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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指上

作品: 大清福临 |作者:苍白微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1-01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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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内,福临与庄太后坐在上方,懿靖贵太妃揽住博果尔,小心翼翼替博果尔涂药膏,药膏发出淡淡清凉之气,让人心神为之一醒。

石小寒衣发乱成一团立在殿中央,宫女按她跪下,她自个儿站起;宫女再按她跪下,她再站起……如是再三,她细弱的身板儿始终挺得笔直,板着脸谁也不看。

福临抿了嘴角,搁在桌上的手指攥紧。

庄太后温和地笑着,瞧见懿靖贵太妃终于细细将博果尔的伤口处理好,方才朝懿靖贵太妃一笑:“妹妹,这丫头看着性子烈,倒像是咱们蒙古的姑娘。”

懿靖贵太妃听出庄太后话语中的偏袒之意,面上也笑,心中却冷哼。倒是石小寒不服气地插嘴:“我才不是蒙古人,我是汉人!”

她话音未落,福临急得拿眼神瞪她。石小寒瞧见福临的脸色,才神情一敛,慢慢垂下头。

庄太后余光瞥见他二人神情,心中讶异,面上只不动声色,打趣道:“瞧人家姑娘还没哭,咱们博果尔已吧嗒吧嗒落泪,还是咱们大清的巴图鲁么?”

“我没哭!”博果尔急红了脸。石小寒不屑地撇嘴:“是没哭!小狗哭了!”

“你才是小狗!”

“我没说你哭!”石小寒毫不示弱。

博果尔从懿靖贵太妃怀里冲出来,又要打架:“你这个疯婆娘,有种咱们再比试一番!”懿靖贵太妃气得忙把博果尔扯住,朝庄太后冷笑道:“姐姐何必去挑拨博果尔!”

庄太后道:“妹妹,这小孩子家玩闹,恼了是常事,你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哼,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被藏在司仪的房里……”懿靖贵太妃瞄一眼福临,凉凉一笑:“咱们皇上,可是长大了!”

福临心里不自在,嘴上却微笑:“太妃娘娘,宫里多个丫头,亦是常事,朕不必一一向你详述吧。”

懿靖贵太妃一噎,庄太后已朝石小寒招招手:“过来,让本宫瞧瞧。”

石小寒见庄太后笑容柔和温婉,心下很是喜欢,也不那么害怕。她又瞥了眼福临,见福临只是皱了皱眉,并未吭声,便走上前。

庄太后见石小寒左眼青肿,发髻零乱,倒被逗乐了:“博果尔出手也够狠哟,把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打成这副样子。”博果尔瞪着石小寒,冷冷一哼,面子上才好过些。

庄太后拉起石小寒的手瞧了瞧,秀眉一挑:“这指甲是尖了些,难免伤人!苏茉儿,带这丫头下去梳洗梳洗,把指甲剪了,省得再去抓人。”

福临欲出声阻拦,但碍着懿靖贵太妃在前,只得勉强忍住。苏茉儿上前拉石小寒,亦笑得亲切可人:“走,跟嬷嬷去打扮打扮,这样子瞧着像林子里来的野人,不像是美人儿!”

石小寒不好意思地垂下脸,却是回头看了眼福临,方被苏茉儿拉着,依依不舍进了内殿。

懿靖贵太妃嘴里啧啧一叹,讥讽道:“看来姐姐是不追究这丫头的来历了!”庄太后不置可否:“这孩子难得真性情,与皇上,与博果尔做个伴,都是不错的。”

“可不敢与博果尔见面了,恁地凶狠!”懿靖贵太妃说着,拉博果尔起身,向庄太后冷淡道:“妹妹带博果尔回去歇息,姐姐仔细瞧瞧那丫头的好处!”

待懿靖贵太妃走远,福临方道:“皇额娘,这丫头儿臣本就准备送出宫的,谁想遇到博果尔,闹出事端。”

“好端端为何接入宫?又为何突然送出宫?”庄太后不疾不徐地问。

福临想了想,将两年前外出遇到石小寒的事简单讲述一番。因这事曾闹得很不愉快,庄太后便也没有详细追问,只道:“既是皇上有心,又何须送出宫?”

