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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
一身不轻不响的回应从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口中说出, 惊的本想戏弄一下眼前人的萧瑾毓脸色一僵。
她还没来的及反驳，就见清冷出尘只堪让人俯首供奉的国师大人居然拎起一旁的女冠裙衫，竟真的要亲自侍候她穿衣。
萧瑾毓：“……”
毕竟是小姑娘, 萧瑾毓脸皮还没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让一个男人为她做这事。
当国师大人有些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隔着单薄里衣的布料后, 她惊的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不……不必了……本宫自己会穿, 国师大人还是请出去吧。”
她磕磕绊绊的将一句话说完，嗖的一下身子快速往后仰去。就像是防贼似的。
她面前的国师大人却是对她的行为淡淡的瞥了一眼, 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长公主殿下看来还是六根未净。人生而于世，终要回归于一培黄土。若要纠结于眼前的皮囊美丑、男女之别, 又怎会超脱于红尘之外？”
离筠说这这句话的时候，就像坐在高高的祭坛上讲经一般，那磁性好听的声音就仿佛是从天上传来, 带着一种普渡众生的庄严。
萧瑾毓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义正言辞, 你还根本无法反驳一个字的占便宜了。
她只能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意, 求饶似的开口, “不劳国师帮助，这女冠的衣服本宫会自己穿的。”
“你确定？”
离筠拎着衣服的手顿了顿, 在瞥到她耳尖的红意后, 将衣裙递给了她。
萧瑾毓见他还算识趣, 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在她的坚持下, 离筠离开了内室，与她隔着一个屏风站在外阁。
见那个道行高深, 且已经修炼到对世间男女可以无差别对待的国师大人离开了, 萧瑾毓内心佩服不已。
果然这世间除了那个表里不一的白切黑凤璟国师外，还真的天生无情的神祗。
这样的话, 她在这里就能安全些, 等以后她再寻个机会离开便是。
她一边为未来打算着, 一边挑挑拣拣着这套女冠的衣裙，一层又一层往身上套。
结果……
她低估了这套衣裙的复杂程度。
此时穿到一半不上不下，她自己够不到身后的系带，简直要羞恼到没脸。
一向端庄优雅到每一根头发丝儿的长公主殿下，第一次对一套衣裙爆了粗口。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萧瑾毓气虚无力的唤了站在外阁的离筠入内。
一脸云淡风轻眼中连一丝欲念也无的国师大人，慢条斯理的将萧瑾毓差一点系成死结的系带解开，又慢条斯理的将她身后的系带一个个系好，这才又像是授道一般，不染一丝情绪的开口。
“殿下，人生在世，因果循环。对该诚之人以诚，对该欺之人以诡，方能不悔矣。”
萧瑾毓：“……”
她突然觉得国师说的好对，她的确是后悔了。她现在觉得嫁给纪念安似乎是个更好的选择。
等离筠脸色无波的认真将萧瑾毓的女冠衣裙穿戴好，萧瑾毓觉得自己像是被剥了一层皮的狐狸精。
怪自己道行不深，没将人引诱成功，反而自己着了道，想诉苦也不成。
在登天塔的生活很简单，也很枯燥。
早上洗漱后，就去做早课。之后是离筠国师一个时辰的讲经，讲经结束是萧瑾毓的识记和领悟，到了晚上则是检查课业。
一天下来，萧瑾毓对“出家”这个决定的后悔值暴涨。
索性被课业支配的恐惧，被国师经常以人生大道理解释的不经意撩拨，在祭月节那天终于停止了。
萧瑾毓欢欢喜喜穿上她的公主常服就要出塔，却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出尘男声。
“殿下这是要撇下本国师自己独去？”
萧瑾毓欢喜的笑容在脸上一僵，她只能不情愿的缓缓扭动脖子，挤出一个更不情愿的笑。
“国师大人不是不喜热闹吗？本宫想着国师大人一向不喜凡尘，便没有告知是本宫的错。但本宫今日是一定要出塔的。
毕竟本宫即便是一心向道，但是皇兄尚在，在这团圆的节日里，本宫理应与皇兄一同过此佳节。”
