何两人离得太近，这一把刀正中马国栋胸口。
马国栋跌跌撞撞倒退两步，朝着马国才开了枪。恰此时马国才落在桌子后面，子弹打在墙面上桌子上，马国才则放声大叫道：“有人要杀我！快来救我！救我！”
其实不用他喊救命，枪声响起的那一刻，楼下门外负责阻拦马国才的人便纷纷拔枪冲上楼，仅留两人拔枪对准马国梁，生怕他和楼上开枪的是一伙儿的。却见马国梁猛然一低身子，用肩膀架开双枪，双臂奋力打出正中那俩保镖小腹。别看马国梁平日里不怎么勤加练习，但毕竟是童子功，自己又素来力大，这两拳下去直接把那俩人轰飞出去。
不过能让马国才看上的保镖也不是一般人，他们忍痛当即就翻身起来，枪口对准马国才就要开枪，但马国梁的枪这时候也到了。门外混战成了一片，而屋内马国栋也捂住胸口步步逼近马国才。
这个清早注定不平静，同室操戈自相残杀。
上海的清晨也不怎么安稳，前些日子四大门对苏沐的围剿导致他赔了不少钱。本来他底子就薄，敌占区的生意被他接管后，一些忠于吴立时的人还带走了一部分财产，并烧毁了不少账本和设备甚至是厂房。这导致他接手就是个烂摊子，十户九空倒是不至于，但也是大打折扣，完全没有预期的那般多。
再加上经手的日军和政府人员克拿卡要，尤其是参与其中的中国人更是黑心无比，这让苏沐的账目上反倒是形成了巨大的亏空，一时间周转有些紧张。本来只要一运做起来就能回本，毕竟家大业大产业多。可此时四大门的行动让苏沐人脉尽失，就是生产出来也难以销售，故此损失不可谓不严重，这让本来就严峻的情况更加雪上加霜，估计怎么也得有两三个月才能正式缓过来。
与四大门相斗就得有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钱谁会陪你玩，更别说玩命了。不过好在高明的骗子从不为钱发愁，苏沐帮日本做事，日本人给的酬劳也挺丰厚的，当然最主要的收入还得从骗局上得来。这缺门生意做得再强也是骗子门派，现如今上海的缺门骗子就全归苏沐管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就算心中不服的只要不离开也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是。
“先生，要东西不？”有人凑过来对马仁说道。
马仁衣冠楚楚的，拄着文明棍西装革履，戒指表链俱是十分考究，看起来就不是一般人，当是兜里有钱的富贵人。说话的那人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不禁让人感到芥蒂。马仁知道他是谁，所以也故意演出狐疑的表情：“什么东西？”
“金砖。”
“嘿，大黄鱼还是小黄鱼？”马仁冷哼一声，随后是满脸的不屑：“你见过金条吗？看你长得就和个瘪三似的，少旷我。”
那人啧了一下随后道：“您怎么瞧不起人呢，你看这是啥？”
说着那人递过来一根沉甸甸的小金条，马仁赶忙把那人拉到一旁，不再是那样的瞧不起人凡是问道：“人多眼杂的，来这边说话。这金条能直接换钱，你怎么会出来售卖？你老实说，这金条是怎么来的？”
“先生莫要多问，我能说的只是这金条来路不正，我不能自己去兑换，很容易被抓，否则也不会在这儿卖不是？”
马仁眉头微皱，那人却催促道：“先生买不买，不买我可走了，这里人太多了，万一被人发现实在是……”
“我总要再仔细看看货吧，也不是个小钱。”马仁道。
那人见马仁来了兴趣，略一忧郁后，便递出了金条。这是一根真的金条，所用的骗术也不是有人突然出现，说什么脏物追逃或者私自买卖啥的。因为金条骗术中的被骗者是要能买得起金条的主顾，这是骗术的关键所在。
而但凡有本钱买下金条的都不是一般人，多少有些关系，在市面上玩这套黑吃黑并不好使。况且人家就是合理购买，押走也要押走那个卖金条的人，如果到时候顺道没收了钱，钱当做赃款先被扣押调查，人家跟着去警局怎么办？
就算找真警察钓鱼来个黑吃黑，这种办法也只能应对付那些无权无势的人，还是那句话，没点家底的玩不起金条，买得起金条的谁没点关系了。上海滩藏龙卧虎，如此一来不光很可能骗不了人，还很容易弄个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说不定自己还惹了一身骚。
所以这个骗局的关键在于二次入手，骗人者最初拿的金条是真的，而他在不断催促着快点交易，然后拿回金条。如果对方想买，必定商议价钱，掏钱或者开票，这时候骗人者就会拿出一根假的金条，来个偷梁换柱移花接木。
