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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妈妈!”突然,乐乐的唤声把辰颜惊醒,乐乐拽着她的手,不停地摇晃,而,她显然,已失神颇久。
她的手抚上手腕,那里,并没有白玉手镯。
墓园,因是清明的缘故,并不算清冷,她环顾四周,哪里,有他的身影呢?
原来,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她的臆想。
以为,所有的等待,会结束在他拥她入怀,可,不过,只是臆想。
他,果真,是去了。
真的,永远离开她了。
“乐乐,拔完草了吗?”她凝望着珍爱的女儿,柔声询问,一边替她把辫梢理好。
“是的,爸爸这里又很干净了。”
年仅五岁的乐乐或许并不能深刻明白为什么母亲的表情看起来是那样的沉重,她只是咯咯笑着,替母亲把被风吹散的短发复又理好。
“妈妈,要回家了吗?”
家?她的唇中嚼出这个字,心里,是难以名状的悲痛。
失去他以后,家,其实,永远不会完整。
“妈妈,你又难过了?为什么每年来看爸爸,你总难过呢?”
乐乐的小手蹭着辰颜的脸,辰颜把她的小手收到唇边,深深地吻了一下:
“妈妈没有难过,因为看到你爸爸,太开心了,所以,看起来,是难过。”
“啊,原来,最开心的时候,会看起来难过的样子。”乐乐努力开始挤她的小脸,但挤来挤去,还是没有办法做出伤心的表情。
她还不懂得死亡这个词的意味,辰颜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司徒霄不会再回来的事实。
仅是告诉她,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只要每年到这里看爸爸,爸爸哪怕在很远的地方,都会知道。
而,乐乐,不过五岁,自然,就相信了。
“乖,乐乐,我们回家,妈妈带你去吃你最爱的比萨。”辰颜揉揉她的小脸,溺爱地道。
“嗯,爸爸,对不起哦,乐乐没有办法象妈妈一样开心到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乐乐的小手从辰颜的脸上离开,蹭了一下司徒霄的照片。
随后,牵着辰颜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山下走去。
墓园最高处的树后,伫立着一个黑衣男子,他戴着一副墨镜,浑身笼于一种肃穆中。
而镜片后的眼神,始终,注视着渐渐远去的那俩个身影。
“Yanni,五年了,你真的还是决定不见夫人?真的狠心让乐小姐没有父爱?”
“安排人去丽江那边吧。”
“我会的,这五年,你对夫人暗中的照顾,可她并不知道。”Tracy暗淡地说出这句话,顿了一下,“每年清明夫人总会先来这陪你,然后才去丽江看叶风。作为女人,我看得出,夫人心里,始终对你,是不同于任何一个人的。”
“Tracy,你似乎变得没以前那么理性了。”
“人都会变的,Yanni,夫人这五年怎么过的,你也都知道,人,没有几个五年可以等,她把一个女人最宝贵的岁月,都用在了缅怀你的身上,而你,却还活着。之前,你可以说,是因为你瘫痪在床,不想连累夫人,但现在呢?你已经可以站起来了,为什么,你的心里,还是站不起来呢?”
司徒霄没有再说话,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离开前,只有最后一句话:
“一季报月底就该出来了,二月份,山金实业的那笔投资,似乎有点问题,你多留意,如果有必要,还是要提醒她,早点提交董事会决策。”
“我会的。”
Tracy望着他缓缓走下山的身影,心底,有一丝的喟叹。
五年,连她这样的人,都会被他和她之间这种相思相念不相守的感情所触动,可,为什么,司徒霄仍执意疏远呢?
她自诩聪颖,不过,对于此事,终是看不明白,也看不透彻。
看不透彻的人又岂止是她呢?
辰颜正翻阅一季度的重点项目月报,被Tracy的直线打断。
“辰总,蓝总的电话,要接进来吗?”
“嗯。”
辰颜以为是Grace,接下来还有一个和沧海新城旅游景点介绍相关的新闻发布会,亚治的智能卡一票制游玩业务会是新闻发布会的一个亮点。
她示意Tracy替她接进来。
“辰小姐,最近好吗?”
“蓝皓?!”
“怎么这么惊讶?如果我告诉你,我在HK,你会不会更加地惊喜?”
“结束禁闭了?”
