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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作品: 运途4 |作者:何常在 |分类:都市生活 |更新:02-08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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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格有高下,人品有高低,对比之下,谁高谁下,谁输谁赢。如果关允接受了师晓华的道歉并坦然接受一声爷爷,固然大快人心,但却降低了人品高度。但现在,他巧妙地替师晓华圆场,并且化解了师晓华的尴尬,以德报怨,让他的形象分顿时暴涨。

直心

关允和王车军同事一年,对王车军的笔迹再熟悉不过,而且王车军写字有一个特点,笔画很重,转折的地方很钝,尤其是在收笔的时候,总是喜欢故作卖弄地用力一收……

有时候收得急了,就显得很潦草或是很做作。

只看一眼关允就立刻知道是谁寄来的信——正是王车军。

这么说,马小强听到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了?他心中一惊,倒不是怕王车军对他如何,而是担心王车军对家人下手。

不过关允假装若无其事地接过信封,信步朝院中的果树走去。果树下有一把藤椅,正是秋天丰收的季节,果树上挂满累累硕果,饱满、圆润的苹果鲜艳欲滴。

关允随手摘了一个苹果,洗也不洗,张嘴就咬了一口,甜美的果汁平息了他微微焦躁的心情,他坐到藤椅上,静静地打开了信。

大黄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围着关允转了几圈,然后卧在关允的脚下,在午后的秋日阳光下,打起了盹。

在几米远的梨树下面,有一只浑身雪白但却长着一个黑鼻子的白猫打着哈欠,懒懒地翻了一个身,漫不经心地扫了关允一眼,不认识关允一样,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院子中一片静寂,除了午后的轻风吹动树叶哗哗作响之外,就是隐隐传来河水的水流声,一切的一切,安静而美好,如果没有王车军的一封来信的话。

“关允,见字如面。”

王车军笔迹未变,人生却已经大变,但从他的行文之中,仿佛一切天高云淡,过去的就已经过去,未来的还没有到来,人生,就应该放下成见,一往无前。

“你我之间的往事,已经随着当年的一场大火而成为永久的过去,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报复,过去的事情,就永远过去了,我不会抓住过去不放。人,总要向前看才是王道。”

王车军的语气似乎很大度,字里行间仿佛也真的对过去的事情不再牵挂于心,真是如此吗?关允表示怀疑,他了解王车军的为人,王车军睚眦必报,又自视过高,遭遇人生如此巨变,他能坦然放下才怪。

真能放下的话,也不会多此一举写一封信给他了。

“我在南方落脚了,具体在哪里,你也别费心打听了,肯定打听不到,就当王车军死了就行。王车军是死了,但王大道却活了,从此以后,世上少了一个叫王车军的人,却多了一个叫王大道的人。对,就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的意思。”

关允笑了,王车军也好,王大道也好,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人根深蒂固的自负和自以为是的性格。王车军,好吧,姑且称他为王大道,其实一点儿没变,从非要故意强调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就可以看出,他对过去的事情,依然耿耿于怀。

之所以王车军大度地声称他不再计较过去,据关允推测有两个出发点,一是王车军有求于他,二是王车军现在实力弱小,还不足以和他对抗,或者说,不足以一举将他打倒,所以现在才摆出高姿态。

“当然,世界很大,我们也许一辈子不会再见面了,不过有时候世界也很小,说不定什么时候又狭路相逢。一个经历过水与火、生与死考验的人,他对人生的看法不是一帆风顺的人所能想象的成熟和坦诚。关允,或许你文凭比我硬,又或许你运气比我好,但我在死里逃生之后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总交霉运,上天会给他一两次翻身的机会。等我傲立潮头的时候,就是我在你面前以一个成功者的姿态出现的时候。”

微风吹过,吹落一枚落叶,落叶飘飘荡荡落在了信纸上,正好盖住了“成功者”三个字,关允无声地笑了,摇了摇头,伸手弹掉落叶。

“你放心,我寄信给你的用意不是威胁你的家人,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我没死,不但没死,还活得好好的。也许在你知道了我还活在世间后,会时刻警醒,会时时提醒自己在背后有一双随时等你犯错的眼睛,或许你的官场之路会走得更顺……”

“最后,让我用一首我最喜欢的歌词来结尾——江山马蹄嚣,恩与怨轻谈笑,三尺青锋换红尘逍遥。长歌落风华,名或利皆自扰,楼外春风三月剪影弯刀……少年子弟江湖老,或者等一天你我都老了,再坐在一起喝茶,谈起当年的往事,会不会相逢一笑泯恩仇?”

收起信,关允久久无语。王车军大难不死也是好事,但如果他还耿耿于怀纠结过去的恩怨不放,一辈子以打败他为目标,就算活着,也活得太累了。固然,人生有一个目标是好事,但如果始终放不下过去,活在往事的阴影中,也是自寻烦恼。

“风物长宜放眼量”,一个人的目标越远大,心胸越宽广,就活得越坦荡。如果一个人只为自己活着,计较一时的得失,在乎一己的悲伤,那么他只能活着自己的世界里,路越走越窄,心量越来越小,活得就越来越痛苦。

痛苦,其实是对自己无能的一种愤怒,而快乐,是为他人付出之后的释放。心地无私天地才宽,天地一宽,脚下的路才更宽广。哪一个身居高位之人没有容人之量?没有容人之量,只听下面反对的声音,气,也能将自己气死。

关允将王车军的信收好,本来想烧掉,后来一想,不如留下当个纪念,就放到了自己的百宝盒里。

从三岁时就成为他收纳玩具和秘密的百宝盒,跟随了他二十多年,依然充当了他安放内心秘密的地方。每一个人都会有一个百宝盒,里面哪怕只存放了一副纸牌一张卡片或是一本小人书,也是一个人最宝贵的记忆。

午睡醒来,已是下午时分,难得拥有一段悠闲的假期,天气正好,他叫上小妹一起出去散步。

八月末的村庄,一片丰收的景象,田野里,到处是忙碌的农民。成熟的玉米、谷子和各种农作物,在夕阳的光辉下随风摇曳,如轻歌曼舞,令人沉醉。

“最近爸妈的身体还好吧?”关允和小妹并肩走到一处土坡上,站在土坡上眺望,平丘山、流沙河大坝尽收眼底,孔县终于走出了小农思维的模式,要迈着扎实稳健的步伐,大步向前了。

“还好,爸妈还和以前一样,闲不住。不过就是最近妈妈的情绪不太稳定,还偷偷哭了几次,估计是为了姥爷的病情。”小妹站在关允旁边,比关允矮了几公分,身材出挑,青春的气息被金黄的阳光一照,艳若晚霞。

“你呢?”关允略过老妈的心事不提,问起了小妹,“要去京城上大学了,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想法,上大学就是上大学,要好好学习,大学毕业后,考研。”小妹抱住了关允的胳膊,“哥,你说我以后当一名老师,好不好?”

“好,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作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想当一名好老师,首先要从道德高度严格要求自己。一个老师如果没有道德,学问再高,也教不出好学生。人,无德不立;国,无德不兴。”

小妹点了点头,仰起小脸,迎着夕阳眯起了眼睛,沐浴在夕阳的光辉之中,她的脸颊也如西天的红霞一样,美不胜收。

“《华严经》云:忘失菩提心,修诸善法,是名魔业。佛家最注重因果,因地不真,果招纡曲。发心最重要,我想当老师,就是想让自己成为一盏明灯,哪怕灯光再微弱,能照亮几人是几人。如果为人师表的老师教学只为了赚钱,只当成谋生的手段,自己的思想都没有高度,能教出什么好学生?如此下去,代代传承,国家就危险了。”

关允点点头,小妹长大了,也成熟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她博览群书,在佛学上的造诣比他还要深入,相信她比容千行更有才学和气度。由此可见,出身不是关键,有时候自己想要追求的境界是什么,才是关键。

小妹对教育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别的不说,只说京城大学,早年的京城大学毕业生,成绩优异者全部出国或是去了国企,留校任教的,基本上都是倒数前五名。

“小妹,我送你一句话……”关允抱住了小妹的肩膀,“因地不真难证果,心行若直永无魔。不管你选择的是什么,我只希望你永远保持一颗不被世俗污染的直心!”

“嗯!”小妹依偎在关允的肩膀上,“我会的,请哥哥放心。”

回到家中,晚饭做好了,都是关允最爱吃的菜,他洗手准备吃饭,刚坐到饭桌上,手机就响了。

是李理来电。

“关哥,发现了王车军的行踪,他果然就在孔县,马小强几个人截下了王车军,要不要现在拿下他?”李理凶狠地说道,“我的想法是,现在就灭了王车军,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山高水长

王车军居然还在孔县?

关允愣了一愣,心中瞬间闪过十几个念头,说实话,他为人虽然信奉与人为善的准则,但联想到他和王车军之间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尽管王车军的信似乎是肺腑之言,终究人心隔肚皮,而且王车军此来孔县,恐怕也不是故地重游来了,而是另有目的。

既然来了孔县,不和他见上一面,非要写一封卖弄一番的信,又是什么意思?如果说没有威胁的意思,直接打电话给他,岂不是更直截了当?

李理的话不无道理,王车军是负罪在逃,当年的一场大火没有烧死他,如果让警方知道他还活在世间,就可以重启当年的案子,将他缉拿归案。也就是说,他完全不用自己动手,只需要截留王车军,然后报警就行了。借崔玉强之手灭了王车军,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不过……关允又深入一想,刚刚和小妹讨论了为人处世的准则,还说让小妹以直心做人,他一转身就想背后黑了王车军,也太说一套做一套了。有句话说,得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王车军或许以后真能改邪归正也未可知。

或者说,不管王车军是不是真能改邪归正,自己都要给他一个机会才对,既然王车军在信中表现出来的是大度,那么他又何尝不能在王车军面前表现出应有的气量?