因为刚刚验过了，所以人一般不会起疑心，待交易完成骗人者就会匆匆离去，就算事后发现也无从寻找。这些卖假金条的，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并不是持续作案，被骗者报警还是找关系，都不定好使，毕竟他们连谁骗的他们都不知道。而即便是假金条，做工也不会那么糙，一会儿半会儿的起码在手感和重量上分辨不出来，待分辨出来骗人者就已经跑没影了。
“您到底买不买？”骗子问道。
马仁确认了这是一根真的，便随手把金条塞到兜里，然后道：“你准备卖多少钱啊？”
“您先把金条给我再谈啊，您拿着我东西跟我砸价，这可不体面啊。”
马仁眉头微皱道：“你卖，我买，我先拿着，又不偷你不抢你的，买卖不成仁义在，谈成了我直接拿走，谈不成我还给你就是，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不是，我这金条来路有点……您给我，我拿在手里踏实。”骗子急的直搓手，不由得跟附近的同伴使了颜色，如果马仁真不给，他就准备靠着人多势众抢回来。
马仁心中暗笑，这货还是道行不行啊，六爷说的没错，这个骗局的确好破，恶人还需恶人磨，骗术也得骗术破。
马仁依然不慌不忙，问道：“到底多少钱，你先报个价。”
马仁那架势就好像是要讹那骗子一把，故意捏住他的短处一样。果不其然，骗子心中慌乱，心说大不了不做这单买卖了，于是报了个和市场上兑换金条差不多的价格，自然这买卖谈不成了。
“不能再低点了？从你这儿买我还不如去银行兑换呢。”
“不能再低了。”
马仁嘴里嘟囔着：“这不耽误事儿吗？”
说着他从兜里摸出金条扔给那骗子，骗子手忙脚乱的接住，但见回到手里这才放下心来，抬眼再观瞧，马仁已经坐上人力车扬长而去。十几分钟后，人力车下来，马仁多给了点赏钱，黄包车夫千恩万谢，马仁则穿过弄堂，甩掉了黄包车夫目光所及，找到一家小旅社。上去的时候正巧碰上另外几人，他们说说笑笑的一起上了楼，进了屋子便一人拿出了一根金条，扔在了桌子上，再看桌子的箱子里，现如今以及有了十几块金条。
而此时此刻刚才的那个骗子又找到了另外一个目标，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凑上去低声道：“先生，要东西吗？什么东西，金条啊，您要不要看看。”
骗子的眼力很准，这人也是个买得起金条的。可正因为人家买的起，所以经常会接触到金条，自然也发现了金条的不对劲。那人把金条扔在地上，瞬间摔成了两瓣儿，厚厚金粉下不是铅块儿又是什么？
“你这个骗子，这点儿伎俩还想跟我抖机灵。赶紧滚，要不然小心老子报警抓你去吃牢饭。”
骗子捧着断成两截的假金条仓皇而去，随后停下脚步站在那儿久久发愣，看着手中的假金砖怎么也不明白，过了半晌他才大叫一声：“坏了，上当了！”再想找马仁，上哪儿去找啊。
苏沐缺钱，派出去几十个这样的骗子散布在上海滩的各个角落去诈骗，竟然这一早上的功夫就全都被人端了。这说明了三点问题，第一苏沐手下有人通风报信，告知了这些骗子的所在。
第二，自己手下的缺门弟子良莠不齐，与四大门精英尽出无法相比。可若是什么都不做，苏沐难以支撑下去，若做了就会防不胜防被人设计。第三，便是苏沐被打脸了，这样设下骗局反被人骗。这指定是吴立时他们在对付自己，江湖同道便很快都会知道，到时候别人不会考虑实力的差距，只会觉得这是一则江湖笑谈，笑谈中苏沐会成为一个傻子，而他的江湖声望则会更加下降，日子也只怕会更加难过。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市面上就开始流传起了这则消息。人人说起来不禁乐不可支，瞧热闹看热闹是人的天性，骗子被骗本就是个好玩的事情。尤其是前几天刚刚自立吹的牛逼哄哄的苏沐如今让人用骗局坑了他手下的骗局，这不更加好玩吗。
这都不用刻意宣传，一时间江湖上便传得沸沸扬扬，苏沐的名声算是继先前罩不住后又败了一大截，成了一个罩不住的傻子。可不嘛，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你本事不济怎么行走江湖，开山立派不更是天方夜谭吗？苏沐势力在孟小六骗术的轻描淡写间就被毁去大部，再想起来那就是千难万难了，苏沐的自立如今基本可以宣告失败了，除非他能绝地反击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转折。
