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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作品: 被迫嫁给暴君之后 |作者:泊烟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1-06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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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天兴元年的三月三,春光明媚。

建康城的御街两侧建有御沟,沟旁植柳树和槐树,层层的新绿,堆叠成屏障一般。道上牛车和行人络绎不绝,都民都趁着这难得的春光去水边参加祓禊「注」大礼。

几辆牛车慢悠悠地随着人潮出城,为首的车厢由金粉涂抹,华盖如云,从顶上垂下的环佩相撞,发出叮当脆响。牛车后跟着高仆和美婢,服饰精美,甚于普通的百姓。

行人频频侧目,议论纷纷。

宽敞的车厢里,王乐瑶正倚在窗边看节日的街景。她穿着重重叠叠的斋服,头发只梳成单髻,此外身上没有任何饰物。但她整个人如玉如雪,明丽胜过韶光,还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清冷。

这趟出门,是要去永安寺,给寻阳长公主祈福的。

他们琅琊王氏被誉为江左第一高门,宗主房住在乌衣巷。大梁建立以后,她的伯父,宗主王允进尚书令,封永嘉郡公,同时还兼琅琊郡的大宗正。王家门前终日车水马龙,每日要求送拜帖的人都排成长龙,只为求得王允举荐,好在仕途上平步青云。

寻阳长公主姜氏,正是伯父的续弦。

姜氏是前朝大齐的公主,身上有着大齐皇族所有的特点,好奢华,喜金玉,贪图享乐,骄纵无比。几个月前,当萧衍所率的大军杀入建康时,姜氏还在城外的别业开流觞曲水大会,听闻消息,惊得从阁楼的台阶滚下去,伤到头部,至今昏迷未醒。

姜氏伤重,连宫中的御医也束手无策,此时有人推荐了一位高僧到王家。高僧说城外永安寺曾由姜氏生母出资修缮,福泽深厚,由王家派人去礼佛,或可保姜氏平安。然而永安寺在孤山中,条件清苦,王家人都不愿意领这份差事。

于是几个小辈抓阄,王乐瑶恰好抓中了,只能走一趟。

侍女竹君凑到窗边,轻声道:“娘子,谢娘子身边的梅意过来了。谢娘子刚好也要陪谢夫人去永安寺,为谢公做法事。若方便,她这就过来。”

王乐瑶轻轻一笑,“方便,让她过来吧。”

王谢两家同住在乌衣巷,世代为邻,王乐瑶又和谢羡有婚约,两家的来往更是频繁。三年前,谢公亡故,谢羡扶灵,回乡守孝。做完这场法事,孝期应该就满了。

没过多久,车厢门便被拉开了,一个身着淡雅裙裳,容貌秀美的女子弯腰进来,坐在王乐瑶的身边。

“留谢夫人一个,不要紧吗?”王乐瑶柔声问道。

谢鱼拉着王乐瑶的手,撒娇似地说:“母亲赶我来的,说我坐立难安,打扰她诵经。不如到三嫂这里来,也有人作伴。”

王乐瑶被她说得不好意思,抬手碰了下额头。

“快别这么叫,我还不是你三嫂。”

“早晚是的。三兄守孝期满,马上就要回来同你成婚了。”

王乐瑶暗叹一声。谢鱼比她小两岁,是谢家唯一的嫡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想什么便说什么。她庆幸这没有外人,否则都要以为她恨嫁了。

因为正赶上大梁建国以来的首个上巳节,建康又刚从兵祸中恢复过来,都民几乎倾巢而出,庆祝节日。所以牛车行进得很慢,走走停停。

快行至朱雀航「注」附近,外面忽然起了一阵喧哗声。

“听说了吗,衡阳郡公之子和王家大郎君在未央居争花娘,快要打起来了!”

“衡阳郡公不就是陛下的亲舅父!王大郎君是哪个?尚书令不是没有儿子吗?”

“你怎如此孤陋寡闻,那是尚书令的堂弟,扬州刺史王赞的儿子!”