主意既定,关允说道:“李理,你替我转告王车军,让他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回孔县,就可以放他走……”

“关哥,不能放虎归山,王车军心狠手辣,放他走,等于是养虎为患,等他羽翼丰满了,说不定会反咬一口,到时候,他肯定会下毒手……”李理着急了,“你要是下不去手,我去,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走了,就当他上一次沉在了水底的淤泥中……”

李理平常轻易不说狠话,这一次确实是急眼了,关允理解李理的心情,知道李理是出于兄弟情谊,宁肯担一条人命的代价,也要替他扫清隐患。他很感动,不过感动归感动,他还是坚持他的决定:“李理,听我说,上一次大难不死,就说明王车军不该死,上天有好生之德,放他一道生路,等于也为自己多留了一条后路……”

“可是,关哥……”

“就这么定了。”关允打断了李理的话,关键时候,当断则断,否则他的权威立不起来。

“好吧。”李理无奈地说道,“关哥,这一次我听你的,但如果万一有一天王车军对你不利,我还是会奋不顾身替你挡下,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欠我一个道歉。”

“好,我记下了。”关允笑了,兄弟到底是兄弟,该说的话当面说出来,总比背后伤人强百倍。

随后关允安心地吃饭,将事情抛到了脑后。

饭后,天色已晚,关允到院中散步,一边逗大黄,一边在清爽的秋风中,欣赏漫天的红霞。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一早就启程送小妹去京城,而爸妈也同时启程去豫省,一边北上,一边南下,一家人要各奔东西了。

想想二十多年没有迈出孔县一步的老妈,终于肯回家省亲,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人生总要有敢于尝试的勇气才好,否则一直故步自封,永远看不到前方的风景。

电话响了。

不出所料,是李理来电。

“关哥,王车军……走了,离开孔县了,他说在他有生之年,他再也不会踏入孔县一步。他还说,这一次回来,不是想报复你,只是来取一些东西,他说他要谢谢你,还要送你一句话……”

“什么话?”关允心中一片平静,竟然没有丝毫的激动。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李理复述了一遍王车军的话,不解地问道,“他的话好像没有说完,怪了,什么时候王车军变得文绉绉了,他说的是什么,我都听不懂。”

李理也是大学生,不过学的是理科,而王车军学的是文科,王车军引用范仲淹的一句话,李理不解其意也正常。

确实,王车军的话没有说完,后面故意漏了一句,或许李理不解王车军的用心,关允却是再明白不过,喜欢卖弄的王车军其实是在恭维他的同时,又不轻不重敲打他了一句。

就和刘禹锡的《陋室铭》的结尾——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省略了“君子之居”几个字一样,是用暗喻的手法自比君子,王车军的话也省略了四个字——山高水长!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既是王车军奉承他的风范像高山一样高耸,如水一般长流,又是王车军暗暗告诫他,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就后会有期,关允既然做出放走王车军的决定,就不会后悔,他对李理说道:“没什么,他就是显摆一下,怎么样,他有什么变化没有?”

“没看出来有什么变化,不过他戴了大墨镜,低着头,似乎是低头认错的样子。”李理说道,“不过看他的状态,好像还不错,应该是还过得去。”

“过得去就好。”关允感慨了一句,“如果他能珍惜来之不易的重生机会,他就应该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关哥,我还是觉得放了王车军不太妥当,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不要多想了,让他走吧。”关允笑道,“好歹也是乡里乡亲的,但留一线,也好以后相见。你该把精力放到你的前途上了。”

“正要说这个事呢,关哥,你说我是继续留在县委发展,下一步提办公室副主任好,还是到乡镇去当副镇长好?”

“去当副镇长意思不大,等争取到了正科再下去吧。”

“好吧,我听关哥的。”

关允笑了笑,李理的仕途之路算是慢慢打开了局面,有陈宇翔的关照,在陈宇翔调离孔县之前,李理迈进正科问题不大。

第二天,艳阳高照,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一早,关允就开车送爸妈到长途汽车站。他本想送爸妈到黄梁,再从黄梁坐火车南下,爸妈不同意,非要自己坐车去黄梁。送完爸妈,他就和小妹一起,开车直奔京城而去。

从孔县去京城,可以不经过黄梁,从黄梁走就绕远了,不过也绕不太远。关允之所以没有坚持送爸妈到黄梁,是他也看了出来,老妈是想自己坐车,重走当年她从豫省来孔县的人生之路。

人生之路是单行道,没有回头的可能,或许老妈是想一路返程,重温当年的心路历程。人生无法重来,但心情可以重现。

距离小妹开学还有三天,之所以提前走,是想在燕市停留一天,一是见见齐昂洋,二是见见黄汉。

黄汉已经到燕市公安局上班了。

关允开的是温琳的宝马,宝马车性能优异,一路轻风随影般就到了燕市。

一下高速公路出站口,就看到了齐昂洋的奔驰停在路边,关允下车,上去就给了齐昂洋一拳:“不是说不让你来出站口接了,你怎么还来?”

“我是怕如果再来一出上次的事情,我错过了好戏,就太遗憾了。”齐昂洋嘿嘿一笑,转身又一本正经地向小妹点头致意,“小妹,叫昂洋哥哥。”

“不叫。”小妹把头扭到一边,不理齐昂洋的嬉皮笑脸,不知何故,小妹似乎不太喜欢齐昂洋。

“关弟,小妹对我有成见,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齐昂洋摇了摇头,“其实我本善良,小妹肯定是误解我了。”

“我没误解你。”小妹说话了,“我觉得你太油嘴滑舌了,我不喜欢油嘴滑舌的人,尤其是油嘴滑舌的男人!”

齐昂洋无语了,愣了半天,又无奈地挠了挠头,自嘲地说道:“得,万花丛中过,寸草不沾衣,今天,终于被刺到手了。”

“‘善泳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昂洋,这个哲学道理你不应该不懂吧?”关允哈哈一笑,“行了,去吃饭吧,都饿了。”

齐昂洋不服气地冲小妹说道:“小妹,总有一天你会改变对我的看法,叫我一声昂洋哥哥,你信不信?”

“我不和你做无谓的争论。”小妹哼了一声,“送你一句话——别在喜悦时许下承诺,忧伤时做出回答,愤怒时做出决定!”

“得,被小妹教训了,也算是一次难忘的人生经历。”齐昂洋也不恼,伸手一抱关允的肩膀,“走,吃大餐去。”

关允和齐昂洋见面,可不是为了吃齐昂洋的大餐,而是和他有要事商量。随齐昂洋来到燕市久负盛名的天人居饭店,齐昂洋先停好了车,关允随后正要停在齐昂洋的车旁,忽然一辆保时捷从斜刺里杀出,抢先一步,占了关允的位置。

一个车位而已,抢就抢吧,旁边又不是没有空位,关允也不生气,一打方向,就朝旁边的空位开去。刚一起步,从前车上跳下一人,一身紧身黑衣,头戴一顶黑帽子,手拎一根警棍,身形敏捷地跳到了关允的车前,用警棍一指关允。

“关允,你下来!”

突发意外

上次是一到出站口,就被一群人截了,这一次还好,到了饭店门口,才被人拦下,而且还是一个人。

一个女人。

刘文汶!

关允无奈地摇头一笑,刘文汶真不简单,耳目众多,他才来燕市,她就找上门来,难道说她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关允示意小妹少安勿躁,他推门下车,冲刘文汶一笑:“文汶,我刚来燕市你就来迎接,太热情了,谢谢。”

刘文汶本来气势汹汹要和关允算账,手拎警棍双腿“丁”字站立,就是为了随时准备出手给关允当头一击。当时在小巷中羞愧难当的一幕不时浮现在脑海之中,她恨不得痛打关允一顿才解恨。

不料关允却是毫不在乎的态度,还笑着感谢她的热情,她一下就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小妹见状,悄然下车,来到刘文汶身边,一把拉住刘文汶的胳膊,轻柔地说道:“姐姐,你真好看,黑衣服衬你的白皮肤,真是绝配,我觉得你的气质就像黑夜中一朵神秘的黑玫瑰……”

关允不认为他一句玩笑话就可以打败刘文汶,他只是为了缓和气氛,却没想到,小妹真是胆大,居然主动靠近了刘文汶,着实吓了他一跳。在他看来,刘文汶哪里是什么黑玫瑰,根本就是一个危险系数极大的黑衣人。

不料,让他吃惊的是,听了小妹的话,刘文汶先是一愣,愣了片刻,露出了一丝微显苍白的笑容,或许是她的肤色太白了,在黑衣的映衬下,微显苍白之色。她收起了警棍,上下打量了小妹一眼:“小妹妹,你是谁?你长得真漂亮,真有气质,和一朵牡丹一样。”

小妹用指一指关允:“我是他的妹妹。”

刘文汶白了关允一眼,又看了看小妹,摇头说道:“不像,一点不像,他长得那么丑,怎么可能是你哥哥?”

“哥哥才不丑。”小妹笑了,“你觉得哥哥丑,是你心里有怨气,如果你能心平气和地欣赏他,你会发现,其实他很帅的。”

“呸,帅个鬼。”刘文汶翻了关允一眼,“臭流氓、大色狼,他要是帅,天下帅男人就都死绝了。”

“说得好,关允帅不帅,另当别论,我肯定是很帅了。”齐昂洋哈哈一笑,凑了过来,“文汶,以你的眼光来看,我是不是燕省第一帅哥?”