萧瑾毓觉得这话说的有理有据，那一向舌灿如花的国师大人应该挑不出毛病来了吧，结果等两人静默了半晌后，她听到对面的男人用她意想不到的话语说。
“我与你一起。”
我！与！你！一！起！
萧瑾毓第一次觉得自己聪明的脑瓜在这里不够用了。
什么叫我与你一起？
他不是最喜欢待在这高高的登天塔顶，享受冷眼俯视世间红尘的仙人姿态吗？怎么今日非要跟她出塔？
萧瑾毓搞不懂，也不想多想。
大不了就是结个伴的事。反正她出了塔应付性的给那个皇兄问安后，她就能靠易容术出宫获得自由，这样她就能想办法出皇宫，从此远离这些人了。
和离筠结伴出了塔后，萧瑾毓的计划很顺利。
凭借着易容术和傍身的武功，她轻轻松松除了宫，来到了人潮涌动的大街上。
此时正是祭月节，很多都是一家几口手牵着手在街上闲逛，那氛围温馨无比。
萧瑾毓看着看着，心里就难受起来了。
不是做梦吗？怎么这一次就这么漫长？她这一次不会真是一梦不醒，再回不去了吧？
越想越难过，萧瑾毓仗着自己易容术出神入化，便在一家客栈找了间素净偏僻的屋子住下，又让小二送上来一壶好酒。
那屋子窗下正对着一片花园，此时丹桂飘香。
透过半晌开的窗户，萧瑾毓仰头看到了那片高悬于中天的圆月。她就着酒壶灌了一口酒，站在窗边，有感而发，念起了李太白的月下独酌。
哦，这还是她小时候娘亲教她的。那时她还不知孤独滋味，此时却是理解了里面的意思。
可惜，她还没有抒发太多伤感情绪，也许是酒意上头，她抚着晕乎乎的脑袋，扑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无力的看着房门打开，纪念安一身玄色锦袍迈着矫健的步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一直走到了萧瑾毓面前才停下步子，半蹲在了她面前，嘴角扯着阴冷的笑。
“长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关于纪念安后来如何，萧瑾毓自从入了登天塔后就再没打听过。
但看她如今恨她入骨的样子，她已经猜到，他过的并不好，否则不会这么恨她。
也许是想要她知道她对他做下的“孽”，纪念安磨着牙将他后面的灾难，主动道了出来。
原来那天她当着众人面退婚之后，他成了所有人明讽暗嘲的对象。
甚至那天的事情被人添油加醋后，天下第一公子与当今陛下的妃子有染，长公主愤怒退婚这件事，不知被谁给宣传而出，闹得人尽皆知。
可究其原因，都是那本话本主人的错。
他本与娆儿两情相悦，是皇上横刀夺爱，却被那话本主人写的如此不堪。
更甚至于他与娆儿不过是拥抱亲吻过几次，并没有做下不可饶恕的错事，却被那话本主人写成了秽.乱后宫。
如今他名声毁了，娆儿也因此自缢而亡。定国公府也一时间成了敌人攻讦的靶子，举步维艰。
为了给娆儿报仇，也是为了一雪耻辱，他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才终于得知，原来写那话本的人就是他准备要娶的女人。那么那天的事情自不用说，全部都是她的一手促成。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曾对她有过的一刹那心动，全部化为乌有，只余下满腔恨意。
他扣着她的下巴，将她拉进他，声音阴沉沉的像一条毒蛇。
“长公主殿下为了退婚，你可真是机关算尽啊。可你不该逃离皇宫，你忘了，出了这皇宫，就没有人能护你周全了。”
“你想干什么？”
萧瑾毓脸色很白，全身无力的任他施为。
“干什么？殿下不是不想嫁与本世子吗？若是今日本世子与你成了好事，你说，皇上会不会答应失了清白的你嫁与我呢？”
“你敢！”
萧瑾毓此时才后悔没有好好锻炼这副身体。她现实中的身体因为被母亲长期调养，早就万毒不侵了。
也正如此，她才会因为惯性思维忘了如今这副身体并不是她那副身体。
她后悔自己的大意。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人轻薄，萧瑾毓第一次有了惧怕。
就在纪念安就要伸手要将她抱起的时候，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从半开合的窗户外飘进屋内，那人影一入内，便手中射出一枚石子，打在了纪念安的穴位上，让他动弹不得。
随即，他看清了来人。
正是那个不理凡尘的国师，此时却又一次为了萧瑾毓打破了规矩。
离筠步伐优雅，但却比平时走快了几分。那张从来都看不出半分情绪的脸，此时却隐隐有些动怒。