“皇额娘,儿臣……”福临忙要辩解,似是不知如何开口。庄太后又笑:“早听说你接了个女孩子入宫,一直没机会瞧瞧,今儿见了,果然独特。”

“儿臣与她,并非皇额娘想的那般!”福临急道。

庄太后但笑不语,忽而朝内殿方向招手,福临看去,却是苏茉儿牵着石小寒的手笑盈盈立在那儿。石小寒换了件鹅黄色旗袍,脸颊洗净,头发梳好,乌青的左眼上也涂了药膏,不那么明显,俏生生的像朵迎春花。庄太后一笑:“倒是个美人儿。”

“皇额娘,儿臣真的没有——”

“过来!”庄太后笑笑。苏茉儿松了石小寒的手,替她整了整衣领,笑语道:“太后叫你呢,过去吧,好好说话儿。”

石小寒笨笨地踩着花盆底跑上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正在福临手边。福临少不得扶了她一把,没好气道:“不会穿,还穿这个做什么!”

“呵,好大的脾气,什么事儿不是慢慢学出来的!”庄太后回了福临一句,将石小寒一揽,和声问:“叫什么名字?”

“石小寒。”石小寒见庄太后笑得很是亲切,胆子便大了些,她瞧了眼福临,嘴角一翘,小声问庄太后:“您真是他娘亲么?为何他与您一点都不像!”

石小寒眸若流光,有羞有怯,更有说不出的娇憨和真挚,安静的时候竟十分可人。庄太后看的心中颇欢喜,点点头:“怎么个不像法儿?”

“他……”石小寒撇撇嘴:“他脾气很坏!您是个仙女儿,我很喜欢!”

“哦,那你是不喜欢咱们皇上?”庄太后瞅了眼福临。

石小寒脸上一红,娇滴滴地垂下脸。福临深吸口气,一拍桌子站起身!他扯过石小寒,皱眉朝庄太后道:“皇额娘,儿臣与她的事,还是儿臣自个儿解决!”

庄太后目视福临毫不怜惜地扯着石小寒走远,方才问苏茉儿:“你觉着,皇上对这丫头,究竟怎么样?”

苏茉儿道:“奴才瞧不出皇上的心思,这丫头的心思倒是明了。不过,以咱们皇上的性子,若有情意,该不会藏着掖着。”

庄太后抬手揉了揉眉心:“那皇上为何几次三番命人出宫打听她,后来接入宫,又为何要送出宫?”

“奴才看皇上对这丫头,即便没爱慕之情,也颇多容忍照顾,到底不同寻常。”

“本宫岂能看不出来?再说这丫头,模样自不必说,又机灵聪慧,只是太烈太直,留在皇上身边,以后怕也是个麻烦。”

“莫非……皇上正是看出她性子不适合在宫里,才要将她送出宫?”苏茉儿思忖道。庄太后一怔:“皇上竟有这份心思?”苏茉儿道:“奴才听司仪身边的宫女说,皇上这样提过一句。”

“派去乾清宫的人竟都近不得皇上的身么?”庄太后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苏茉儿轻点头:“皇上除了那吴良辅,旁的人都不让近身,平日里也常一个人闷在屋里读书写字。”

庄太后头疼地叹息:“他这性子,还真是让本宫这个做额娘的束手无策!”苏茉儿劝慰道:“太后放宽心,奴才倒觉着皇上一日日长大,愈发像天子呢!”

“罢了,你去将那丫头带过来,咱们再观望观望。”庄太后以手抚额,神色疲倦:“切不可像上回那董鄂斯斯一样,会错了皇上的意思。”

我随苏茉儿出了慈宁宫,便见就在慈宁宫外,石小寒挣开福临的手:“你抓痛我了!”

福临一脸怒火:“你,即刻离宫,以后都不要再出现!”

石小寒往后退开一步:“为何要我走?我不走!”

“吴良辅,备车!”福临不由分说。

石小寒方瞧出福临是认真的,她恼怒道:“你当我是什么?你说来便来,你说走便走么!”

“朕、是、天、子!”福临神色冰冷下来。

石小寒气势一弱,眼中有了泪:“你难道不喜欢我么!”

福临容色一缓,却字字清晰道:“不喜欢。”

石小寒一滞,明眸被泪水浸润,死死盯着福临。过了许久,才咬着牙,大声又问:“那你为何要救我!”