刘文汶上下打量了齐昂洋几眼:“你哪位?”

齐昂洋也不尴尬,哈哈一笑:“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吃饭吧。”

天人居三楼最豪华的包间中,齐昂洋最上首,关允作陪,小妹和刘文汶坐在末座。本来刘文汶不想来,但小妹一句话就让她改变了主意。

“有时候只有接触下来,才能深入地了解一个人。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对哥哥有偏见,我希望你能和他坐在一起聊一聊,道听途说不如亲身体会。”

也不知是小妹温婉可人的长相让刘文汶放松了警惕,还是小妹的真诚打动了她,总之她只思忖了片刻就点头答应了,直让关允暗暗惊奇,朝小妹竖起了大拇指。

齐昂洋自来熟,而且他本来也认识刘文汶,就当仁不让地充当了主人的角色,热情地招呼刘文汶,只可惜刘文汶对他不冷不热,只和小妹一见如故,说个不停。

关允还以为刘文汶既然入席了,肯定会说些什么,不料她只管有菜就吃,有饮料就喝,却一句话也不和他说,心想小妹还说要让刘文汶和他增进了解,显然小妹的想法落空了,刘文汶不像一个能听进道理的人。

不过说实话,刘文汶身材着实不错,在紧身衣的包裹下,更多了神秘诱人的意味,只不过她的表情过于淡漠了。关允也承认刘文汶确实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她的美不比温琳的健美,也不比金一佳的华贵,和夏莱的柔弱倒有几分相似,只是似乎比夏莱更羸弱几分。

也是怪了,明明她周身上下的肌肤匀称有力,充满了原始和野性的美感,却不知何故,她微显苍白的脸色总给关允一种大病初愈的感觉。难道是她的肤色太白了,让他产生了错觉?

想了一想不得要领,关允索性也懒得多想了,他和刘文汶,也许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不用多久,等她对他失去了兴趣,就会“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了。

“关允,听你要调来燕市了?”刘文汶正和小妹说得兴起,忽然就抬起头来,冷不防问了关允一句。

“是呀,你也听说了?消息挺灵通嘛。”

“你这么年轻,要是死了,也挺可惜的,虽然你很流氓。”刘文汶不无嘲讽地说道,“我劝你别来燕市了,你不知道燕市有多少人想你死。”

“是不是也包括你?”关允微微一笑,“在黄梁的时候,想我死的人也很多,可是现在呢?我还好好的,他们都死了。”

“哧……”刘文汶不以为然地嗤之以鼻,“黄梁一个小地方,能出什么厉害人物?也就是你拿郑天则当一回事儿,放到燕市,郑天则不过是一条爬虫。”

“你说得也许也对,郑天则和燕市的大人物相比,确实上不了台面。”关允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过我也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情,郑天则的死,和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还没有动手,他就自己吓死了……”

说话的时候,关允虽然脸上洋溢出一丝淡然的笑意,但笑意之中,却隐含一股肃杀之意。

刘文汶顿时脸色一变:“你是铁了心要来燕市了?”

关允摇头:“不是我铁了心要来,是有人铁了心要调我来,我不想来还不行。”

“就这么说定了。”刘文汶抓住眼前一杯白酒举到关允面前,“陪我喝一杯酒,行不行?”

说定什么了?关允对刘文汶思维的跳跃大感佩服,不过喝酒就喝酒,他可不怕她,就和她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干。”

刘文汶也豪气冲天地一口喝干了杯中酒,杯子重重一放:“就冲你这杯酒,如果有一天你死在了燕市,我替你收尸!”

话一说完,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关允呵呵地笑了,齐昂洋愣了片刻,也笑了,小妹却是微微摇头,一脸惋惜,也不知道在惋惜什么。

刘文汶走后,齐昂洋就和关允说起了燕市的局势,比如现在省委的风向还是不好判断;比如木果法失势后,依然是沉稳有度,没有一丝气馁,协助齐全主抓农村工作,毫无怨言,甚至还投入了全部精力;再比如燕市市委,于繁然和崔观鱼的矛盾越来越明朗化,在关于三大帮派的问题上,二人的分歧日渐加深,如是等等。

关允听了,微有深思,比起黄梁,燕市的局势更复杂,毕竟燕市是省会,离省委太近了,省委一有风吹草动,最先吹到燕市。

还有一点,燕市有太多的省级厅局,在方方面面都制约着燕市市委市政府的决策。所以说,表面上于繁然是省委常委、市委书记,是省委领导,比蒋雪松级别高了不少,实际上,于繁然在燕市未必像蒋雪松在黄梁可以随心所欲。

饭后,齐昂洋为关允安排好了住处,几人下楼,开车去迎宾馆。走至半路,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只见对面一辆跑车和一辆皇冠迎面相撞,零件散落一地,水箱破裂,水汽翻腾。

“救人!”关允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剧烈的撞击,司机肯定凶多吉少,两车迎面相撞,撞击力等于两车速度之和,市区内就算开不了快车,哪怕都是六十公里的时速,叠加一起就是一百二十公里的撞击力度。

关允一脚踩油门,迅速冲到了肇事车辆前面,一脚急刹车之后,急忙下车,拿出灭火器就一阵猛喷。保时捷还好,没有冒烟的迹象,皇冠的车头浓烟滚滚,眼见是要着火了。

齐昂洋也赶到了,二话不说也上前救人。他去拉皇冠的车门,车门变形,卡住了,此时皇冠的车头已经蹿出了火苗,形势十分危急。

关允拉开保时捷的车门,司机没有昏迷,只是动弹不得,他一把抱出司机,将她拖到一边,先扔到了自己车的后座上,也没来得及细看司机是谁,又赶紧去帮忙。

灭火器用完了,皇冠的火势却越来越大,齐昂洋大急,接连几脚踹在车门上,却踹不开。关允也急了,再晚一步,司机有可能会被活活烧死在车里,他目光一扫,蓦然发现保时捷的副驾驶座上扔着一根警棍,顿时急中生智,上前拿出警棍,大喝一声:“让开!”

齐昂洋闻言立刻跳到一边,关允也顾不上可能伤及司机了,警棍一挥就打碎了皇冠的玻璃,然后又冲齐昂洋大喊:“快来帮忙!”

齐昂洋上前,和关允一起将司机从窗户中拖出了车内,然后二人架起司机就跑,才跑几步,只听轰的一声,皇冠陷身火海之中。

皇冠司机是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他本来昏迷不醒,满脸是血,被关允和齐昂洋救下后,渐渐恢复了知觉,等他看清眼前的形势后,不是对关允和齐昂洋表示感谢,而是……

拔腿就跑!

对话

怎么回事?

关允和齐昂洋对视一眼,愣住了,他和齐昂洋救人,可不是为了让对方知恩图报,只是出于本能,对方不说一句谢谢也就算了,拔腿就跑是什么意思?

算了,不管了,反正人也救下了,问心无愧就行了,关允和齐昂洋又相视一笑,转身就要离开原地时,忽然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喊:“关允,快,快拦住皇冠司机,别让他跑了。”

关允回头一看,从他的车上爬出来的保时捷司机不是别人,原来正是刘文汶,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刚才情急之下,也没顾上看一眼司机长什么样子,抱了刘文汶上车居然都没有认出她是刘文汶。

不过,等等,刘文汶让他拦住皇冠司机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说……一瞬间他明白了什么,敢情不是一起普通的车祸,是人为事故,关允当即向前跨出一步,手一扬,手中的警棍脱手飞出,就如天外流星一般,直朝皇冠司机的后背飞去。

警棍不偏不倚正中皇冠司机的后背,皇冠司机哎哟一声,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就地打了一个滚,当即摔得鼻青脸肿。

不过他倒也强悍,摔倒之后,接连打了几个滚,身形一晃,又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还想再跑,正在此时,齐昂洋赶到了。

“想跑?没门儿!”齐昂洋嘿嘿一笑,抬腿一脚正中皇冠司机后背,比起关允的飞来警棍,他的一脚威力大多了,皇冠司机当即被踢出三米开外,倒地不起了。

不过如果不是关允的飞来警棍,齐昂洋也不能及时赶到,说不定还真让皇冠司机跑掉了。齐昂洋拍了拍手,哈哈一笑:“关弟一出手,果然有一套,和你联手,打人也能打得尽兴,哈哈。”

真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关允没理齐昂洋,上前揪住皇冠司机,问道:“你是什么来路?”

皇冠司机倒是有种,斜了关允一眼,又把头扭到一边,不再说话。此时刘文汶也赶到了,比起关允客气地问话,她的表现就简单直接多了——上来一脚就踢在了皇冠司机的脸上,只一脚,就踢晕了皇冠司机。

“交给我了。”刘文汶踢晕皇冠司机后,向关允点头表示感谢,“我欠你一个人情。谢谢你关允,刚才你的飞棍,出神入化,真是绝了,我都有点欣赏你了。”

关允笑道:“一次飞棍的情谊就让你感谢我了,我还是不是你眼中的臭流氓和大色狼了?”

“是,一出是一出,你是帮我一次,但改变不了你对我耍过流氓的事实。”刘文汶对关允依然不假颜色,“以后对你,我还是恩怨分明的态度。”

“我帮你一次,还救你一次,怎么算?”关允索性也要和刘文汶算清账,“你是不是欠我一个人情外加一条命?”