有人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哪个门派争权夺势不得死几十条人命，四大门这样规模的江湖门派历来争斗更是凶险，简直是拿钱拿命往里填造就的最终结局。可这次完全不一样，没有惊心动魄，没有气贯山河，更没啥悲壮故事，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小骗局就在几天时间内让大局已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多数人看不明白，却也有那老江湖看得清楚。直勾勾的发愣许久后，只长叹一声这一辈子的江湖算是白混了，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把江湖的本质看得如此清楚，江湖本在人心。四大门的这几位看的透彻，蜂麻燕雀果然名不虚传。
“大全，那个……”钟大千支支吾吾道。
苏沐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他俩跑了是吧？”
这才几天的时间，手下的原缺门三名十阴跑了俩，估计会跪在吴立时面前说什么猪油蒙了心悔不当初之类的话吧。钟大千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苏沐问道：“你呢？你怎么想的？”
“你我年纪相同，但自小我就仰慕大全你的本事。”钟大千情深意切道：“这么多年，大全您对我照顾有加，我不走，属下愿意与大全一并同生共死。”
“好，等，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只有等待。我们的名声已经快败光了，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到最后谁知道鹿死谁手。放心吧，我自有后手，就这两天，四大门将会土崩瓦解，我苏沐也不是吃素，大不了玉石俱焚鱼死网破！”苏沐信心十足地说道。
钟大千又汇报了点别的东西，这才离开了苏沐那儿。他先去了贸易公司盘货，然后就去码头上接货了。码头之上人多眼杂却也因为人多所以鱼龙混杂，各种人的出现都不令人奇怪，尤其是脚行的苦力。此刻的马寿就扮作苦力凑到钟大千身边，装作去上工干活的模样，钟大千叫住了马寿：“来，跟我去搬点东西。”
“好嘞。”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嘴里却没闲着，仅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交流着。钟大千走在前面一副盛气凌人的老爷模样，嘴里的语气却十分卑微。而马寿虽在后面，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过口气却盛的很：“你到底行不行，别从这儿跟我糊弄事儿，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么磨洋工可顶不了差事。”
“马家大哥，您别着急啊。我尽量在打探，我才是真心认错的。我身在曹营心在汉，那俩投奔过去的就是光动嘴皮子的货色，哪有我实干。”钟大千的声音都颤了，也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害怕，骗子的声音表情都是不能相信的：“苏沐嘴太紧了，他有什么计划也不告诉我，我也不能冒然询问，不然问得紧了，他定会生疑的。”
“行了，别管苏沐憋着什么事儿没说，反正都憋的不是好屁。六爷说了迟则生变，你拿着这个，就按照上面说的办。要是办砸了，你自己知道后果！”马寿说着就见钟大千猛然停了步伐，马寿好似低头走路没看到一般，一下子撞在钟大千的后背上。就在这转瞬之间，钟大千的手里多了张纸条。
钟大千回身朝着马寿踢去，马寿被这一脚踢翻在地，钟大千骂道：“小赤佬，侬走路不长眼睛啊！想死了是伐？滚滚滚，不用你干活了！”
马寿连连鞠躬认错，随后便是仓皇而逃，而钟大千故作冷哼的蹲下身子紧了紧鞋带，顺便看了一眼纸条，然后低着头把这张纸条吃到了嘴里，生生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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