王乐瑶微微皱眉,大兄跟在伯父身边,性子还算稳妥,怎会跟郡公之子起冲突?说起来,他们宗主房的子息确实不昌。祖父只生了伯父和父亲两个嫡子,兄弟俩生的三个又都是女孩,伯父身为宗主,不得不从族中挑选年轻子侄放在身边培养,亲缘最近的堂叔家两个儿子便在其中。

原本男人去勾栏瓦舍寻欢作乐,也是寻常之事。未央居近几年声名鹊起,里头的花娘各个身怀绝技,所以往来的都是都城中的贵介子弟,也常有为了花娘大打出手的事。

这次消息都传到大街上,应该是闹出不小的动静。

但堂叔那房的事也轮不到她来管,听听也就罢了。

谢鱼见王乐瑶毫无反应,便说:“瑶姐姐,那可是你大兄,你不管他吗?衡阳郡公就那一个儿子,素来宠得厉害。听说前些日子,那位公子喝醉酒把鸿胪寺卿的儿子打折了手臂,最后也只是被陛下训饬几句就完事。陛下本就厌恶士族,出了事,肯定也是站在衡阳郡公那边的。”

新君厌恶士族,是朝堂内外皆知的事。

当年,萧衍还是北府军的参军时,曾赴建康,求娶士族之女。

自建国以来,便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士庶不可通婚。一旦士族自贬身价与庶民通婚,就会被所有的士族孤立,所以当时萧衍吃遍了闭门羹。然而他不肯放弃,竟然求到了号称甲族之鼎的王家,自然被王允拒之门外,连面都没见到。

有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被众士族嘲笑,弃之如敝屣的小参军,竟然成为大梁的开国皇帝?所有轻贱过他的士族,全都要俯首称臣。

王乐瑶想了想,靠到窗边,对竹君说:“你到未央居去劝大郎君,就说伯父已经知道了此事,叫他速速回家。若那位张公子还不肯罢休,就跟他说临川王府的长史也在未央居喝酒。”

临川王萧宏是萧衍的六弟,时任丹阳尹,掌建康城内外诸事,以贤明著称。想来,那张公子再无法无天,也会有所忌惮,不敢把事情闹大。

竹君回道:“是,婢子这就去。”

王乐瑶吩咐完了竹君,对谢鱼道:“这里离金市不远,反正现在人多路难行,我们去那里等等吧。”

“好。”谢鱼欣然应道。

建康有大大小小的市集上百个,分布在秦淮河沿岸,以浮航相连。最有名的是金市,马市和大市。马市供南来北往的客商贩卖,每逢节庆才开放,不常设。大市是最热闹繁华的,紧依着长干里,百姓游乐消遣最喜欢去那里,而金市则是达官显贵们首选的去处。金市里的楼阁错落有致,街道宽阔,牛车并排停靠在商铺门前也不显得狭窄。

未央居离金市并不远,拐过一个巷子便到了。表面看起来,就是个中等人家的院落,无甚特别之处。而且男人来烟花之地,多加以遮掩,不敢把自家牛车堂而皇之地停在大门前,免遭人非议。今日大概是赶上了节庆,门外停了两三辆极致奢华的牛车,还有好几个人高马大的随从,显然贵客如云。

竹君快步绕到未央居的侧门,守门的仆妇听见她的声音,忙将她迎了进去。

未央居内别有乾坤,由数个大小不一,风格不同的院落相连,高台芸榭,花林曲池,桃李争艳。就连行走其间的侍女,都身姿曼妙,容貌姣好,宛若天宫的仙娥。

海晏院门外有人把守,院里也站满了随从。

屋中气氛凝固,两个男子之间剑拔弩张。

一个男子稍年长些,眉目俊朗,清贵不凡。他伸手护着身后一个貌美的花娘。

而站在他对面的男子,服饰更加华美,头戴金冠,宽大的长衫松松垮垮的,上面绣着大团的富贵牡丹。他面若敷粉,眼神倨傲,神情透着不可一世。

“你想打架?本公子奉陪到底!”

王竣正色道:“你搞清楚,清倌是不卖身的,你别纠缠不放!”

张琼好像听了个笑话,“在这种地方,还装什么清高?以为自己会摆弄些琴棋书画,就是大家闺秀了?不过扭捏作态,抬高身价,最后还不是给男人睡的!”

他身后同来的男子,哄堂大笑。

这里虽是风月之地,但平素往来的都是高门子弟,为人风雅温和,与花娘相处,讲究的是两情相悦。

张琼本来就不是君子,平日游手好闲,因为家里骄纵,要什么有什么,走路都是横着的。他将彩云一把拉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就吮吻她的耳朵,任凭她挣扎哭叫。

“姓王的,我就要睡她,你好好看着!”