刘文汶一愣,脸微微涨红,想了一想,一咬嘴唇说道:“好,我记住了,以后一定还你。”

“记住就好。”关允说道,他本来不想和刘文汶说这些,但见刘文汶非要和他计较,他也没有必要和她客气了,至于是谁想害她,他就更不关心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走了。”

“哎,关……允,等一下。”刘文汶叫住了关允,她犹豫了片刻,似乎很不情愿地才说道,“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不用谢。”关允无所谓地一挥手,“我救人的时候,不知道是你,以为是路人甲。不过既然救了你,就是该救你,你也不用非得想着怎么还我了,以后看机缘吧。”

话一说完,关允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望着关允坚毅的背影,刘文汶一时呆了,心潮涌动,愣了半晌,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忽然之间关允似乎没那么讨厌了。

不过,想起关允对她做过的事情,她心中蓦然又升腾起了怒火,心中下定了决心,关允,你等着,有你向我低头的一天。

关允和齐昂洋、小妹离开车祸现场后,住进了迎宾馆。齐昂洋安排得倒是不错,关允和小妹住在一个大套间,房间不小,很豪华。

“小妹,满意不?”齐昂洋讨好地冲小妹说道,“不满意的话,马上换一间。”

“满意,房间非常好,谢谢你,齐总。”小妹喜笑颜开。

“叫什么齐总?叫昂洋哥哥。”

“不叫。”小妹收起了笑容,“谢你是本分,叫哥哥是人情。”

“你的意思是说,我还不够你叫哥哥的人情?”

“知道就好。”

“好,我知道了,以后一定要攒够人情。”齐昂洋叹息一声,又冲关允说道,“我要是和你一样有这样的一个妹妹,我做梦都笑醒。”

“可惜你没有。”关允哈哈一笑,他也不是成心气人,而是实话实说,“不过等你真有了这样的一个妹妹,你也未必会笑醒。”

“怎么说?”

“小妹是独一无二的小妹,你有一个类似小妹的妹妹,也只是类似,说不定她会做出让你天天头疼的事情,比如刚才的刘文汶。”

“也是,真要是有一个冷酷的妹妹,也是一件麻烦事情。”齐昂洋又摇头笑了,“有,未必好;没有,也未必不好,看开就行。”

说笑间,一切安顿完毕,关允和齐昂洋出去喝茶,顺道去会一会黄汉,小妹有些累了,就去午睡了。

“这一次去京城,除了送小妹上学之外,还有什么事情要办?”在楼下的茶馆里,齐昂洋一边喝着茶,一边问关允。

关允介绍海盐绿茶给齐昂洋后,齐昂洋也喜欢上了海盐绿茶的味道,而且还喝上了瘾。

“出国一趟,见见夏莱。”关允没必要对齐昂洋隐瞒什么,“你得帮我办好签证。”

“签证没问题,需不需要带点美金?”

“不用了,有温琳在,钱的问题不用担心。”关允摆摆手,“我就是担心见到夏莱后,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

“你和她……确实是一言难尽,不管怎样,一辈子别亏待她。如果她愿意,可以做我在美国的办事处的负责人。”

“暂时等孩子大一些再说。”关允沉默了,温琳去了美国之后,发现夏莱的生活过得并不太好,虽说不至于流落街头,但也只是勉强温饱。想想也是,她一个人背井离乡,又大着肚子,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每每想到夏莱一个人在国外的孤独,关允心里就不好受,更何况,现在她虽然不是他的妻子,却是他孩子的母亲。

齐昂洋也知道夏莱是关允心中永远的痛,所以关允一沉默,他也不说话了,过了片刻,他忽然打了一个电话。

“准备十万美金,对,马上要。”

“昂洋……”关允知道齐昂洋的意思,想拒绝,却被齐昂洋制止了。

“和你无关,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我见不得女人受苦。夏莱是个好女孩儿,你没负她,她没负你,负你们的是命运。十万美金没多少,就当是我送给干儿子的礼物。”齐昂洋沉重地说道,“你的儿子以后要叫我干爹,以后谁要欺负他,你不用管,我来收拾他。”

关允感受到齐昂洋发自内心真诚的善意,就点头默认了:“不过你也不能太娇惯他了,要不长大后他坑了你,就成坑爹了。”

过不多时,黄汉赶到了。

和在黄梁时出行必定前呼后拥不同的是,此时的黄汉,低调了许多,其实在黄梁的时候,在他担任市公安局副局长之前,也是一直低调得像不存在一样,后来担任了副局长,也有意高调了不少。当时他也并非是耀武扬威,只是人在官场之上,必不可少地为了显示自己存在和权威的手法。

“关秘书、齐总。”黄汉没想到齐昂洋也在,先是一愣,随后面露喜色,大步向前,“让二位久等,是我的错。”

齐昂洋没说话,关允客气道:“黄局不用客气,都不是外人,来,请坐。”

握手寒暄之后,黄汉陪在了末席,三人一边喝茶,一边聊起了燕市的局势。

再过十几天,关允就会一步迈进燕市,成为省委副处级秘书,现在开始了解燕市的局势,也不算早了。当然,对于燕市目前的局势,他也基本上做到了心中有数,不过相比之下,还是提前来到燕市又身在公安系统的黄汉了解得更清楚。

黄汉得以顺利调进燕市公安局,齐昂洋在背后出力不少,他对齐昂洋就有莫名的好感,只不过齐昂洋对他并无多少好感,并不理会他几次有意的靠拢。

关允是何许人也,在黄汉介绍燕市局势时,有意无意地向齐昂洋多看了几眼,心中就有了主意,在黄汉说话停顿的间隙,他向齐昂洋点明了黄汉在黄梁的所作所为。

“昂洋,八里屯、郑寒、郑天则,等等,一系列的事件背后,都是黄局一手撑船,才平安渡过风浪。”关允微微一笑,上次和黄汉密谈之后,他还没有就黄汉在背后所做的一切向齐昂洋说明,现在正是时机,“所以说,在八里屯的快意恩仇,如果没有黄局在背后运作,怕是当时也没那么好过关。”

齐昂洋此时才算完全知道了事实真相,顿时肃然起敬,长身而起。

京城大学

齐昂洋一站起,黄汉也立刻随之站起,倒是关允四平八稳地坐着不动,笑看齐昂洋的举动。

齐昂洋向黄汉伸出了手,一脸微笑:“黄局,多有怠慢之处,请不要见怪。我这个人的缺点是,喜欢先入为主。同样,我的优点是闻过则喜,有了错误立刻改正。”

“呵呵,齐总说笑了,齐总怎么会犯错?齐总拿一把,是威风。齐总弯腰,是平易近人。”黄汉握住齐昂洋的手,一边说笑,一边向关允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关允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算是坦然接受了黄汉的感谢。尽管说来,其实黄汉对他暗中的帮助更多,但如果以后在燕市要和黄汉长久合作的话,他必须掌握主动权,不能让黄汉反客为主了。

重新落座之后,三人之间的气氛就大不相同了,不但缓和了许多,而且彼此之间的信任度也高了。又说了一些轻松随意的话题,最后谈话重点就落到了三大帮上。

“三大帮的问题,表面上看比黄梁三大宗姓的问题简单多了,而且也不像三大宗姓一样有历史原因,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情,不过……”黄汉不愧是黄汉,才来燕市不久,就摸清了燕市的大概局面,尤其是三大帮的过去和现状,更是了如指掌,“不过三大帮比三大宗姓的枝蔓还要多。”

关允听明白了,三大帮虽然没有多少历史沉淀,但想要肃清,比清除三大宗姓还要难上几分,由此可以推断,三大帮的后台十分强硬。

接下来几人又随意聊了一些别的话题,毕竟关允还没有真正迈进燕市,此时讨论如何针对三大帮为时尚早。

晚上,黄汉做东,几人在燕京食府聚餐。饭菜都颇具北方特色,特点是色彩浓郁、善用酱油,小妹没有赴宴,在宾馆休息。除了关允和齐昂洋外,黄汉又请了几名燕市公安局的同事,说是同事,应该是志同道合者。

虽说人数不多,但从几人对黄汉的恭敬程度来看,黄汉在燕市公安局虽说不一定已经站稳了脚跟,但至少是初步打开了局面。

不过,这也在关允的意料之中,以黄汉的水准,在燕市公安局拥有一席之地,只是时间问题。对黄汉来说,挑战难度最大的不是他在燕市公安局拥有一席之地,而是如何利用燕市公安局当作跳板,步步上升,最终成为可以影响燕市全局的人物。

饭后,送别黄汉,齐昂洋也提出了告辞。关允也累了,回到房间,见小妹正一个人沉静地看书,他说了几句话后,就去洗澡了。

洗澡后,他招呼小妹去休息:“别看书了,去睡觉,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小妹却坐着不动,似乎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抬头鼓足了勇气说道:“哥哥,为什么女人一定要嫁人?”