“看来,你的心情不错,所以应该也很好。”
“是吗?”辰颜的语气仍旧是淡淡的,窗外,接近正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射进来,让她觉得略略有些刺眼。
“假如不是,我也希望,在我回来后,你会是。”
“但愿吧。这次回来,会待多久?”
“可能几天,也可能永远。”
“呃?”
“订婚订了六年,逃无可逃的情况下,我考虑,永远不回去。”
“你父亲会放你吗?或者,你连亚治通讯也准备放弃?”
“本来就是身外之物,不是吗?”
“你今天给我打电话,是不是,也想让我象你这样洒脱?”
“我知道你不会,除非Yanni回来。”
辰颜听到他提起司徒霄,是一阵沉默,
“好了,言归正传。4月15日,我会一个人名义举办一个化妆舞会,邀请你做我的舞伴。”
“Why?”辰颜有些惊愕。
“放心,纯粹是舞伴,当年,我也算帮过你的人,现在提出这个回报的要求不过分吧?”
“你想躲什么人?”
“女人,太聪明,真的不好!那晚我会来接你,你只需保持最美的样子出席,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是化妆舞会,谁都看不清谁,不是吗?”
他的话语里含着某种意味,辰颜握着听筒的手滞了一下,他已结束通话。
“辰总,是帮你订餐还是让老徐送您出去用餐?”
Tracy的直线再次响起。
“不必,我就在附近用。”
说完,虽然,并不太饿,她还是起身,在办公室太久,心里,渐渐会不舒展。
走下冥远大楼,老徐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跟随着她。
已经习惯他的跟随,这对她,是安全的保障,固然最早是不习惯的,但,再不习惯,随着时间,都会慢慢习惯吧。
车的尾气,喧嚷的人群,仍旧汇成这座国际大都市忙碌的场景。
她站在斑马线前,那一年,有一个男子,牵着她的手,一同走过这段路,她的目光曾落在他和她紧紧相牵的手上,心里,有种就此沉浸下去的安宁。
而,此刻,仅剩她孑然一人,人潮来往中,只剩她一个人。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在正午直射的阳光下,苍白地,没有生气。
抬头,赫然是大家乐的招牌,她顺着边上狭窄的楼梯上走到二楼,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她竟会联想到幸福,是的,这种味道里,同样有着他和她的记忆。
“一哥焗猪排饭,四宝饭,半只烧春鸡。配的饮料要奶茶,再加两份例汤。”
这是五年内,每每她独自一人用餐,唯一会点的单子。
源于,那年的他,也是这样点的。
她一口一口,慢慢将这两人份的食物只吃掉自己的一份。
还有一份,始终摆在另一端,仿佛,他就在坐在那里,一直没有远离。
但,他再不会把自己饭里的叉烧悉数夹到她的盘中,并用一边的叉子,选最嫩的鸡块,一并堆到她的盘里。
她也不能再把自己盘中的饭,偷偷加上一块猪排一起堆到他的盘中。
恍惚中,仿佛他还在她的面前,笑着,把她嘴角的一小颗饭粒擦掉:
“还象个孩子。”
而现在,她再不是个孩子,她也有了他和她的孩子。
可,他却真的离开了。
试图在食物中给自己寻找一丝的温暖,这是她五年来所赖以倚靠的安慰。
慢慢地品尝,但,再慢,终会有品完的时候。
空荡荡的碗一如空荡荡的心,幸福随着最后一点汤的消逝而失去,无可挽回。
青春的躯体,苍老的心灵。红颜如花绽放,心,早已凋零。
突然,想流泪,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春日,终于,只剩她一人。
泪,滴入空落的碗中,心,无法填满。
在下楼时,她的头脑有些昏噩,若有所思地,走向红绿灯,变灯的刹那,她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嘟嘟的提示音,当尖利的汽车刹车声撕破她心中的静寂时,她的身子被一个人拥着,迅速往一边避去,呼啸的车擦身而过,她神思甫定,仿佛,看到一双墨黑如星辰的眼眸映进心底。
那个人的手,很温暖,他身上,有她熟悉的味道。
当她神恍后,再次凝眸时,那人已松开拥住她的手,转瞬,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她伫立在喧闹的大街,耳边突然传来莫文蔚的歌曲:“就算我得到世界,有种幸福不是我的……”
忽然间,心,柔软疼痛,她知道为什么会疼痛,因为,属于他的那一块永远缺失了。
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春初,一切思绪被风雨飘摇得似乎支离破碎,但,总还有些是恒久如磐石的。
就如,她心底,始终还留有的爱,那份,醒悟得太晚的爱。
老徐急急赶到她面前,辰颜的声音清冷:
“刚刚救我的人,你看清了吗?”
