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第19章 辛苦遭逢

作品: 东鲁传 |作者:李阐提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1-01 08:00|

老域名(9txs)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33txs.com)

她瞧见了钟若芝的隐怒与浓浓的嫉妒,但是不明就里。

她选择了茅厕作为蹲点,因为这一极其隐私的所在往往都是隐私的集中地。

果不出他所料,那两个丫头的私议,给了她答案:进世子府,不仅仅是大太太所热衷的,也是二姑娘钟若芝的人生目标。

有道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尽管在母亲眼中,奴婢不分高下,奴婢就是奴婢,但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世子府乃是天家、是凡夫俗子们只能仰望的、宛若天堂一样的存在,天家的猫狗都是尊贵的,遑论天家的奴婢?哪怕是最末等的杂役,身份地位也比地上的老百姓高一大截。

因此,不说钟若芝,包括大太太和五姑奶奶对此事表达出的那份热情,在若萤看来,都是合情合理的,无可厚非。

她更多认为母亲的不忿只是出于一种嫉妒心理。

老太太房里的马婆子,是最有机会获知这些秘事的人。钟若芝又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儿,马婆子讨好若芝,也在情理之中。

有些事情,眼下就能看出端倪来。虽说相交的时日不多,但通过一些小细节约略可以了解冯恬那女孩儿的为人。

或许是自身经历的缘故,让她在同龄人当中,显得特别懂事、特别识大体,也特别会看人脸色、听人气息。

大太太送她出去,兴许对她而言,就是一场救赎,是她能够名正言顺摆脱父母的役使、为几乎业已定型的平凡人生,开创一番新气象。

如花似玉的年龄,敢问谁不是胸怀梦想?

如果让冯恬应选,凭着她在继母手下总结下来的为人处世、待人接物的经验,说不定真能成就一番大事。

而冯恬一旦成了器,则大太太在钟家的地位就越发牢不可撼了。

据说大爷钟若英也十分赞赏这位表妹的这一“知恩图报、识大体”的选择。

接下来的问题就来了:一旦大房掌了权,可不敢保证大太太能够像老太太那般,偏爱钟若芝。

正经自己亲生亲养的那两儿一女还疼爱不够呢。

这样的结果显然对钟若芝很不利,那么,她会如何自卫呢?

依着钟若芝的脾气,面对好处,倘若自己得不到,宁肯毁坏、也绝不便宜他人。她既志存高远,如果目的难以达成,势必会从中做梗,让别人也休想得偿所愿。

就好像母亲时常笑话若萌,说她小性儿,“吃泡屎都要掐个尖儿”,在钟若芝这边则是“自己掐完尖后,其余全都弄脏,让别人一口也吃不到”。

平日里尚且如此,而今面临人生重大抉择,若萤不相信钟若芝会改了性子。

果然,接下来,若萤就发现了钟若芝的连串小动作,甚至包括其脸上的微妙变化。

从来浑水好摸鱼、趁火好打劫。

当众姐妹们在一起谈笑风生时,一直将自己放逐在热闹之外的若萤注意到了很多的小细节,包括钟若芝和水蓝主仆之间的眉来眼去,包括冯恬对若苏和若萌的异乎寻常的亲近。

不得不说,这俩女孩儿的这些小动作做得甚是娴熟流畅,这让若萤不得不怀疑起她们的日常来。

没有什么技能是生来就会的,所谓“熟能生巧”完全得益于素日里的辛勤实践。

换句话说,这些偷梁换柱、瞒天过海的勾当,冯恬和钟若芝平时没少经历。

但世间事,多当局者迷。

当钟若芝和冯恬自以为得计的时候,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螳螂捕蝉,会有黄雀在后。

如果是这两个人之间的争斗,若萤乐得瞧个热闹、学点智慧。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她们不该把手伸向三房。

在世人心目中,三房穷,看见好吃的点心尚且转不动眼珠子,若说贪图点小便宜,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必钟若芝利用了这种世俗心理。