“不嫁人,一个人过一辈子多孤单。”关允没有注意在昏黄的台灯下,小妹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点点泪光就如天上的星光,也不知道她在伤心什么。

“可是,我不想嫁人。”小妹合上书,忽然就哭了,一下扑到了关允的怀中,“一想到上了大学,离哥哥远了,离爸妈远了,以后也许还要嫁人,还要和别人一起生活,我就难过。”

浴后的小妹身上的清香入鼻,长发还没有干透,她又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成熟而滚热的躯体紧紧贴在关允的身上。

关允刚洗完澡,也是只穿了一件睡衣,被小妹扑满怀,心中涌动的不是对小妹成熟躯体的美好感觉,而是深深的怜惜。小妹不是顾影自怜的性格,她在沉静如水中又总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洒脱,但再超然的小妹终究也只是小妹,她还小,没有体会过人间的悲欢离合,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离家,她一时悲春伤秋也在所难免。

“人生总要有选择,有取舍,慢慢你就会接受一切必须改变的事情。”关允抚摸小妹的头发,轻声说道,“别想得太多了,等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原来他就是你的全部。”

“不,绝对不会,不会再有一个人可以替代家人和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小妹忽然又擦干了眼泪,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哥,我也许会一个人过一生。”

小女孩的心思受情绪波动很大,关允并不认为小妹的话会有多久的保质期,也就没有放到心上。他站在窗前呆立了半晌,看夜色中的燕市流光溢彩,再看灯光之外的夜色漆黑一片,心境莫名沉静如松。

次日一早,关允和小妹吃过早饭,就踏上了北上的征程。齐昂洋没来送行,只是打了一个电话祝关允一路顺风,并且告诉关允,签证正在紧急办理中。

车行三个多小时,就进入了京城。对于京城,生活了四年的关允不能说是相当熟悉,至少也不用别人指路,一路就可以直奔京城大学而去。

在京城大学生活了四年,关允除了上次为蒋雪松铺路时找崔教授撰文来过一次之外,这是第二次故地重游。京城大学给他留下了太多的欢笑,他的初恋,他的成长,他的世界观和人生观的形成,但也留下了太多的心伤。

夏莱……他的初恋,他心中永远无法抚平的创伤。

京城大学景色依旧,只是物是人非,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关允替小妹背着行李,步行前往新生报到处报到。

在无数新生中,尽管小妹刻意保持了低调和缄默,而且她低眉顺眼地跟在关允身后,从不东张西望,但天生丽质难以掩饰,还是很快就吸引了男生的注意,尤其是高年级的男生。

“师妹,哪里来的?”一个个子高高、十分瘦弱的男生前来搭讪,他厚厚的眼镜片后面的双眼闪烁着见猎心喜的目光。

“对不起,我不喜欢四眼。”小妹淡淡地回应对方。

“咳咳……”瘦高男生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身材健壮、五大三粗的学生来到小妹面前,哈哈一笑:“这位同学,我是齐省大汉,身体健康,头脑发达……”

小妹挥了挥手:“长得太粗枝大叶了,谢谢,请让开。”

齐省大汉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眼见就到了新生报到处,突然又杀出一人,油头粉面,西装领带,乍一看,还真有几分人五人六,他微微向小妹弯腰致意:“师妹,鄙人师少帅,哲学系,未请教师妹是?”

“谁是你师妹?”小妹眼睛向上翻了油头粉面一眼,“一个学生油头粉面干什么?这是京城大学,不是京城电影演员,想演戏?你考错学校了,师兄!”

油头粉面被小妹呛得脸红脖子粗,若是他转身走人,也就没什么事情发生了,搭讪不成,一笑了之,也算是个男人。不过通常情况下,油头粉面的男人或许是涂脂抹粉多了,就没多少男人的阳刚之气,拿得起放不下,他一下恼了:“丫的,哪里来的野丫头,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麻烦你别挡我的路好不好?”小妹微一皱眉,更添三分风姿,她一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请你让开。”

油头粉面怒了,伸手要推小妹:“你丫的,敢赶我走?我是洪宝,我爸是副县长……”

关允岂能任由油头粉面的脏手摸到小妹,当下也不客气,扬手一挡,反手一抓,就抓住了油头粉面的右臂,一拉一推,油头粉面就站立不稳,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你敢打我?”油头粉面站稳之后,怒了,如一头暴怒的狼狗一样,恶狠狠一头朝关允扑来,“我和你拼了!”

关允暗暗摇头,一个男人油头粉面久了,果然就没有几分男人气概了,冲动的时候和女人撒泼有得一比了。他轻轻朝旁边一闪,然后伸出右腿一绊,油头粉面就当即被绊了个仰面朝天。

“敢打我儿子?老子揍你!”伴随着一声怒吼,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肥胖男人冲关允扑了过来,他如饿虎扑食一般,至少一百八十斤的体形如一座小山,携带呼呼风声,直朝关允撞来。

好嘛,原来长得胖了,打架时还有充当肉山的妙用,关允可不敢接招,依然朝旁边一闪,躲过了胖男人的冲撞。

胖男人一击不中,还想发动第二次攻击,忽然一个轻灵的女声清脆地响起:“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父子俩还打不过一个人,已经够丢人了,还要动手,是不是还嫌丢人不够?”

胖男人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对关允发动第二次人体肉弹的攻击,被人冷嘲热讽地讽刺,顿时站住了,回身一看,见一个清秀的女孩施施然走来,他不由怒道:“你又是谁?多管闲事多吃屁!”

“我是谁不要紧,反正你也不认识我,反正我正好认识你。”女孩俏笑如花,气定神闲,背着手,踮着脚来到场中,用手一指关允,“胖子,你一把年纪了才是副县长,你知道他是谁吗?”

智取

“他能是谁?”胖男人斜了关允一眼,“乡巴佬!”

“一个人当乡巴佬久了,才会张口闭口说别人是乡巴佬,借以掩饰自己曾经是乡巴佬的事实!”女孩伶牙俐齿,毫不留情地揭穿胖男人因自卑过度而自尊的阴暗内心,“同样,一个人下贱久了,才会满嘴脏话。就和一条狗一样,发怒的时候从来都是露出牙齿,而不是摆事实讲道理。不过想想也是,让一条狗懂道理,就像让一个胖子变成健美先生一样,难如登天。”

一番话如机关枪一样,扫射得胖男人体无完肤,他的胖脸就如舞台一样,色彩缤纷,不过变化之后,最终还是落在了一种颜色之上——猪肝色。

“你,你,你……”胖男人气得浑身肥肉抖动,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对方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打不得,骂也骂不过,周围围观了无数学生,他面子上过不去,憋了半天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才跳脚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辱骂国家干部,我是副县长。”

副县长的话一出口,女孩儿没笑,周围的人群反倒一阵哄笑,还有人起哄。

“副县长,好大的官儿,吓死我了。”

“以前总听说县太爷怎么威风,现在见到了活人,真是威风。”

“快五十了才是副县长,六十岁之前混到省部级,如果保持两年升一级的速度,还是大有希望的。”

“我看行,十几年后说不定就是国家领导人了……”

在人群的哄笑中,副县长的脸色更差了,几乎要滴血了。就如一个落水的人找救命稻草一样,他左右一看,一眼看到了旁边的关允,顿时找到了目标,用手一指关允说道:“你说说他是谁,我一把年纪才是副县长,他是哪里来的乡巴佬?副县长怎么了?副县长一样可以压死乡巴佬!”

女孩儿似乎正在等胖男人这句话,胖男人才指了关允,她就一脸俏笑来到关允旁边,挽住了关允的胳膊:“副县长,你问他呀?你听好了,他今年二十四岁,比你小了至少得有二十岁,你说,他会不会级别比你还高?”

胖男人上当了,头脑一热脱口而出:“他比我级别高?二十四岁就是副县级以上?我呸!如果他现在能混到副科……实职副科,我就叫他爷爷!”

本来胖男人想说副科,后来或许心里没有底气,又加了一个实职,增加了难度,也是,二十四岁的副科不多见,二十四岁的实职副科就更少了。胖男人不相信眼前的关允就正好是千里挑一的实职副科,而且说实话,关允穿着朴素,又因为替小妹背行李的缘故,乍一看就和一个未出校门的大学生一样。

其实在社会上历练一年多的关允,如果在官场之中,一举一动也是相当有威仪。但现在他是以一个哥哥的身份陪小妹来上学,而且又是回到母校,心境和在官场时大不相同,不知不觉就当自己又重回了学生时代,所以怎么看他怎么不像官场中人,别说官场中人,连有钱人也不像。

所以,胖男人才自认阅人无数,认定关允不过是一个县城来的乡巴佬,而且看关允的长相,也是北方人,说不定和他还是同县。如果是同县就好了,回去还不整死他?

胖男人发了狠,说出如果关允是实职副科他就叫关允爷爷的话,顿时引发了轩然大波,周围围观的学生纷纷叫好。

“好,比一个。”

“哈哈,快五十的人要向二十四岁的人爷爷,这辈分乱了十万八千里了。”

“不过副县长赢定了,二十四岁才大学毕业一年,实职副科?除非官二代。你看这个年轻人明明是平头百姓,他别说是实职副科了,估计连官场的大门都进不去。”

“这样类比不公平。”

“不公平才好看,世界上哪里有公平的事情?”

“万一年轻人输了,可就惨了。”

胖男人见众人被他镇住,更加洋洋得意了:“要是他不是实职副科,他就叫我三声爷爷……怎么样小丫头,敢不敢答应?”

“敢,有什么不敢。”正当众人以为女孩儿不敢替关允做主答应时,女孩眼睛眨也不眨地就替关允做出了决定。她背着手,装模作样地来到胖男人身边,围着他转了一圈,笑得很开心,“我说师副县长,你好歹也是小小的副县长,说话可得一定要算话,要是你赖账怎么办?我看,要不就算了,我怕你会输……”

“我会输,开什么美国玩笑。”师副县长用力一挺脖子,想显得有气势一样,奈何太胖了,脖子怎么也出不来,他双眼圆睁:“你要是怕了,你替他叫我一声爷爷也行,我就高抬贵手放了你,不和一个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我不是小丫头片子,我叫许筱寒。”许筱寒笑意盈盈,“师副县长,你当着你儿子和这么多京城大学学子的面,记住了,要叫关允一声爷爷。”

“我为什么要叫关允爷爷,他又不是实职副科……”话说一半,师副县长的脸色拂然大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手指着关允,“你说他是谁,他是关……关……关允?”

