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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尾声（2）
密林深处叶子细密相叠，阻隔了大部分光线，如同一口荒废已久的枯井，看不到一点再次被使用的希望。
阴暗潮湿的地方，最容易滋生黑暗。
秦升警惕的往前走去，戒备的听着周遭发出的声音，然，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到实在是不正常，他不得不用尽全身心的去关注周围的一切。
前面的六祭引着他往前走，纵然脑后没有眼睛，但修炼这么多年自然很清楚身后那个可笑的人类的举动，心中不免对他起了几分轻视和芥蒂，不过仍旧出声安抚他：“你无需这么紧张，你能进来是受了主人的同意，所以你放心，在你没有利用价值之际，你还不会魂飞魄散。”
一席话令秦升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可他却不能做什么，只能低头做小的应声：“是。”
六祭嗯了一声，再不多言，引着他朝夕舟那里过去。
秦升虽然这么说了，面上倒是稍稍放松了些，心里却依旧警惕周围。他不信别人，只信自己。更何况，他少了一段生前的记忆，说明他灵魂有一定损伤，如果再不警惕一些，那他可能就不想重回人世了。
然，秦升不知道的是，他走过的路上早已开满了鲜花，回去的路已不复存在。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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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天的花海中，唯有那人的容颜胜过盛世万物，她实在美得动人心魄，不可方物。
而映入秦升眼中的便是夕舟一身素衣，风情万种的坐在花海里，阳光落在她的身上，金灿灿的，恍若染上了一层金光，耀眼如昼。她好似这里的女王，坐于花海之上，傲然无比，却又理所应当。
秦升愣怔不已，眼睛被她死死的牵引住，脑海里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恍若他本该正常的垂目都没办法做了。
眼前这个女子，着实耀眼。
“秦升？”
夕舟红唇微启，眸色淡然的吐出两个字，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感的划过秦升那张苍白无措惶恐的脸，目光触及到那种蔑视、如同再看一具死尸的眼神时，秦升倏然被震慑到了，双腿一软，腿一弯，差点就给眼前的女人跪下，幸好他眼疾手快的在倒下的那一刻抓住了身边的六祭。
六祭眉头微蹙，没有挥开他，也没有拉着他，任由他靠着自己，站如松。
夕舟挑了挑好看的眉头，毫不意外在秦升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她嗜血般的一笑，神色轻蔑，如同再看一个早该死去的猎物。
秦升一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他眨眼的一瞬间，夕舟已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修长的手指带着冰冷的气息一寸一寸的划过他的面颊。
秦升一动不动，从前的高冷在夕舟的面前早已荡然无存，此刻的他宛如一只待宰的羔羊，静静地等候她的发落。锋利的指甲划开他的面颊，令他闻到了一丝血腥。丝丝沁凉的血透出来，顺着他面颊落下。
心中一抖，却誓死般让自己镇定。
“你知道身为魂魄的你为什么会流血吗？”
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秦升一阵慌乱的摇头：“不，不知。”在这个女人的面前，他不知怎么的一直处于被动，根本不敢做什么大动作。
从他进来的那一刻，他就感受到了来自远古强大的力量，却不知道这股力量是从哪里来的，压的他喘不过气。可，他明显感受到眼前的女子没有这种力量。
夕舟神色冷漠，笑容却是诡异如花：“因为烧的是你的灵魂啊。”
秦升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他慌慌张张的对上夕舟的眼睛，那双薄情的凤眼里，竟满是戏谑。秦升一时间猜不透这话的镇家，只能让自己努力的镇定下去。
夕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好似在透过他的眼睛向深处打量他，那种看透他了他，知晓一切的眼神弄得他十分不舒服。
他下意识的想躲，一撇便朝旁边立着的六祭看去，然而人家六祭丝毫没有看到他求助的眼神，目光直视远处，不在乎他的任何。
“你，你想做什么？”秦升见那人没有帮助的想法，只得自己打起精神应付她。
夕舟的手指轻撵过秦升脸上的那道血痕，不过眨眼的功夫，那血痕消失一干二净，整个人暖洋洋的带着懒散的打趣问他：“你觉得我会干什么？恩？”
秦升抿唇，未答。
随后，夕舟的声音再次传入耳内：“是你来找的我，你居然问我做什么。秦升，不过死了一回，你这记忆而减弱不少了。”
“我……”秦升刚想开口，就被夕舟驳了回去，“你可知道我是谁？”她美眸流转，里头像是藏了什么亮亮的东西，秦升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却什么也看不到。
“不用妄想通过我的眼睛看出什么了，你还没有这个资格。”说完，夕舟松开一直钳制着秦升下巴的手，慢条斯理的接过六祭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将帕子直接丢到秦升的面上，目光落在他跪地的双膝上，“看你这么诚恳的份儿上，说出你的祈求，说不定我会同意。”
“我……”秦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卡了壳。
夕舟歪着头，凝视着他：“不过，在之前我想问你一句：“那两个孩子好吃吗？”
秦升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脑海里像是突然灵光一闪，陡然想起了什么，面露惊恐，整个人都在哆嗦。
夕舟自始至终笑得温和：“想起来了？”脸上的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像是带了一张面具的恶魔，让人瑟瑟发抖。
“遗忘了这么久，秦升，是该想起点什么了。”
秦升只觉眼前一黑，他像是被包围进一个温暖的世界里，记忆的闸门瞬间大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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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应该是他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一件事了。
