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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他当真是那个阿三的儿子?
阮云欢心里一疼,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氏此时说开了口,也不等她催,自个儿续道,“又隔一年,靖安侯回京,带着他那个宝贝女儿到府饮宴,我……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竟然为她所迷。只是宇儿已经成亲,靖安侯府的大小姐,岂会给人做侧室?他自知无望,成日借酒浇愁。成儿却日日跑到靖安侯府外守侯,只为瞧她一眼。”
阮云欢神色微冷,说道,“只因如此,你们便起了杀机?”
李氏摇头,说道,“公孙一族,是大邺朝数一数二的望族,若是能与靖安侯府联姻,老身和侯爷岂会不愿?只是……可惜成儿不是长子,生怕被靖安侯府拒绝,所以成儿几次相求,侯爷均不曾托人做媒。”
阮云欢微微皱眉,冷笑道,“你道人人都如你们一般,盯着权势富贵?”虽觉秦胜成配不上自己母亲,可是闻李氏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心中仍觉愤愤。
李氏点头,苦笑道,“等到侯爷终于拗不过成儿,托人提亲时,才闻说公孙氏已许给少年登科的阮一鸣。老身和侯爷才知道,原来,公孙家竟然不为女儿择门第,却已悔之晚矣!”
阮云欢默然,心里暗暗难过。外祖肯将女儿嫁给阮一鸣,自然是母亲自个儿被阮一鸣打动。秦家兄弟,固然不是良配,而阮一鸣,在她逝后三个月便迎娶秦氏,终究还是她一片真情错付。心底漫漫的泛上一片悲凉。为何,母亲那样的女子,竟没有遇上一个真心疼她,惜她如宝之人?
微微闭目,将思绪略整,说道,“我娘既已嫁旁人为妻,为何你们又突起杀机?”双手在袖中紧握,暗暗咬牙。母亲嫁给阮一鸣四年,自己三岁,秦家才选择动手,可见那四年中,秦天宇和秦胜成并没有太多的纠缠,一切的起因,恐怕还是秦氏!
果然,只闻李氏道,“阮一鸣成亲一年,因他有惊世之才,屡出奇方,被皇上称叹,封为丞相。那一年中秋宫宴,阮丞相意气风发,于宴上一曲长箫,竟让小女儿芬芳就此念念不忘。”
阮云欢微微点头。话说到此,与秦家那父子三人的言语全部吻合。
李氏续道,“只是阮一鸣有妻,芬芳是建安侯府嫡女,又岂能给人做妾?可是阮相夫人又是靖安侯府的嫡长女,要做平妻,也要阮相夫人答应才行。老身和侯爷坚意不肯,没想到芬芳竟然闹上靖安侯府去,却被靖安侯世子……如今的靖安侯公孙明远命人送回。”
“侯爷但觉失了颜面,却又是我们理亏,只好忍气,将芬芳关在府中,不许出门,也从此与靖安侯府不再来往。”
说到此处,已是阮云欢最为不解的地方。微微抿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淡淡问道,“那为何事隔三年,又突然动手?”
李氏道,“那三年中,不知说了多少门亲事,芬芳虽坚意不嫁,却已不再闹着要嫁阮一鸣,我们也不再相强。哪知又一次宫宴之后,她突然说,她有法子令阮一鸣娶她,只要除去公孙氏!”
“所以,你们就在围场中下手?”阮云欢暗暗咬牙,冷声发问。
“不是!”李氏摇头,叹道,“那几年中,除去不肯嫁人的芬芳,老身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一个流连花丛,醉生梦死,再也没有当初沙场征战的威风。另一个,分明可以手握军权,为自个儿挣一个出身,却偏偏不肯离开帝京。老侯爷与老身暗中计较,如今若只是一个女儿也倒罢了,若是公孙氏不除,两个儿子也要毁在她的手里,便决定定计将她除去!”
果然!
阮云欢脸色微白,心中怒极,咬牙道,“你的儿子执迷不悟,我的母亲何辜?”
李氏默然,叹道,“只能说,冤孽纠缠,由不得人罢!”
阮云欢闭目,将心中纷乱的思绪略整,问道,“陈贤妃要害死我娘,就是因为秦天宇?”
李氏微一迟疑,点头道,“是……”
只这一迟疑,顿时令阮云欢起疑,冷声问道,“秦芬芳说有法子令我爹爹娶她,是什么法子?”
李氏惊的一跳,抬头速速向她一望,但见一双水眸,如寒冰雕成,泛出丝丝冷意,森寒入骨,不由心头打一个突,不敢再看,忙垂下头去。
阮云欢冷笑,说道,“李氏,话已说到此处,又何必半途而废?”
“废”字刚一出口,那里赵承的长剑便已搁在秦裕龙腕上。
秦裕龙一只手腕鲜血不断涌出,失血之下,早已头脑昏沉,一见这等情形,忍不住失声惊叫,“不!不要……”
李氏忙道,“我说!我说!是因她撞到陈贤妃与阮一鸣私通,以此要胁阮一鸣!”
“什么?”饶是阮云欢一向镇定,此刻也是心头大震,霍然站起,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李氏咬唇,摇头道,“我秦家已被抄家,老身也不怕再加什么罪名,只求你不要再折磨老身的儿孙!”