于是,在水蓝的掩护下,她用随身的小花剪不动声色地剪断了若莲的禁步。然后,借着鉴赏他人绣活的机会,把赃物轻而易举地塞进了冯恬的香囊里。

看到这里的时候,若萤已经可以断定,钟若芝对鲁王府或这是世子府是心存期望的,对大太太那边,则心怀怨恨。

这小动作做得不可谓不巧妙。也真是难为了那对主仆,竟然会有那个胆子敢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假如不是生来的本事,那就是有过前科的惯犯。

在这个家里,类似的嫁祸与陷害,钟若芝有可能做过不止一次。

如果是惯犯,那么,冯恬这次可就要倒霉了。

不料,那个冯恬竟也不是个吃素的。明知自己遭到了算计,偏能够跟没事人儿似的,面不改色、谈笑自如。

可见,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小九九。

这也是个有城府的,明知惹不起钟家二小姐,但又不想背这个黑锅,于是,就把若苏当成了替死鬼。

一想到这儿,若萤就忍不住暗中冷笑迭迭。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还真是这理儿。

她大概猜得到冯恬的心思:只有嫁祸给若苏才是最安全也最便宜的。谁让若苏对她最友善、最无防备?

二来,若苏好歹也是个主子身份,出了这种事,顶多就是挨一顿训斥也就罢了。但若是栽到任何一个丫头的身上,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作为奴婢,手脚不干净乃是大忌,轻则变卖,重则打死。

冯恬没有那么狠辣的心肠,在责斥与人命之间稍稍权衡一下,舍谁取谁,倒也一目了然。

这或许是冯恬的仁慈,却是若萤不能忍的卑劣。

当然,她并不以为,这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就能解决的事儿。

明面上打击了冯恬,于三房没有任何的好处。毕竟,母亲跟大太太以后几十年都还要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妯娌。

况且,冯恬作为初来乍到的客人,与钟家并无利害瓜葛。发生了财物失窃事件,姑且不论她的人品操守如何,首先可以确定的是钟家自身的问题:治家不严、管理混乱。

但是证物又是万万不能丢失的,否则,三房就要蒙受不白之冤。所谓“疑心生暗鬼”,一旦有了这个污点,三房日后清洗起来会十分地辛苦。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证物从哪里来、又回到哪里去。

就当这是一场误会、就当一切不曾发生过,这是维持这个家庭光鲜体面的最好的办法。

却不是若萤要的结果。

她不打算让失物回到钟若莲那里,而是要给钟若芝一个小小的惩戒。

始作俑者必需承担相应的后果。

于是,若萤抢先一步将那一串银莲蓬从大姐的香囊中取出来。

因为东西很小巧,握在掌心里根本引不起别人的注意。

接着,在夺取了钟若芝的香囊后,借着倾倒香丸的机会,她把东西混在了香丸中。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在若萤看来,这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伎俩。

但就是这种小伎俩才符合她目前的年纪和身份。

她抓住了常人都会有的一种固有思考方式:一个孩子,能有多少心眼儿、多老练的手段?

何况她一向以“粗野、蛮力”而闻名。但凡四肢发达的,大多都是没什么脑子的。

再者,都说“长一岁长一智”,要比心眼儿,怎么着也轮不到她吧?钟若兰、钟若芝可是都比她大好几岁呢。

同时,若萤也非常明白一个现实,那就是:即使是钟若芝落了嫌疑,也不会遭到多么严重的诟病。

因为有老太太给她撑腰。

钟若芝的操守若有问题,那就等于说老太太眼神不济、喜恶是非有问题。

传扬出去,人家就会说,老太太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了,为什么还不把家中大权交给儿媳妇呢?

自古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老太太绝对不会允许发生这种事。

就若萤自身而言,也并不打算让大房捡个现成的便宜。

大太太至今还记得她的凶残,“拼命四郎”已经成为合欢镇家喻户晓的反面教材,大爷钟若英亡她之心日趋强烈,这叫她如何能心平气和?如何能一笑泯恩仇?

在她的羽翼尚未丰满前,能躲避的尽量躲避,能隐藏的尽量隐藏,多听、多看、多想,方为上策。

所以,钟若芝的过错最终给轻描淡写地掠过了。

老太太也不傻,心里头再怎么溺爱钟若芝,也不能当着一家子老老少少的面,偏袒得太明显。不然的话,让其他的儿孙怎么想?

好不好,还有个嫡亲的若兰呢,难道竟不如一个姨娘生的?

