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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月子餐】
姚金娘的事情并没有彻底解决，两个村能说得上话的长辈一直在进行交涉。
不过，这一切似乎与母女两个无关，姚金娘算是在娘家安安稳稳地住了下来。
好在家里没有男丁，没有嫂子、弟妹嫌弃，也算是小小的安慰。
姚银娘一大早从家里跑出来，和苏丫嘀嘀咕咕地说小话。
堂屋就那么大，两个人也完全没有隐瞒苏木的意思，于是苏木便完完整整地听姚银娘嘀咕了一早上。
总结起来，中心意思只有一个——马家没让姚金娘吃好。
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还好，桂花大娘隔三岔五都会渡船的哨公带些好物给女儿，虽然大部分都用来孝敬家里的老太太，姚金娘多少还能吃上些。
女儿生出来之后情况便大大不同了。
苏木送的银耳羹，包括另外包的那一大团干银耳，云实冒着春寒摸的鱼，再加上桂花大娘跑到镇上买的红糖、干果，姚金娘竟是连闻都没闻到。
姚金娘原本怕爹娘心疼，并不想说，还是后面吃鱼的时候说漏了嘴，才被一件件问了出来。
苏木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果断地挽起袖子，打算亲自下厨给她收拾两道菜。
*
苏木从匣子里抓了一大把铜钱交给苏娃，好生好气地请求道：“麻烦你帮我去胖婶家买些猪肝好不？再问问贵伯伯的酒坊里有没有多余的酒糟——猪油也买些，还有豆腐……鸡蛋家里有……好了，暂时就这些，辛苦你啦！”
连日来，苏娃早就习惯了苏木的指挥以及她奇怪的用词和说话方式，于是心里暗自打定主意，除了要做的事外，其他全部听不到就好。
苏丫对于自家阿姐给钱给一把的行为也渐渐麻木了，反正不管是她还是苏娃，最后都会把多余的钱放回木匣里，不会私扣一个子儿。
不过，这些苏木根本不知道，她匣子里的钱也根本没数。
有一次，苏丫分明听到她在那儿小声嘀咕，“怎么花了好几次这堆铜板也不见变薄？”
所以她家阿姐判断钱的多少是靠“薄、厚”来说的吗？苏丫简直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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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道，甜姜炒猪肝。
姜片本身就有很好的去湿功效，再用温油掺着白糖细细地煸了，加猪肝、麻油爆炒，便是一道极好的“破血菜”——用来将产妇子宫内残留的血块打散，顺利排出。
第二道，豆腐炖蛋。
买来新鲜的豆腐，用筷子扫散，压出水分，加盐、香油搅拌，上面打上一层蛋液，放在屉上蒸。等到蛋液变黄、凝固，便可出锅——切忌加醋。
第三道，算是一道主食，酒糟糯米团。
记得外婆说过，南方产妇坐月子，传统的方式就是吃酒糟，就像北方人喝浓稠的小米粥一样，想来会有不错的功效。
苏木事先泡好了糯米，和酒糟掺了，团成一个个乒乓球大小的团子，同样放在屉上蒸。冷水放入，先大火，后小火，保证糯米馨香甜软。
出锅后撒上些事先炒好的芝麻，润肠通便。
最后，还有一个汤，用的是云实刚从河里摸出来的鱼——除了少量盐和酒，还有生姜、葱段，多余的材料一样不放，小火炖上一个时辰，保证骨头都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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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木做好了打算，便热火朝天地做了起来。
苏丫帮她烧火。
原本苏丫还是抱着满满的怀疑态度，尤其看到苏木哗啦倒了一大勺油的时候。
没想到，苏木越做越溜，就连拿铲子的姿势都是那么美，那么好——苏丫想把所有的好词都用在苏木身上。
“阿姐，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做菜呢，真香！”苏丫一边烧火一边使劲抽了抽鼻子。
苏木挥动着铲子，摇头晃脑地念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好菜谱！”
苏丫崇拜地眨眨眼，“阿姐，这是啥意思啊？”
苏木拿勺把戳了戳她秀美的脑门，教训道：“这么简单都没听过？回头罚抄书。”说完便继续翻炒起来。
直到一道菜出锅，苏丫那边一直没吱声，苏木才感到些许异样。
“怎么了？”她拽了拽小少女脑袋上的小绺绺。
苏丫低垂着脸，既羞愧又低落地说：“阿姐，我……不识字。”
苏木一愣，险些没反应过来。
按理说，苏丫七岁过来，在苏家至少待了五年的时间，有大把时间认字读书才对。
更何况，苏季仁也不是思想迂腐之人，否则绝对培养不出小苏木那样一个精通药典、熟背五经的小才女。
这样一来，只剩了下一个可能……
“梅姨不让你学？”
苏丫轻轻地点了点头。
苏木皱眉，“苏娃呢？”
“也没有……”苏丫小声说道。
苏木倒吸一口凉气，生生地把到口的谴责压了下去——到底算是长辈，况且还当着人家女儿的面，最好什么也别说吧！
不过，苏木却把这件事记下了，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好好地跟姐弟两个谈一谈。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这顿饭做好。
