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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明春班休沐的日子，一大早陈夏生就起了，先去面摊吃了碗阳春面，饱腹后又去成衣店订做了两套戏服，这才抱着‘玉’去了首饰铺。
本来想去一般的铁匠铺，但临了临了他咬牙去了青州最大的首饰铺，要做就做最好的。
翠玉阁是青州最大的首饰铺，陈夏生进门后掌柜满脸笑容的招呼道：“客官，您想看点儿什么？”
陈夏生道：“能打首饰么？我有块儿玉，想打一套兰花的首饰。”
“哦，打首饰啊。”掌柜的依旧笑容不变：“我们这里打首饰有三种，简易版一套五两银子，普通版一套十两银子，精美版一套十五两银子，不知道您想打哪一种呢？”
“精美版。”陈夏生不假思索：“还望打的漂亮一些。”
“那是必然。”掌柜的笑着比出请的手势：“不知道您这边是什么玉，咱们去二楼挑花样吧。”
陈夏生点头，从袖子中取出‘玉’，道：“就是这块儿玉，您看…..”
掌柜的不笑了，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没忍住从陈夏生手里把珠子接过来，放在暗处看了看，果然，在黑暗里珠子泛着幽幽的绿光！
分明是一枚夜明珠！
掌柜的抬头仔细看陈夏生，惊讶：“客官，您真准备用它做一套首饰？”
陈夏生皱眉：“怎么？”
掌柜的笑：“客官，您真的要把夜明珠做成首饰吗？据小人所知，夜明珠的市价已经炒到五千两银子，越大的越值钱，您这枚有拳头大小，怎么也得将近一万两银子吧？”
所以说夜明珠是富贵人家才有的东西，谁家会花五千两买一块儿会发光的石头呢，还不如油灯亮堂呢。
陈夏生！！！
夜明珠当然不能做成首饰，陈夏生花了五两银子买一支白玉兰花簪。
临走的时候掌柜的好奇道：“夜明珠晚上会发光，您没发现吗？”
陈夏生也无奈：“我一直压在枕头底下，夜里没拿出来过。”
“倒是巧了。”掌柜的感慨，还好他在主子那边见过一次夜明珠，不然珍宝势必要让他们给毁了，奇的是这枚夜明珠倒是与他主子那枚有些像。
掌柜的摇摇头觉得不可能，他的主子是沈家大爷，他可没见主子身边有这位小公子呢。
……
陈夏生想不通这枚普通的珠子竟然是夜明珠，夜明珠是什么东西？那是戏本子里君王为博美人一笑时用的东西。小戏子们经常笑言要是有人愿意送他们夜明珠，死了都值，如今这枚夜明珠在他手里。
陈夏生苦笑，送东西的人甚至没有告诉他这是多么贵重的东西，就好像一个微不足道的铜板一样，眼都不眨的送了出来，要不是掌柜的识货他保准造害了好东西。
回到明春班门口才记起来要去穷秀才那买诗的事儿，他只能再一次折回去。
穷秀才今年三十五岁，衣服缝着补丁，袖口洗的发白，头发用布巾紧紧包住，明明穷的叮当响却满脸倨傲，与周围的商贾格格不入。
明春班需要写字画画的地方班主都会来找穷秀才，久而久之陈夏生也混了眼熟，见是他，穷秀才好奇：“怎么，写戏本子？”
陈夏生摇头，认真道：“先生我想习字。”
“习字？”穷秀才放下手中的笔，有些惊奇，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贱民想习字，抬头打量身前的人，他道：“怎么突然想习字呢？”
陈夏生虚心拱手：“学无止境，戏子也要学习的。”
“好好好，有这种觉悟就好。”穷秀才朗笑：“身在泥潭也要心向阳光，这才有吾辈的风范啊！”
陈夏生笑而不语。
因着心情好穷秀才只收陈夏生一半的银钱，本来学一个字十个铜板，直接降成学一个字五个铜板。
“你想学什么诗？”穷秀才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本书册，宝贝的不得了：“你说，我找找。”
陈夏生坐在穷秀才对面，看着他手里泛黄的书皮，迟疑道：“我……想要一首有关情爱的诗。”
“有关情爱？”穷秀才皱眉，有些不开心，又想面前本就是唱戏的戏子指望他懂什么大道理？有关情爱就有关情爱吧，他翻着册子道：“有关情爱啊，《凤求凰》如何？”
“《凤求凰》……何意？”
“男子追求女子的诗。”
男子追求女子啊，陈夏生点头：“先生，就这首吧。”
穷秀才点头：“我把它抄一遍，再给你讲一遍意思，有不懂的地方只管问我。”
“好。”
穷秀才右手拿书，左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的陶醉极了：“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遨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何时见许兮，慰我旁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