“朕只是不想伤及无辜。”福临见她哭了,眉头拧紧,语气却仍是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缓和余地。

“我不信!”石小寒脸色煞白,强撑着泪珠不肯落下来。

福临还要再说,我上前将他轻轻拉住。苏茉儿亦上前拉住石小寒,温声道:“莫哭,跟苏嬷嬷去吃点儿点心。”

“朕要送她出宫!”福临出声阻拦。苏茉儿笑句:“太后倒觉她有趣儿,想留在身边图个热闹呢!”

福临木然杵了半响,才无奈叹出一句:“她不可理喻!”

我不语,福临起初只是一片善意来保护石小寒,却没想到终要狠下心,让石小寒哭上一场。然,她此刻若能哭明白了,以后的日子应当好过些。只是,这世间总有执迷不悟的人呵!

我目光滑过福临,落在他与我交握的手上。

心头微凉。

蓦然将手抽出。福临愕然望向我,我瞧见他在晴光下的眼眸,像是汪着秋水,碧透明亮,带些迷惘。我望着他的眼神,像是一步步走入终将灭顶的深渊,悲怆又欢喜,不能自已。我用手拢拢披风,笑句:“天凉了。”

“你有感觉?!”福临惊喜,以为这是好兆头。我无奈道:“我是看叶子飘落,所以有感。”

“……无妨,慢慢来。”福临神情一暗,随即拉起我的手,往乾清宫走去。

一入秋日,晚间便凉了,福临喜好窝在被中看书。

寝殿内通明点燃宫灯,明黄的帐子顶,福临亲手挂了琉璃盏。我暗笑,他读一页书,不知要烧透多少灯烛。若是我那颗夜明珠在便好了,光亮柔和,可终夜不灭。笑归笑,总不愿他伤了眼睛,便瞧着他兴致勃勃抱了书上了床。

福临个子已很高,半倚在床头上,两腿伸开,仍是将床占去大半。我睡在床里,虽觉心安,却也不自在。几次要离开,又总被他拦下。

他啊,再不是六岁时候那小小一点,晚上睡着的时候很不安分,来回翻滚。

虽触不到我,福临已养成睡觉只占据半边床的习惯。

福临修长的手指翻了页书,忽而抬眸看向我。通明如白昼的光芒里,他脸色白净,眼神透亮,鼻峰俊挺,红润的嘴唇一扬。

他的笑语明朗:“我帮你翻书?”

“哦……”我忙收回目光,埋头看《史记》,讷讷道:“你看你的,不必管我。”

福临看书,我总不好闲着,便让他在我面前摆了本《史记》,装模作样也来看。

福临皱眉:“我都看了三页,你一页还未看完?”我一阵尴尬,也不好说这书我早已背熟,只道:“那你帮我翻一页。”

福临愈发皱眉:“看完便是看完,没看完便是没看完,你究竟看完没有?”

我讪讪不能语,竟也不知自己看完没有。

福临“嗤”地笑出来,笑声在帐子里回环往复,低低畅快,我听在耳中仿佛有些清甜。我脸上一红:“笑什么?”

福临眸子里流光溢彩,他俯下身子,学着我的模样趴在床上,将《资治通鉴》往他面前一摆。然后他手伸到我面前,将我的书翻了一页,低笑道:“还是看完罢。要好好看书!”

说罢,不顾我绯红的脸颊,福临左手托腮,右手翻书,很快将注意力又放在《后周纪》上。

我也左手托腮,貌似看书,右手一下一下点在书页上,手指几乎透明,但好在能与福临的左手相握。帐子里很是安静,我听着身旁福临的翻书声,魂不守舍。

不多久,耳边再度传来福临的笑声,很是悦耳。我转脸看向他,心虚道:“你笑什么?我方才又不是在看你。”

福临笑意还在嘴角,却被我说的一愣,片刻,他指了指他的《资治通鉴》,无辜道:“我并不是笑你方才在看我,我只是觉得这书里的帝王可笑。”

“……”我猛然低头,眼神死死落在《史记》上,却是那墨黑的字迹来回飞舞,一个都无法进入眼帘。许久,才闷声道:“我是说我方才没有在看你……哎,我——”

“我知晓了,你一眼都没看我。”福临努力绷紧脸,最后依然轻笑,光芒甚是灿烂。

他伸出左手食指到我眼前,我伸出右手食指——他的手指干净纤长,敏感而霸道;我的手指透明虚无,清凉而柔软——两人的手指像是要生生错过,但到底在空中轻轻一碰。

最轻柔的相触,刹那,春水漫上堤岸,细嫩的柳枝依依拂动,空气里,有醉人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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