一言不发是为暧昧,因此,适当的责备是必须的。

可别小瞧这不见血的小谴,落在钟若芝身上,可就是了不得的“褫衣廷杖”。

她自小骄傲惯了,哪里容得下只言片语的非议?

如此一来,她一定会心存怨恨,怨恨导致她受辱的冯恬乃至冯恬身后的大太太甚至于整个大房。

若萤有些好奇,若是代表二房的钟若芝和代表大房的钟若英互为对立,不知谁更胜一筹?

目前看来,这个家还是大房最有实力。但看邹氏的言行举止,对大房又非死心塌地,不知心里是否另有盘算?

毕竟,跟大房比起来,二房也不差多少:都是老太太亲生的;二老爷钟德武和大老爷钟德文一样,都是里长、也都是秀才出身。

要说差别,目前来说,二房就差个儿子。只要有了儿子,也便有了分而治家的资本。

这都是老宅里的事务,跟被赶出家门、自生自灭的三房并无多大干系。

若萤想过了,随便她们怎么斗,只要别伤及到自家,什么都好说。

她自醒来就看得很明白,包括四房在内,不管他们哪一方占了上风,终归不会多给三房一个铜板、一瓢面。

别说她势利,势利从来都不是有钱人的专属。

穷得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活的三房,做梦都想有个豪迈阔气的亲戚资助、扶持。

老三到底也没回来。

一夜没有睡好的叶氏,不免又气上加气。

外祖叶思齐老太爷听说了这边的事,一早就过来把闺女训斥了一通,说她的德容言功不合格,所以才会让公婆厌、丈夫弃。

二舅正在手把手教若萧打陀螺,闻声抗议道:“爹你少说两句吧。这又不是我姐的错儿。那家人什么德行,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么?你这么维护自己的亲家,可惜人家并不领你的情,图什么呢。”

顿了一下,二舅又愤愤道:“也没见姐夫这样的,好不容易回家来一趟,就不能好好陪陪孩子?非要喝成那熊样儿,叫人看着就上火!这次倒好,索性连家都不回了!还当自己是几十年前那样无牵无挂吗?”

叶老太爷不由得生气道:“什么熊样儿?你能比人家强多少?谁教你这么没家教的?没大没小的小兔崽子,反了你了!”

一个“熊样儿”,一个“兔崽子”,正在拣择野苋菜准备中午做蒸菜吃的香蒲忍不住乐了:“你别这么说你姐夫,好不好他一年还有六两银子的收入呢。”

“五两交公,一两自用。”二舅冷笑道:“姐夫就是钟家养的一头便宜大牲口!”

香蒲故作惊讶:“不然呢?父母健在,需要不需要你这个钱是一回事,你孝敬不孝敬这个钱,又是另一回事。你敢不给?人家会说你没良心,连父母都不奉养,简直禽兽不如。”

二舅嗤之以鼻:“辛辛苦苦干一年,人家一顿就吃完!我只知道,这才是事实!只知道一味索取,孩子连饭都吃不上了,当爹娘的怎不施舍一口?我姐夫这是打算效仿大舜呢……”

香蒲假装苦口婆心道:“她舅,你这话可是多余。人有三六九等,照你这么个比法,都不用活了。”

“别人吃金屙银跟我没半个铜板的关系。我只为我姐不平。上辈子欠了他家么!”

他还想抱怨几句,却被老太爷吼住了。

老太爷顺手拾起一根棍子,夺地笃笃:“还说!再说信不信打断你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长短深浅,还有什么脸对别人说三道四!”

正喧闹着,若萤的身影自照壁后闪出来。

香蒲赶忙问:“是去了老癞痢头那儿吧?”

若萤挑挑眉,“噢”了一声。

香蒲松了口气,迅速地看了一眼正淘洗麦子的叶氏:“没到处乱跑就好。我猜也是,爷喝了酒,就爱跟老癞痢头说话。”

“我就说他是个缺心眼儿的,你们别不信。整个合欢镇,他也就认识一个老癞痢头。别人谁愿意认识他?里外没个正型儿的东西,谁见了不躲着走?他爹娘当初让他住牛棚,还真是够了解他!那个牛棚猪圈就那么香?满坡地都是瓜棚、草垛,能不能睡人?他压根儿就没那个心眼儿!要不然给人一杯黄汤、两句好话,哄得妻儿老小都能卖喽!”