“对呀,他就是关允,师副县长,你既然是直全县的副县长,肯定听说过关允的大名。”许筱寒用手一指关允,“用不用再看看关允的证件,来证明他的省委副处级秘书身份?”

周围人群哄的一声炸开了锅,二十四岁的省委副处级秘书!以前只是听说官场中总有一些出类拔萃的精英脱颖而出,年纪轻轻就跃居要职,但毕竟远在天边,听过就算。现在终于见到了活人,近在眼前,即使众人都是京城大学的学生,自诩天之骄子,也都清楚二十四岁就跻身省委副处级秘书的序列是何等惊人的成就!

况且,许筱寒毫不吝啬她的赞誉之词,当众盛赞关允的成就:“从县委秘书到市委秘书再到省委秘书,只用了短短一年时间就完成了神话一般的三级跳,师副县长,你二十四岁的时候,是不是还拿着锄头在锄地?你说关允是乡巴佬,不就是为了掩饰自己曾经是乡巴佬的过去吗?”

“还要告诉同学们的一件事情是,关允是京城大学的毕业生,他是京城大学的骄傲!”

“好!”

哗!

许筱寒是一个有演讲天赋的女孩,她的发言极有煽动性,话音刚落,就引发了周围学生的叫好声和鼓掌声。

师副县长的汗流了下来,怎么擦都擦不完,关允是谁,他当然再清楚不过了,关允差一点就成了直全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正好和他是同事。虽说和他级别相同,但县委常委却比他权限要大。

幸好关允没有成功地在直全县落地,否则的话,他还要处处受制于关允,今天的人,就丢得更大了。但现在,人已经丢到姥姥家了,他支支吾吾地说道:“许,许同学……”

许筱寒得理不饶人:“叫爷爷!”

周围人群山呼一样:“叫爷爷!”

关允知道他再不出面,事情就不好收场了,虽然他很想让师副县长摔一个大大的跟头,摔个跟头捡个教训,也是好事,但往往大部分人摔个跟头不会捡个教训,相反,会种下仇恨。

关允并不是怕师副县长,而是不想让一个快五十岁的人当众叫他爷爷,解气是解气了,但却埋下了隐患,最主要的是,关允是怕折寿。

不尊重一个人的人品,可以,但必须尊重他的年纪。任何一个活了一把年纪的人,都有岁月的沉淀,都有让人尊重的人生历程。

“好了,同学们不要闹了,我说两句。”关允越众而出,示意众人少安勿躁,“师副县长也是爱护儿子心切,虽然他言行鲁莽,但从一个父亲爱护儿子的角度出发,他的做法不合常理,但合情理。所以,我们原谅他作为一个父亲的冲动,好不好?”

关允的话,合情合理,又以父子之情为由,顿时引发了周围学子的共鸣,众人齐声回应:“好!”

人格有高下,人品有高低,对比之下,谁高谁下,谁输谁赢。如果关允接受了师晓华的道歉并坦然接受一声爷爷,固然大快人心,但却降低了人品高度。但现在,他巧妙地替师晓华圆场,并且化解了师晓华的尴尬,以德报怨,让他的形象分顿时暴涨。

“这么容易就放他走,不是显得容家人太好欺负了?”一个漠然、高高在上的声音响起,人影一闪,一个人分开人群来到场中,“关允,你真让我失望,就凭你的三斤二两,怎么能保护好小妹?”

共鸣

一瞬间,关允双眼微微收缩,不由自主向前一步将小妹挡在身后,如临大敌。

其实早在小妹来京城上大学之前,关允就知道总有一天,容家会有人出现在小妹面前。不管是容一水还是崔盈若,容家就算再公开否认曾经走失了一个女儿,也只是对外的说辞,在内心深处,父母都会牵念流落他乡的儿女。

但让关允没有想到的是,容家人这么快就出现在小妹面前,不但快,而且来的还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容千行!

和一身朴素打扮的关允相比,容千行全身名牌,戴一副深色名贵太阳镜,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阶层,他身后还跟了两个同样戴深色墨镜的大汉,显然是保镖兼司机一类的角色。

和关允的出场相比,容千行的出场可谓气势惊人多了,他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的笑意,大步来到关允面前:“关秘书,你连当别人爷爷的勇气都没有,不觉得太没男人气概了?你文不成武不就官不高,还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小妹,你——凭——什——么?”

容千行一字一顿,挑衅之意一览无余。

小妹直直盯着容千行,眼中无喜无悲,只有一缕微不可察的哀伤和失望。她站在关允身后,想要挺身而出和容千行面对面,却被关允拉住了。

关允在众目睽睽下,被容千行劈头盖脸一顿指责,既不恼羞成怒,也不反唇相讥,只是淡淡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我想不想当别人爷爷是我的事情,我怎么保护小妹也是我的事情,我还想问你一句,容千行,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容千行站在关允面前不到半米远的地方,伸出右手,缓缓地指向关允的鼻子,在距离关允鼻子只有一尺远的地方停住了:“关允,你记住了,总有一天,小妹会跟我走!”

关允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将容千行嚣张的手指推到一边:“容千行,你也记住了,总有一天,你会因为今天的行为向我道歉。你更要记住了,除非小妹自愿,否则你永远别想从我身边抢走小妹!”

容千行脸色变了几变,终究还是没有发作,他收回手指,故作轻松地一笑:“走着瞧。”

“容大公子,小心脚下。”许筱寒嘻嘻一笑,“眼睛望天的人,很容易看不清脚下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绊倒。摔一跤事小,摔掉了大牙摔破了相,就是大事了。”

容千行转身看了许筱寒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随后他又收回目光,落在了小妹的身上。

小妹迎着容千行的目光,淡然而立,眼神平静如水,表情无喜无悲。如果说小妹恐慌或是喜悦,都会让她暴露内心的真实,但偏偏小妹看容千行就如看一个外人一般,似乎在她眼中,容千行并不是她血缘上的堂兄,而只是一个无关的路人丁。

对,比路人甲乙丙还要无关紧要的路人丁。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不管是惊喜、惊慌还是愤怒,至少证明他还在意另一个人。但现在,小妹对容千行视若无物,等于是容千行对她来说,存在或不存在,都毫不相干。

容千行是何许人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容家大少,他走到哪里都会是目光的焦点,都会是人人仰视的存在,但在小妹眼中,他却如同空气一般……对一个过于自负的人最大的蔑视不是谩骂和嘲讽,而是无视。

无视,就是对自以为是者的最大不屑!

容千行终于愤怒了,他为了保持风度而努力克制的怒火不可遏制地发作了:“容小妹,总有一天,你会为了进容家的大门而求我。”

小妹不甘示弱,回应容千行:“容千行,总有一天,你会求我进容家大门。”

容千行脸色大变,怒气几乎不可遏制,向前逼近一步,就要动手。关允面无惧色,也上前迈出一步,挡住了容千行。

“说不过就动手,容千行,你好大的威风。你别再逞能了,再下去,容家的人都让你丢尽了。”许筱寒极尽讽刺之能事,对容千行毫不留情地贬斥,“你是想仗势欺人,还是想仗着人多欺负人?随你,容千行,反正你要敢动一根手指头,你的英雄事迹会在一夜之间传遍京城,到时候你相不相信不管你走到哪里,都有人对你指指点点?”

容千行终于恼羞成怒了,回身看了许筱寒一眼,怒道:“许筱寒,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容千行……”许筱寒一点儿亏也不肯吃,立刻还嘴,“你现在转身就走,没人会笑你没有风度。”

“你……”容千行理屈词穷了,愣了片刻,转身就走。他一走,等于是认输了,周围人群发出了一阵善意的哄笑。

不管善意还是恶意,笑声对容千行来说都是莫大的嘲讽,他脸色铁青,路过师晓华的身旁时,忽然站住,劈头就问了一句:“你是师晓华?”

师晓华父子在关允露出真身时就已经吓得不知所措了,在容千行出现后,更是惶恐不安,被容千行的气势镇住,连脚步都挪不开了。

“是,是,我是……”师晓华结结巴巴地说道,不知道容千行为什么要问他。

“记住了,一个副县长来到京城,连个屁都不是。”容千行十分嚣张地说道,说完,一扬手一个耳光就落在了师晓华的胖脸上,“再送你一句话,不想死,赶紧滚出京城!”

打完师晓华,容千行冷笑一声,扬长而去,只留给众人一个狂妄无比的背影。

围观的学生……目瞪口呆!

一个小时后,关允帮小妹办理好了入学手续,又入住了宿舍,他才有时间坐下喝一口水,接过小妹递来的水喝了一口之后,他才对许筱寒说道:“真是谢谢你了,筱寒。”

关允确实应该好好谢谢许筱寒,许筱寒不但替他解围,而且她还忙前忙后,一直忙到现在,片刻不离他和小妹左右,正是在她轻车熟路地带路下,关允才在最短的时间内办理好了手续。

“谢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许筱寒忙了半天,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她一边擦汗一边浅浅一笑,“再说了,我反正闲不住。”

关允才想起什么,问道:“你怎么在京大,是来玩还是送人?”

