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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州大陆北方,近些年来发展如日中天、势不可挡的新兴门派辰天宗内,骆辰潇正静静盘坐在密室。
历经十四年,他的闭关修行总算已到了最后关头,神魂上的损伤在经过了大量灵药的滋补后已恢复大半,虽比不得曾经,但他神魂向来比别人浑厚,便是现在这样受损的情况也远胜旁人,于修行已是无碍。
至于那动荡的修为,现如今境界却是彻底稳固下来,甚至还因他这些年体内不停运转的功法,丹田内灵力得到了充盈,又有进晋,离化神巅峰也不过一步之遥。
骆辰潇犹豫片刻,在一鼓作气冲击至巅峰与就此中止间,选择了后者。
十四年,这段时间远超他的想象,令他曾经设想要将杜昀西抚养长大的愿望落了空。
只要想到她已经从小巧玲珑的玉团子,成长为了小小少女,而自己却缺失了她这么美好的一段时光,骆辰潇就不由遗憾万分。
他不确定继续冲击化神巅峰需要多少时间,而如今离杜昀西成年却不到一年了,这么特殊的时候,他绝不能再错过。
骆辰潇做了决定,顺势收回了运行的功法,而后睁开了双眼,眼前所见依旧是那间密室,却又不是那间密室。
“辰……潇……”
骆辰潇神色诡异地看着几步远的地方,一个一岁多点儿的孩子正蹒跚着脚步,万分艰辛地向他走了过来。
这是个精致可爱的小女孩,眉眼非常漂亮,依稀有些眼熟。
骆辰潇只看了一眼,便不由心软了几分,这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她才刚刚学会说话不久,但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简简单单的“娘”或者“爹”,而是唤的他的名字,咬舌不清却又万分执着,如同眼前这一幕。
她也才学会走路,她跨出的第一步,也是因为无意识地想要靠近他。
这些都是骆辰潇心底最深处的想法,如果他可以亲自抚养杜昀西长大,那么他一定会占满她绝大部分的时光,让她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人。
但事与愿违,他在她变小失去记忆后,与她相处的时间连一天都没有,便被迫面临了分别,他最终没能陪着她见证她成长的日子。
骆辰潇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一幕不过是虚妄,更深知,这向他走来的人是假的,是由他的心魔演变而来!
不知何时,他曾经已圆满的心境竟然有了空缺,滋生出了心魔,稍不防备,便在他最不经意间趁虚而入。
这是祸亦是福,只要他看破了,看开了,心境得到提升,不仅心魔会消失,连他的修为也能得到提升。
但心魔向来是人心底最渴望的事物,他代表了一个人的欲望,即便是聪明人,在见到自己的梦想即将实现、遗憾可以得到弥补后,也很容易受不了这诱惑,心魂失守,宁愿自欺欺人的沉沦下去。
骆辰潇便有些不舍,他太久没见到杜昀西,舍不得让那么可爱的小人儿这么快消失,尤其是她伸出白嫩的小手臂向他求抱的时候,她的笑容那么天真渴望,眼里全是对他的信任与依赖,他怎么忍心拒绝她?
骆辰潇叹息一声,而后抱守归心,保持着灵台的清醒,坦然地将“杜昀西”抱了起来。
让他拒绝杜昀西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他便索性去看一看,在他心底,如果由他来抚养,他与杜昀西究竟会有怎样的情形。
骆辰潇对着怀里的孩子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下一刻,密室消失不见,灿金色的阳光斜射而来,天上晴空万里,地上绿草如茵,春风轻拂,是最美不过的闲适时光。
原本在骆辰潇怀里的“杜昀西”也随着密室一并不见了,他往四周望了望,没有看到人影,不过他并不急。
没有杜昀西的景致再美也无法令他流连忘返,他的心魔一定会来,而且会在某个猝不及防的瞬间,意图一举攻破他的心防。
骆辰潇静静等待着,脑海中思索着即将出现的“杜昀西”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年龄大一些,与他喜欢那个人的眉眼更为接近?
他想得有些入神,直至一袭绯衣的凤嬟突然出现,朝他盈盈一笑:“辰潇,好久不见。”
骆辰潇面露失望,有些看不懂心魔这操作,下一刻,身后便传来了一个愤怒的声音:“辰潇,你竟然跟别的女人幽会!”
这话带着质问,只可惜说话的主人大概年龄太小,还带着小奶音,毫无力度,根本无法达到应有的效果。
骆辰潇不仅不心虚,还有些想发笑。他转过身,便看到大约四五岁左右的“杜昀西”,小小年纪却一脸不高兴,神色间透出一种被背叛的幽怨。
骆辰潇忍不住笑了,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杜昀西”挣扎片刻没有挣开,只能恨恨地看着他:“你竟然还笑,你再也不是那个爱我的辰潇了!”
话语刚落,凤嬟的身影便犹如她的出现一般,又突兀地消失了。
骆辰潇已经差不多弄明白她存在于这梦境中的意义了。
“她都走了,你竟然还看她!”怀里的“杜昀西”不满地哼了一声。
这话简直不知从何说起,骆辰潇也不反驳,眷恋的摸了摸她的眉眼。
“杜昀西”搂住了他的脖子,占有欲十足地道:“你是我的,我不准你去勾搭其他人!”