一首念完穷秀才开始讲解意思：“有位俊秀的女子啊，我见了她的容貌，就此难以忘怀。一日不见她，心中牵念得像是要发狂一般……这样的伤情结果，令我沦陷於情愁而欲丧亡。”
令我沦陷於情愁而欲丧亡。
陈夏生不懂意思，但光听也知道是首极为美丽的诗，他在心里默默念了最后一句诗的释义，怅然若失，他不懂情爱，没机会懂，秀才说这首诗是男子追求心爱女子的诗，或许只有这种学识渊博的、才情俱佳的人才有资格表达爱意。
穷秀才递来的纸张上面写着一堆密密麻麻的字，陈夏生一个也看不懂，本来信心满满想要识字的他抿唇，觉得自己真是异想天开。
穷秀才看样子就知道他犹豫了，顿时挑眉：“怎么，不战而降？先说好啊，你要是不学的话银钱我是不会退的。”
“学。”陈夏生深吸一口气：“但我资质愚钝，要劳烦先生多多操心。”
“我不怕操心，对于好学的人我不一点也不嫌麻烦。”
……
就这样二人一个教一个学，直到太阳西下才停住，此时陈夏生刚刚学完第一句诗。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今天先学到这里，晚上回去好好练，明天咱们学第二句。”穷秀才起身伸懒腰，对着从远处走来的娘子招手：“娘子。”
陈夏生见状起身：“先生，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穷秀才摇手：“明儿个午饭后过来，早晨我要替别人写信。”
“好。”
陈夏生转身离开，听着身后传来秀才娘子轻声细语的声音，还有穷秀才温柔的安慰声，心里别提多羡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日子是他向往了前半辈子，可惜走上这条路的他注定没有机会。
随着越走越远，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另一道清雅如水的声音，伴随着丝丝香气涌入他的鼻中。
以沈九畹的身份，哪怕他是普通人也无法奢望跟她在一起吧，多少人愿意为她弹一曲《凤求凰》呢。
*
赏荷宴这天沈府难得热闹起来，沈九畹大手一挥赏给府中仆从一人一钱银子，沈管家笑呵呵的拿着红包，这枚红包是沈九畹亲自包给他的，里面足足有五两银子，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姑娘，马车备好了，咱们走吧？”
沈九畹披上外衫，透过铜镜仔细检查妆容，确保一丝不苟后点头：“行，走吧。”
别院在城外，除了各式各样的花海外还有一颗葡萄树，葡萄树的种子是沈父花钱从西域买的，成熟后的葡萄各个皮薄肉厚汁甜，使人吃之不忘，有一年朝廷派钦差大臣来青州，正巧吃到沈家的葡萄，上供后皇帝也赞不绝口，至此沈家的葡萄成为御用的葡萄。
不过葡萄八月成熟，现在才五月，还有三个月才能吃到，沈九畹暗暗遗憾后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面前精致的别院感慨：“三年没来了吧。”
管家应和：“是呢，三年了。”
守孝三年的原身几乎天天待在家里与世隔绝，哪里会举办什么荷花宴呢。
沈九畹拎着衣摆进入大门，来到荷花池边，不得不说沈管家真的费心思了，大朵的荷花配粉色的纱幔，还有幽幽的小船，远远看去整个荷花池仙境一般。
沈九畹夸道：“不错，挺美。”
沈管家谦虚的弯腰：“话本子里是这么写的。”
“话本子不错，以后多看话本子。”
沈九畹走进纱幔，坐在凉亭里吹着小风吃着水果，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她没想到赏荷宴第一个来的人就是她此次要等的人，季平麟的庶出妹妹季平惠。
眼瞧小姑娘刚见到她就红了眼眶，期期艾艾的喊了声兰姐姐，沈九畹笑容深沉，对她挥挥手：“平惠坐过来。”
季平惠小狗一样过来，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她，委屈道：“兰姐姐，平惠许久未见你呢。”
沈九畹摸着她的脑袋但笑不语。
季大人对季夫人情深义重，季平惠是季大人醉酒后丫鬟爬床的果实，季平惠出生后丫鬟被秘密处死，小姑娘没了娘又爹不亲，只有一个奶娘陪着她生活在偏院里，被整个季府所忘却。
至于原身为何会认识季平惠？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沈九畹凑到季平惠耳边低声道：“平惠回去帮兰姐姐打听件事儿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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