“我怎么在?”许筱寒眨眨眼睛,得意地笑了,“我为什么不能在?我既不是来玩也不是送人,我是来上学……”

“啊,这么巧,你也上京大了?”关允也笑了。

“是呀,不但这么巧我也上京大了,更巧的是,你坐的床,是我的铺位。”许筱寒一拉关允屁股下面的床单,“拜托,你坐脏了我的床单,怎么赔?”

关允才知道原来许筱寒竟和小妹是同班同学,不由笑道:“一条床单而已,你说怎么赔就怎么赔?请你吃饭,还是别的什么?”

“要不你当滚筒洗衣机,替我滚干净床单吧?”

“是滚床单还是洗床单?”关允一下没听明白。

“是洗床单,怎么能滚床单?”许筱寒笑得闪仰后合,笑到一半,忽然又止住了笑,想到了什么,脸微微一红,“我觉得我可能发明新词了。”

“滚床单?”关允笑问,“滚床单能引申出什么意思?”

“关允,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许筱寒伸手在关允面前一晃,“哎,你是大哥哥,不许欺负小妹妹。”

关允喊冤:“我哪里欺负你了?”

“一男一女滚床单,你说能引申出什么意思?”许筱寒俏脸微红,“你一个大男人,还联想不到,我不信。”

关允还真没想到滚床单能引申成男女的床上运动,不由哑然失笑:“等一天滚床单成为流行语的时候,筱寒,你记得要收专利费。”

小妹也笑了:“筱寒真有才。”

“说到有才,我刚写了一首诗,要请关哥哥点评点评。”许筱寒背了手,摇头晃脑地背道,“花阶芳草柳婷婷,细雨氲氤流水清。何处筝声诉恋曲,莫名伤痛步难行……关大才子,请斧正。”

“既然你说了斧正,我就不客气地举起斧头了。”关允微一沉吟,“知道为什么有些诗可以流传百世,而有些诗却只能默默无闻?”

“写得好自然就可以流传百世了。”

“怎样才能写得好?”

“辞藻华丽,对仗工整,表达了心中的真情实感……”

“你说得不对。”关允连连摇头,“诗言志,好的诗之所以流传,不是因为表达了心中的真情实感,说实话,个人的真情实感,只是个人的内心独白,不可能引起许多人的共鸣,想要引起无数人的共鸣,就必须释放内心,将自己的感受和无数人的感受同喜同悲……”

忽然,关允停住了,眼神迷茫地望向了窗外,愣了一会儿,他眼中流露出喜悦的光彩,自言自语说道:“太好了,有一个我一直想不通的问题,瞬间豁然开朗了。”

“什么问题?”小妹好奇地问道。

关允一脸神秘:“关系我以后长远发展的重大而深刻的问题。”

命题

关允不是故弄玄虚,而是他确实想通了一个一直困扰他许久的命题。

如果说从一开始被命运之手推到了官场,或者说,是在被夏德长的巨手摆布之下,关允莫名其妙回到孔县,又一头扎进了孔县的官场旋涡之中无法自拔,那么等他在孔县的沉沦中觉醒之后,开始为跳出孔县、跳出夏德长的布局而努力之时,他多少明白了几分官场的真谛——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很多时候想要有所作为,必须在熟悉官场的规则并且掌握了大权之后,才能谈到理想和抱负。

不懂官场规则并且手中无权,空谈理想和抱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黄粱一梦。

从最初的懵懂少年到奋发向上的青年干部,关允经历了多少坎坷并且心酸的心路历程,无人得知。从孔县到黄梁,到现在跳出黄梁,即将跃马省委,尽管在推动他命运前进的巨手面前,他依然没有几分还手之力,但他的实力毕竟今非昔比,虽说还不足以和堂堂的省委书记抗衡,但也未必就任由代家摆弄。

代家可以调他到省委担任一个有名无实的省委办公厅副处级秘书,继续再做务虚的工作非他所愿,他又为什么不能自己运作调出省委,下到基层从事务实工作?

许多伟大诗人流传百世的诗篇,都是在担任地方官时所作,都是在和百姓同喜同悲时才能心胸开阔,才能写出不朽的名作。关允不会写诗,但他也想留下可以造福百姓流传于世的诗篇——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官声和官德就是为官者最好的传世诗篇。

一名诗人,只有与天地同喜,与万民同悲,诗篇才能穿透历史的沧桑,流传百世,引发共鸣。而一名官员,只有俯身走到基层,只有和百姓打成一片,只有想百姓之想急百姓之急,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好官。

关允现在最真实也是最朴实的想法就是,他要下到基层,去当一名可以为百姓服务,为百姓排忧解难的官员,而不是像师晓华一样,出身基层却又看不起基层百姓,本是乡巴佬却还口口声声骂别人是乡巴佬。

同样,基层也不需要如容千行一样出身世家的子弟。如果容千行下到基层,以他从来不知民间疾苦的人生经历,以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性格,再加上从小锦衣玉食的生活,别说能平等对待基层百姓,弯腰和百姓打成一片了,他能踏实地在做好本职工作,不把基层当成镀金的经历和跳板就是万幸。

关允由许筱寒的诗歌引发了他对自身命运和为官之道的联想,一时豁然开朗,感觉眼前一片光明。此时他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是时候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了,即使不能全盘掌握,也要努力掌握,不能再任由别人摆布。三分运气,七分运作,不信他不能逃离代家和章系峰的魔爪。

“什么重大而深刻的问题?”小妹和许筱寒异口同声,同时一脸好奇地发问。

“就是……”关允呵呵一笑,“累了半天,饿了,重大而深刻的问题就是——该解决温饱问题了。”

“骗人!”小妹和许筱寒一脸鄙视地同时白了关允一眼。

小妹的宿舍是六人宿舍,除了小妹和许筱寒到了之外,其余四人还不见踪影。关允带领小妹和许筱寒正要出门时,门一下被人撞开了,一个女孩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她低着头,急匆匆就往里冲,也不看路,正好和关允撞了个满怀。

而且她力气还不小,一头撞在关允的胸口,撞得关允后退几步,差点没有摔倒。幸好,他身后有许筱寒。不过也正是因为有许筱寒,关允撞在了许筱寒的身上,才又没有收住身子,和许筱寒滚在一起,滚到了床上。

其实如果身后没人,关允肯定可以站稳身形,不至于狼狈摔倒,但谁知许筱寒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他一后退,就感觉到胳膊撞到了一团软硬适中弹性适宜的东西上,心中还没有反应过来撞到了什么,就被一双胳膊拦腰抱住了。

“啊?怎么了这是?喂喂,这是女生集体宿舍,不是淫乱的地方,你们赶紧起来,别胡闹,要不,我喊人了。”刚进门的女孩浑然不觉是她撞人导致了现在的局面,反倒埋怨关允和许筱寒,她还捂住了眼睛,“真丢人,我都看不下去了。”

小妹也看不下去了:“明明是你撞人才闹成这个样子,你还说风凉话,有你这样的没有?”

女孩头上梳了两个朝天辫,粉粉的脸蛋,虽然不大但却异常水灵的双眼,以及挺拔而小巧的鼻子,都让人感到她青春的活力和美丽。

“我?”女孩用手一指自己的鼻子,“我怎么了我?明明是他走路不看路,一个大男人,还被我一撞就倒,真没用。”

“你……”小妹气着了,见过不讲理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你不讲理。”

“我就是不讲理了,你怎么着吧?”女孩放下行李,叉着腰来到小妹面前,冲小妹耍威风,“我陈茗长这么大,还没怕过谁,也从没讲过理,不服气,不服气就放马过来,我会打到你服气。”

关允倒在许筱寒身上,虽说身下柔软宜人,但此时毕竟不是滚床单的好时机,而且他也从未想过要和许筱寒滚床单,就用手一支身后,从床上一跃而起。

跳得高了一些,关允犹如鲤鱼打挺一般一下就跳到了陈茗的面前,距离陈茗不足一尺,就如他饿虎扑食冲向陈茗一样,吓得陈茗再也不敢摆叉腰耀武扬威的姿势,惊叫一声,抱头就跑。

跑就跑好了,却偏偏一头扎进了小妹的怀中,抱住小妹瑟瑟发抖:“救命,救命!”

小妹本来对陈茗气得不行,以为她是一个太妹,心思婉转间,寻思以后怎么和她相处,不料转眼间太妹变细妹,原来她刚才的盛气凌人是假装,不由又气又笑,只好抱住陈茗的肩膀,轻声安慰:“好了,不怕,哥哥不是要打你,他只是自己跳起来而已。”

“谅他也不敢打我,好男不和女斗,他要是打我,是自降身份。”陈茗又恢复了姿态,回身看了关允一眼,“喂,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关允笑了笑,“我想请你吃饭,肯不肯赏光?”

“请我吃饭?你想打我的主意?”陈茗自我保护意识挺强,立刻一脸警惕地看着关允,“我警告你,我会武功。”

关允哈哈一笑,用手一指许筱寒,又一指小妹:“陈茗,有筱寒在,有小妹在,你说我会打你的主意,我会这么没眼光?”