阮云欢点头,说道,“我只要查出真相,谁耐烦在他们身上花精神?”
李氏点头,叹了口气,说道,“那一年,阮一鸣的长箫迷住了芬芳,陈妃的一舞却迷住了阮一鸣,二人几时勾搭成奸,老身并不知道,只知道,那一年宫宴,二人在堆秀山上私会,被尾随阮一鸣前去的芬芳瞧在眼里,还……还偷偷取了二人身上的东西,以此要胁阮一鸣。”
怪不得!
怪不得,阮一鸣对秦氏言听计从!
怪不得,秦氏可以在相府只手遮天!
原来,阮一鸣竟然犯下如此欺君大罪!
阮云欢手足冰凉,慢慢坐回椅中,隔了良久,但闻自己的声音问道,“你们设计暗害我娘,他……他……阮一鸣可曾知道?”
“他岂止是知道?”李氏摇头,说道,“我和芬芳定计,要给公孙氏的马儿下毒,结果失手。第二日,是阮一鸣窜掇皇上提前入林守猎,不过是为了在我们动手时,他不在跟前儿罢了!”
混蛋!
阮云欢咬牙。一向只以为那人不过是对母亲情薄,为了功名利禄,母亲尸骨未寒,他就迎娶旁人,哪里知道,竟然还有如此一幕!
阮云欢但觉呼吸艰难,咬牙道,“你们失手,陈贤妃生恐此事败露,便只好命阿三替你们出手,是不是?”
“是!”李氏点头。默了片刻,又道,“公孙氏一死,成儿再不愿留在帝京,趁着汤老将军卸甲,便去带兵戎边。我们生恐阿三留在帝京,此事败露,便由成儿将他带去边疆,再不回来。”
原来如此!
这是一场怎样的冤孽纠缠?阮云欢微微摇头,隔了片刻,才又问道,“还有一事,我问你,齐王殿下,是何人的儿子?”
阮一鸣与陈贤妃通奸,是在自己出世之后,自然并无可疑,可是,依秦义之言,淳于信的生父,是那个化名阿三的陟流太子,而阿三,又是死在淳于信手上。
若他果然是阿三的儿子,那可是弑父啊!
李氏闻问,眸中露出一丝报复的快意,冷笑道,“自然是阿三的儿子,若不然,事隔多年,阿三岂会还听她指使?”
心底,骤然抽痛,阮云欢骤然闭目,向辛清摆手,说道,“你带他们回去罢!”
终究,他的生父,不是皇上!终究,他还是弑父之人!
此一刻,她只想奔入那间他坐着的屋子,拥他在怀,抚平他的伤口。
辛清奉命,带着李氏和秦裕龙退去,侧面一间屋子的门慢慢打开,淳于信脸色青白,慢慢跨出,默默向她凝注。
只以为,他的母亲,是她的杀母仇人,已经是最坏的结果,可是,万万没有料到,竟然还有阮一鸣与陈贤妃的一场冤孽纠缠。如此一来,非但自己的母亲是她的杀母仇人,就连她亲生的父亲,又何尝不是?
这……要她如何面对?
隔着院落,二人默然相对,一时间,竟均说不出话来。一个心疼他竟然手弑生父,一个怜惜她生父变杀母仇人,却都知道,此刻的千言万语,都无法抹平对方的伤口。
正在这时,突然“嘭”的一声,院门被人撞开,路宁疾奔而入,大声道,“王爷,不好了,七殿下被人劫杀……”话已嚷出,才惊觉院中气氛不对,慌忙住嘴,结结巴巴唤道,“王……王爷……”
“什么?”淳于信悚然回神,俊颜变色,身形一纵落在他的面前,一把将他衣领擒住,喝道,“你刚才说什么?重说一回!”
路宁吓了一跳,缓了口气,才道,“方才八百里加急传来消息,左相与七殿下回京途中,遭到劫杀,七殿下……身亡!”
“七弟……”淳于信眼前一黑,身子微微一晃,勉强站稳,哑声问道,“哪里传来的消息?送到了何处?当真确切?”
路宁道,“是在牛头山遇劫,牛栏县派人送的加急文书!”
“牛头山?”淳于信低语,乌眸中眸色骤冷,咬牙道,“淳!于!康!”牛头山,离淳于康暗暗集兵的宜杰县不过百里,而知道七皇子回京的,也只兄弟几人,能做出这种事的,也只有他!
此时阮云欢已赶了过来,急急问道,“路宁,这消息可曾传到宫里?”
一句话提醒,淳于信已神色大变,咬牙道,“这等消息,岂有不进宫的道理?”想到尚在病中的皇帝,心中顿时一片急切,向阮云欢道,“云欢,你唤赵承等人护你回府,我即刻进宫去瞧瞧!”说着转身便走。
“王爷!”阮云欢急唤,一把将他抓住,摇头道,“一同去罢!我一个人回府,也难以安宁!”说着,一边吩咐众人备马备车,一边牵着他的手向门外去。
大邺朝两相并立,右相为百官之首,统领百官,左相为帝师,不参预朝政。这位七皇子的生母,便是左相之女明妃。在阮云欢回帝京之前,明妃病故,七皇子求恳为母妃守墓三年,如今三年刚满,竟然在回京路上,遭人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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