骆辰潇道:“好。”
“杜昀西”便在他脸颊上大方地吧唧了一口:“那我宣布,我也是你的了。”
风起云涌,场景又一次变换,两人置身在演武场,骆辰潇看到,七八岁大小的“杜昀西”一身干练简洁的训练服,正认真地听从他的指挥,舞动着木剑击向身前的木桩,她的神情非常专注,连额上泌出晶莹的汗珠,缓缓自她漂亮的下颚滑落至颈项都不曾发觉。
她似乎有些变了!骆辰潇想。
但没一会儿,练完剑后的杜昀西便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冲他跑了过来。
“我练完了。”她双眼亮晶晶地向他表示道,“辰潇,你答应给我的奖赏呢?”
才这么小会儿功夫,竟然就要奖赏了。
骆辰潇深觉自己对她是不是有些太纵容了?但迎上“杜昀西”期待的眼睛,他便什么想法都没了。
算了,轻松点儿也没什么不好。
骆辰潇毫无原则地妥协了,并开始思索起到底该奖赏她什么。
“杜昀西”左等右等没等到却不生气,反而大方地挥了挥衣袖,体谅道:“没关系,想不到就算了,反正你已经欠我很多奖赏了,就一并存着,等以后还我一个大的!”
骆辰潇这才知道,原来在刚才一晃而逝的三年里,自己竟然成为了欠债者。
不过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对自己会欠下那么多债便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了。
“你想要个什么大的?”他问道。
“杜昀西”却目光躲躲闪闪,不去看他:“以后你就知道了!”
接下来,骆辰潇又经历了“杜昀西”不同岁月的各种场景,有十岁左右的“杜昀西”外出历练遇险,他焦急前往营救的;有他生辰之时,十三岁左右的“杜昀西”神神秘秘红着脸送他礼物的;也有近十五岁的“杜昀西”一脸绯红、双眼欲说还休的看着他的……
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她对他的感情如他所愿朝着他期待的方向慢慢靠拢。
骆辰潇沉静在心魔带给他的美好中,终于迎来了“杜昀西”成年这天,从先前场景的蛛丝马迹中,他已经察觉了,这一天,她将向他表白心意。
即便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骆辰潇仍旧忍不住心神荡漾。
他等待着,明明先前的场景都是一晃而过,但到这里,时光竟仿佛过得尤为漫长。
天色久久不暗,时间犹如禁止。
骆辰潇知道,心魔的最后一击要来了,若度不过去,将会对他未来的修行之路造成不可修复的伤害,这些都将成为他的梦魇时刻困扰着他。
但他面上却不见丝毫担忧,他不觉得这是阻碍,与其说是心魔在考验他,倒不如说,是他在借心魔,来弥补那段遗憾。
终于,天黑了。
骆辰潇坐在卧房里,微微抬头,视线落到紧闭的门上。
门便缓缓开了,十五岁的“杜昀西”款款走了进来,她的眉眼与骆辰潇曾经见过的样子越发相像了。
骆辰潇露出一丝动容,他打量着“杜昀西”。
对于这个生辰,她显得特别郑重,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身浅绿色的齐腰对襟襦裙,内衬是一件浅紫色的抹胸,绣着雪白的枝梅,腰间系着一条同样浅绿色的腰带,勾勒出少女娉婷的身姿。
当真是美出了一个新高度,越发的窈窕动人。
她向着他走了过来,眉眼含情,秋波暗送,面容间带着对他势在必得的自信。
骆辰潇唇角弯了弯,他可对接下来的情形期待得很呐。
眼见着“杜昀西”已走至他的身前,这个时候,他的神魂竟传来了一阵不适。
骆辰潇疑惑万分,他如今依旧清醒着,并没有受到心魔的蛊惑,且心魔最后一击也未到来,实在不应该出现神魂受损的情况。
他默默感知片刻,发现那种不适其实并不是他自身的问题,只是来自于沾染过他神魂之人的感应,那人的神魂正在被人入侵,换言之,他或她,正在被人夺舍!
这个念头才刚刚冒出,骆辰潇便不由面色一变,被他用神魂滋养过的人,迄今为止只有杜昀西一个,那么说来,是现实中的她出了问题?
骆辰潇不明白,他将杜昀西交给了骆老,对方向来忠诚于他,应该会将她照顾得很好,怎么会让她面临这样的危险?
骆辰潇不敢耽搁片刻,但他的心魔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见着他要离开,便扑了过来死死抱住了他。
“辰潇你要去哪儿?你不陪我过生辰了吗?”她抬起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里面满是哀求,“我还有很重要的话没有跟你说,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骆辰潇却不为所动,这一刻,他真正清醒过来,而后才明白,原来他先前以为的清醒,不过是被心魔影响后误认为的清醒,实际上他还是掉入了它的陷阱,却不自知。
若非现实中的杜昀西出了状况惊醒了他,要处理起这心魔,他或许还会花更多的时间,也将更麻烦。
但是,他现在醒了,一切便迎刃而解。
他看也不看纠缠着他不放的“杜昀西”,不,应该是他的心魔才对,喃喃自语道:“我的确无法拒绝你,但是假的又哪里比得上真的?”
他内心坚定,心魔的身形渐渐变淡,却仍旧苦苦挣扎,凄惨道:“辰潇,你不要我了吗?”
骆辰潇淡淡一笑,反驳道:“不,恰恰相反,正因为我要你,所以我才不得不出去。我知道,她正在等着我!”
这一刻,他彻底分清楚心魔与杜昀西的区别,眼前的景致消失不见,他终于回归到了修炼的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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