*
苏木把饭菜装进竹篮里，用干净的细麻布盖上，打算亲自提着给姚金娘送过去。
苏丫看到她的动作，不由愣了一下，“阿姐，你自己去送吗？”
苏娃也愣愣地骑在木马上，再也没了之前欢快的动作。
苏木叹了口气，主动解释道：“我顺便过去和银娘姐姐说会儿话，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苏丫这才松了口气，却并没有叫苏娃去吃饭的意思。
苏木往门边走了两步，只得又返回来，给他们把饭菜摆上，跟着一起吃了两口，这才离开。
到了姚家，又是一番相互客套。
苏木把一碟碟模样精美又香气扑鼻的菜品从篮子里拿出来的时候，姚家人彻底惊了。
尤其是桂花大娘，既不好意思接受如此“隆重”的美意，又实在想让自家闺女尝尝，只得一个劲儿往苏木的篮子里装鸡蛋。
苏木拒绝不了，只得无奈地接受。
里屋内，传来姚金娘清清柔柔的声音，“阿娘，是谁来啦？”
“你苏妹妹，给你带了好的的。”桂花大娘满是笑意地应道。
“是苏丫妹妹么？”
“是我，你苏木妹妹。”苏木不等桂花大娘引见，便主动挑帘子进去，澄净的眼眸中带着点点笑意。
姚金银看到这张略显陌生的脸，不由一愣，继而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当即带了笑，“原来是苏木妹妹——我出阁早，苏木妹妹见得不多，偶尔一两次不经意地瞧见，都是次次惊艳。”
苏木笑笑，心里暗自想着，从姚金娘的反应和谈吐来看，反而像是读过书的。
从后面的闲谈中，苏木果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姚金娘是整个姚家唯一读过书的人，就连整天给人算酒账的姚贵都是大字不识一个。
此时，姚金娘大大方方地吃着苏木给她准备的月子餐，虽略显急促，却不失礼仪，真是越看越让人敬服。
其间，苏木并未同她搭话，只是笑盈盈地逗着炕上的小娃娃，间或抬头看她一两眼。
那日姚金娘倚在平板车上被云实带回来时，苏木也曾隔着窗户远远地看过一眼，实在令人于心不忍。
此时的气色和那日比起来明显好了很多。
想必，等到脸颊上的肉再次养回来之后，坐在她面前的，又会是当年那个温柔美丽的“村花”。
苏木在心里叹了口气，男人啊，要么成就女人，要么毁掉女人，别无他选。
姚金娘不知道苏木的诸多心思，等她喝完最后一口鱼汤之后，便主动开口道：“苏木妹妹有这样的手艺，可曾想过靠她赚些零用？”
苏木一愣，不由地想起自己这个“手艺”的由来。
实际上，真正有手艺的人是外婆，外婆在世时就曾经专门给人家做月子餐，几十年来从未停止，直到去世的前一天，她还在电话上和苏木讨论新客户的餐单。
从小学到高中，苏木的学费就是外婆这样一点一点赚回来的。
即使上大学后，苏木有机会勤工俭学，还能拿奖学金，完全能够养活自己之后，外婆依旧没停止工作——她总念叨着，要多攒些钱，给木木在城里买房子。
苏木从六七岁上就开始给外婆打下手，就算没系统学过，程序和用料也记了个七七八八。
再加上小苏木脑子里的药理知识，如果真能做起来的话，的确不失为一条难得的财路。
*
苏木没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
说起来，也多亏了桂花大娘的宣传。
不知道姚金娘是怎么和她说的，转天大娘便出去，把苏木有这门手艺的事宣传的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经常在村口聚会聊天的还真有位云家的妇人，儿媳妇刚生了大胖小子，却怎么也没胃口，即使勉强吃下去也会吐出来。
大人不吃，奶水不足，小孩就得跟着挨饿，急得一家人团团转，甚至都起了请奶娘的心思——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可是搭上好几年积蓄的大事。
如果单凭苏木一个小丫头，就算桂花大娘说得天花乱坠大多数人也不会太过当真。巧就巧在有何郎中的医术作保障，村里人便自然而然多了几分信任。
苏木到了那人家里，看到对方低矮的房子、普通的家具摆设，当时便歇了要钱的心思——权当练手罢！
不过，她并没有说出来，反而更加尽心尽力地去诊断、调理。
小苏木是会切脉的。苏木心血来潮，拉过产妇的手腕号起脉来。
原本只想装装样子，没成想身体像是已经产生了记忆般，苏木一把便按到了正确的位置，指肚静静感受着底下脉搏的跳动，耳边传来外公的一句句教导，苏木觉得十分神奇。
这一刻，她更加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然穿越时空，和这里的苏木命运相连，难以割舍。
经历过望、闻、问、切的步骤，苏木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产妇是因为脾胃虚弱，加之贫血导致的食欲不振，从这个角度来补就可以。
苏木一一询问产妇的日常喜好，得到的回答却始终都是——郎中说了算吧，我、我都行……
回去的路上，苏木脑子里已经盘算出了要做了月子餐菜品。
肉焖蚕豆瓣、花生鸡爪汤、葱爆鸡块——这几样都是材料常见，价格也一般的，用来开胃。
银耳莲子羹、木耳红枣汤，补气血。
奶汤鲫鱼、清蒸茄段、黑芝麻汤圆、豆干炒时蔬，这几样清淡可口又容易下奶。
——苏木就这样“擅自”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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