叶氏仍旧怨恨难消。

叶老太爷加重了语气:“好了,大嫚!听听你都说了什么?存心叫人笑话吗?”

叶氏置若罔闻:“他这种人,一无是处。不说别的,看看自己过的什么日子就知道。种地不如人,地里的草长得比庄稼还高;家里头烧个火,连自己的眉毛都能燎光。就这样儿还不服气呢!你说他一句,他有一百句等着你。浑身刮不下二两肉,成天就在半空里浮浮摇摇,完完全全就是半瓶醋,瞎晃荡!正经行事的人,谁瞧得起?跟这样的过日子,简直能把人累死……”

她越说越远,渐渐又回到成亲那会儿,钟家给的那双碗筷上了。

院子里的人,光听这事儿就不下十次八次,耳朵生了茧,反倒是没有啥感觉了。

香蒲起身去洗菜,水声哗啦啦,半掩了叶氏的抱怨。

若萧终于打转了陀螺,高兴地拍手欢呼。

若苏坐在紫藤架下飞针走线,自始至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身边的若萌一边听着,却并不妨碍给衣衫上大领子。

若萤从鸡舍边的半截破缸里捞了一把茅草,使劲甩了甩,又拧了两把,沥干了水,转身又去东厢房拎了个破篓子出来。

篓子里装了一块石头,起个镇压的作用,把手上绕着一条草辫。

这是她闲暇时的工作,也是目前来说,她能为这个家赚取收入的唯一方式。

编草辫。

新割的茅草犂手,而且太脆,难以约束。必须得先在太阳底下曝晒,待到晒干了,在水里沤一沤,去了火性,生了韧性,方才好用。

首先要将茅草编成三股的辫子,然后用来钉蒲团、草垫、席子,夏天里使用,防潮、凉快又避虫,而且又软软地不会扎肉。

这活儿是从前年开始的,也就是若萤昏睡之前。

若萌也曾学过一阵子,因磨得手指疼而放弃了。

在这种沉闷的事情上,若萤倒是很有耐心,三四天里,只是插空编、就能编一大捆约三四十米。

叶氏用纳鞋底的粗针线把这些草辫子钉成个蒲团,周围用布条衍了,拿去集市上,居然卖了好几文钱。

见有利可图,若萤就对这活儿上了心。

眼下,她的目标是编出一张草席的用量来。先前编的,叶氏已经钉成了两个大蒲团。明天就是合欢大集,若萤很期待,届时她的劳动成果能够价值几何呢?

ps:名词解释

1小九九---早在春秋战国的时候,《九九乘法歌诀》就已经开始流行了。在《荀子》、《管子》、《淮南子》、《战国策》等书中就能找到“三九二十七”、“六八四十八”、“四八三十二”、“六六三十六”等句子。

在古代,久久乘法却是倒过来,从“九九八十一”起,到“二二得四”止。因为口诀开头两个字是“九九”,所以,人们就把它简称为“九九”。大约到13、14世纪的时候才倒过来像今天这样。

2褫衣廷杖---古代的一种刑法,即脱掉犯人的衣服,用一个一头扁的一头圆的棍子,在大厅之下责打。

3野苋菜---别名绿苋,山荇菜,糠苋,猪苋。生于田野、路旁、村边,分布我国南北各地。因其富含多种人体需要的维生素和矿物质,且都是易被人体吸收的重要物质,因此又被称为“长寿菜”。能增强体质,提高机体的免疫力,促进儿童生长发育,加快骨折愈合,减肥排毒,防止便秘和贫血。适合老年人、幼儿、妇女、减肥者食用。脾胃虚寒者忌食;平素胃肠有寒气、易腹泻的人也不宜多食。忌与甲鱼、龟肉同食。

4大舜---五帝之一,姚姓,妫氏,名重华,字都君,谥曰“舜”。从小受父亲瞽叟、后母和后母所生之子象的迫害,屡经磨难,仍和善相对,孝敬父母,爱护异母弟弟象,故深得百姓赞誉。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东鲁传 (33txs.com)”查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