“夫人,是一个路过的行人救了夫人,但,很快就不见了。”
“你不觉得他很象一个人?”
“我不明白夫人指的是什么,夫人,您受惊了!”
老徐一直是称她夫人,而不是辰总。
这个称谓,其实,才是她最想要的。
或许,真的是她看错了。
不过,是一个行人。
没有他的日子,小礼服,旗袍都被收进橱柜的一角。终日,着的仅是黑色的衬衫配上做工考究的西裤,还有那五年如一日的短发。
她逐渐变成手指冰凉,容颜冷艳的女子。
仅有她知道,心底,还是有着些许的温暖,那年,他留给她的温暖。
动身去丽江看望叶风前,有人寄了一个快件给她,说是快件,更象是有人蓄意放到冥远财团的前台。
打开,里面竟是那条价值不菲的‘倾城之恋’,还有一张纸条:
‘倾覆一城,耗尽他的生命,成全的,不过是你和他的爱情。而我,注定是无望的。这种无望,五年中,已将我余生沾染成绝望。’
她知道,这是谁还给她的,那个曾经会喊她‘辰姐姐’的女孩该出狱了,但,有些事,却再回不去了。
正如,她再回不去曾经钟爱的媒体一样。
她不知道,那个女孩现在在哪里,过得是否还算如意。
或许,这样的代价对那个女孩来说,实在太大,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怜悯任何人呢?
如今,这条6.22克拉的红钻,能倾尽的,应该也是她此生的恋情吧。
这条,他送给她誓情的项链,这条可以遮掩她颈部疤痕的项链,留下的,惟有关于那年的情殇。
她的手抚上颈部,高高的衬衫领,掩去疤痕,或者说,是疤痕上绽开的妩媚纹身,极精致的纹身,以花蔓柔婉的形态将疤痕完全盖去,枝蔓的尽处,是一个字,这个字,刻在她的肌肤,也刻进她的心中。
没有人知道,她把倾城之恋,一起带到了丽江,在祭拜过叶风之后,独自一人,去了梅里雪山。
在最靠近雪山的明永冰川,她抑制住极度缺氧导致的无力,还是登到了最高处,然后,将那条倾城之恋抛向雪山脚下。
如果,这份爱情,是因有太多的旁骛,才导致没有办法负荷结束。
那么,她乞求神山,能赐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哪怕,这个重来,是下辈子。
翌日,在望海小筑的天台上,她第一次,见到了梅里金顶——西藏八大神山之首梅里雪山的日出。
一抹金线掠过山峰,逐次的湮出灿烂的光辉。
那一刻,她的心,终于有一丝的抒展。
这一生,注定,她负了叶风,下辈子,依旧只能负他。
或许,有的人一生可以同时爱两个人,也可能被两个人所爱,但,遗憾的是,人只能跟其中一个人厮守到老。
所以,叶风必定是明白这一点,才会选择这种方式的成全。
可,下辈子,他所想要的下辈子,不过,又是另外一种遗憾吧。
爱,本来,就是两个人的温暖,三个人的拥挤。
所以,她仅能自私地发现,她真的爱上的,是司徒霄,亏欠最深的,是叶风。
当司徒霄同样用生命去诠释那份爱,她才明白自己的残忍,是这么地不可原谅。
但,一切都晚了。
再次回到HK,已是14号,她稍做调整,蓝皓的车已到司徒大宅的门口。
她穿着简单的黑色礼服裙,颈部是同色的黑色丝巾,长长的拖曳下来,底部是银色的流苏。
这样的装扮,让再次见到她的蓝皓有一丝地惊讶。
不过,旋即,他唇边的笑意愈深。
车上,他递给她一个面具,是类似蝴蝶的面具,边上装饰着美丽的七彩羽毛。
“别人会扮成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和她们一样的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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