他没有看纪念安一眼，反而是径直走到萧瑾毓面前，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薄唇里发出一声似遗憾似的叹息。
“殿下，看来我教你的东西还是没学会呢？这世间除了信自己，别人怎么敢信？即便是陌生人，你又怎知他不会包藏祸心？”
离筠遗憾的说完，轻轻抚了抚萧瑾毓脸上的泪痕，等她眼角的泪意拭干，他这才满意的继续说道。
“既然殿下还是学不会独立生活，还是重新回到塔内陪本国师吧。”
“你们这对狗男女不许走。”
纪念安全程注视着国师离筠的一举一动，此时他要还是看不出那本该不染凡心的国师大人，如今这一切作为都是什么意思，他就枉为男人了。
想起那次暗线禀报的长公主殿下有一日去塔内半日未归，然而数天后国师却宣布出塔，再之后的收徒悔婚。
一桩桩一件件联系在一起，他终于像是明白了一切似的，咬牙切齿。
“你们这对J夫Y妇早就勾搭到了一起对不对？”
他瞪着萧瑾毓像是在见证妻子的出轨现场，双目赤红，仿佛是要将眼前这对男女砍成肉沫。
“萧瑾毓，你这个恶心恶毒的女人，我纪念安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奸情，我要你们被这世间所有人唾弃，生不如死。”
萧瑾毓本来就刚被纪念安的恶行恶心到，如今听到这番话，她已经透露杀心。
若不是他，她今日就已经离开皇宫那个牢笼了。如今被国师找到，她又得回去登天塔了。
可她现在没有力气，她无法杀他。只能愤愤的拿目光剜了他一眼，像是要将他千刀万剐一般。
似是看出了萧瑾毓的意愿，就在纪念安继续口吐恶言的时候，离筠指尖突然射出一枚暗器，那枚暗器细小无比，却精准无比的切割了纪念安脖颈的动脉。
若是萧瑾毓是离国贵族，一定能认出那是离国有名的暗器。
但如今萧瑾毓除了看到纪念安死，发泄了恨意，她并没有多想。
“他死了？”
萧瑾毓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望着头顶的男人。
“你们道门不是不许杀生吗？你这样会不会对你不好？”
“无妨。”
离筠依旧是淡漠着一双眸子，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道门虽不许杀生，却可杀奸佞之徒。”
“还有……”
萧瑾毓想起刚才纪念安说出的那些让人误会的话，红了红脸。
平时她被他义正言辞的撩拨惯了，并没有觉得不妥。此时被旁人说出，就像是戳穿了什么假象似的，让她心中多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还有，他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那种人无耻惯了才会以己度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离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抱着她一路飞回了皇宫，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回到登天塔，而是将她带回了她的寝殿。
等她卸去易容，重新沐浴梳洗完毕后，萧瑾毓意外的发现，那个她以为早就离开的男人却坐在寝殿外阁的书桌前，执着一本书看得正入迷。
“你怎么还没回塔？”
她走过去将他手中的书抽走，定睛一看，竟然是她早些时候买的话本，这让她脸色僵了僵。
在她的认知中，这个只能用仙露供养的男人看的都是些登临大道的道家经文，此时竟对这种情情爱爱的东西看的入迷？
她尴尬着神色，语气也有点羞赧之意，“国师大人不该看这种东西吧？”
她料想这个惯会给人灌输一大推大道理的国师大人，又该开始讲经了。可是，这一次她却失算了。
只见面前的男人，定定的注视着她的眸子，像是要从那里看出什么似的，淡淡开口。
“本是不该，可是不经意间动了凡心，就日渐沉迷了。殿下你说，我要如何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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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瑾毓眼中的国师：一如既往的清冷出尘，真正的谪仙下凡。
真正的国师大人：撩拨已经不够，既然动了凡心，那就收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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