如果知道自己会因此而死，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这么做，断送自己的仙途。只可惜，人生从来没有那么多如果。
他布下了那么多局，绕了那么多弯子，为的不过就是这两个力量上乘的娃子。
他从不是什么好人，也没说过自己是好人，可就随口展示了一点法术，一点力量就让这个镇子的人误以为他是神仙，那么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两个肉质鲜美的食物，没有什么比这个事情更棒的了。
知县并不是故意选择他们，是他神不知鬼不觉很“随意”的告诉他，告诉他如果想要天降大雨，就要给天献祭，而这献祭的物品是两个七八岁的童男童女，最好是兄妹。
如此明显的提示，没有人会不清楚他的目的。
于是，那对乞讨的双胞胎就这么无辜的参与到了大人们的世界里，成了“天”腹中的食物，成了他突破瓶颈最好的灵丹妙药。
之后送来的那对童男童女事实上灵力根本不充沛，完全达不到他希求的高度，不过好在都是处子之身，再怎么差，对他还是有的用处的，至少能让他舒服舒服，不用那么痛苦的突破。可是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就这么死了？
秦升一点点地回忆，却总觉得自己少了一丝什么线索，他想不起来。
“小哥哥你是在这林子里迷路了吗？”
耳边突然想起了当时第一次见双胞胎中的妹妹的声音。那是他第一次到达蓝启镇的时候见到的第一个蓝启镇的居民。
那时候他也是在这片林子里迷了路，走不出去。明明这林子并不大。
那个女孩子虽然看上去土里土气，脸上还有不少灰，但是那双赤城的黑眼珠却让他一惊，活了这么久，他早已没有见过那么赤城的目光，不惨杂任何欲望的眼神，让他心头微微悸动。本来他是可以直接走开，置之不理，却因为那双眼睛，他第一次破例。
那个女孩子只到他腰部，所以和她对话他必须弯下腰来：“你怎么一个人？一个人不怕嘛？”
女孩儿睁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极了他曾打死的一头正在喝水的梅花鹿，他记得很清楚，那只梅花鹿也有着和她一样的眼睛。
女孩小心翼翼的扯了扯秦升的衣服，固执的重复着问他:“小哥哥，你是在这里迷路了吗？”
秦升想他是的确迷路了，也多亏了迷路，才看到了力量上乘的女孩子。于是他点了点头，非常肯定的说：“是啊，哥哥迷路了呢，小妹妹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知道知道！”她雀跃的跳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拽着他朝一个方向走去，边走边说，“我刚刚和哥哥打赌说小哥哥肯定是迷路了，不然才不会一遍又一遍的在这林子里乱走，哥哥不信我，所以我趁着他去给母亲收拾柴火的时候跑来找你，嘻嘻，我一定要告诉他这次我是猜对了的！”
女孩儿得意洋洋的说着，把自己母亲曾经告诫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秦升满意于她的不设防，打定主意和她聊开：“你还有一个哥哥？”这个哥哥会不会和你一样纯净无暇，好吃得很？
“是的呀，我哥哥可疼我了呢，乞讨到的好东西都会给我的哦。”女孩儿丝毫没有觉得这话有什么奇怪，有什么不妥，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
秦升从这句话里抓到了重点“乞讨”，可是她之前还说她有个母亲。这要前后矛盾，他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便问了句：“乞讨？你娘身体不行吗？”
女孩儿陡然停下脚步，没有再走，因为她背对着秦升，所以秦升看不到她的表情。秦升猜了猜可能是这个问题一不小心戳中了女孩儿的心思，因而生气不走了。
这么想，他觉得有必要道一番歉：“不好意思，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女孩儿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不是小哥哥的错，是我刚刚没说清楚。我和哥哥是孤儿，我没有娘，只有母亲。”
秦升不解这话的意思。
“哥哥悄悄告诉你哦，今天十五哦，是我和哥哥每个月见母亲的日子哦。我超级开心呢，所以今天特意穿了最好看的衣服，嘿嘿。”女孩儿抬着头，那双眸子里的期盼实在是太明显想忽略都难。
秦升莫名喉咙一紧，刚想说话，就听到面前的女孩突然拔尖了声音，欢愉的朝一个方向打招呼：“哥哥！我在这里！这个哥哥是真的迷路了哦！”
秦升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么吵。不过还是顺着女孩儿打招呼的方向看去——是个穿着土里土气气质却不错的男孩儿，他那双眼睛和女孩儿一样，黑白分明，清澈赤城，毫无杂念。
——简直是一对绝佳的美味。
秦升想。邪恶贪婪的欲望在他心尖落地生根，逐渐开始发芽。
男孩儿背上背着一捆柴火，沉甸甸的柴火压在他瘦小的身躯上，而他什么话都没有。慢慢朝女孩儿的方向走进。
男孩儿先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卸下了柴火从兜里掏出给帕子弯下腰给妹妹擦脸，一边擦一边训她：“今日你穿的这么好看见母亲，却没一会儿弄这么脏，还不擦擦干净，省得到时候母亲说你，我也不会帮你的。”
女孩儿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无忧无虑的咧嘴一笑，反驳哥哥；“母亲才不会怪我呢！哼，上次她还说这次要给我穿新衣呢！”
男孩听这话无奈一笑，满眼宠溺，但还是想给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妹妹一个小教训——故意揪了一把她的小脸，没有什么肉，却也不似从前那么瘦。
“啊啊啊——疼！哥哥！疼！”女孩儿疼得直跺脚，心里不服气，狠狠的踩了哥哥一脚。
“省得了省得了。”哥哥也是纵容，没舍得在打回去。
他们二人的玩闹悉数入了秦升的眼。
他想，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动了念头，想要吃掉他们的念头。
这么美味的食物不应该再继续存在这个世界上了，不应该的。应该有人吃掉他们，一口一口的吃掉。
这种想法一旦在心里生根发芽，就再也除不去了。
而他，从未打算除去，他从来都是——
随心所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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