陈茗虽说长得也很好看,杏眼如电粉面如花,两条大辫子别有风情,但和小妹的大气、许筱寒的成熟气质相比,她实在太没女人味了,别说女人味,简直就是一个假小子。和她在一起,让人很难想起她的性别。

“说得也是。”陈茗倒也有意思,有自知之明,“和她们相比,我确实还差了几分,不过我还在发育中,早晚有一天会超过她们。好吧,既然你诚心请我吃饭,我就答应你好了,要不,你会很没面子。”

许筱寒坐在床上半天不起来,低着头,羞红了脸,刚才的一抱一压,是她从未有过的和男人的近距离接触。关允的男人气息,关允的整个身体,都强烈地冲击了她的内心。

直到现在,她心中还跳个不停,不知是羞涩还是难过,又或是为第一次被男人这么轻易地就压在身下而懊恼,但又能怪得了谁?是她死死抱住了关允,是她倒下才拉倒了关允,说到底,是她主动拉关允压在她的身上,这么一想,她越来越心跳如鼓了。

关允和小妹、许筱寒、陈茗一行四人下了女生宿舍楼,走在京城大学的校园内,眼见到了校门口的时候,关允忽然站住了,不远处有两个熟悉的人影一闪,顿时让他屏住了呼吸。

京城大学最具传奇色彩的两位重量级人物同时现身京城大学校园!

幸会

在之前介绍关允时,许筱寒盛赞关允是京城大学的骄傲,其实关允心里清楚,京城大学人才济济,他到目前为止,还远远称不上京城大学的骄傲。

京城大学的前辈们,早就创造了许多神话,在众多的神话中,官场神话最为引人注目。

比如毕业于京城大学经济管理系的水天,京城大学毕业留京工作,二十七岁成为大型国企一把手,现年三十岁的他已经是副厅级干部。

再比如毕业于京城大学法律系的代复盛,现年四十二岁的他任团中央书记处书记,正部级。

还有毕业于京城大学中文系的古秋实,现年三十四岁的他已经是正厅级高官,距离副部,仅一步之遥。

和以上的几位师兄相比,关允虽然二十四岁就是副处,也完成了从县委到省委三级跳的官场神话,但想要超越几位前辈,不能说是不可能的任务,至少是三座几乎高不可攀的高山。

几人中,关允最敬重的是古秋实,倒不是说他不敬重水天和代复盛,而是相比之下,他在心理上感觉和古秋实最为接近。或许是因为同是京城大学中文系的缘故,又或者是古秋实自强不息的经历让他肃然起敬,总之不管基于什么理由,如果说三人之中关允最想见谁,非古秋实之属。

古秋实出身平民之家,当年上中学时,跋山涉水,步行上学,穿坏了几双鞋,其吃苦耐劳的精神深深地印在了关允的心目中。而当古秋实二十岁时从京城大学毕业时,他的同学要么选择出国,要么选择留京,只有他,自告奋勇主动提出要到最艰苦的地方锻炼。最后他被分配到了西藏工作,一干就是十四年。直到今年,他才调回京城,在团中央任职。

而关允最想见到的第二人则是代复盛。

代复盛的经历虽然简单,从京城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团中央工作,但他稳健扎实的作风,颇让关允欣赏。团中央的工作可以锻炼一个人的全方面的能力,在务虚中学会务实,从如何处理好人际关系的历练中,学会统领大局。

当然,关允想见古秋实和代复盛,真要见到二人,没有一定机缘很难。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就在关允完全认为不可能的情况下,在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之时,古秋实和代复盛突如其来就出现在面前。

准确地讲,出现在关允面前十几米远之外。

古秋实和代复盛轻车简从,在几人的簇拥下,正朝校门口走去,周围学生三五成群,并无几人认出二人是谁。二人似乎也并无急事,不紧不慢朝外走去。

三分运气七分运作,一瞬间关允脑中猛然闪过一句话。如果说他在京城大学偶遇古秋实和代复盛是三分运气的话,那么如何在三分运气来临之时利用七分运作和古秋实、代复盛认识,就全在关允的随机应变的能力之中。

眼见古秋实和代复盛就要走到校门口了,二人的专车就停在门外,一旦二人上了汽车,关允就会和二人失之交臂,错过了一次大好时机,怎么办?他急中生智,悄然用手一捅小妹,然后又用手一指古秋实和代复盛的背影。

小妹经常听关允提起古秋实和代复盛,也见过关允搜集的古秋实和代复盛的照片,以她的聪明,马上就猜到了哥哥的想法,她立刻就想到了办法,转身对许筱寒大声说道:“筱寒,你说哥哥是京城大学的骄傲,我说不是,京城大学的骄傲另有其人……”

许筱寒自然不如小妹和关允心意相通,一时没猜透小妹是什么意思,就本能地答道:“怎么可能?京城大学除了关允之外,还出过什么厉害人物?”

“厉害人物多了,哥哥二十四岁才是省委的副处级秘书,差远了,比起古秋实和代复盛,他完全就是小字辈了。”小妹继续大声说道,她的声音够大,完全可以让前面的古秋实和代复盛听到。

不过,古秋实和代复盛却充耳不闻,脚下不停,一步迈过了大门。

“古秋实和代复盛?”许筱寒一愣,目光向前一扫,正好看到古秋实和代复盛的背影。她是何等聪明的女孩儿,眼睛一转就明白了什么,再回头一看,见关允的目光紧紧追随古、代二人的脚步,她就更是心知肚明了,呵呵一笑:“古秋实和代复盛确实算是京城大学的骄傲,但谁敢说关允以后不会超过他们?江山代有才人出……”

许筱寒的话或许微微触动了古秋实和代复盛,二人的脚步微微一滞,似乎还交流了一下眼神,不过还是没有停下脚步,眼见二人到了车边,秘书已经替二人拉开了车门……

机会即将错过,关允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行大道,民为本,利天下,是每一个官员都应该遵循的最高准则,至于谁高谁下,就没有必要比较了。当然,后生晚辈永远要敬重先行者,古秋实和代复盛虽然走的道路不太一样,但他们朴实的为官情怀是一样的,只是有一点我不太赞成代书记的选择……”

关允的话一出口,立竿见影,古秋实拉开车门的手停住了,他站稳了身子,回头朝关允投来了关注的一瞥。而汽车另一侧的代复盛的手也是停在半空,饶有兴趣地地也看向了关允。

许筱寒和小妹对视一眼,悄然一笑,都为关允成功地引起了古秋实和代复盛的注意而欣喜,许筱寒眼睛一转,继续说道:“关允,你才是副处级,就敢点评代书记,你也太狂妄了。”

“我可不敢点评代书记,只是为地方上的百姓感到遗憾,代书记在京城蛰伏太久了,地方上,才是代书记为民情怀得以实现的广阔舞台。”关允的话,不是随口一说,而是他听到消息,最晚明年,代复盛就会出京外放,以代复盛的级别,一出京就是省长起步。

“行大道,民为本,利天下……说得好,说得好啊,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代复盛被关允的话触动了,轻轻一推,关上了车门,回身面向关允,“你这么年轻,有这份见识,确实不简单。”

“我叫关允。您过奖了。”关允暗中长舒一口气,果然是三分运气七分运作,当然,他的运作也多亏了小妹和许筱寒的配合,但不管怎样,运作成功就是最大的收获。

“行大道,民为本,利天下……关允,你说说看,怎么理解这句话?”古秋实也饶有兴趣地打量关允一眼,一脸浅浅的笑意问道。

“在您二位面前,我可不敢献丑。”关允见代复盛和古秋实都不说破各自身份,他也不点破,只是拿出了应有的恭敬。

“说说怕什么,又不是考试。”古秋实哈哈一笑,“你说是不是,代……师兄?”

代复盛也附和一笑:“就是,说来听听,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嘛。”

“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关允站定,眼中闪动光彩,在国学上的钻研让他对类似的考试毫不怯场,“行大道出自唐代诗人杜荀鹤的《题会上人院》——鼓角城中寺,师居日得闲。必能行大道,何用在深山——如果能在外面大展宏图、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又何必隐居山林?行大道比喻前途坦荡而宽广。”

古秋实和代复盛相视一笑,二人显然都被关允的话吸引了,站在原地静听关允的进一步解释。

“民为本出自《尚书?五子之歌》——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是儒家民本思想的一种反映,认为万民百姓是国家的根本,治国应以安民、得民作为根本。孟子也说过同样的话,‘民为重,君为轻’,任何朝代,任何政治制度,任何政党,只有以民为本才能立足光明大道。”

古秋实微微点头表示赞许,代复盛标准的国字型脸庞也流露出一丝惊喜之色,显然,他对关允的说法也大加赞赏。

“得天下出自《墨子》——摩顶放踵以利天下——墨家理想人格讲究任侠,崇侠尚武,侠肝义胆。孟子也说:‘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意思是说,不辞辛苦劳累,即使从头顶到脚跟都擦伤了,只要对别人有利,也心甘情愿地去做,这是一种兼爱的大利天下而无我无私的博爱情怀。”

啪、啪、啪!代复盛轻轻鼓掌三声,连声称好:“行大道,民为本,利天下,可以当许多人的座右铭了,秋实,你怎么看?”

古秋实微笑点头,向前一步,主动伸手和关允握手:“关允是吧?你还在上大学,还是?”

“我在燕省省委办公厅工作,是副处级秘书。”关允强压内心的激动之意,介绍了自己,“我也毕业于京城大学中文系。”

古秋实眼中有一丝光芒一闪,他点了点头,笑着说了一句:“幸会。”话一说完,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等古秋实和代复盛的汽车消失在了远处,关允还站在原地不动,心中激动万分,和古秋实、代复盛的偶遇,相信他刚才的运作给二人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

“这谁呀?”人都走远了,陈茗才如梦方醒地说道,“虽然我不认识他们,但我看了出来,两个人都很厉害,浑身上下全是王者之气。”

关允顿时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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