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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初云其实没有解释什么，不过战非戎却很意外地没有再追问。
他原谅了吗？
不，他大哥这些年抚养照顾他们兄妹长大，他当然不会原谅一个伤他大哥如此之深的女人。
但是，这个女人却不至是一个女人这么简单，她还是大历的摄政王，如今政局的实际掌控者。与她结仇，无疑是自取灭亡。
战非戎心中苦笑，我是疯了吗？竟然敢跑来问摄政王这种事。别说摄政王什么公开的承诺都没有，就算有，政治斗争之中尔虞我诈难道少见吗？
他内心叹息，其实，他也知道那件事不是公主的错吧？因为公主是个骄傲的人，她可以牺牲自己的利益，但不会放弃尊严。只不过，总要有人来承担这个责任。她是朝宗的女儿，朝宗已逝，她继承了江山，自然也要继承这一片江山里的爱恨情仇。
他是迁怒了。
幸运的是，小公主只是威胁他，而没有真的记恨他。
战非戎长叹一声，给凌初云跪行大礼：“殿下胸怀四海，是微臣失礼了。”
“起来吧。”凌初云的声音也缓了一些，“你是战非戈的弟弟，也是孤钦点的状元，富有才华，自当为国尽力。孤惜你才气过人，不愿你因为意气之争走到孤不得不杀你的地步。毕竟，孤若是要杀你，你战府上下，必然鸡犬不留，以绝后患。”
战非戎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微臣知错。”
萝卜大棒齐上，总算把这头小驴的毛给捋顺了，凌初云这才说起正事来：“西境有危，孤会亲征，你大哥留守京都城中。他对于政事的敏感度不够，你既已参与朝政，不妨多听多看，及时提醒，免得你大哥为人设计。毕竟，在很多人的艳丽，拉拢不成的人，还是杀掉最稳妥。”
战非戎点点头，说道：“微臣遵旨。”
凌初云话已点到，便示意战非戎退下，让人带了战非戈过来。
驰骋沙场的兵马大元帅一脸的紧张与不安，把他内心的担忧完全暴露了出来。
凌初云笑了，安慰他道：“非戎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你不要担心他。”
战非戈这才放下心来，随即便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给自己解释道：“臣，臣是来送调兵部署详单的。”
说完了，战非戈就觉得又有点不太舒服了。他自己不谨慎，连累了公主和他承受一样的疼痛，已是无能。事已至此，他娶红昭为妾室，势必不能再轻慢了青儿，有家室的人也该避嫌。可不知道为什么，在青儿的面前，总是容易暴露出来真实情绪。
这样不好，真的，对公主、对红昭、对他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如果感情能够控制，就不会有殉情的事情发生了。
凌初云未必不知道他的感叹，只不过也同样是无可奈何，只好当做不知，低头看着兵力调动方案。
过一会儿，凌初云合上奏折，点了点头，说道：“就这样发出去吧。”
战非戈应了一声，想留下，却也知道自己不该，沉默片刻后，终于只是拱手行礼：“臣告退。”
凌初云点一下头，没有看他。
疲倦吗？
厌恶吗？
每次相见都疼痛无比，仿佛有荆棘从心间狠狠划过，留下鲜血淋漓的伤口。
不如不见。
可是，却又不能不见。
凌初云心中轻叹一声，这是他应得的，不管是为了大历，还是为了我，他付出良多，这是他应得的尊重与荣誉。
至于难过与否，我可以沉默着，自己承担。
*
第二日早朝，凌初云将西境军情告诉满朝文武。
虽说御书房中所议之事不可外传，但昨天几位重臣都忙得马不停蹄，朝臣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于是，震惊的阶段很快就过去了，朝臣只看凌初云的反应，才好往下继续议。
凌初云缓缓说道：“西凉蛮夷欺我大历天灾，欲犯我边境，羞辱皇室。家仇国恨，孤牢记心头，不敢有分毫忘却。因此，孤决定率军亲征，不破蛮贼终不还。”
朝臣一愣，随即便是哗然。
什么？
一个女人带兵亲征？
您醒醒好不好？您是能拿得起大刀还是能骑的了烈马？就您这样娇弱的身子，得多想不开才要去亲征啊？求别闹好么？
不过，众臣如今已经知道摄政王从来不在政事上说笑，因此尽管心中万马奔腾，却无人开口，只是小心地交换着眼神。
李伉先出列了，行礼道：“殿下以柔弱之躯，肩负大历兴衰荣辱，不惜此身，着实令老臣敬佩。老臣年迈细弱，恨不能以身代之，实在惭愧。请殿下放心出征，臣等定会倾毕生之力，为殿下守好大历的江山社稷与黎民百姓。”
