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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目连目光森冷, 堕妖的风神显然听不进三日月的话, 让他停下脚步的是对方出乎意料的强劲攻击,是八重这个名字给了他的模糊触动。
模糊的触动让一目连意识到对面的不是敌人, 然而让他堕妖的愤怒依然灼烧着理智,令他无法思考。
“让开。”一目连声音沙哑,吐出了这个词语。
三日月稍微放松了姿势, 但仍维持着防备的态度, 他的声音是柔和的,仿佛面前的仍是曾经的那位温柔神只:“您要做什么?”
三日月这句话的尾音淹没在了巨大的雨声中, 撕裂了云层的飓风带来了骤然的降水。
那雨又急又大,压下了满世界的火焰,焦糊味和土腥味一起蔓延,雨声中混入了呻.吟声。山火熄灭, 山中生灵们获得了短暂的喘息。
拥有治愈力量的十二式神天一挪到了大天狗身边,将双手笼在他受伤的翅膀上, 治愈的力量让露出白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对式神天一来说, 她刚刚在拼尽全力的救治八重, 耗费了大量力量,而今又赶来治疗大天狗严重的伤势, 负担非常重。金发的女性式神不擅长战斗, 体质也相对柔弱, 她在冰冷的暴雨中微微发抖。
战斗带来的杀意仍在, 大天狗蓝色的眼睛比雨水更冰冷, 他没有感情的看了眼垂着头的天一, 抬起了另一边的翅膀,为她挡雨。
“诶?您不用——”温柔的金发神将诧异抬眼,然后她的表情在瞬间变了,拢在大天狗伤口上的双手直接压下,把人往外推:“——当心!”
雨实在是太大了,密集的雨珠和蒸腾的烟气不仅遮挡了视线,也掩盖了敌人的存在。
短刀的隐藏能力本来就高得可怕,又有环境加成,大天狗丝毫没有发现敌人已经摸到了自己背后。
大天狗被天一推开的瞬间虽然仍没有察觉到短刀的存在,但已经本能的做出了反应。
骨头都支出来的那边翅膀没法动作,另一边翅膀还能扇动,他向着视觉盲区发动了攻击。
然而,在激烈而漫长的战斗之后,大天狗已经是强弩之末,他的攻击不再像刚开始那样迅速有效,被暴雨濡湿了羽毛的翅膀异常沉重,更拖慢了他的攻击节奏。
大天狗看见了短刀时间溯行军,他知道自己挡不住,于是扭过身,反客为主的将天一往旁边推去。
天一的臂力不可能和大天狗抗衡,她尖声叫起来:“不!”
大天狗挡不下的攻击,有人能挡下。
压切长谷部从雨幕深处冲来,刀锋笔直向前,由后而前的,将短刀劈开两半!
大天狗来不及收势,顺着推开天一动作的力道斜冲出去,最终倒在地上,受伤的翅膀撞上不知是树枝还是石头的硬物,瞬间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狼狈的倒在地上的大天狗因为力竭,已然没了大妖怪可怕的压迫感。
笔直的站在雨中的压切长谷部看着他,神色郑重:“我为我的审神者,八重大人而战。”
大天狗:“……八重?”
救了自己的妖怪有着和三日月宗近相似的气息,想必也是刀剑付丧神。但“审神者”是什么?被冠以这个称呼的八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吗?
压切长谷部以出色的机动救下了大天狗,而另一边,鹤丸国永也和安倍晴明汇合了:“好久不见,安倍晴明大人。”
“鹤丸殿下。”大雨冲刷,阴阳师脸色苍白如纸,他含着笑意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掩盖就要听不见。
阴阳师的状态不比大天狗好多少,他虽然站得笔直,但很显然已经没有再迈步的力气了。然而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笑着的,并一眼就抓住了关键:“您在这里,那您的主人呢?”
“不愧是安倍晴明。”鹤丸这样称赞晴明的时候,其他几名付丧神从他身边跃过,去支援其他人。
“我现在的主人……我们的主人,是八重哦。”鹤丸灿烂而自信的笑着,“她是个了不起的主人,能让我们在广阔到没有边界的范围里自由活动。”
鹤丸换了个站姿,明亮的眼神中有着难得的认真:“我们奉她的命令,回来保护平安京。”
“回来?”敏锐的阴阳师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他的声音太轻了,被雨声掩盖,鹤丸没有听见。
安倍晴明尽力抬高声音,让鹤丸听见的是这句话:“那就拜托你们了。”他在句子的尾巴上轻轻的缀上了这个问题,“那八重呢?她在哪里?”