王竣挽起袖子,就要上前,却被冲出来的一个少年拦住。

“阿兄,不可!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那少年模样英俊,剑眉星目,只是个头稍小,脸上还有一团未脱的稚气。

“阿弟,你别拦我。”王竣不听,“今日我非给这个下里巴人一点教训!”

少年奋力抱住他的腰身,说什么也不肯放手。旁人也纷纷劝阻,两厢真要动起手来,吃亏的多半还是王竣。

“琅琊王氏,就这点本事?”张琼继续挑衅,还伸手撕彩云的衣裳。

王竣与彩云本也是萍水相逢,路见不平罢了,但他实在见不得张琼狂妄至此。光天化日,强迫清倌,挑衅江左第一高门,这是何等轻狂下流之举!琅琊王氏号称士族之鼎,被一个出身寒门的纨绔挑衅至此,不反击妄为王氏子弟!

眼看两边就要动手,劝架的,挑衅的,闹哄哄凑成一团。

“哎呀,我的张公子,王大郎君,你们这又是何必呢?”

此时,屋外走进来一个女子,身披红色大衫,露出肩膀,妆容精致,头簪花,插着繁复的步摇,十分美艳。她手中摇着团扇,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好像只是来跟人闲话家常的。

张琼斜睨她一眼,打了个酒嗝:“刘八娘,你们这未央居到底是怎么回事,随便什么猫啊狗啊都可以闯进我的院子了?我看你是不想在这建康城继续开下去了!”说罢,还朝王竣兄弟俩翻了个白眼。

刘八娘勾了勾红艳的嘴角,声音越发婉转,“公子,咱们这儿院子都是连着的,动静闹得那么大,旁边院子都听见了呢。这不,刚刚临川王府的长史还问奴家这里怎么了。”

张琼天不怕地不怕,对自家的两个表兄还是有几分忌惮的。听说王府的长史就在隔壁,人顿时清醒不少,也不犯浑了,松开彩云。

可怜彩云,衣裳被扯坏了,钗环都从头上掉下来,妆也哭成一团糊在脸上。

“您瞧她这副模样也没办法伺候,奴家再给您挑个人?”刘八娘赔着笑脸,“咱们这儿有清倌,也有浊倌。浊倌的姿色都不差,功夫也好,保准教您满意。”

“不用了,真晦气!”张琼斥了声,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歪歪扭扭地走到王竣的身边,“你小子有种!我们走着瞧!”

说完,便用力撞开他的肩膀,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刘八娘松了口气,赶紧命人去送,又叫侍女把彩云扶下去。

王竣余怒未消,竹君悄悄走进屋子,来到他的面前,行礼道:“大郎君,五郎君。”

王竣疑惑:“竹君,你怎么会在这儿?”

“娘子听说您在这里,特意遣婢子过来的。此间事已传入府君的耳中,他很生气,您跟五郎君还是速速回去吧。”

王竣大惊,刚才那股热血上涌的冲动已然消失无踪,赶紧拉着弟弟离开了。

竹君又向刘八娘道谢,刘八娘摆手道:“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何况,还是用了你家娘子出的主意。好在事情顺利解决,你快回去复命吧。”

竹君行礼,这未央居所用的宅子,本就是王家的祖业。刘八娘每年除给王家上租子以外,为了不涨租,逢年节免不得孝敬老东家一番,两边这才有了往来。只不过此事隐秘,只有宗主房的少数几人知道,连王竣兄弟俩都不知内情。

“当家的,不好了。”又有侍女从门外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凑到刘八娘耳边低语了两句。

刘八娘脸色随之一变。

今儿是什么日子?这位怎么还亲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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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祓禊,(fúxì)古上巳习俗,在水边举行祭礼,洗濯去垢,消除不祥。

2.朱雀航,航即为浮桥。

当当当,我又回来了。爱你们,么么啾。

这次我是有存稿的人。虽然推翻了很多次,导致本来三十章的存稿,最后没剩那么多了。

更新时间暂时都是早上十点,以后改了会说,请假会在文案第一句标注。

老规矩,前五章留言发红包。

别急,下一章就是对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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