李伉是三朝的老太辅了，门生众多，有不少朝臣都曾是他的弟子。这一出声，立时便有人附和。
当然，也有人不支持：“殿下千金之躯，怎可擅赴危险之地？微臣以为，此事还要三思。”
立时便有人反驳了：“此言差异！西凉贼子欺辱于我大历，殿下身为先皇嫡女，若不出面平靖，岂非让人说我大历无人？”
当然，也有人针锋相对：“我大历好男儿无数，皆愿为戍卫国境抛头颅洒热血，不惜此身。殿下一声令下，难道还有人敢不从？殿下不必亲身前去。”
两派人争论不休，金銮殿瞬间便嘈杂如闹市一般。
凌初云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众臣，仿佛在等他们争论出一个结果来似的。
凌初瑔也没有出声，带着谦和温润的微笑，让人瞧不出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凌初瑝突然怒吼了一声：“都闭上嘴！”
众臣一愣，显然没想到凌初瑝会在这个时候暴怒。
不过，先皇皇子发声了，众臣自然不敢不给面子，便安静了下来。
凌初瑝怒声说道：“西境危急，几十万将士几百万臣民生死未卜，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吵？！不指望你们能上沙场杀敌，至少不能在这种时候再拖累国家！谁再吵，就给我滚出金銮殿！”
他罕见地发了这样大的火，朝臣本就被震了一下，再看凌初云，不过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没有追究责怪之意，便立刻明白过来，这是这姐弟两个已经商量好的事。谁再叽叽歪歪，估计就真的要面对摄政王的惩处了，那女人下手可是狠辣，最好还是不要招惹。
凌初瑝吸了一口气，出列给凌初云单膝跪下行礼：“臣弟一时鲁莽，乱了规矩，还请皇姐责罚。”
凌初云摇了摇头，说道：“二弟也是为了大历的事才发了急，情有可原，孤可以体谅。平身吧。”
“谢皇姐。”凌初瑝站起身来说道，“先皇在时，亲自肯定过皇姐的能力与天分，更特旨允准皇姐摄政，便已是对皇姐认可。如今先皇薨逝已有三个月，大历却仍未定下国君，是以西凉贼子才敢这般轻侮我国。这三个月以来，全仗皇姐全力支撑，才让大历境内没有生乱。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更是危机之时，断不可以世俗礼仪加以限制。”
他突然跪下，沉声说道：“臣弟跪请皇姐于危急关头继承大统，担负起大历的江山社稷。”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虽说女帝继位的流言早在公主奉旨摄政时便已传出，但流言终究只是流言，从未被朝廷承认过。众臣也从未料到，第一个请求女帝继位的，竟然是素来争夺皇位的先皇二皇子。
这个世界怎么了？
凌初瑔微微一笑，出列了：“皇兄此言差矣。皇姐劳苦功高，众臣与臣弟皆感激在心，不敢有半分掠美之意。只是大历从无女子为帝的先例，在这种时候，皇姐若是登基为帝，只怕会引起民间哗然，更容易造成不稳定。再者说，西凉贼子既然胆敢举兵来犯，自是觉得我大历无人。若皇姐以帝王之身出征，西凉贼子只怕愈发有恃无恐。”他的声音微微一顿，看向凌初云说道，“大历百万男儿，难不成挑不出一个出色的？竟要一个女子征战？”
凌初瑝冷冷道：“大历也无女子摄政的先例，先皇已为皇姐破例。皇姐是先皇嫡长，身份尊贵地位卓然，何妨再破一次例？三弟的意思，难不成是以为皇姐没有这个资格吗？”
凌初瑔也不生气，笑着说道：“二哥多心了。臣弟只是说，皇姐继位之事，还要再议。否则，即是皇姐心中坦荡，再往后，谁可继位呢？大历总是凌氏的大历。”
这话说到很多人的心里去了。
之所以对女子这样轻贱，一大半原因都是因为女子终究要嫁人，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生的儿子也是别人家的种。公主若是称帝，日后要传皇位给自己的孩子，不就是江山旁落了吗？
这是大逆不道之事，万万不可接受。
凌初瑝冷笑一声，说道：“三弟考虑的还真深远。既如此，三弟不如代为出征好了。”
凌初瑔又笑一下，没有接话，而是转向凌初云，躬身行了一礼，“皇姐莫要生气，臣弟只是就事论事。”
凌初云道：“无妨。孤问你，你可愿出征西境，为大历边境安宁殊死一战？”
凌初瑔恭声道：“臣弟虽不才，但愿能为大历尽心尽力，不惜此身。请皇姐允臣弟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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