“我在这里。”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平稳温柔。
那的确是八重的嗓音,但语音语调,乃至音色都有了些微的改变,那是一个孩子,成长为大人的改变。
治愈的光芒从焦枯灼热的土地中冒出,如同深埋在大地中的根系,在灾难之后又焕发出生命的活力,以蓬勃而不屈的姿态回应着这个世界给予的种种磨难。
那些细弱如初生草芽的光芒稚嫩温柔的用它们微弱的力量治愈着伤痕累累的人们。
聚沙成塔,一道又一道微弱的力量汇入疮痍满身的躯体,慢慢的掰正了断折的骨骼,收拢了血肉模糊的伤口。
樱花树上那道刀伤止了血,凝固成丑陋的疤痕,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成长为与本丸中那棵相同的,参天巨木。
树梢上樱花持续绽放着,纷纷扬扬的落英在狂风骤雨之中宁静的飘落,花树笼罩之下,仿佛是一个独立的世界。
八重就站在树下,长相温柔的神只安静的微笑着,她说:“我回来了。”
然后她向前走,离开了樱花树的庇护,走入了平安京的狂风暴雨之中,骤雨一瞬间便将她淋得湿透,柔美宁静的姑娘身上陡然间便有了锋利的意味。
她展开双手,掌心向下,向两侧平伸,一道锐利的明光随着她的动作浮现在空气之中,狂躁的风雨陡然间静止,肉眼可以清晰的看见每一滴雨珠。
大天狗眨了下眼睛,停在他睫毛上的一滴雨水被扇落,安倍晴明伸出手,手心里是一颗颗宝石般的雨珠。
暴雨与风统统凝固,仿佛时间静止,整个空间都安静下来。
环境提供的掩护消失了,时间溯行军的身影暴露出来,优势不再,它们的攻势减缓了。
而八重带来的刀剑付丧神们见识过审神者的力量,他们毫无停顿的破开静止的雨幕,以锋利无比的战意持续攻击着。
时间溯行军后退躲避,空洞眼眶深处的鬼火疯狂转动。
八重的动作仍在继续,她肃着眉眼,微微抿唇,身上锋利的气息突然就化为了磅礴浩大的气势。
天地辽阔,樱花树前八重的身影是那么渺小,也是那么的让人挪不开视线。
纤细的姑娘一手下压,一手上抬,将横在两手之间的锐芒扶正,那光芒颤动着,如同一扇即将打开的门扉。
时间溯行军突然动了!
它们在同一时间,统统放弃了原本的敌人,尽数冲向八重!
“休想!”
山姥切高喝一声,出刀刺向突然转身向八重方向奔去的一名时间溯行军。
太刀时间溯行军转身突然,山姥切变招也突然,所以他的刀虽然气势十足,但其实不稳。太刀可以躲开,但它没有躲,直直的往山姥切的刀刃上撞了过去!
太刀体型大,冲击力也大,山姥切已经是双手握刀,却仍被他撞上刀刃的力量带得往后退。
因为招式不稳,所以山姥切无法再次变招,他连抽回刀放弃攻击都做不到,只能跟着太刀不断后退。
太刀溯行军注视着山姥切的脸,嘴角有狰狞的笑容。山姥切的刀已经深深切入了它的腹部,粘稠的黑血喷溅而出,它即将迎来死亡,但它看山姥切的表情,是胜利者的表情。
太刀溯行军自杀式的攻击是成功的,它拖住了山姥切国广,让其他溯行军突破了这道薄弱的防线。
“开什么玩笑!”山姥切瞳孔骤缩,愤怒的暴喝声仿佛是直接从胸腔中喷出的一般,有着燃烧般的温度。
风吹落了兜帽,露出山姥切灿金的头发,漂亮的脸,以及那认真到凶狠的表情。金发付丧神握刀的双手上青筋蹦出,脚跟死死压在地上,留下深深的拖行痕迹。
刀刃终于彻底破开太刀溯行军的身体,山姥切都没去擦一下溅了满脸的黑血,脚底一碾,冲向了又一名溯行军。
“居然让山姥切都生气了,果然是不可原谅啊。”烛台切用遗憾的口吻叹息着,然后话音陡然一厉,“越过刀剑男士,攻击我们的审神者,更是不可原谅!”
笑面青江在笑:“我们是被小看了吗?”
石切丸一刀横斩:“打败时间溯行军,也算是替人消除灾厄的一种方式呢。”
鹤丸从安倍晴明身边冲了出去:“你们也加油哦。”
安倍晴明弯起唇角,两指间夹起符咒。大天狗“哼”了一声,再度振翅。
和一目连僵持着三日月开口说话,是温和劝慰的语气:“大家都在努力,我们总不能这样干站着吧?”
“您看见八重的成长了吗?她不再是那个需要我们保护的小姑娘了,她是我们的审神者,我们的大将,指引着我们战斗。光光站在那里,就可以给我们无限的勇气。”
“虽然她从来没有说过,但我知道,她之所以那么拼命的努力,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啊,一目连大人。”
“她一直向往着你。”
在本丸中,时常会因为八重和其他人的相处,说“我嫉妒了哦”的三日月,此刻微笑着,坦坦荡荡的说出了这样的话,以认同而心悦诚服的表情。
三日月宗近不是个小心眼的人,那些所谓的嫉妒,不过是无伤大雅的玩笑,一方面调剂着本丸相对平淡的生活,一方面告诉八重,她在自己心里的特别。
他以故作茫然的姿态隐藏自己犀利透彻的目光,让生活在平静中安稳的继续。
但在必要的时候,三日月宗近也会毫不犹豫的撕开那层朦胧的窗纸,将一切摊开:“八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认同自己的身份,因为在她心里,神只就该像你一样强大温柔。”
“你给她关照,护持着她成长,无非也是想让她在和平友善的环境中成长为一名受人尊敬的神灵。”
“如今八重做到了,那么,您也是时候,回应她的愿望了吧?”
八重的愿望是什么?
被怒火焚烧着的大脑渐渐冷静下来。
那个小姑娘带着哭腔许愿,希望一目连大人不要消失。
从神只变成妖怪,一目连仍是一目连。但如果在堕妖的过程被吞噬了理智,那他就不再是八重认识的一目连了。
曾经的风神闭上了眼睛,掩去了堕妖后的暴虐神色。
在他的意识深处,仍有一片属于高天原的明亮景色未被妖力吞噬,一个小姑娘从远处跑来,将新鲜编织的花环送到他手上:“一目连大人——”
她呼唤他的名字,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了一个美得惊人的少女神只。
八重维持着将花环送到一目连手上的动作,目光中是不变的虔诚敬仰,她说:“您不再是孤身一人了,这个世界,由我们一起来守护。”
花环上成串的花苞次第绽放,妖怪一目连睁开了眼睛。
风卷了起来。
被妖力搅动的微风形成平安京最强悍的屏障,挡在每一个抵抗着外来者的同伴身上!
风神之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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